短短片刻，葬禮大廳裡已經是遍地狼藉。
“試用版的效果，你看到了。”
面對眼前的景象，艾殷像是松了口氣一樣，輕鬆地和殷凝晝說。
殷凝晝：“嗯……我有個問題。你這麼折騰自己不疼嗎？”
對城市的傷害都會反饋到城市意志上，破壞城市基本上就等於在艾殷身上捅刀子，就殷凝晝的經驗來看，很少有城市意志會不在意這個。
“……”
這次艾殷沉默了半天，才帶著點驚奇，悶悶地說：“好疼？”
殷凝晝：“……”怎麼這座城市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那邊，地裂和狂風都已經停下了，不過殷凝晝覺得應該不只是試用時間結束，還有艾殷也沒有餘力繼續下去的原因。
馬賽半跪在地上，外骨骼裝甲的連接處被風切斷，無法支撐他發軟的身體，隨著指示燈熄滅，傷痕累累的頭罩向後收回，露出了他的臉。
白色的風漸漸停歇，只剩下風牆劃出的弧形痕跡，年輕人的身影從消散的風中浮現，他看著眼前的殷凝晝，眼神裡波動著前所未有的複雜。
“為什麼？”
殷凝晝聳聳肩：“你知道答案的。”
普通人是聽不到城市意志的聲音的，他和艾殷的對話馬賽也只聽到了殷凝晝說的話，但這已經足夠讓他理解情況了。
他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忽然低低地笑起來，笑聲浸透了挫敗：“是啊，你居然會被選擇……不，如果我知道艾殷擁有城市意志……如果我知道……”
他怎麼能想到是這個結果？在此之前，艾殷從來沒有顯露過孕育出城市意志的跡象，更沒有將k的眷顧賜予任何人，怎麼會這麼巧，就在他以為一切已成定局的時候，艾殷意志突然選擇眷顧這樣一個人？！
不頹然是不可能的，有了艾殷意志的眷顧，就算殷家只剩下了一個人，他人也無法從他手中奪走艾殷。這樣的機會不會有第二次了，他準備了那麼多，籌劃了那麼久，最終卻什麼也撈不到，怎麼可能甘心。
但給馬賽再多的勇氣，他也不敢對著眼前的小少爺出手。
在中央星域，城邦戰爭並不常見，原因很簡單，中央星域的絕大部分城邦的擁有者都被城市意志所眷顧，發動戰爭不止意味著與一座城市為敵，更意味著對所有城市意志宣戰，就算是在城市意志很少眷顧統治者的邊界星域，戰爭雙方也會儘量把戰場放在太空中，避開星球表面的城市，以免招來一座城市的憤怒。
“你看，恭喜你終於認識到了侵略戰爭的錯誤性，可喜可賀啊朋友，都說活到老學到老，你這不是又學到了。”
殷凝晝此時表情很和善，他在馬賽身邊蹲下，拍著他的肩膀諄諄教誨：“不過這種話回去再說吧。還有，走之前先等一下，把這個簽了。”
馬賽現在已經沒有了半點剛才的精氣神，整個人都很消沉，只是沉默地看著殷凝晝在個人終端上操作幾下，給他發了條訊息過來。
他低頭一看，發現這是一份賬單。
“……”
殷凝晝好整以暇地看著馬賽的臉色一點點變青，熟練地開始胡扯：“戰損賬單，知道吧？看看你造成了多少損失，啊，我說的可不是誤工費精神損失費之類的，我說的是對這座城市造成的損失。現在來不及計算具體數字，所以你先把這份責任書籤了，證明你願意承擔今天艾殷遭受的一切損失……你看，我可不是什麼奸商，過兩天賬目明細就會發給你，保證全程透明。”
馬賽：“……”這些損失不都是你製造出來的嗎？？？
他並不知道，他現在感受到的胸悶氣短，和之前遵照他的要求看著殷凝晝的手下感受到的如出一轍……
他還想說什麼，殷凝晝又和善地提醒他：“對了，我們的城市意志現在就注視著這裡。”
馬賽：“………………”
最終馬賽還是臉色發青地離開了。
送走了跌跌撞撞的馬賽，殷凝晝神清氣爽，算算可能獲得的賠償，不禁感嘆：“要是以後賺錢也能這麼輕鬆就好了。”
這就是為什麼自從知道城市意志的存在後，任何戰爭都會遠離城市範圍了――先不說城市意志的憤怒，被k注視著，誰敢欠下戰損賬單跑路？
“那是賠償給我的。”艾殷幽幽地冒出聲來。
殷凝晝熟練地順毛：“當然，不會少你的份的，畢竟想要修復你還得我去找人。不過肯定有結餘的，放心吧。”
艾殷：“為什麼會有結餘？”
殷凝晝輕描淡寫：“你覺得他還敢回來這裡嗎？巧立名目而已，怎麼都能列出來的。瞭解一下，這就是糟糕的成年人世界，你還有得學呢。”
聽他這麼說，艾殷沉吟片刻，說：“你現在還欠我二百九十八萬九千二百。”
殷凝晝：“……？”怎麼漲了？
他還沒問，艾殷就彷彿有心靈感應一樣，耐心解釋：“我還陪你說了很多話，聊天也是額外服務。”
殷凝晝：“……您嘴裡吐的是金子嗎？”不要在這種時候學得這麼快好嗎？？？
……
近地軌道上的艦隊很快遠離了艾殷，一場危機就這樣消弭無形。
比起殷凝晝，老管家反而是最高興的，不僅是因為殷凝晝安然無恙，艾殷也沒有被佔領，更因為他終於確認了艾殷擁有城市意志，並且殷凝晝獲得了k的眷顧。
“尊敬的艾殷意志，感謝您屈尊向您渺小的子民投下目光，賜予我們面對敵人的利劍與盔甲。請您進入我心靈和生命中，作我的救主，我願意靠著您的幫助，一生跟隨您，服從您。”
老人閉上眼睛，對著空氣行禮，吐出如同祈禱的話語，話裡話外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感激和虔誠。
殷凝晝雖然有些疑問，不過也入鄉隨俗――主要是小少爺的腦袋裡真的沒什麼有用的東西，不知道這又有什麼緣故――照著念了一遍。
由於聽不到城市意志的聲音，老管家說完就睜開了眼睛，轉身看向殷凝晝。
他沒有問殷凝晝為什麼出去一趟回來就獲得了艾殷意志的眷顧，只是慈愛地看著面前的年輕人，說：“少爺，您先回去睡個好覺吧，等您醒了，我們還有些課要補。”
殷凝晝：“……補課？”
穆恩嘆氣：“之前我沒有想過您能被艾殷所選擇……我想老爺夫人們也沒有期望過，畢竟幾十年時間對於孕育城市意志來說太短了，所以很多知識您還要學習，我會為您安排接下來的學習計劃。”
難怪小少爺啥都不懂，原來這些本來就不在他的學習範圍之內……不過也能證明他的家人有多不看好他了。
殷凝晝對於多學點沒有任何意見，畢竟他不知道，和他的時代相比，這個時代發生了多少變化――之前艾殷的試用版本就是一個例子。
目前看來，現在的人類基本上都知道城市意志的存在，雖然他們無法聽到城市意志的聲音，依舊祈求能夠獲得眷顧。
城市意志的定位似乎變得更接近於……神明，而被選擇的代行者就相當於神眷者，對於信徒來說，終其一生，他們都無法聽到神明的聲音。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殷凝晝代入了一下，感覺時代真是輪迴的。
比起殷凝晝，穆恩明顯更忙一點，因此很快離開了大廳。
大廳裡的棺木已經搬走了，顯得空曠了不少。
腦海裡的透明面板跳出提示。
【任務“你穿越了！”已解決】
【獲得獎勵：合法身份x1，居住星球x1】
【你透過了艾殷意志的考驗，艾殷意志認可了你的存在，你獲得了他的眷顧】
【獲得稱號：艾殷代行者】
【艾殷代行者】：在艾殷範圍內，你可以獲得城市意志的初步加持，你可以在城市範圍內獲得一切合理的幫助。
殷凝晝看著任務感慨萬千，感覺自己看到了一份持續時間直到死亡的僱傭合同……
他移開視線，不經意往旁邊看了眼，忽然看到角落的陰影裡蹲著一隻小動物。
陰影斜斜籠罩在它的身上，看不清楚輪廓，只能看見黑漆漆的一團，彷彿還在蠕動，殷凝晝一眼看過去，嘴角的笑容頓時一僵。
不久前，大廳裡還飛沙走石的，怎麼也不可能突然出現一隻小動物，更別提殷凝晝根本沒有察覺到它的接近，這讓他有了個猜測。
想到剛剛離開的老管家，殷凝晝冷汗直冒，定了定神，才看向陰影裡的小動物。
它看起來像是小貓之類的小動物，毛茸茸一團，窩在那裡一動不動，圓溜溜的金色眼睛盯著這邊，卻又不像是在暗中觀察，沒有多少小心謹慎的感覺，好像只是不想動。
殷凝晝神情凝重。
“艾殷？”
隨著他這聲呼喚，小動物終於有了反應。
一對披著漆黑羽毛的翅膀“啪”地開啟，載著它飛出了陰影，也讓殷凝晝看清了它的模樣。
很像……一團黑煤球。
從基本特徵來看，它大體上是只小黑貓，一身絨毛蓬蓬鬆鬆，全無雜色，小短腿粗壯有力，但多出的那對翅膀就明顯不屬於貓了，更別提殷凝晝很快發現它有兩條尾巴，一條是淡青色的蛇尾，鱗片薄透，彷彿玉石，另一條則是純黑色的蠍尾，高高豎起的尾尖寒光閃爍。
殷凝晝看著那條蛇尾，明白自己找到手腕上鱗片的出處了：“……”
小煤球搖了搖尾巴，衝著殷凝晝叫了聲，聲音既像是昆蟲，又像是鳥雀。
“嘖嘖。”
殷凝晝：“……”怎麼聽起來這麼嘲諷。
他看看眼前的小煤球，心情很是複雜，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不用懷疑了，這就是艾殷。
但在那之前，還有一個問題。
“你怎麼不打招呼就出來了？”他蹲下來，向著艾殷伸出手。
艾殷歪了歪頭，抬起前爪，在殷凝晝掌心拍了拍。
“我打招呼了。”他說。
殷凝晝：“那個？不算。剛剛我的管家還在這裡，差點他就看見你了。注意一點我周圍的人算額外服務嗎？算的話先記賬。”
艾殷聽出他的後怕，想了想：“你不想讓他看見我？”
殷凝晝：“是這個問題嗎？要是他看見你……等等。”
他停下來，上上下下打量著艾殷，語氣難掩驚訝：“你不知道？”
艾殷：“知道什麼？”
殷凝晝第一次遇到連這個都不懂的城市意志，他對艾殷也算有點瞭解，感覺他不是在裝不理解，而是真的不清楚。
他乾脆一把把小煤球撈起來，舉到自己面前，教育他：“很簡單。凡人不可直視神，對於人類來說，你們屬於不該看也不可理解的未知之物，哪怕只是看一眼都會發瘋，一味探求只會招致死亡。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