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為什麼沒有人知道城市意志是什麼樣的了――見過的都瘋了。
艾殷眨了眨眼：“但是你看起來沒問題。”
殷凝晝：“哦，這個是因為我的血脈，它讓我在某種層面上稍微接近了你們的存在狀態，所以我看看你是沒問題的。”
要不是這樣，他這個新鮮出爐的債務人現在就報廢了。
“嗯。”艾殷。
他這個無動於衷的態度聽起來十分氣人，但殷凝晝其實挺習慣的。
城市意志大多數都是這樣，很少關注生活在自己身上的人類，無論是生死還是想法。他們只是從高遠的角度俯瞰一切，卻沒有多少感想。
不過好在他很擅長自說自話：“簡單來說，我能夠聽到城市意志的聲音，看到城市意志的本體也不會發瘋，就這樣。”
他說完後，艾殷安靜了半天，才納悶地問：“就這樣嗎？”
殷凝晝一聽他這麼說，反應也很快，立刻慷慨激昂地拍胸：“可不是嗎，對於我這麼優秀的代行者來說，這點能力哪裡夠？不用說了，我想你一定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如果你想多提供一點額外服務，我是完全不介意的！”
“我不介意，”艾殷答得很爽快，可惜不等殷凝晝大喜過望，他就補充，“你說了可以記賬的。”
殷凝晝：“……”
記賬使奸商快樂，殷凝晝決定不和這個奸商說話了。
艾殷倒是還很樂意和殷凝晝聊兩句。
他慢慢跟著殷凝晝：“這項能力是你最近才有的嗎？”
“不是，這是遺傳的，從小就有。”殷凝晝沒有等艾殷提出疑問，先一步轉身，一手按在胸前，“正確的說，我曾經是個城語者，人生規劃是建城，並且一直在勤勤懇懇實現這項人生規劃，之後遇到了點意外，然後――”
他浮誇地展開手臂：“嗒噠，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這個人。滿意嗎？”
關於自己穿越這件事，殷凝晝並不覺得這對艾殷有什麼好隱瞞的。
首先，普通人沒辦法聽見城市意志的聲音，艾殷最多和其他城市意志說說，不過殷凝晝不在意這個，這又不是什麼能夠拿來傷害他的事，況且他也不覺得城市意志會這麼做；
其次，他覺得艾殷根本不會覺得這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
果然，艾殷只是“哦”了聲，聲音透著點饜足，顯然解開了一個疑問讓他感覺心滿意足，鋒利的蠍尾晃了晃，也慢慢蟄伏下去。
他問：“你們這樣的人是怎麼來的？”
“我不太清楚，”殷凝晝點了點下巴，“大概是這樣的――最開始，有人想方設法在某些方面……接近了你們，成為了最初的城語者。之後這種能力不斷遺傳，也不斷稀釋，或者乾脆就沒有多少人能夠成功繼承到，反正我沒有遇到過第二個和我一樣的人。你一點都不知道，對吧？”
艾殷乖乖回答：“嗯。”
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殷凝晝本身就很懷疑現在還有沒有城語者，再者，艾殷誕生的時間恐怕也不算長，很多東西不知道也正常。
但是他還是有點不解：“你沒有和其他城市意志交流過嗎？”
這次艾殷帶著點矜持，說：“我不想和他們交流。”
殷凝晝：“……”這不就是社恐嗎。
這時艾殷補充：“不過現在我有你了，我可以直接問你。”
“朋友，這種壓榨僱員的行為是可恥的！”殷凝晝嚴詞抗議，“雖然我們算是簽了合同，但合同上可沒說我要全天候工作……”
艾殷：“可以抵債。”
殷凝晝到了嘴邊的話立刻無縫切換，萬分熱情地詢問：“……這種小事當然沒問題，請問您現在有什麼需要嗎？本公司24小時竭誠為您服務！”
不就是兼職當個導師，看在工資的份上，他完全可以。
看殷凝晝這麼殷勤，艾殷表情沒有變化，蛇尾的尾巴尖卻不動聲色地拍了拍地面。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問：“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做什麼？”殷凝晝早有想法，“我說過了吧？我的人生規劃就是建城，以前這是個困難的目標……不過現在情況不是變了嗎？”
從接觸城市意志開始，殷凝晝就確定了自己的人生規劃，並且從沒有想過要改變。他的成就感、幸福感、需求感全部來自這個目標，而這一次，他遇到了一個再好不過的開局――他擁有一整座城市。
他對著這座城市的意志，嘴角浮現出肆意灑脫的笑容。
“嘿，想不想建座城市？”
艾殷看了殷凝晝半天，張開翅膀，飛到他的肩膀上，收斂羽翼落下，預設了他們之間的新約定。
……
確立了新目標，殷凝晝要考慮的東西也更多了。
相比起他以前建過的城來說，單論基礎條件，這次的開局是最好的。艾殷是一座基礎設施完善的城市，雖然很小，很年輕，但能夠正常運作。不過這不意味著殷凝晝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因為這次他還要面對無數對艾殷虎視眈眈的敵人。
看似現在人類已經進入平穩發展階段，但事實上，比起地球時代，他們要面對的問題更多。
比如宜居星球數量稀少。
目前為止，人類依舊沒有發現環境接近地球的星球，多數宜居星球都需要進行先期改造，然後升起防護罩，在防護罩內建立城市，防護罩外的環境要麼惡劣到不適宜人類生存，要麼就是存在更加危險的土著物種，這就限制了一顆星球的人口總量，也直接導致形成了現在的城邦制度。
艾殷的城市面積只佔了整顆星球總面積的0.3%，而光是為了建造這座城市，殷家當年帶來的各種資源就已經消耗一空，可見想要開發一顆星球有多艱難了。
因此，像艾殷這種已經開發完成的星球才會成為餓狼眼中的肥肉。就算有城市意志的庇護，沒有軍事力量，殷凝晝也不可能在群狼環伺的情形下保下艾殷。
書房裡，殷凝晝正在看資料。
管家給他送來了下午茶，幾層高的點心架上擺滿了精緻的小點，讓殷凝晝懷疑老管家這是在把自己當貔貅喂。
點心種類頗多，只是不知道都是什麼做的，殷凝晝辨認半天，也只認出“可能是酸奶慕斯”“可能是草莓拿破崙”或者“可能是糖芋苗”。
“可能是糖芋苗”和記憶裡一樣甜糯潤滑，藕粉估計用了別的東西替代，多了點清爽的口感，撒的也不是糖桂花，而是某種淺梨色的小花，浸在半透明的淡紅湯汁裡，晶亮得像是融化的冰糖。
“有機會的話我真想採訪一下殷家的諸位，”殷凝晝舀了勺糖芋苗，兩根手指在螢幕上一劃，拉出來一排資料，一臉的匪夷所思，“雖然現在看起來不可能有機會了，不過――他們是怎麼想的？”
這兩天，殷凝晝空閒時間一半在惡補這個時代的各種知識，還要抽出時間教艾殷一些城市意志的常識，另一半則在根據艾殷提供的資訊，規劃接下來的建設藍圖，可惜知道的越多，他越發覺得未來的道路還很漫長。
在城市裡，城市意志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不知，只要他們目光所及，沒有什麼事可以瞞過他們的眼睛。但前提是他們要將注意力投向那個角落，畢竟就算是城市意志，也不會事無巨細地關注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每一件事。
作為資料庫來說，艾殷還是很好用的，因此殷凝晝也沒浪費資源，直接把艾殷拿來當搜索引擎用。
綜上所述，殷凝晝的當務之急應該是重建艾殷的軍隊。
不過這就導致了一個新問題。
在殷凝晝的血親們的帶領下，艾殷的艦隊目前已經全軍覆沒……總之，想要重建軍隊，殷凝晝就得從“造飛船”這一步開始。
然而殷凝晝瞭解了一下，發現目前艾殷的工廠並不具備造飛船的能力，之前的飛船……全部都是當年從中央星域帶過來的。
好在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很多城邦都沒有獨自建造太空艦船的能力，於是應大眾需求，也出現了專職建船的城邦，殷凝晝只要找上一座“太空造船廠”下訂單，建造完成後就可以去造船廠提貨了。
“但是你沒有錢。”艾殷指出。
“……”殷凝晝扶額長嘆。
是的，沒錯，最大的問題是，他現在很窮。
這座城市的確是屬於殷凝晝的，但殷家賬面上幾乎沒有流動資金，銀行裡存款倒是還有一些，也完全不夠重建一整支艦隊，更別提那部分資金是為了維持城市基本運轉的。
除此之外，殷凝晝本人身無分文，還背了快三百萬的欠債，而他還查到了有一件讓他想昏過去的事。
和他一樣，艾殷，這座城邦，也背了一筆欠債，數額大到殷凝晝一口氣數完全部的零都會窒息。
“為什麼我這麼窮？”殷凝晝發自內心地問，停頓一下，又發自內心地問，“為什麼你也這麼窮？”
艾殷還是很鎮定：“我說過了，因為你以前花得太多了，你們都是。”
殷凝晝：“……”
他一下一下用額頭撞桌面：“我開始後悔了，你覺得我現在捲款逃跑去別的星球當個快樂的富豪怎麼樣？建城是難了點……但是要是揮霍，目前這些可夠我揮霍幾十年了，我怎麼早點沒想到呢，唉，虧了。”
總而言之，殷凝晝和艾殷現在都處於破產邊緣，短時間內沒有脫貧希望，還要接著投錢，簡直是聽者傷心見者落淚。
“還有什麼壞消息了？給朕一併呈上來吧。”
頹了半天，殷凝晝還是要爬起來面對現實。
而艾殷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又送上了一份壞消息。
“剩餘的流動資金……”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是要去買鹽的。”
殷凝晝：“？”
“這顆星球沒有海洋，地殼主要成分是矽酸鹽，不是你們人類需要的鹽，想要獲取鹽很艱難，不如從其他城邦採購，那些錢應該是去買明年的鹽的。”艾殷說。
殷凝晝：“……”還沒有感受幾天小少爺的生活，美好的生活就要離他而去了。
他已經懶得問為什麼是殷家買鹽了，打算先把這件事解決掉：“最近的那座產鹽城市的聯絡方式呢？只要傳送採購訂單過去就行了吧？”
艾殷無情地打破了殷凝晝的幻想：“不行。從巫渝到這裡的航線有星盜出沒，很危險，所以賣家不負責遞送商品。以前你們買鹽都是親自前往那裡選購，由艦隊護送著鹽回來的。”
“……”
殷凝晝猛地站了起來。
他神情凝重，帶著一副儼然要上戰場的神情：“我這就去給發給馬賽的賬單上加幾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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