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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空間在這一瞬間定格,下一秒,劇烈的震盪從杖尖點落的位置漣漪一般擴散開,風沿著漣漪的邊緣漸起,一層層掀起肆虐的風暴。

垂落在漆黑禮服上銀髮被風掀起,禮服下襬散開如同孔雀尾羽,高筒簷禮帽上插著的紅羽毛隨風飄揚,銀白的風暴將他環繞在暴風眼中。

暴風眼外,飛船在毫無徵兆的風暴中搖搖欲墜,一片片零件被像鳥羽毛一樣剝離,和狂風一起旋轉,連綿不絕的譁啦聲像是一場暴雨。

風暴愈演愈烈,城市已經不再被飛船的陰影籠罩,取而代之的是城市上空的風團,人們只能聽見風團裡不斷響起彷彿撕咬金屬的“喀啦”聲響,不時有火光和陰影映在風壁上,似乎風暴裡正在發生什麼戰鬥。

但他們沒人去看,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風暴下那道渺小的人影身上。

他們有的茫然無知,只是為這毀天滅地的力量而震顫,有的猜到了什麼,於是顫抖著閉上眼睛,向這座城邦的意志獻上虔誠的祈禱。

不知過了多久,半空中,戴著面具的男人手杖往下一點。

“啪嗒。”

隨著這個動作,風暴倏地消散,天空重歸晴朗,萬里無雲,至於剛才壓在人們心上的陰影,已經無影無蹤。

望著這一幕,站在不遠處的兩個人陷入了沉默。

許久之後,其中一人帶著點不確定:“那是……城市意志吧?除了k們,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能擁有這樣的力量。但那並不是艾殷的代行者……”

另一個人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呼吸忽然一滯。

――半空中的人影不知何時轉向了他們,從半哭半笑的面具後投來不帶感情的視線。

那視線彷彿攫住了他們的身體,兩個人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獵食者注視的蟲豸,恐懼讓他們接近窒息,四肢發麻,汗出如漿,身體卻始終無法動彈。

終於,人影移開了視線,左手中驀地出現了一枝白玫瑰。

周圍再度起了風,花瓣飛揚,遮住了他的身形,等花瓣飄散,剛剛的人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到他消失,兩個人才從僵硬中漸漸恢復。

“左手玫瑰,右手手杖,華服綵衣,頭飾紅羽……”其中一人嘆氣,“是塔羅裡的愚者。”

他望向花瓣消失的位置,語氣多了絲遲疑:“這是……艾殷嗎?”

……

【任務“城市巡遊”已解決】

【獲得獎勵:人魚金礦脈地圖x1】

結算完成,殷凝晝的身體倏地消散,意識回籠,他睜開眼睛,眼前景象已經變成了飛船的內飾。

他沒有浪費時間回味剛才的英姿,先緊張地問艾殷:“剛剛那艘飛船的零部件呢?”

“丟在防護罩外了。”艾殷被他帶的也有點緊張,謹慎地確認過後,才告訴他。

殷凝晝頓時松了口氣:“那就好,等我回來去看看。”

披馬甲幹活對殷凝晝來說一點也不陌生,論這個他可是熟練工,怎麼登場怎麼動手怎麼退場更有逼格也是花了大力氣研究過的,絕對滿足客戶需求,在不造成戰損的前提下完成任務當然也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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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殷不會捏馬甲,他就直接讓艾殷照著他的想法捏了個,就是不知道對於這個時代來說是不是太復古了一點。

除此之外,也就是登入愚者之後他所能發揮的力量讓殷凝晝有些驚訝。

感覺上像是完全變了個體系……就好像遊戲開放新版本,過去的技能體系刪了一半一樣,強力是足夠強力,殷凝晝用起來也很方便,但從艾殷那邊傳來的感覺也是模模糊糊的,似乎連他也不熟悉自己擁有的力量,殷凝晝只能以後再研究。

飛船這種東西體積太大,一個處理不好就可能砸平幾個城區,所以殷凝晝直接動手把飛船拆成了零件,接著悄悄丟到了防護罩外一處殷家私產裡,確保不會被人發現。

至於飛船裡的其他東西,估計已經在光焰裡蒸發了,零件裡應該不會出現奇怪的殘骸。

“那些零件有什麼用?”艾殷問。

說到這個,殷凝晝立刻兩眼放光,鬼鬼祟祟地和艾殷小聲說:“我剛剛看了,造船廠支援以舊換新,最高可以折舊兩成。懂了吧?把這些零件帶去造船廠,我們買船可以打八折。”

被他這麼一啟發,艾殷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還沒等殷凝晝喜滋滋一會,就聽見小煤球若有所思:“那麼港口那邊停靠的飛船……”

殷凝晝:“……”

這句話聽得殷凝晝差點沒出一身冷汗,顧不上擦汗,立刻教育起小煤球來:“什麼?那些先生都是交了稅的,你怎麼能他們懷抱著這樣的想法?太可恥了,我為你羞愧。”

艾殷很無辜:“我以為你會這麼做。”

殷凝晝大為不滿:“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艾殷乖巧回答:“會這樣做的人?”

殷凝晝:“……來來來,我們好好聊聊。”

接下來,殷凝晝抓著艾殷教育了半天,重點在吹噓他的高大形象上,從他以前建城的豐功偉績開始吹起,力圖讓這個剛誕生沒多久的城市意志認識到他是個多光明磊落的代行者,絕對不會幹出這種奸商行徑。

也不管艾殷到底聽沒聽懂,殷凝晝講了半天,才勉為其難地換了話題。

“要是這具軀殼能離開艾殷,”他回想剛才的感受,嘖嘖讚歎,“我這就下海當星盜去。”

代行者身處城市範圍內時,安全係數也會提升,但離開就不一樣了,再加上祝福失效,殷凝晝現在和普通人幾乎沒什麼區別。

艾殷還以為他會說什麼:“……真的?”

不怪他這麼問,因為殷凝晝看起來真的有點心動。

但下一秒,殷凝晝就自己掐滅了這個想法,失笑著搖了搖頭:“不,現在不可以。剛剛那兩個人是誰?”

剛才退場時,殷凝晝注意到地上有兩個人在看他,可是神色裡既沒有驚訝,也沒有畏懼,反倒是像是知道他的身份,敬畏之餘帶著隱約的困惑。

殷凝晝不知道他們是誰,但他直覺這兩個人有點問題。

終於從殷凝晝的“教育”中逃脫,艾殷松了口氣,查資訊查得那叫一個快。

他說:“他們是從白國來的,我不知道那是哪裡。”

聽到這個詞,殷凝晝心裡跳了一下。

“白國?”他重複了一遍。

……

流水穿過雕龍刻鳳的玉橋,沿著河渠消失在宮牆後。

侍者快步走進宮殿,腳步落在冰冷的金磚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他低著頭,匆匆來到案几前,半跪下來,給素瓷花瓶換上新鮮的花。

花瓶裡的花朵依舊嬌豔,看不出枯萎的跡象,侍者卻不敢懈怠,將花枝全部取出,剛剛起身,一滴水珠沿著花枝滾下,滴落在地面上。

“啪嗒。”

輕微的一聲,然而侍者卻如遭雷擊,陡然僵在了原地。

他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因為恐懼而僵硬,瞳孔微微放大,嘴裡幹得像是沙漠,只有心臟像是要蹦出胸腔,一下下,血液泵出心房的聲音雷鳴般在耳中炸響。

心跳的隆隆聲裡,侍者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但許久過去,宮殿裡依舊寂靜。

一枚花瓣靜靜飄落,落在金磚上。

侍者猛地洩了呼吸,整個人從緊繃的狀態放鬆下來,手忙腳亂撿起花瓣,擦乾淨地上的水滴,抱著花枝,逃一樣快步走出宮殿。

當侍者離開宮殿後,在他剛才更換花枝的位置不遠處,一雙深紅的眼眸悄無聲息地在黑暗中睜開。

巍峨如山巒的身軀在磚石上滑過,鱗片摩擦,泠泠如碎玉碰撞,神話中的天地之靈隨意地瞥了眼深宮的宮門,瞳孔邊緣環繞的赤金日輪流轉一圈,璀璨如同烈日熔金。

剛剛的侍者對宮殿深處畏之如虎,對於近在咫尺的k卻無知無覺,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不過k也不打算耗費大力氣提醒。

就這樣讓人們畏懼k正好,能夠省去很多麻煩,也不會有人打擾k的清夢。

如果不是因為意外,k也不會在這時候醒來。

k閉上眼睛,回想剛才察覺到的熟悉的氣息,始終不能確定這是不是錯覺。

很像記憶裡的氣息。

濃煙遮蔽了灰白的天空,遠處隱約傳來炮火聲,以往在老樹上閒聊的群鴉不見蹤影,重重宮室簷牙高啄,宮牆明豔如同朱雀火,走近了看卻顯得暗淡和斑駁。

k盤踞在琉璃瓦上,鱗片和宮牆一般暗淡,看不出往日與日月爭輝的光燦奪目,不斷有傷口從鱗片下浮現,血水沿著鱗片汩汩而流,滴落在琉璃瓦上,轉瞬蒸發不見。

這種皮開肉綻的疼痛對k來說並不陌生,也無法牽動k的情緒,這座城市的瘡痍就是k身上的傷疤,k漠然地將每個角落的生離死別盡收眼底,而後將視線轉向下一處。

硝煙,烈焰,哭喊和狂笑,沒有什麼能夠吸引k的目光多停留片刻。

然而下一刻,k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宮牆外。

在k的注視下,一個人影來到宮牆外,停下腳步,隔著赤紅的宮牆,和k對視。

k在那雙眼睛裡看到自己狼狽的身影。

“你是瘋子嗎?”

“不算是,”對方沉默片刻,伸出手,“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面,抱歉,我沒有來得更早點。”

k好奇於對方喃喃自語中透露的資訊,也好奇這個能夠聽見自己聲音的凡人:“如果你來得早點,你又能做什麼?”

眼前的人類短暫地笑了笑,那雙眼睛在天光下乾淨澄澈,凝重一點點沉澱在眼底陰影裡,只剩下一往無前的堅定。

他的聲音卻很輕快:“或許什麼都做不到,不過總有我能做的。好了,不多說了,認識一下吧,接下來讓我們一起重建你。”

……那算是他們的初遇,k很少見到如此自大的凡人,可意外地也並不討厭。

記憶中的聲音變得模糊而又遙遠,像是被石子擊碎的水面,一切都消失在晃動的光影裡。

深宮中的陰影再度閉上了眼睛,只有一聲嘆息,在寂寥的宮室中久久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