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念的發情期持續了兩天半, 到週一晚上就基本恢復正常了。
大概是因為身體裡混了江傳雨的資訊素, 他變得賊精神, 抓來冷落了兩天的手機,點開微信檢閱這幾天的留言。
他才知道孫茂為他吃堅果的事, 趕緊打電話慰問, 誰知電話剛接通就被結束通話了, 孫茂一條語音發過來,
“艹,被你害死了!雙排來不來?”
一腔抒情沒說出口, 反倒害人家輸了遊戲。
既然都是閒人,鍾念便開啟遊戲跟孫茂雙排, 他似乎智商都上升了,打了幾把,把把都能吃雞。
這發現讓鍾念大喜過望,丟了手機直接上電腦玩。
等辛勤勞作的老父親, 兼智障男友陪護員江傳雨做完家務回到房間時, 就看到鍾念光腳穿個短褲,窩在電腦椅上打遊戲。
先前鍾念發熱太頻繁,汗流了太多次, 把衣櫃的長袖睡衣都換得沒得穿了,後來江傳雨就給他套了夏天的家居服,寬寬大大的短袖,躺在床上是舒服,但這會兒卻隨著他不斷舞動的右臂, 垮下肩膀,露出大片皮膚。
陪護員馬上就抿起了唇,走過去拉起領口,又看了眼螢幕,揉著鍾念的腦袋問他,
“再躺會兒?”
鍾念玩得正緊張,搖了搖頭,話都顧不上說。
江傳雨笑了笑,手指沿著他的髮絲往下滑,睡前才給他洗過澡,現在身上乾乾爽爽的,已經不再出汗,後頸腺體的傷口也已結痂,摸上去微微有些硬,鍾念只是扭了扭脖子,不再哼唧,看來發情期是結束了。
這小祖宗有點汗,有點疼都要鬧,這兩天洗了無數次澡,換下來的衣服、毛巾、床單堆積如山,江傳雨忙到現在都還剩一半沒洗,感覺自己像是過來打工的,做最粗重的活兒,還得不到主人的一個眼神。
頂a也有脾氣的,見鍾念不理自己,江傳雨挑了挑眉,俯下身去嗅他的腺體。
那裡的氣味的確變了,原本清甜的草木香裡,帶了絲絲海水味,不重,像香水裡的前調,似乎在矜持地向世人宣告:這個omega已經被alpha標記了。
這是我的omega。
江傳雨心裡鼓鼓脹脹的,感觸多得快承不下了,伸舌舔了舔那幾個咬痕,牙根又有些癢。
標記這種事,是會上癮的。
他對著人腺體又是吹氣又是舔的,再木頭的omega也受不了了,何況是剛過發情期的小甜o,鍾念上半身都軟了,操作頻頻失誤,縮著脖子連聲求饒,
“雨神等我……啊別舔……這把馬上……”
話還沒說完,鍾念被一槍爆頭了。
他忿忿轉身,仰起頭,責備地看向江傳雨,
“老師沒教過你,男朋友打遊戲的時候,是不可以鬧他的嗎?”
江傳雨彎起唇角,語氣輕輕的,
“我沒鬧啊。”
鍾念還是一臉嚴肅,
“親親腺體,這種事是可以隨便做的嗎?如果又把你家omega親得發情了,怎麼辦?”
江傳雨伸手摸了摸鍾念的臉,本想說句輕浮的臺詞,出口的聲音卻染著情|欲的啞,
“那就卷起來,吃掉。”
標記後的鍾念不僅精神了,聰明了,連臉皮也變得更厚了,他踩著電腦椅躥起來,直接撲進江傳雨懷裡,八爪魚一樣扒著他,嘻嘻笑著,
“那就趕緊吃掉吧!”
江傳雨對他隨時躥上來的舉動已經見慣不怪,把人抱著往上提了提,無奈地笑,
“屬猴子的嗎,這麼愛爬樹。”
“屬草的,見水就瘋漲。”
鍾念心情好得很,隨口胡來,抱著江傳雨的腦袋,指使他去這裡去那裡,晃著腳丫,優哉遊哉的,好不快活。
他倆走到窗邊,鍾念掀開窗簾看了看,
“雨神我想出去走走,房間待悶了。”
江傳雨不同意,“外面降溫了,就在家裡走走。”
鍾念又說,“那我要去樓下。”
江傳雨皺眉,“樓下沒開空調。”
鍾念晃著腳,“你抱著我又不會冷!”
江傳雨捏了捏他的小腿,“不走路的腳還要嗎?”
“要,”
鍾念一頭扎進江傳雨肩窩裡,又是笑又是親,
“留著給小雨燉豬蹄!”
小雨。
這兩個字一出口,兩人都是一愣,鍾念緩緩抬起頭,看著江傳雨的眼睛,有些迷惑,
“我、我也不知道……這是你的小名嗎?”
江傳雨沒說話,把鍾念放到床邊坐下,直起身子,神色複雜地打量著他。
“你迷迷糊糊的時候,對我說了些事,是有關閣樓的,現在還記得嗎?”
“閣樓?”
鍾念怔住,“房子最上面的那種小房間?我說什麼了?”
這就是不記得了。
江傳雨深思片刻,問他,
“你家有沒有閣樓?”
鍾念立刻搖頭,“沒有。”
原身小時候在樓房裡長大,十幾歲搬來這個房子,哪有什麼閣樓。
江傳雨想了想,坐到鍾念身邊,猶豫著開口,
“可能標記你之後,你擁有了我的一些記憶。”
“你的記憶?”
鍾念沒明白,“你家有閣樓嗎?”
江傳雨點頭,“有,是我小時候常去的地方,我爸媽都叫我‘小雨’。”
小時候常去閣樓的小雨。
鍾念忽地皺起眉,他想起來了,自己小時候也去過閣樓。
不是爸爸家,也不是媽媽家,而是爺爺奶奶家。
鍾家的祖屋,上世紀留下來的舊式別墅,地上都是油光可鑑的木板,走起來咯吱咯吱的響,每次去那裡,媽媽都會千叮嚀萬囑咐,不可以跟其他孩子一起跑,聲音大了,爺爺奶奶會生氣的。
鍾念的爸爸不受寵,他這個做兒子的也沒地位,家裡的哥哥姐姐會合起夥來欺負他,有一次他在躲避中,無意間發現了閣樓,從此有了躲避的好地方。
那都是十幾年前的記憶,如果不是江傳雨提起,他根本不記得了。
他穿進這個世界後,很少回想過去,他喜歡這裡,這裡的姐姐、朋友、學校,和江傳雨。
這些都是那個世界的鍾念,不曾擁有的。
他喜歡做這個鍾念。
鍾念長吐了口氣,甩甩頭,滿不在乎地翹起嘴角,看著江傳雨,
“有就有唄,我倆誰跟誰啊,你的什麼秘密我都想知道。”
江傳雨笑了一下,垂下眼皮,
“我怕你知道太多,會難過。”
他穿著鍾念最鬆垮的家居服,敞著領口坐在床頭燈下,低眉順眼,嘴角帶笑,活似個羞怯的小娘子。
鍾念也是納了悶了,這樣一個頂a,在外面日天日地的,調戲自己時也從不嘴軟手軟,怎麼就能時不時地害一下羞?
很容易激起人的施|虐欲啊!
鍾念舔了舔唇,伸指勾起江傳雨的下巴,邪氣地笑,
“那就多做點快樂的事啊。”
發情期做點快樂事,合情又合理,上帝都會同意的。
頂a迅速發力,把小甜o壓在身下,奪回主動權,他一邊啃噬鍾念的唇,一邊假惺惺地問,
“今天都好幾次了,身體吃得消嗎?”
嘴上這樣問著,手已經不規矩了。
鍾念低喘了一聲,揚起腦袋,雙眼迷離,
“這次……要不要換我……還沒摸過……”
“以後有的是機會。”
江傳雨吻住鍾念,手指不斷擦過皮膚,輕聲笑著,
“寶,你這裡新長了顆痣,上次都沒有。”
“嗯?”
鍾念的腦子已經飛遠了,沒怎麼仔細聽江傳雨的話,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回過神,猛地坐了起來。
“長了顆痣?”
鍾念問出這一句,整個人都清醒了,見江傳雨懵懵地點了點頭,他心口劇烈一跳,翻身下床,丟下句‘我要上廁所’,就把自己關進了衛生間。
剛才江傳雨摸的地方,是大腿內側。
他說那裡,長了顆痣。
現在的鍾念不到十九,是他得病的前一年。
之前他就隱隱有過疑惑,這具身體,跟以前的自己太相似,習慣相同也就罷了,連一些小疤痕也差不多。
而現在,竟然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方,長了痣?
這他媽就有點詭異了。
鍾念深吸了幾口氣,低頭,眼裡出現了他不願看到的東西。
一顆類似痣的黑斑,現在只有米粒大,漸漸的會變成指甲蓋那麼大。
鍾念還記得,當初自己發現那顆痣時,還笑稱它是成年禮,結果一年後,他的‘生命大禮’到貨了。
鍾念的大腦有幾秒的空白,隨後重重地跌坐到馬桶上,精神恍惚了。
雖然那顆痣跟他後來得的漸凍症並無關聯,但讓鍾念確定了一件事——
這他媽就是自己的身體。
年輕的,很有可能即將生病的身體。
難怪他動不動就要抱,習慣賴在江傳雨身上!
那穿越的意義是什麼?
重活一遍的意義是什麼?
這他媽不是耍人玩兒嗎?!
鍾念腦子裡嗡嗡的,無數碎片般的畫面輪番閃現,兩個世界的景象不斷交疊,他快瘋了。
這時,江傳雨敲了敲門,語氣透著擔憂,
“念,你在幹嘛?”
哦,還有江傳雨。
他遇到的這個人,成了人家的omega,如果四年後自己死了,等於間接殺了他。
這時怎樣操蛋的命運?
鍾念抹了把臉,儘量鎮定地開口,
“我、肚子疼……雨神是不是給我吃了不乾淨的東西?”
江傳雨一愣,趕緊反思,
“你這兩天就喝了雞湯,吃了點巧克力……是雞湯壞了?我下去看看。”
聽到江傳雨下樓後,鍾念從衛生間走出來,不斷告誡自己,別慌,現在什麼都不知道,絕對不能讓雨神擔心。
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
鍾念啃著指甲,手腳都在發抖,很快,他聽到了江傳雨上樓的聲音,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臉,振作精神。
江傳雨推門進來,看著他說,
“我把雞湯倒了。你肚子疼得難受嗎?”
鍾念搖了搖頭,扯出笑意,
“好多了。”
說著,他朝江傳雨伸出手,
“今晚要抱著睡。”
江傳雨松了口氣,走過去握住他,
“你還睡得著?我看你都爬起來打遊戲了。”
“睡得著。”
鍾念點頭,把江傳雨往床上帶,
“想跟你一起睡。”
江傳雨笑了笑,
“不做了?”
鍾念挑眉,把人壓進床裡,再用被子蓋好,板起臉一本正經地教訓,
“頂a要有頂a的樣子,說做就要真做!不過現在我們都累了,等下次吧。”
他迅速關了燈,窩進江傳雨的懷抱,散出資訊素不再說話,沒過多久,就聽見頭頂的呼吸聲平緩下來,江傳雨睡著了。
鍾念悄悄退開,藉著窗外的月光,靜靜凝視睡熟的江傳雨。
雖然沒多少意識,但他知道,這兩天江傳雨是不眠不休地守著自己,除了滿足自己各種要求,還要做飯洗衣服打掃,又是陪床又是保姆,早累壞了。
這就是他的alpha。
悲喜匯成兩股洪流,直衝上頭,迅速模糊了鍾念的視線,他吸了吸鼻子,翻過身仰頭閉上了眼。
去你媽的命!
我現在有男朋友了,為了他我也不能死!
都他媽換了一個世界,這個世界……
說不定漸凍症不是絕症!!
這個念頭讓鍾念刷地坐起來,一把抓過手機,差點打翻檯燈。
他激動得面容扭曲,無法進行面部解鎖,密碼又輸錯了兩次,磕磕絆絆地總算開啟了手機,飛快往搜尋欄裡輸入:漸凍症。
提示:您想找的是不是‘見冬症’?
底下只有兩三個網頁,‘冬季急症用藥參考’,和‘冬天應注意哪些症狀’。
沒有漸凍症的詞條!
這個世界沒有漸凍症!!!
鍾念差點驚呼出聲,握著手機瘋狂飆淚,沒有這種病,他不會死!
他激動得發抖,咬住唇偷偷下床,把自己關進了衛生間。
不會得病。
會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
有家人、朋友。
有江傳雨。
他抵著門板,無聲痛哭,像要把那個世界積攢的絕望和眼淚全部發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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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鍾念,是不快樂的。
有學校,有朋友,有錢,會到處玩,跟大家開各種玩笑。
但,不快樂。
有那樣一個家庭,沒人能真正快樂。
那個世界沒有江傳雨,除了不發病時的母親,沒有別人會愛他。
他孤獨很久很久了。
這裡有鍾晴,有徐婉、孫茂、向衡,有七班,有老成,甚至那個招人厭的郭瀚宇,都能讓他開心。
當然,還有江傳雨。
這幾乎就是鍾念夢想的世界。
當他還是個孩子時,曾經夢想過親情、友情和愛情,但那些夢消失已久,冰冷的現實讓他早記不清了。
現在的世界,是夢想的具象化。
他願用一切,來換取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權利。
他愛這裡,這裡也愛他。
哭了大半夜,第二天醒來眼睛腫成核桃的鍾念,怎麼也不會想到,三天來對自己寸步不離,噓寒問暖的alpha,居然在自家omega發情期結束的第二天,就去上學了。
上學了。
上學。
……
早飯倒是放在床頭,字條也留好了,態度端正,語氣親暱。
‘念,我先去上學,中午給你帶飯回來。’
做到這份兒上,鍾念還能說什麼呢?
江傳雨不在也好,省得看見他眼睛,又是一頓問。
鍾念下樓拿冰塊冰敷,順便出門轉了一圈。
外面的確降溫了,北風颳得嗖嗖的,鍾念把脖子縮排衣領裡,揣著手疾步朝小區門口走。
他記得門口有個賣糖炒栗子的小攤,他想去買點熱乎乎的栗子,中午等江傳雨回來一起吃。
賣栗子的是個胖胖的婦女,旁邊坐著個還不會走路的小娃娃,鍾念見過他們幾次,這次在等栗子出鍋時,蹲下身逗著那小娃玩。
小孩髒兮兮的,看不出性別,但一逗就笑,一邊笑,一邊晃悠垂在板凳邊的兩條腿。
那腿不對勁。
鍾念在醫院待的時間長,一眼就看出,那是小兒麻痺症。
他怔怔地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那老闆,當媽的卻毫不在意,把稱好的栗子遞給鍾念,憨厚一笑,
“娃得了病,醫生說不會死,我們現在就儘量多賺錢,好多留點給他。”
鍾念吶吶地接過那袋栗子,忽地掏出手機看了看,抬頭告訴老闆,
“我中午有好多朋友要來聚餐,你這兒還有多少栗子,我全包了!”
老闆一聽,笑得合不攏嘴,連忙說,
“那我給你8折,謝謝咯!”
說完,老闆又摸了摸孩子的頭,讓他給鍾念作揖,
“快謝謝哥哥,哥哥大好人啊!”
鍾念連連擺手,跟孩子玩了會兒,抬頭問那老闆,
“這怎麼搞的啊,小時候沒吃過糖丸嗎?”
“啥丸?”
老闆愣愣地搖頭,“沒聽說過。這娃得的是怪病,我們那兒的第一個,跑了好多地方,才知道病名。”
第一個?
鍾念皺起眉,小兒麻痺症並不少見啊?
他盯著那孩子,突然想到了什麼。
這個世界目前沒有漸凍症,但萬一……
他這倒黴催的是第一例呢?
寒風呼嘯,落葉凋零,鍾念站在北風裡,傻了。
呼呼——
風嘶吼著往窗戶裡灌,把窗臺上澆水用的塑料杯吹倒在地。
老成起身,關上窗戶,再走回到辦公桌前,看著江傳雨繼續說,
“這次是進國家隊,機會非常難得,報名今天就要截止,你抓緊時間。”
江傳雨點點頭,
“比賽是什麼時候?”
老成看了下日程表,告訴他,
“明年1月中旬,在歐洲。不過先要進冬令營集訓一個月。”
江傳雨詫異,“集訓要一個月?”
老成瞟了他一眼,
“當然,這可是國際化學奧賽,封閉訓練。入營時間是12月15號,沒問題吧?”
江傳雨長睫一垂,思考片刻,抬頭。
“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