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師,彥軍,老韓。不知道你喜歡我怎麼叫你呢?
很幸運能認識你。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異類,除了學習我什麼也不會,在學校也沒有什麼朋友,還經常被人欺負。我真覺得生活枯燥無聊沒有意義,有時候都會有活夠了的想法。是你解救了我,讓我的生活獲得了從未有過的美好色彩,即便那很短暫,但也是我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時光。
你還記得曾答應過我的嗎?等我上大學以後,你就陪我一起到我上大學的城市去找工作,租房子住在一起,陪我上學,等我畢業,一直好下去,慢慢變老。
可為什麼才過了那麼短的時間,你就忘了你曾經的承諾,要和我分開呢?
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只是迫於一些現實的壓力不得不妥協,選擇放棄我。我很捨不得,很不願意跟你分開,所以才會威脅強迫你繼續和我在一起。對不起!你不用擔心,那段影片我已經刪掉了。
如果沒有同學發現,如果沒有在學校裡傳開,如果你不是我們學校的老師,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些阻礙了?是緣分在耍我們嗎?可是,如果你不是我的老師,我就不會認識你了啊。
都要怪那些嘴賤的同學,他們看不慣我,歧視我,欺負我,拿這件事來威脅我,看我笑話。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你說得沒錯,要是從一開始就沒和我在一起的話,你就不會遇到這麼多麻煩事了。是的,所以你要和我分開,沒有我,你應該會過的更輕鬆容易些吧。
你放心,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的,而且我也不會再讓那些嘴賤的同學給你添麻煩,這次,換我來保護你。
最後,我只想說,希望你能記住我。我愛你。
申洋。絕筆。】
看完這封像遺書又像告白的信,我替申洋感到心疼和難過。人生一直處在低谷中,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到高處,看到了陽光和美好,接著又再把他推回深淵中,太過殘忍。
這就是他決絕地輕生的原因?從這封信裡我並沒有找到他自殺的動機。
他寫了他要保護韓彥軍,所以是用自殺來保護嗎?
申洋塞到我手裡的折好的紙有兩張,這張絕筆信已經落款結尾了,那另一張是什麼?
我折好他的絕筆信,收進抽屜。好奇地開啟第二張紙。
【我是B市實驗中學高三(14)班的學生,我叫申洋,今年十八歲。在實驗中學就讀的兩年半里,我很痛苦,很難過,每天身心飽受摧殘,精神壓抑,近乎崩潰。
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同學們都討厭我。每天整我,欺負我,甚至是拳腳相向地毆打我,還威脅我不允許我告訴家長和老師,不然下次會打我打得更厲害。
我害怕。不敢告訴家長,有時候老師覺出端倪詢問我我也不敢說真話,總是忍氣吞聲。每天活在這種倍受折磨的環境裡,我快瘋掉了,我受不了了。為什麼大家都要欺負我,我該怎麼做才好?救救我。
我每天都失眠睡不著,每天早上到學校上學都提心吊膽的,我不想去學校,我害怕面對那些可怕的同學。
他們造謠我喜歡男生,對我百般侮辱。我的儲物櫃會被塗鴉各種不堪入目的畫或文字,我的物品會被肆意破壞,走路會被人故意絆倒,上廁所會被人用拖把抵牆堵住門,凳子會被人塗強力膠,吃飯會被人故意潑有湯,會被勒索給他們買這買那,會被揍……
當然,並不是學校裡所有的同學都是壞人,都在欺負我。也有少數同學同情我的遭遇,想要幫助我,希望我勇敢地反抗,告訴老師。我很感謝這些同學,但告訴老師就有用了嗎?請家長寫檢查給我道歉,然後呢?誰能保證他們會改過從良,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再對我變本加厲地報復。
我看過一個社會新聞,幾個高中學生毆打一個同學,拍下影片傳到網上,結果被曝光以後,學校只是記過處分,批評教育,並讓他們寫檢查道歉,家長賠付醫療費用,就完了。被毆打的學生經過驗傷,並未到達輕傷二級,只是多處軟組織挫傷,本就構不成傷害罪。我看到那個新聞時,我哭了。
那些肆意欺負我的人,只要沒把我弄殘弄死,事後就算被揭發,也只用賠禮道歉,接受批評教育,賠付醫療費用和精神損失費而已。
死……那如果我死了,會不會就不一樣了?他們會不會為此付出代價呢?
我鼓起勇氣這下他們的名字,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他們全都要對我的死負責,他們每一個都是殺人兇手。我希望他們受到嚴重的懲罰,受到自己良心的譴責,受到所有人的排斥和恐懼。
高二(3)班,任卓林,胡飛,董力勤。
高三(3)班,郭輝傑,杜毅,餘飛。
高三(11)班,艾特軍,王凱。
高三(14)班,段偉,朱欣然,王倩,黃琴……】
欺負申洋的人還有黃琴和王倩她們?!我驚訝地抬起頭反臉望向黃琴的位置,她正和隔壁桌的同學有說有笑地討論著什麼,壓根就沒被申洋的死影響到情緒,毫不在意。
我轉回頭準備繼續檢視這封自白,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在同時欺負著申洋。
這時候,坐在講臺上抱頭懊悔的陸靜突然站了起來,壓抑著驚慌的情緒,顫抖著聲音指著我問:“陶桃,申洋為什麼自殺?他為什麼要自殺?!”
我被她有些狂躁的情緒弄懵了,抬頭看著她。她為什麼會問我,就因為申洋臨自殺前和我抱在一起耳語了嗎?
“他剛才跟你說了什麼?他說了什麼然後就跳樓了?他說了什麼!?”陸靜接下來的問話證實了我的猜想,果然是因為剛才申洋抱著我陸靜才會認為我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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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不語,思緒轉動,迅速思考了一下。申洋把這兩封信在眾目睽睽下交給我,一定有他的用意。
他跟我耳語說的是讓我把信轉交給韓彥軍,也就是我檢視的第一封信。而第二封信,應該是希望我能將其公開吧?以死明志,公開那些曾經欺負過他的人的名字,讓他們受到懲罰。
我又想到他的第一封信有寫過要保護韓彥軍……難不成這些被他公開的名字,是知道他和韓彥軍關係,並以此威脅過他的人嗎?
他的自殺或許會引來媒體記者到校採訪,或許他是希望我直接向媒體公開他的第二封自白信?畢竟他在信中說了,報告老師也沒用,報警也懲罰不了那些人。如果利用公共媒體把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公佈出來,報復得效果會不會比其他方式更好呢?
我思忖著申洋的用意,進入冥想狀態。
陸靜見我不回答她,從講臺上走下來,一把奪過我手中的信。“你在看什麼呢?這是申洋剛才給你的嗎?”
我錯愕地回過神,想反手去搶,可陸靜摁住我的肩膀,不讓我起來。
“看吧看吧,這就是申洋自殺的原因。”我索性攤開來明說。
我瞭解陸靜急躁心慌的原因,她是害怕申洋的死會牽扯到她,讓她負責任,她有口說不清。而這封自白信寫得清清楚楚,申洋自殺的原因是什麼,歸根究底是被同學欺負了。而申洋也明確寫了告訴老師和家長都沒用,所以他選擇隱忍沉默,這也可以幫她規避一些她作為班主任對學生疏於關心的責任。所以,屆時她一定會把這封信公開,澄清自己,也能幫申洋控訴那些欺負過他的同學。
陸靜表情凝重地看著申洋的自白信,教室外響起了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音,又是一片嘈雜。
過了一會兒,陸靜看完了信,仰天深深嘆息,收起了那封信。
差不多是同時,陸靜剛剛收起那封信,就有老師帶著警察來到了我們班教室門口,“陸老師,派出所的警察同志過來問話,麻煩你出來一下。”
“哦,好的。”陸靜整理下情緒,深呼吸一口氣,讓我們繼續自習,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