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遠，在身中，物則皆空性不空。性若不空和氣住，氣歸元海壽無窮。”呂清塵念著戴時凱聽不懂的詩，喃喃解釋道：“這是大殿臺階下的那塊石碑上所注的文字。”
戴時凱聽的雲裡霧裡，剛想開口，呂清塵便話鋒一轉，指向了黑板上幾名受害者的資訊道：“一開始我們都以為這四人是透過獻祭親友血肉生命，向厲鬼許願，在願望實現後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折損了自己的生命。”
“那不然呢？”戴時凱反問。
按照幾名死者的死亡時間重新進行排列，呂清塵發現了新的規律。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在天代表四季。春屬木，夏屬火，秋屬金，冬屬水，因為土生萬物，所以流於四季，合為五行。
死者：蔡臺明，男，53歲。
死亡時間：2014年9月17日18時36分
蔡臺明從商，他的死亡時間為酉時（17時—19時）五行屬金。
九月正值秋季，屬金。
死者：周佳豪，男，20歲。
死亡時間：2015年3月26日06時22分
周佳豪死於卯時（05時—07時）五行屬木，三月春季，屬木。
死者：趙啟仁，男，48歲。
死亡時間：2016年12月5日23時50分
趙啟仁死於子時（23—01時）五行屬水。本身又是船員，常年在海上工作，而十二月冬季也是屬水。
死者：藍蝶，女，26歲。
死亡時間：2017年7月20日23時06分
藍蝶死於午時（11時—13時）五行屬火，死亡時間也是夏季。
聽到這裡，戴時凱額頭上的冷汗“唰”一下全都下來了。呂清塵不緩不慢說道：“我查過了，這四人的命格也出奇的一致，分別對應金、木、水、火四種屬性。他們之所以會被選中，並不是巧合。”
“為什麼要按照五行殺人？”戴時凱迷惑不解。
“因為在道教一派中，主張地獄有五種，就是寒冰獄，火坑獄，抽腸獄，剜心獄，還有拔舌獄。”呂清塵說道：“經過五獄劫數試煉後，就是第六道，修煉成仙。真正的洛教教主，是要藉助肉身成仙。所以，四名死者才會按照這四種死法被殘忍殺死。”
呂清塵認為，被選中的四名受害者生前在道德品格上存在不少瑕疵，富商蔡臺明犯下貪與不義之罪，被打入寒冰獄；周佳豪犯不孝之罪遭挖心；趙啟仁背信棄義遭抽腸之刑；藍蝶犯姦淫之罪烈火焚身。
再加上這四人為了實現心願而害死親友，手中染滿鮮血，業障深重，是徹頭徹尾的大罪之人。
“如果是五行，那還差一個土屬性。難道……”戴時凱猛地一拍大腿，與呂清塵異口同聲道：“最後一人，便是周洋。”
周洋並非其表面看上去那麼人畜無害。
原本呂清塵就已經懷疑，空間為什麼會選擇這麼一個要實力沒實力，要頭腦沒頭腦的膽小鬼進入任務。特別在林檀遇襲的那一晚後，呂清塵更加懷疑起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了。
在讓戴時凱打聽關於洛教的訊息之餘，呂清塵特意吩咐他幫忙查一查周洋的底。
和陸傑結束對話，離開飯店之後，呂清塵更是趕回了林檀當晚出事的巷子裡。
他檢視過了，二樓有一家鋪子已是人去樓空，但看樣子時間並不久，像是匆忙撤離的。結合蔣瑤提到的資訊，呂清塵很快得出了結論：
“其實那一晚，林檀已經發現了洛教藏在夜市的窩點，但是他被周洋偷襲了。”呂清塵說完後，戴時凱豁然開朗。林檀雖然保住了一命，可他一旦甦醒，亦或者迴歸空間，周洋的身份還是會洩露。
任務第三天晚上，周洋故意騙凌夢和自己一道離開，又上演了一出捨生取義的戲碼換取了對方的信任。隨後她和同夥一道趕往醫院，殺死了安隨意和林檀，為了避免呂清塵懷疑自己，章橙也成為了無辜的犧牲品。
洛教之所以從頭到尾都能成功的伏擊眾人，對他們的行蹤瞭如指掌，並不是呂清塵等人一開始想的和空間有關，而是破夢者們本身之中便藏了一名敵方的奸細。
呂清塵後來檢視資料發現，和周洋一起執行任務的人幾乎沒有活著回來的，這個女人根本不是表面上看的那麼蠢，實際上她心思歹毒，善於偽裝，一直以來都在扮豬吃老虎，掩飾自己。
所以當他發現這一真相後，親眼看著周洋被當做祭品殘忍殺害，也沒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
“她便是那罪大惡極的第五個人魈。”呂清塵說道。
所謂人魈，便是凡間罪大惡極之人。
周洋的生成八字為土命格，死於未時（13時—15時），被割去脾臟（屬土），又遭拔舌，正好應了最後一重拔舌獄。
事已至此，五名人魈已全部被打入煉獄。
“阿凱，你知道為什麼到最後關頭，即便我挾持了那名老者，任務卻一直沒有結束嗎？”呂清塵靠著書桌，臉上的表情異常平靜。
陽光透過窗戶灑落在臥室內，戴時凱坐在床邊，卻感受不到絲毫溫暖。一股冷意順著他的腳底朝著頭部蔓延，戴時凱手腳冰涼，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沒有說話。此時此刻，他終於理解呂清塵回來之後一些列的行為表現了。
“因為我們根本沒有找到真正的罪魁禍首。”呂清塵深吸一口氣，說話之時聲音已經有了一絲顫抖。
《韓待外傳》中說“人死曰鬼，鬼者歸也，精氣歸於天，肉歸於地。”《禮運》也說：“魂氣歸於天，形魄歸於地”。人死後形體埋入地下，脫離形體的靈魂才可以歸於天。
“屍體，在道教稱作遺蛻或者仙蛻。在很多道教修行的法門中多藉助肉身成仙或者尸解成真。而在完成五道試煉後，還需要一位命格特殊之人的幫助，助那修煉之人脫離肉體，得道飛昇。”
呂清塵的耳邊，再次響起了陸傑最後對他所說的那句話：“堪嘆世人全不覺，死即哀兮生即樂。不知生是死根由，只喜東昇怕西落。生非來兮死非去，無有相因隨所寓。六道輪迴浪著忙，真人止在虛空住。”
“不可能……你是說陸傑才是洛教真正的首領，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親手策劃的，只為了那什麼可笑的飛昇成仙？清哥，他一定是瘋了，怎麼可能呢，他不是破夢者嗎，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成仙之說……”戴時凱恍惚的說著，從床邊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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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清塵看著他：“阿凱，還記得曾經接觸過你父親的那個人嗎？為什麼我們可以如此輕易地潛入洛教？其實我們的每一步行動，都在慢慢走進陸傑精心編織好的那張網裡。他把我們引到祭臺，最後實現了自己的計劃。”
他的腳步有些發虛，險些被旁邊的桌腳絆倒。呂清塵扶著戴時凱，沉默了半晌，只是用極輕的聲音說道：“可是空間也是真實存在的。即便不是成仙，一定還有著其他未知維度的存在……阿凱，這件事，不要再告訴其他人了。”
“清哥，這裡真的是現實世界嗎？我……我真的是我嗎？”戴時凱語無倫次，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他痛苦地捏了捏眉心，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對，你還有事瞞著我。黑屏的那十分鐘，還有最後，陸傑到底說了什麼？”
此時陸傑究竟是誰，又去了哪裡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他只想知道，在任務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阿凱，不要問了。知道的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至於徐真哥那邊，我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呂清塵拍了拍他的肩膀。戴時凱下意識抬頭看向他，呂清塵的側臉瘦削且堅毅，他緊抿嘴唇，眼眸下垂，神情落寞滄桑，彷彿在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後失去了對一切美好事物的嚮往。
戴時凱有些害怕了，他從未見對方有過這種的表情，哪怕李文喬死後。
他不敢多問，也知道以對方的性格，打定注意不說的話，誰也無法從他口中撬出任何訊息。
呂清塵決定，讓這個秘密徹底爛在心裡。即便他死，也要讓它和自己一同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