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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凌夢

汽車在馬路中央停了下來,前方已經堵得水洩不通,數不清的私家車、公交車擠在一起,這畫面和歐美電影中的末日降臨的場面有的一拼。

“滴滴”汽車不停地按喇叭,整片街道上空瀰漫著刺耳嘈雜的噪音。遠處天空燦爛的雲霞愈發濃烈,迷幻的光影把整條街照得通紅,彷彿上帝把一桶巨大的紅色染料打翻在了這條街上。

少女不由自主的推開車門走到街上,紅色的火光映照在她清秀稚嫩的臉上,她彷彿著了魔一般,既不說話,也不尖叫,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前方那棟著火的高樓。

從大樓裡逃出來的人們狼狽不堪,他們哭天搶地,絕望的等待著救援人員的到來。火光竄天,火舌吐出一丈多遠,每個房間內那燃燒的窗簾化作火的巨龍,瘋狂舞蹈,隨著風勢旋轉方向,很快連成一片火海。

丈餘長的火舌舔在附近的房間裡,又接著燃燒起來,只聽得屋內傳來激烈的爆炸,窗外的空調外機急雨冰雹般地滿天紛飛,頃刻間砸傷了十幾個人。一片爆響,一片哀嚎,人們滾滾爬爬逃離火場,再也不敢靠近。

“這裡很危險,小妹妹別站那麼近!”消防車終於趕到,一名中年男子表情嚴肅,讓其他人將這個女孩趕快帶走。一名消防員剛走近女孩,對方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著,看樣子似乎準備衝進火海。年輕的消防員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小妹妹,別衝動,前面太危險了,救人的事情交給我們,你離遠一些!”

然而女孩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只是抬起頭,盯著某個方向臉上滿是絕望。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消防員赫然發現,在燃燒著熊熊烈火的頂層樓邊,出現了一個少女的身影。

她面色慘白,神情恍惚,手中還提著一桶被澆完的汽油,一步一步走到了大樓邊緣。

“就是她,就是這個女人放的火!”僥倖逃出來的一名倖存者一眼便認出了那少女的身影,哆哆嗦嗦的說道:“她是瘋子!!她提著汽油衝進來,放火殺死了好多人!!!”

女孩死死地拉住消防員的手,力氣之大,將對方健壯的胳膊掐出一道紅紫的淤青來。她雙眼噙淚,歇斯底里的尖叫道:“你胡說,我姐姐不會這麼做的!”

就在她說話之際,大樓上方的廣告牌有所鬆動,伴隨著一聲巨響砸落了下來。

“小心!”儘管消防員反應很快,但濺落到四處的火花依舊不幸波及到了女孩,她那原本白皙嬌嫩的額頭被燙出了一塊猙獰的血泡。鮮血流了一臉,女孩卻無暇顧及這些。

她抬頭,看到樓頂的姐姐尖叫著丟下了手中的汽油桶,表情看起來惶恐至極。

“求求你們救救我姐姐吧!”女孩哭喊著,用盡最大的力氣呼喊著姐姐的名字。

然而在一團黑煙的吞噬下,姐姐那單薄的身影還是湮滅在了火光之中。

事後警方調查了監控,一切證據以及口供都足以證明,這起特大火災的行兇者正是樓頂上方被燒死的女子凌瑤。儘管她的家人以及朋友極力辯解,凌瑤生前是個普通的女大學生,在校內品學兼優,但因為證據確鑿,她蓄意殺人縱火的罪名還是被落實了。

誰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就連凌夢也百思不得其解。她只知道,無論他人怎麼想,自己都清楚姐姐絕不會做出那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凌夢始終記得在姐姐臨死之前那番奇怪的表現,在她眼裡,姐姐更像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思維,直到死前最後一刻才恢復了自我的意識。

這件事成為了她內心深處最痛的一根刺。姐姐的死始終是個謎,即便家人在事發後帶著自己搬去了其他城市,即便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凌夢始終無法釋懷。

當她再一次回到故鄉的時候,剛好兩年過去了。

這一次,凌夢獨自來到當時的路口。她抬頭望去,天邊燦爛的雲霞已經消失了。漆黑的大樓此刻依然包裹著綠色的腳手架,它孤零零地矗立在夜色之中,看起來像一塊巨大的墓碑。路邊還有一些路人放下的白色雛菊,悼念著兩年前在火災中去世的無辜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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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碎的花瓣被秋風吹拂著,鋪了一地,沒有人會記得凌瑤,即便她死了,也是眾人唾棄的物件。

自從進入空間後,凌夢終於弄明白了這一切。化為廢墟的大樓成為了她執行任務的地點,那裡有著數不清的亡魂,都是被大火燒死的。

凌夢不敢相信這一切,但又不得不去相信。

當她逃出生天後,心心念念的,竟然是沒有看見姐姐的鬼魂。

不過也對,姐姐早就死了。

她被空間控制,製造出了這一起兇案,隨後又被當作沒有利用價值的棄子所拋棄,連化鬼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凌夢自嘲的笑了,在地上放下一束百合花,默默離開了街道。

微風吹起,少女厚重的劉海之下,隱約可見她額頭上猙獰的疤痕。

這塊醜陋的傷疤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姐姐的死,然而自己現在這個狀態,光是活命就已經夠艱難的了,更別提給姐姐報仇了。

父母親戚們對姐姐的死絕口不提,鉅額賠償讓家裡不堪重負,不管他們走到哪裡,總有人指指點點,說他們家出了一個罪大惡極的殺人犯。

她恨空間害死了姐姐,毀了自己的家,她渾渾噩噩的活著,如同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直到某一天,她注意到了第三區內一個叫戴時凱的男人。

她進入第三區的時候,是徐真以及吳若萌等人給她講解了有關空間的一切。聽其他人說,雖然徐真是隊長,但目前實力最強的是一個叫呂清塵的男人。只不過對方在一次任務後便不知所蹤,聽人說,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這一天,空間裡又加入了一名新人,是個來自韓國的年輕女性。不少破夢者們見此情形議論紛紛,呂清塵還是沒有出現。凌夢對這些事並不在乎,他人的強弱生死和自己並無任何關係,就算對方出現,又會怎樣呢?

“所有人都到齊了,為什麼清哥還沒回來?”

此時,一道焦慮急切的男聲打破了空間的沉寂。凌夢下意識看了眼說話的男人,他個子很高,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如果安靜的站在那裡,只會給人一種人畜無害的錯覺。但是此刻對方的口吻以及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是給人一種乖張暴戾的危險感。

凌夢不由多看了對方幾眼,即便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有那麼一瞬間,凌夢在他身上看到了當年火海前無助的自己。

從那以後,她便開始觀察起這個叫戴時凱的男人。聽人說他心狠手辣,脾氣古怪,是極其危險的存在。但唯獨在呂清塵面前,凌夢看到了一個不同的戴時凱。

他將呂清塵視為兄長,只在對方面前卸下防備,毫無保留的展現真正的自己。雖然他對任何人都和顏悅色,但眼底的冰冷只有在呂清塵出現時才會真正融化。

他不懼生死,不畏空間,甚至不在意任何人乃至自己的性命,卻唯獨將呂清塵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願意付出一切保護對方。

戴時凱活出了自己想成為的樣子,他和自己是一類人啊。

凌夢並不奢望對方會正眼瞧上自己一次,像戴時凱那樣絢爛耀眼的光,自己是無法靠近的。她只想站得遠遠的,哪怕只有一絲微光照進她所在的小小角落,那麼便已心滿意足。

所以後來的一次任務中,當那雙冰冷的手抓住自己,將她拖入黑暗的瞬間,凌夢看著呂清塵詫異的表情,厚重的劉海之下,她那雙始終冰冷的眼底,終是浮現出了笑意。

放心,我替你保護了那個人了。

所以,你也會記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