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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鳥雀入羅網

王叔文明白最關鍵的時刻到來,便用目視王伾,意思是“你平日裡最為能言善辯,現在這篇對春秋軼事的中旨發微,就交給你啦,我們之前說好的了!”

然而王伾卻低著頭,於藥篋內忙乎著,是充耳不聞。

王叔文愣住了。

但是李誦的目光卻依舊沒有散去,繼續盯住王叔文,期盼著他的解讀。

“陛下……柳子的這篇論著,是提醒說,雖然在守原這件事上,晉文公沒有選錯人,趙衰也確實符合,寺人?鞮的舉薦也沒有任何問題,但事情在本質上卻做錯了,身為人主,每逢需要議決的大事,應當自斷才是,或者與公卿相論,絕不可謀及宮內。”王叔文只能勉強解釋說。

“司馬所言的宮內,當指哪些?”

王叔文如今硬著頭皮,索性說:“宮內便是內廷,便是妃嬪,便是中人,便是……便是少陽院云云。”

這話甫一出口,坐榻上的李誦便明顯有了情緒上的波動,手碰了藥篋下,響聲紛起,數顆藥丸不斷在地板上滾動,王伾則跪在原地,臉色慘白,根本不敢去拾取。

至於王叔文,則伸長脖子,到處爆著青筋,完全是隨便處置的表情。

“那宮內,也包括供奉在予身旁的近臣在內嗎?”良久,李誦問出這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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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贖罪。”王伾率先瑟瑟發抖。

王叔文則不曉得如何答覆。

李誦也察覺到了尷尬處,便苦笑聲,揮揮手說:“若非叔文提醒,予倒是差點忘卻,予自登基以來,原本在身邊的四位禁內侍讀,王叔文、王伾、馮伉、歸登,至今依舊是閒散司馬的職分,是予虧待你等,予不日就給諸位封官進爵。”

“陛下,臣之心,柳子之文,絕不是給自己幹祿的……”王叔文再也按捺不住,伏身痛哭起來。

“叔文切莫如此,予和叔文交,全是發自肺腑的,鬥裴延齡、李齊運,封禪華嶽,罷宮市和五坊小兒,廢除神策神威軍中尉,引範希朝入京,組建宰堂、樞機院等等,這些風浪全是予和叔文並肩扛過來的。如今天下大事,予不喜歡和宰臣商議,偏偏喜歡和叔文商議,可細細思量,終究名不正言不順,予打算隨即賜四位紫袍、金魚袋和象笏,王伾可為殿中丞,叔文你可為起居舍人,馮伉為兵部頭司郎中,歸登為門下省給事中兼史館編撰,四位皆守翰林待詔如故,可自由出入禁內,如何?”

還沒等王叔文說什麼,王伾便急忙大聲叩首謝恩。

浴室殿外,王伾含著笑,伸手對著王叔文,“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可話還沒說完,王叔文便狠狠地開啟他的手,帶著憤恨和不解,“無恥,怯懦……”

王伾消散了笑容,舉起手,愣了會兒,然後自嘲地笑起來,“是,我無恥,我怯懦。然而,叔文你就是個棋待詔出身,為什麼偏偏要胸懷天下呢?我等小藝之人,有小藝之人的苟活之法,明明不過只孤雀而已,非得張開翅膀,和那些鷹隼競逐蒼空,最終落個羽散命隕的結局,又是何必。”

“我先祖王景略曾說過,善作者未必善成,善始者未必善終,這句話對君而言如此,對臣而言也是如此。母親在越州故里,每年都要在寒衣上手抄這句話,寄送來勉勵叔文。現在我看陛下,雖有善作,可未必能善成,雖有善始,但未必可善終。叔文之命,雖然微薄下賤,但也願為聖主的未來,至死方休。”

“叔文,你認自己為王景略可以,但聖主卻未必是苻堅啊!”

聽到這話,王叔文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用手指了指蒼空,說:“這天,哪怕滿是猛禽迴翔,滿是陰霾雷電,我也絕不會收攏我的翅膀。”

說完,王叔文倔強地邁開步子,留下搖頭不已的王伾,獨自離開了浴室殿。

下午時分,原本清朗的天空,慢慢匯聚起鉛灰色的雲,下雪了。

少陽院中很熱鬧,一群中官和槐林兵正在雪地上撒下些穀子,然後支起了羅網。

幾隻飢餓的雀子,飛了下來,正在啄食時,羅網撲下,它們悲鳴著,撲扇著翅膀,但卻衝決不出這羅網。

“殿下,這便叫插翅難飛。”堂中,吐突承璀笑著,對李純做出個手勢來。

“不要過分得意,只不過些飢不擇食、頭腦愚鈍的鳥雀罷了,孤想要的獵物,可不止於此。”李純很鎮靜,也很從容。

夜晚時分,含涼殿中,蕭貴妃和王氏都哭哭悽悽,圍在李誦身邊,原來今日王叔文剛剛進獻《晉文公守原議》,旁邊侍立的中官,就對她倆通風報信了,“廣陵郡王天真純孝,聰慧明達,到底有什麼錯?竟遭王叔文如此惡言,今日廣陵王他來含涼殿問安時,還央求我等提醒陛下,將野狐落裡年齡大些的宮女放出宮去,使其自由婚配,讓陛下你有仁愛的名聲。可王叔文倒好,竟然說什麼‘謀不及宮內’,公然離間父子的骨肉親情,陛下你可千萬不能被他給矇蔽了。”

李誦不住嘆氣,兩個女人在面前哭啼,他只覺得病情更加難受。

“王叔文賊喊捉賊,他自己和內寢殿堂裡的諸色人牽連不斷,處處掣肘,陽奉陰違,顛倒是非,倒好意思讒害廣陵郡王來。”王氏便直接如此說。

“什麼牽扯不斷!”李誦有些惱火。

因為他也曉得,宮內有王叔文和牛昭容的風言風語。

蕭氏和王氏便都不敢多說。

“好啦,好啦,你們都別說了,鬧來鬧去,不就是宮內和朝堂的幾件事,正好太師已到京城,明日予便在延英殿內,先將宰堂和樞機院的位次給定好。”說完,李誦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昏厥在榻上,接著便聽到蕭氏、王氏的驚呼聲,自己的身軀和頭顱天旋地轉,無法自持。

“唉,予如當初不貪這天子之位,說不定還能多活十載,而今方知天子事難為啊!”

李誦的神智,默默地如此嘆息道。

然而第二天,李誦還是坐著輿輦,努力支撐著自己,來到延英殿處。

不久,隨著門閣使的呼聲,高嶽踏著閣道,一步一步走入到了延英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