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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師堂

當晚,王爾止宿在宰堂的客省當間,第二天他就牽著馬,匆匆沿著鍾鼓樓的街道,來到鄴都繁華的北大市。

北大市中心的“國子監城”已然有了動盪的跡象:

人影混亂中,已有信奉帝天教的學官和生徒,開始打砸孔聖人宮,旁側的鄴都學宮的武道生們也參與進來。

而所謂的新儒學師生們則分化為兩派,一派附和於勢力強大的帝天教,叫囂著要先砸文聖人的廟宇,再去聖賢祠將逆賊高嶽的造像同樣給毀掉——而另外派則相對謹慎溫和,在交涉無效的情況下,便和信奉靈道宗的生徒們一起,憤然離開國子監和學宮。

喇叭聲裡,巡城監的子弟們列成隊形,密密麻麻地圍堵在國子監牆垣外,有的手持刺槌,有的則手握長銃,幞頭後上豎的羽毛,團團迎風飄拂。

帝天教的學官和生徒們立即推翻了數輛騾車,將其橫在門闕前,然後居然用灰泥和磚石,混合騾車、犢車開始修造起壁壘起來,“砸爛所有的偽神祇”、“皂狗腳們去死!”的怒罵聲不絕於耳。

數名新儒學的則湊過來,繼續慫恿說要大夥兒一起去拆聖賢祠,結果當場惹怒了數百帝天教生徒,“高嶽是我教的天之御使,他的造像爾等居然敢拆!”眾人一擁而上,撕裂這幾位的衣衫,然後拳腳如雨點般打下,直打得口鼻竄血、遍體鱗傷,只顧地告饒,那邊巡城監的隊伍看生徒內訌毆鬥起來,於是街道使就急忙吹起哨子,哨子聲一陣高過一陣,似乎在給打人者配樂。

看到此,王爾沉默,不由得搖搖頭,便繼續向鄴城靈道宗的“天師堂”走去。

結果在邊角處,聽到市井們在議論紛紛。

“要是高輔師還活著,能繼續坐鎮宰堂,何至於混亂如此啊?”

“你懂個狗腳——本來這世道好好的,大家都安安分分地在各自鄉里,男耕女織,國家就收穀子和布帛多好?都是高嶽,從倭國,後來又從雲南鑄了那麼多銀錢流來,人心都開始追求金子銀子和銅子,全都不談道德,風俗是一日比一日蠹壞掉。”

“噤聲,可別亂在帝天教面前說高輔師的壞話。”此刻急忙有人用胳膊拐下那位慷慨激昂的,提醒說。

於是大夥都往國子監城門闕里看,那幾個新儒學的衣衫已被撕爛,赤裸著上身,被推來搡去地毒打,現在連哀求的聲音都喊不出來,讓旁觀者是心驚膽戰,趕忙不敢再多說什麼。

此刻,幾個帝天教生徒的頭目,大多是鄴城的第一代土著的後代,跳到街壘上,用拔下來的杌凳腿,嫻熟地斫打著門闕的柱子,操著還比較濃厚的魏博鄉音,示威說誰再敢說高御使的不是,就是這等下場。

不久驚呼聲裡,有巡城監子弟射出火銃,接著突突突的聲音響起來,大團煙霧瀰漫在國子監城外,市井們看打銃彈壓了,無不抱頭鼠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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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都的各大商館,則風聲鶴唳,僱傭來的保鏢們無不如臨大敵,穿著鎧甲,佩戴短銃或利刃,這種繁華和兵荒馬亂並行的景象,近十年來他們見識的多了,每次都覺得事態會不可收拾,但每次又都能暫且平息下來:鄴城的市井和生徒們,似乎沒有鄉村間那種除死方休的血親之仇,他們反目後,仇恨最多也就延續數年,便延續不下去,除非又有新的矛盾在這座都城裡產生。

同樣位於商館街區的天師堂,是靈道宗“司州方”的中心,等到王爾抵達這裡後,整個司州的祭酒們全都聚居在此,專門等候他帶回來的訊息。

靈道宗的祭酒們,每人負責一塊“治”即教區,算是當地的最高教職,不過按照靈虛公主頒佈的教義,祭酒並不專職,而是兼職,他們有男有女,有官員,有商賈也有是普通百姓的,平日裡各有生業,保護教化本治的信徒,帶領大夥兒修習性命,多個治再合為一方,由“方師”居在天師堂統制,方師內又有最高領袖,名曰“嗣師”,通常便由鄴城的司州方師兼任。

這一代的靈道宗嗣師,是軒轅集。

天師堂最中央的,匾額叫做“崇靈堂”,方圓各九步,取九九八十一之意,東、北、南三面開有門戶,只有西面修築了條“馬道”,當王爾將馬匹送入道邊的廄舍後,便從南戶踏著臺階入堂,將自己和宰堂間的協議告訴了嗣師和祭酒們。

不出所料,軒轅集不主張靈道宗的信徒,遷徙海外,去耽蘭都護府發展立足。

“我宗的被揀退老兵,我已遍送書信於他們,讓他們聽從宰堂安置,不要滋生是非,雲州、媯州甚至靈州、豐州,這些邊遠地,只要田產能多些,也是可以去的。

對此大部分祭酒也表示贊同。

王爾在心中表示理解,其實在這個年代,有勇氣遠徙海外的,絕大多數都不是住在中樞城市,或富足鄉村的,但凡還有生活下去的可能性,沒有人真的會欣然乘坐舟船,冒著海洋裡數不清的風險,把希望寄託在那些根本不知根不知底的“外九州”的土地上。

高嶽死了幾十年,皇唐也就是對幽燕、雲南、新羅、築紫的殖民初具可觀的局面,其他哪怕是在瓊州、夷州,也只是保持了幾個各數百人規模的衛戍城寨而已。

更何況現在王爾要去的,可是更遙遠更蠻荒的耽蘭啊!

但軒轅集還是對王爾的壯舉,表示會進行力所能及的支援。

其中包括可以讓王爾招攬三百名靈道宗揀退下來的老兵,重返征途。

此外,靈道宗各方的信徒捐贈的“脆信”(給天師堂捐的錢帛),軒轅集當即也表示取出二十萬貫的數額,無息貸給王爾,供其支用,畢竟王爾是堂堂的“海東方師”。

這時候王爾也只能下定決心,先去耽蘭闖闖了,說不準能真的為靈道宗闖出條嶄新的道路來。

日暮時分,鄴城天師堂崇靈堂邊側的“靜室小舍”中,王爾坐在其間,金色的夕陽洋洋地照在他寬闊的肩膀和後背上,他解下南詔式樣的幞頭,拔下了髮簪,將頭髮披散在額前,閉上眼睛,彷彿在沉痛地懺悔著什麼。

良久,王爾睜開眼睛,挽起衣袖,他的手腕上,赫然有著宛轉的線條,但絕非是塗畫上去的,而是和身軀血肉聯為一體,但顏色卻根本不是如傷疤那樣,而是如戶外的夕陽,是暗沉的黃色!

“又加重了?”對面隔扇後,忽地傳來名女子擔憂的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