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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禮送王徵君

“不曉得太師,對春秋和禮又是如何看待的呢?”王兗首先拱起衣袖,詢問高嶽的見解。

高嶽點點頭,用手摸著漂亮的八字須,然後回答說:“春秋和禮之所以能成為經典,不光光單是孔子刪定的那麼簡單。春秋,給我們提供的是循例的支援,因為它記載的,是過去的歷史。而禮,給我們提供的則是倫理和道德該遵循的模樣,它關注的,是對現實人們行為舉止的規範。春秋和禮結合,實則便構成了整個宇宙,天地,陰陽,四方,五行,莫不涵蓋在內。”

“太師說得好。”王兗聽到這話,眼睛都開始冒出光來。

“天尊地卑,陰陽相配,孰在中心,孰在四方?五行如何相應?最終形成天經地義的宇宙格局,而後便衍伸出祭祀、鬼神、服輿、禮法、文章來。所以,漢朝時人們便說,天子以天為父,以母為地,以日為兄,以月為姊,祀天於南郊,祭地於北郊,朝日於東門,昭奉神,訓人事,躬親禮之,然後使攝,此大義也。”

“是也,自古以來,我華夏便是宇宙中心,聖主即是天地之子,乃是帝天威靈所化。而我先前在太師營中所觀的渾脫隊、蘇幕遮,實則是胡人之俗,胡人偏居四方角落,只有我華夏訓誡它們,豈有反過來沾染它們的道理呢?”

“唔……”高嶽頷首,然後他忽然向王兗發問說:“徵君所治的春秋,是左傳,是公羊,抑或是穀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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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是左傳學。”

“那請益王徵君,先前僕言,春秋為經,禮儀為緯,構成了過去歷史和現實共存的宇宙,是否就是如此的道理?”

“太師所言極是,太師自天下之中長安而來,奉的又是天子的旗鼓,討伐偏居四方的叛逆諸侯,這便是以中克四隅,以金伐木,自然無往不利。”王兗由衷地豎起大拇指。

“可是,春秋和禮所編織的宇宙,有過去,有現實,但卻沒有……”

“何物?”

“未來。”高嶽目光炯炯,朗聲說到。

這話一出,不但王兗愕然,連四座的軍將和僚佐也是片譁然不已。

未來,未來……畢竟在這個時代裡,它和現實比起來,在人們心中地位,根本不重要。

王兗即刻答覆說:“太師,不知古,焉知今,不知生,焉知死?只要用古法解決現實的問題,未來自然光明。”

“哦……”高嶽沒看王兗,而是自顧自地盯住自己的金魚袋,隨即緩緩站起來,“古法真的能有這樣神奇的功效嗎?”

“誠然,孔子曾言,克己復禮。復字的道理,便在這裡。”

“那僕便敢詢問王徵君,春秋之中,何為魯三桓,何為鄭七穆?”

“魯桓公有四子,嫡長子為莊公,庶長子為慶父,庶次子為叔牙,嫡幼子為季友,庶長子為‘孟’即為孟孫,次子為‘叔’即為叔孫,幼子為‘季’即為季孫,此便是三桓;鄭穆公有子十一,子夷、子堅先後為君,子孔死於內亂,子然出奔,十一由此去四,其餘七子即為子罕、子駟、子豐、子游、子印、子國、子良,兄弟七人便是七穆。”

聽到王兗有抑揚頓挫的語調,如報菜名般把三桓和七穆全都列舉出來,幕內的人無不歎服喝彩。

高嶽也繼續頷首,結果他又問:“我唐中宗、睿宗皇帝時,帝君闇弱,韋氏、上官婉兒、長寧公主、安樂公主、太平公主無不干政,各立朋黨,更相詆譭,宮闈連亂不堪,這符合春秋大義嗎?”

王兗正色說:“以陰乘陽,乃是違天;以婦凌夫,乃是違人。違天不詳,違人不義。”

“那應該如何呢?”高嶽嘆口氣,又問道。

王兗想了想,便說:“皇族親貴若不和睦,必是有奸邪之人從中饞毀離間,聖主應該將斥逐這些小人,然後將親貴們喚來,勸勉他們修慈愛之道,不得行積惡之事。所以最終我玄宗皇帝孝友,睿宗皇帝遜讓,順應禮法,才使得大唐江山交接如故。”

說到這裡時,高竟在席座裡,明顯覺得:父親是暗有所指的,可這王兗卻渾然不知,滔滔不絕。

果然,高嶽聽完後幽然地說:“一個孝友,一個遜讓,那貞元內禪也是如此啊……不曉得王徵君對魯三桓鄭七穆瞭如指掌,那對宰堂的諸位相公有何評價呢?”

結果王兗頓時努眼結舌,想了想,如實對高嶽說:“宰堂為何,又有幾位相公?”

這時座內的人,有的已開始竊笑了。

高嶽卻不以為意,又問王兗:“朝堂想裁汰冗官冗吏,依春秋左傳所言,又該如何行之?”

王兗思索了好會兒,才回答:“上古唐虞之世,置官不過百人,但卻各司其職,絕沒有曠散遊手的官員,太師若想精簡衙署,何不效仿古代先賢呢?”

“再問徵君,行省平章事或參知政事,任期是三年好,還是五年好呢?”

“孔子雲,善人為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所以依古制來看,三年或是五年,都不免太短,百年……似乎又太長,兩相均衡,二十年或三十年,或可適宜?”

就在王兗還在心算著平均數時,高嶽轉過身來,很尊敬地表示,先生的教誨著實讓我受益良多。

接下來,高嶽即讓軍吏贈送王兗五十段彩繒,及百貫錢財作為酬謝。

王兗堅決不要,他只對和高嶽繼續研討春秋更感興趣,熱切地詢問高嶽說:“太師不日即將回淮揚,不曉得可以互相通書信,研究春秋大義否?”

高嶽微笑著說當然可以,現在淄青平定,馬上四通八達的驛道都會建起,徵君對僕有見教,隨時都能來信。

王兗非常高興,便又送給高嶽份軸卷,稱裡面的詩賦數十闕,都是親筆所作,也全為對太師及官軍武勳的讚美。

說完,王兗一無所取,將頭顱仰得很高,坐上了車輛,對高嶽行告辭之禮,便往故里的方向搖搖而去。

高嶽站在路側,手持軸卷,看著王兗的背影,默默不言。

“父親,王徵君所言,實在空洞迂闊。”這時高竟忍不住,便評價說。

高嶽微微擺手,嘆口氣:“即便如此,人確實是位狷介亮直的夫子,可惜於國無用啊……”

感慨完,高嶽拍拍兒子的肩膀:“想不想聽聽父親我的看法?”

“嗯。”高竟很開心。

“那我們父子,便登山丘,閒聊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