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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父子議春秋

齊魯大地正是秋風漸起的時節,原本蒼翠的諸山,像是被溫火燒灼般,慢慢變成了金黃色,大約再過一個月便會變成深紅色,那時便是重陽時節,農人要準備冬藏的事宜了。

悠揚淳樸的歌聲裡,登上山丘的高岳父子,眺望到田野裡,三三兩兩的農人,正披著暮色,舉著農具,說說笑笑地往鄉里廬舍回去,炊煙依依:朝廷官軍和平盧軍的戰事,因結束的十分迅速,並未對當地的生產造成什麼破壞。

“先前,宣武監軍使俱文珍被徵還入朝,現在宰堂要追求奉誠軍、昭義軍在洺州和縣泉被王武俊擊敗的責任。”高嶽提著馬鞭,在草叢裡走在前面,微微喘氣,對高竟說到。

“莫非是因監軍使?”

“然也,奉誠監軍使王定遠,昭義監軍使牛義,因臨戰無方,干擾大將,擔負上了戰敗的責任,由宰堂發貼,撤除職務,返歸禁內。”高嶽一字一頓地說到,“此後宰堂可能要憲臺御史出行,擔當監軍的職務,原本的中尉制和監軍使制相繼都被廢除。這樣做固然是新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則牛鬼蛇神將來都匯聚去長安,我恐變故要起於蕭牆之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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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方才父親才問王徵君,中宗和睿宗朝的故事,特別提到了睿宗遜讓,玄宗孝友……”

“父有子,子又有子,父親遜讓,兒子便不能不遜讓;父親孝友,兒子便不能不孝友。”高嶽站穩,看著西斜的陽光,意味深長地對兒子說:“遜讓、孝友,不過塗脂抹粉而已。睿宗不甘心失卻權力,便用太平公主去鉗制玄宗,玄宗同樣不甘心束以待斃,便聯絡朝臣、禁軍一鼓而起,殺太平公主,逼,不,是請睿宗遜位。秩序明明已經遭到徹底的無視和破壞,春秋筆法是根本找不到預防的辦法的,只能含糊其辭,將血腥的宮變諱言為遜讓、孝友。”

“如此做,那著春秋寫史書的先賢,是為尊者諱嗎?”

“不,我覺得先賢如此做的想法,可能希望用一種粉飾,塗抹掉血痕,以求不驚嚇後來者,且來規勸未來效尤的人,希望他們能向善,這種事其實我也屢次做過,任何人都想自己做的事是好事,後來人也認為這是好事。”

“所以,所謂的春秋大義,只能修飾過往而已……”高竟若有所悟。

“當春秋的義,淪為文辭和筆墨後,說不說它,又有什麼意義呢?孔子喜歡一字褒貶,然則天下人哪裡懂得其中的深奧,後世只能靠註解來詮釋聖賢的想法,乃至出現信轉不信經的普遍現象,王徵君這樣的,他的復古,實則是對左傳裡教條的拘泥,至於聖賢的本心為何,他是沒能力去探尋的,只能記住魯三桓鄭七穆,孔子總說自己述而不作,其實也有這方面的擔心在裡面啊!很多人都認為我要篡江山,其實我絕無此意,我想的不過是,讓天下的秩序能更平穩,可誰又曉得,千載之後我高嶽在著春秋者的眼中筆下,又會是什麼樣的角色呢?”

“父親,千秋功過,任憑他人訴說,不能因為害怕春秋筆法,就畏葸不去做事。不但要做事,還要真正修注新的春秋大義,舊的自漢代至今,不堪用了。”高竟忍不住說出這句話。

高嶽震動了下,然後回頭,欣慰地看著自己兒子,難得地摸摸竟兒的後腦勺。

這種父子間親暱的舉動,十幾年來,其實他很少對竟兒做。

“竟兒,天下泰平後你想要做什麼?”

“繼續服役軍隊,為國家戍守邊塞。那父親呢?”

“父親啊,父親也想學孔子,述而不作。不過不作的是國史而已,有幾部未竟的長編,我希望能作完,因為希望讀到它們的人,實在太多太多。”

“是給阿母和小姨娘看嗎?”

“不,還有更多的人。等到為國效忠的人,都能平安地退回田園後,我就能換個方式生活下去。”

高竟點點頭,而後便問:“父親你想回朝為次相,不過兒記得,父親與韋郡王應該是同時要卸去地方職務,也該是同時返朝的,兒實在不曉得,韋郡王會如何做,是入朝呢,還是留在劍南抗拒宰堂的命令呢?”

高嶽沉吟不語,接著說道:“他若不去,我又不去的話,新政就沒人相信了,然則他若欣然回長安的話,宰堂首相可以讓給他。”說完,高嶽便說取出隨囊的筆來,我要修改信件。

“是給嶺南杜佑的信件嗎?”

高嶽點頭。

隨即高竟便拱手說:“父親你也不要光顧及朝堂,不出幾日就要回揚州蜀岡子城了,有些事務你還要向院舍裡交割的。”

聽到兒子這話,高嶽驚得筆不由得落地,拾取起來時,卻看到高竟已退出數步開外,正往山丘下走去。

“竟兒,竟兒!”高嶽伸臂挽留,說要事要交待。

“太師,武毅軍炮軍第三幢隊幢頭高竟,即刻歸營。”誰想高竟再回身,只是如此致禮說,接著騎上馬匹,一溜煙揚鞭跑了。

高嶽的信件,急速跋涉了很長距離,在半月後來到了廣州城蘭臺樓宇處,杜佑展開信件後,鎖住眉梢看了又看,然後交給判官鄭元。

“太師的意思,是若韋郡王能入朝,宰堂首相便非他莫屬,而自己與我,甘願退居次相。”杜佑起身,對著面前一位拱手致禮的緋衣胖大官員說到。

接著見這官員不言語,杜佑有些焦急,就直接發問:“崔佐時郎中自劍南蜀都來,這郡王的意思,到底如何?郡王該不會是真的要和逸崧交惡吧?”

原來這緋衣官員,正是韋皋自蜀都送來的使節,崔佐時。

“杜公為何有如此擔憂,雖然郡王對朝廷於山南設省微有恚怨,可絕不至於此。派遣某來廣管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郡王交待,宰堂首相只是杜公您的,不過郡王也有個小小的請求,希望杜公能應允下來。”

“某自然應允,不過此事也得向逸崧說清楚。”

崔佐時笑起來,說這點放心,郡王已遣送另外一人,去向太師明言了。

“好!”杜佑慨然說到,“貞元新政絕不可更迭傾覆,這是底線,如今天下人的目光全在我三人上,只要郡王能奉還劍南版籍及奉義、清遠、通軌各軍,讓朝廷於此建省,我和逸崧都甘願退居次相,這嶺南五管也可建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