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吉甫的表情，高嶽就問：“怎麼，弘憲是認為我徒有大言乎？”
“不敢......不過確實有些匪夷所思。”李吉甫雙手抓住膝蓋，吞吞吐吐。
“你是在想，武毅軍不過一萬八千的兵額，這足以成為我制衡天下的資本嗎？”
李吉甫輕咳兩聲。
高嶽笑著道，那是你還不知道，武毅軍從我離開淮揚起，再到我現在迴歸，已迅速擴充到三萬眾了。
這下李吉甫的表情，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可高嶽沒有說謊，武毅軍而今已迤邐馳進在山陽瀆和淮水間的地界，確確實實足有三萬。
因就這幾個月，高嶽的“將校團結”制度發揮神效：數百名出團的嶄新將、校、幢頭，加上許多武道學宮的生徒補充進去，接手了淮揚保甲裡擇選的一萬兩千年青壯丁，教會他們如何使矛、放銃、行軍、屯營、列陣，由是乎武毅軍又多了前軍和後軍兩支新銳隊伍，組建成形的速度令人咋舌。
如今武毅前後左右中共五軍，每軍都有六千人，且配備戰車、虎踞炮，及更大的擁有炮架、炮輪和馱馬的“飛鵠炮”，每軍配備飛鵠炮共十二門，平原地界武毅軍結陣而進，至遼遠荒漠地界則藉助車輛實現長途打擊。
另外三萬不過是武毅軍步卒的數量，還有四五千精銳騎兵、騾兵和獨立的“淮海行省炮隊”沒有計算在內。
“濟北武康軍和河內義成軍，自不多言，至於鎮海軍......”
“鎮海軍，之前某就讓柏良器、王棲矅和李尚榮將其操練成專精的水師了，現在他們大概已進入揚州和潤州間的京江水面，直接越過金陵，直逼江南西道和鄂嶽了。對了，鎮海軍的假想敵，是原本最為精強的荊南水師，王鍔和伊慎統制的，最得意的便是車船，為了對付車船，鎮海軍入江的船隻都配備了......一種新的火器，是鄭文明當初從福建取得的。”
“是，是嗎？”李吉甫有些心悸。
此刻，京江的水面上，鼓聲震天，無數船隻從揚州、越州、明州、楚州，乃至遙遠的新羅趕來，非但有鎮海軍的，還有張保高的船艦，船隻看似平凡無奇，且絕大部分不是尖頭圓底的海船，而是平底的近海船隻，還有許多輕型草撇船，可在船隻的首尾卻設有高嶽所提到的“新式火器”——一根長的鑄鐵管，連著箱式的器具，在鐵管的頭部，還包覆有銀環，自陽光下閃閃發亮！
“確是如此，不過，江東可不單單只有鎮海軍的水師，還新操練了一支步軍。”
“新操練的步軍！”李吉甫的驚愕要突破天際了。
難道又是什麼將校團結制？
李吉甫猜得沒錯。
高嶽這段時間不但授予武毅軍擴充隊伍的指示，還特別令親信周子平、李愬，前往江東行中書省，自宣歙募集兩千兵，自浙西募集四千兵，又從浙東募兩千兵，由淮揚和江東兩省合資（高嶽和李若初的關係沒得說，畢竟李若初也是劉晏門生），但由江東行中書省出面掛牌，這支八千人的新軍沒向朝堂申請軍號，暫時分為左右兩廂，分為名為“幹將軍”和“莫邪軍”。
現在這新軍的士兵，密密麻麻，內著棉服，外罩輕便鎖子甲，部分胳膊上繞著火繩，扛著長銃，部分手持鏜鈀、長槊，全都站在潤州京山下的校場上，周子平登上將壇，對他們訓話：
“休說南人不堪戰，當年韓晉公來淮海不過三年，鎮海軍的精銳武威便冠絕天下，不過韓晉公那時鎮海軍靠的是強弩，現在我們幹將軍和莫邪軍靠的是長銃！你等都是從宣州、衢州、常州、潤州等地募集來的好兒郎，有不少平日在鄉曲中就以剽捷勇健聞名，現在某奉太師和李門郎的號令，用兵法和軍紀將你們團結起來，看看你們手裡的長銃！”
隨著周子平這聲號令，其下的幹將軍和莫邪軍士兵，呼啦啦，全將手裡的長銃給握緊、舉高、過目。
“這銃，是福建的好鐵鍛打卷鑿而成的，自戰場上無論打多少彈丸，都不會洩火開裂，所以你們的職責就是化身為干將莫邪般的利劍，儘可能閃電般發銃，把敵人給徹底打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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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許多南人士兵都豪情萬丈地歡呼起來，士氣高漲。
這個時代，精銳隊伍還是看出身地的，比如西北的邠寧汧隴，比如北方的燕南河朔，比如淮泗、澤潞、河東，都是號稱出雄軍銳卒的地帶，可卻沒什麼人認可江東的“武德”。
現在，就讓北人，見證我們南人強軍的崛起好了。
“那魏博的天雄軍......”
“我之前已和天雄軍達（打）成一致了，魏博那邊的武人嘛，弘憲你多少也瞭解些，大多目不識丁，你和他們說那麼多道理也沒用，關鍵有兩樣東西才能讓他們明白道理，哪兩樣？一是炮丸，二是錢帛。”
原來，田季安自從在黎陽津和高嶽會面後，對高嶽尤其仰慕，而魏博的軍隊在曹門處被高嶽擊得慘敗後，也個個都念及太師的好，敬佩太師的德。所以高嶽就在入京前，給田季安親手寫了封信，說自己家人若有不虞，希望能託付給季安你。
田季安當時的心情是受寵若驚的。
然後他就繞開嘉誠公主，甚至繞開自己妻子阿芸，替高嶽辦好了這事：不但派出聶隱娘保護崔氏，還決心為高嶽看守好黃河和太行山，充當高嶽北翼的屏障。
當然高嶽也不含糊，他答應田季安，馬上若是魏博鎮遭河中（奉化軍）、河東（奉誠軍）、澤潞（昭義軍）、幽燕（盧龍軍）、易定（義武軍）和滄景（橫海軍），乃至恆冀（成德軍）七軍圍攻時，“我絕不負約，親自統師救汝。”
“太師果然手腕高超，不過這徐泗武寧軍，和淮西許昌的忠武軍，前一支是張僕射經營多年的強兵，後一支則是昔日神策東大營的健銳，怎麼也全入太師的榖中了？”
高嶽淡淡一笑，“弘憲勿憂，徐泗武寧軍我已託付給武元衡去說動了，而許昌的忠武軍我已讓淮西平章事鄭絪去辦理了。對這兩位，我信得過。”
“莫非太師要截殺皇太子去徐泗的密使，皇太子必定是要赦免武寧軍，使其攻你！”
“截殺密使做什麼，讓密使攜帶李純的制文去徐泗好了，最終徐州的武寧軍還是會追隨我的。”高嶽悠然地說到，“弘憲，你就在這汴州，我暫時也不動，等著軍隊、戰馬、錢糧、船隻全都匯聚到這裡後，我可就宣讀密詔，誓師西征。我以前提到過，昔日對西蕃的戰事急不得，現在對關中的戰事則拖不得，絕對拖不得，要如迅雷猛電，要如疾風掃落葉，打得越快，國家和百姓蒙受的損失就越小，等到我入長安後，便是再造規矩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