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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王氏盡忠義

其實王武俊身為三公里的司空,受命去告天,是很正常的職責,但王武俊本來就是個契丹種,缺少文化,哪裡懂得其中儀軌?更讓他害怕的是,他曉得新皇其實是來變相質詢“穢亂宮闈”事的。

這時候王武俊彎下腰,正色對承嶽說,孫兒啊,我知道你不樂騎馬,不過馬上你得和我演戲,我怎麼做,你照著演就可以。

“是不是就像城裡慈恩寺的參軍戲似的?”

“你看過,那就好。”

“冬至時,大姨娘和另外一個人帶我去看過。”

“嗯?”

“那個男子說他是大姨娘府中的家丞弟弟,叫啥程二郎。”

“胡說,你大姨娘現在是長公主,怎可和下僕臣僚一起去看雜戲?那程二郎什麼模樣。”

“白麵皮,個子有些高,八字鬍......”王承嶽努力回憶,然後忽然說,“我覺得他和祖父你宅第裡射堂擺著的畫像,特別彷彿。”

王武俊鬍子抖動著,好像又察覺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原來如此......”然後他看著王承嶽粉嫩的臉蛋,突然用手捏了捏,是喜上眉梢,“任由你權傾天下,你兒還不是我孫?我可不就是你阿父!”

話語還沒落,王士平就從角門處跑出來,看到父親後,滿是沉重模樣,“不好了,阿兄帶著我恆冀成德軍,投向太師一方了!”

王士平恨得要死,也怕得要死,他哥王士真居然投向高嶽,那就意味著高嶽幫他去當成德節度使的承諾,自動作廢;另外,此刻王士真如是做,可不就是把留在長安的王武俊和自己擺在火架上烤?真的是好算計,待到阿父和自己都倒黴,王士真的位子可就穩若泰山啦。

可王武俊聽到這訊息,眼珠轉了轉,不懼反喜,對士平說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士真這麼做也情有可原,義武軍、盧龍軍、橫海軍和我趙地那是死敵,怎麼可能和他們攜手去壓魏博?為了河朔的均衡,當然是要和較弱的魏博聯手,投太師一方。”

“那我們父子在長安,豈不是......”

王武俊將手舉起來,說你莫要慌張。

此刻,門閽處高呼“敕使至!”

一群綵衣的中官耀武揚威地踏門進來,可其中卻有另外個不速之客,新皇李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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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李純就是要給王武俊全家個突然襲擊的,結果等他進來後,卻看到小承嶽正在騎著木馬,王武俊則用馬鞭抽打著孫兒的腿,邊打小承嶽邊哭,“姑母何在?”李純頂頭問到。

結果王武俊一看到新皇駕臨了,當即就將小承嶽抱起來,和兒子士平一起跪在新皇的面前,口呼萬歲。

“予姑母呢?”李純依舊是這句話。

恰好今日義陽公主並非出去,剛剛梳洗好了,走出正寢來,看到這架勢,很機敏地躲在廊柱的陰影中,先是仔細觀察幾秒鐘的態勢,又見到李純立在中官群中,對自己阿翁問話,再聯絡宮闈裡的傳言,心中就明白了七八分,而後哇啦聲哭出來,就坐在堂上。

四周的婢女奴僕們,包括家丞獨孤申叔,都手忙腳亂地將義陽公主扶起。

“陛下啊陛下,不過就是承嶽年幼,還不會騎馬而已,阿翁就下這麼重的手。”義陽反倒哭哭啼啼地跑到了李純面前訴苦。

“......”李純還未反應過來,就聽到王武俊吼道,“我教訓承嶽,都是為他好,這孫都是你倆慣溺所致的,難道還要學我那不成器的長子,反逆朝廷不成?”

“反逆!”李純大驚失色。

王武俊和王士平接著就叩首,稱“士真在成德軍胡作非為,已投向高嶽。”

恆冀六州,恰好處於太行山中腰位置,要是王士真和田季安真的聯手,那瞬間便可將屬朝廷的大片方鎮給牽制住。本來李純是興致勃勃前來揭露姑母穢亂宮闈的罪的,可瞬間卻被成德軍的動向給打亂自己的節奏,不得不支吾說:“予來此,本是誠邀司空前去祭祀南郊的,可誰想卻聽到這個訊息,以司空的看法,為之奈何?”

“我寫信,讓士真重新倒回到朝廷來。”王武俊拍著胸膛保證說。

李純對此將信將疑,可那邊義陽公主卻又哭起來,請求阿翁說,“請務必讓士真大郎重新效忠朝堂,不然我的日子就難過了。”

“姑母如何有如此想法?”李純尷尬地笑起來。

“我剛才還不知士真大郎的事,還怪責阿翁管教我兒承嶽,現在想來真是羞慚欲死。阿翁,是我錯了,我不孝!”這時義陽公主扶住王承嶽,對著老公公大哭著下拜。

“主,是我沒能好好勸住阿兄,讓我成德王氏門楣受辱!”王士平也哭起來,對妻子和臉色不定的李純作揖賠罪。

王武俊烏泱泱地也哭起來,“我昔日在真定府時,就說過幾個兒子中,就小子士平最肖我,最懂忠義仁孝,不然也當不上我唐的駙馬都尉,現在又有孫承嶽,也是最肖我,最懂......”

聽到這話,李純無可奈何,攤著手望著站在中央滿臉淚水、哭個不停的王承嶽,此刻四周公主府的奴婢們,王武俊隨身的成德大將們,甚至他帶來的中官小兒們,也都哭起來,隨即李純就只能強笑起來,問:“然則,予的表弟承嶽,好像不太肖......”

王武俊頓時摟住孫兒的肩膀,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和一張嬌嫩如花朵般的少年容顏擺在李純眼前,“陛下聰睿明察,你看看這孫兒的眉眼、口唇、體貌,哪個不肖我?特別你看這耳朵,都大,都大!”

最終李純是攪不過這奇葩一家人,又因成德的倒戈,沒法再開罪義陽姑母,只能在怏怏情緒下,還得賠笑臉撫慰王武俊,這時王武俊怒髮衝冠,主動請纓說:“若我那兒王士真在去信後還不醒悟,陛下可授我一旌一馬一捆繩索,我帶著五十多成德忠義老將,跨蒲津,越滏口,親自去恆冀為朝廷征討逆子,只要我王武俊到了那裡,成德軍會自動將逆子捆縛好送來於我,以報朝廷和陛下的恩德!”

李純便敷衍道,此事容樞機院再議,司空切不可忘祭祀南郊的事,交待好後就狼狽離去了。

一個時辰後,甲第中堂裡,王武俊摸著白胡子,斜靠在榻上,對跪在自己面前計程車平和義陽譏諷說,“原本我還以為公主你養的是親兒,孰料你倆都是替別人養兒。”

“阿翁我......”義陽低著頭,便想誠心誠意向公公道歉。

可誰想到王武俊卻哈哈笑起來,“本來我是把牛馬分成兩份放牧的,現在有了三份,馬上還會有四份,我成德王氏的世代榮華,就此穩當了!”

“?”義陽望著歡天喜地的阿翁,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