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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號

太古伊始,自混沌消散之後,天地相離,萬靈俱現。

世間曾有傳言,人類是有幸得蒙上蒼眷顧,遂於眾生靈間開啟靈智,自此所思所想,所感所悟便有別於山間野畜,獨樹一幟。而在靈智開啟的同時,一種名為七情六慾的本能也被放大到了極致。

隨著歲月輪轉,時光飛逝,先人們在看過了周遭雷鳴電閃,天崩地陷,實在遠非人力所及;經歷了人世生老病死,骨肉相離,卻又無可奈何之後,世人在對天地之無上神威越發敬畏的同時,內心深處開始萌生出了追求長生不死,逆天改命的想法,欲尋那天地之本,生死之根,想要以此來與命數相抗,以求超脫輪迴之外,壽與天齊!

世間萬靈,各有優劣,雖說在體質上,相較於其他生靈,人類處於弱勢,但萬物靈長的說法卻也絕非妄言,在追求長生,試圖與天同壽的原動力下,人類的智慧得到了充分發揮。經過世世代代聰慧睿智之人的努力,雖至今仍未找到長生之法,但卻有部分修真練道之士在機緣巧合之下,參透了些許的天地之造化,漸以凡人之軀,開始掌握強大的力量,不僅煉製出了威力絕倫的無上法寶,甚者能夠以此為引,喚來天地之力移山填海,現雷霆之威。

而在壽數方面,玄門練道者更是要遠超世間凡俗,可達常人數世之久,雖仍未達長生之目的,卻終究是暫緩了生由天定,命歸閻羅的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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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修行之勢漸開端倪,再加上長時間的積累,各色的修行法門終於迎來了第一次大爆發,只是礙於修行路數和修行者天分高低的不同,最初的修行界難免斑駁嘈雜,參差不齊。

後來經過歲月之手漫長的撥弄篩選,優勝劣汰,終從最初的雜亂無序漸漸走向正途。

期間,除了因根本的信仰和目的不同開始有了正邪之分之外,在尋長生這個大方向一致的前提下,漸漸劃分出了門系派別,放眼天下,頗有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之感。

寒門子弟千千萬,狀元郎卻只有一位,介於修行一途不同於其他已知道路,乃是一全新領域,加上此條路途有著特殊的甄選方式,能否踏入其中全憑自身天分與機緣,故而修行者對天下眾生而言,雖不能說是鳳毛麟角,卻當得起萬里挑一。

當然了,除了那些看似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神通之外,世人口中也有不少關於這方面的笑談,其中流傳最廣、最能讓人開懷一笑的便是傳言世間高人多數因曲高和寡,導致性格孤僻,不願再入塵世,故而多數都隱匿於深山老林之中,只在臨終之時,才將畢生所學著書,詳實記載下來後,藏於某處,待得日後有緣人得之,再令其重現天下。

據說,基於此種傳聞和個人目的,進山尋寶的人竟是不在少數,至於最後的結果是失足墜崖還是進了野獸的口腹之中,亦或是真的尋得了某個前輩大能的畢生絕學,偷偷躲在某處,準備有朝一日震驚世界,那就不得而知了。

神州浩土,綿延萬里,中原大地不僅廣袤無邊,土地更是豐沃肥美,相較於寸草不生的極北苦寒之地和山險水惡、毒瘴遍地的東南、西北邊荒之境,中原物產富足,乃是最適合人類繁衍生息之所在,故而除卻少數蠻族夷民外,天下之人十之八九不論正邪,多半都聚居於此。

中原之地,少有窮山惡水,除卻少數聞名於世的名山大川乃是當今玄門大派的宗門之外,無名山澗多如牛毛,數不勝數,這些山澗即無名山之險要,亦沒有大川之磅礴,卻因其數量眾多,又少有人爭奪,反倒是多了幾分自然隨和之感,而且這類地方不似深山老林,也無毒瘴邪物,反倒是成了鄉野村建的理想之所。

加之中原之地物產富足,許多遠離世間繁華的村間鄉舍,都是依山而建,既能滿足生活所需,又能遠離市井喧囂,這對於生性純和,與世無爭的普通鄉民來說確是一處風水寶地。

葉家村。

地處一處無名山山腳之下,就是世間萬千村舍中的一個。

據老一輩回憶,村中先輩當年乃是為了躲避世間災禍,這才不得已舉族遷居至此。葉家村先祖見此處雖地勢偏遠,卻遠離世間紛擾,又能夠自給自足,經歷過世間戰亂之苦的村民也不願再奔波跋涉,便決定定居於此。

葉家村依山而建,時至當下也不過六十幾口,人口不足兩百餘人,其中葉姓之人就已過半,乃是村中絕對的第一大戶。

葉家村地處山區,距離此處最近的翠雲城也需兩天的腳程,若無特殊需要村民很少出山,依舊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園式生活,日子雖談不上富裕,甚至還有些清貧,卻也樂得逍遙自在,靜謐安逸。

一間普通的農戶院落之中,一個身著粗布短衫,約莫十三四歲左右的少年此刻正躺在床鋪之上睡得香甜。

此子姓葉,因其出生之時正值寒冬臘月,漫天飛雪,胸中尚有點墨的父親便給他起了一個相當應景的名字:葉寒。

對這略帶詩意的名字,別人倒是沒什麼異議,只是等到少年懂事,某天得知此中緣由之後,卻是大為不滿,趁著父親進山打獵之際,竟第一時間跑到母親面前狀告自己的父親,言語之間甚是有理有據:這名字雖然聽著還算順耳,但也太隨意了一些,數九寒天便叫葉寒的話,那若是按著父親的理論,如果自己是在三伏天出生,難不成還要叫“葉熱”?

心中認定父親這名字起的隨意,這讓在同齡人中算得上“威望甚高”、十分看重自己名號的少年如何接受得了,於是乎,這才強烈要求二老無論怎樣也要給他換一個意義深遠的名字,最好是能夠流傳千古的那種!

對於葉寒在村中的“聲名”和“威望”,葉母也是有所耳聞,面對眼前少年的胡鬧,葉母早已是見怪不怪,望著那稚嫩卻又故作嚴肅的臉龐,眼眸中流露出無盡的慈愛,想著當年自己丈夫在給兒子起名字的時候,一連數天,翻遍了家中僅有的幾本泛黃書籍,光是備選名單就寫滿了好幾張紙,接著又在幾十個名字當中細細甄選,來回取捨,最終才決定化繁為簡,選了“葉寒”這個名字!

腦中掠過丈夫當年笨拙又謹慎的模樣,葉母溫柔一笑,輕撫少年的稚嫩臉龐道:“寒兒,你如今也已懂事,很多事情確實應該自己做主了,其實之前有些決定,為娘也覺得略顯草率,現如今你已長大,既然有此想法,那便自己拿主意吧。”

小葉寒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母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葉母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就拿給你起名字這件事來說,其實為娘從一開始就覺得這名字起的太過隨意!之前就想給你改掉了,只是當時你年紀尚小,為娘難以確定你的心思為何,這才一直拖延至今。既然今天你主動提出來了,為娘自是不會多說什麼,不光不反對,還要給你好好潤色參詳才是。”

“孃親,說的可是真的?”小葉寒原地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顯然被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的他有些頭暈,但在確定母親的意思之後,少年臉上那隱藏不住的驚喜已經明顯多過了質疑。名號乃由父母定,更名更是一件大事,必要時甚至需要請人挑選良辰吉日方可為之,若未經父母允許擅自更名,乃是大不孝之舉。由此緣由,本以為這件大事將會耗費一番周折,需要好好跟爹孃斡旋才行,少年甚至已經做好要打持久戰的準備了,可眼下看來,進展似乎比自己預想的要順利太多。

“怎麼,你不相信為娘?”

“不不不……母親對孩兒這般好,孩兒怎會不相信孃親!”生怕母親改變主意,葉寒連忙討好,但隨即卻又有些擔憂,“只是……父親……他……”

“寒兒莫急,”葉母指尖輕輕摸著葉寒稚嫩的小臉安慰道:“只要你和為娘堅持不肯鬆口,你爹是拗不過咱娘倆兒的!”

“嗯!!!”聽到母親這句話,葉寒點頭如啄米,總算是吃了顆定心丸,父親平時雖然較為嚴厲,但對母親的話向來都是言聽計從,既然母親已經答應要親自出手,那結果定是手到擒來,哪怕是要進行家庭投票,這一家三口,算上自己在內,也有兩票在自己這邊,那時即便父親投的是反對票,相信在母親的“溫柔勸說”之下,也基本可以算作棄權,如此一來,自己可以算是完勝了!

“不過寒兒,”葉母話鋒一轉,“為娘雖然和你站在一邊,但卻有個要求。”

“孃親請說!”只要是跟自己統一戰線的,什麼要求都好說。

葉母道:“改名不難,但要改成什麼樣的名字,決定權須要為娘說了算……”

“啊?這……”

“怎麼?你不樂意?那就不改了……”看到葉寒略有猶豫,葉母做反悔狀威脅道,不過畢竟是和自家兒子在同一戰線,對於當事人的一些要求還是要儘量滿足的,“不過娘答應你,定然會給你起一個叫起來順口,又意義深遠的名字,等你將來長大以後,光聽名字就能讓人知道此人將來定能流芳百世,如何?”

“這個……”小葉寒眉頭微皺,神情嚴肅,心中細細打量著此間的得失:眼下好不容易爭得母親這個強力援助,雖然有些權利分流,但母親已經答應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於總體來說,和自己的初衷也並沒有什麼不同,而且原本自己就只是提出一個指導性意見,至於具體的操作規程,還是需要二老去實施的,畢竟在知識儲備這方面,眼下還是他們更強一些。一念及此,小葉寒心中也不再有所顧慮,豪氣幹雲的道:“好,就依母親所言!”

“那,小小男子漢,可要說話算話,不許反悔哦!”葉母嘴角略帶戲謔的一笑。

看著母親的樣子,竟是對他男子漢氣概的一種質疑?這是小葉寒斷然不能接受的,立馬學著不知從何處聽來的英雄豪俠的模樣,言語甚是豪邁的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絕不反悔!”

說完,還學著書中所講的大俠那般,伸出右手,握手成拳。

葉母倒是很配合的伸出左手,同樣握起拳頭,一大一小兩個拳頭在二人中間相碰,如同兩個男子漢一樣,所立之約也算就此達成。

葉母收回胳膊,將小葉寒抱在懷中,輕聲道:“寒兒,其實為娘之前就思慮多日,眼下已經給你想好了一個名字,你且聽聽看,若是覺得不錯,便將其定下,如何?”

“孃親請說!”今天這事兒進展順利的實在有些出乎葉寒的意料,以至於他完全沒有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本以為母親是今天才同意自己的想法的,卻不曾料到早在之前就已經是自己的潛在盟友,恨只恨為什麼自己沒有早些發現這一點,如此突如其來的驚喜與關愛,讓小葉寒心中唯剩感動二字。

“狗蛋!!!為娘覺得狗蛋二字便是極好,要不以後你就叫狗蛋好了!葉狗蛋,怎麼樣?雖說乍聽是普通了些,但讀起來卻是朗朗上口,讓人耳目一新,而且我家寒兒自小聰明伶俐,又這般懂事乖巧,相信定能在第一時間讓人記得住,更重要的是為娘覺得這名字當中竟隱隱透著一絲絲的霸氣!”看著小葉寒表情由喜而悲慢慢轉換,到最後幾欲哭出來的稚嫩臉龐,葉母視若無睹,仍舊言辭溫和,將其中緣由娓娓道來,“且看古往今來,無論蓋世君主還是修行神人,亦或是留名千古的大才子,世間但凡大能之士,何人能擔得起“狗蛋”二字,又有何人敢用“狗蛋”二字,便是管中窺豹,也足見此名分量之重,如今細細想來,為娘倒是越發覺得此名與你暗暗相合,你看如何?”

如何?孃親,你這玩笑可真真是開大了。

從一聽到“狗蛋”二字之時,少年就不禁渾身打了個寒顫,隨著葉母越說越有理,小葉寒只覺得如同五雷轟頂,再看看母親一臉認真的樣子,絲毫不像玩笑,好似下一刻就要拍板釘釘一樣。

這下可把少年嚇得不輕,哪裡還顧得上片刻之前信的誓旦旦,豪言壯志,一個翻身掙脫母親,瞬間腳底抹油,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一邊跑還一邊嚷著:“我才不要叫狗蛋呢,那麼難聽的名字,叫了還不得被別人笑話死!”

可一想到之前已經信誓旦旦的和母親立下了約定,若是此時再反悔,可真真是沒有一點男子漢的氣概了,即使心中萬般不甘,但一想到“狗蛋”二字,葉寒便不自覺的蔫了下來,從此便再也不敢提及此事!

其中緣由還要從村中的一個同齡玩伴劉狗蛋講起。

要知道,村頭的劉叔家有一子,出生後曾有算命先生批語:此子命格岑弱,年少恐有夭折之禍。

此批語一處,劉叔劉嬸身為父母更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本著賤名好養活的原則,這才給自家孩子起了小名叫狗蛋,雖然在其年齡大些之後,劉叔又花錢請村裡的教書先生起了一個相對文雅的名字,奈何“狗蛋”已成,此名早已深入人心,這些年光是因為名字,這個同齡小夥伴就沒少被身邊人嘲笑,這些可都是葉寒親眼所見,而且還有幾次就是小葉寒親自發起的,要是哪一天突然把這麼“美”的名字給扣在自己頭上,估計第二天就會變成全村孩子們群嘲的物件,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他可不想自己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在同齡人當中樹立起來的威望因為一個名字,就此付諸東流,這種事光是想想就很悲催。

想到此節,心中後怕之餘,反倒因自己跑的夠快,尚未被母親蓋棺定論而暗自慶幸起來。

“葉寒……葉寒……葉寒”狠狠地在心中重複了幾遍,一番自我催眠之後,小少年不禁偷笑起來,心中暗爽道:“老爹,還是你有遠見,這葉寒二字不僅聽著順口,紀念意義也是很足很足啊,葉寒,這名字聽起來就漂亮!”

由於葉母這招釜底抽薪實在太狠的緣故,直接讓葉寒深刻體會到了那位“劉狗蛋”這些年心中所受的委屈,經此一事之後,頗有些感同身受,倒是再也沒有拿別人的名字亂開過玩笑。

最終,這段插曲隨著小小少年的妥協和完敗告一段落!更讓少年深切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