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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出征

“帶我去往你將去往的地方吧,因為在那裡我將使我心中聖潔的部分保持寧靜。”--馬可·奧勒留

鬼溼婆睜開沉重的眼,他分辨不清現在是黑夜還是白晝,他的身體依舊被牢牢禁錮在這漆黑的牢獄之中,依靠著連線到外部的軟管所輸入的養分才不至於腐朽。

明明只要一直沉沉睡著就好了。鬼溼婆想著,又閉上了眼。

鬼溼婆至今都無法忘記,當他剛剛甦醒並睜開眼,看見的居然是人類時那種震驚和痛苦。數千年過去了,神族果然也滅亡了,如今大地上的主宰者是人類。

如若不是為了那愚蠢的力量,雄踞在地球各地的不同神族社會又怎會瓦解、成為人類神話傳說中才會出現的生物呢?神族雖然數量少,但畢竟曾經也建立起讓四方人類都膜拜的文明--蘇美爾、巴比倫,乃至興起夏朝文明和克里特文明……只可惜,這些名稱都是鬼溼婆後來透過人類文明歷史瞭解到的了,一切都成為消失在歷史中的泡沫。鬼溼婆暗自嘆了口氣,心中升起一股悲傷之情。

一味地追求力量和統治,最終的結果只能是自取滅亡。

現在是夜晚還是白晝呢?鬼溼婆沒有繼續思考下去,他有預感,一場猛烈的暴風雨將至了。

白修望抬頭望向雲景,幾縷可以算得上縹緲的雲浮游在空中。陽光難得的很好,雖然保護區內的空氣依舊寒冷,但是陽光所帶來的溫熱感還是讓白修覺得自己穿得多了些。

白修索性把身體放平躺了下來,他把雙手枕在腦後,感受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一縷清新微甜的香味飄過白修的鼻尖,白修清楚那是白玫瑰的香氣。

白修微微偏了偏頭,望向瓶中的那幾枝新鮮的白玫瑰,又掃了一眼玫瑰背後的墓碑,他微微笑了笑,然後又很快收起了笑容。

白修待在這裡是有原因的,現在只有在這個地方他才能安靜地思考。

避開人群。白修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些不知羞恥。

這一戰過後,當所有運輸機降落回穹頂、掀起一陣煙塵時,人們紛紛聚集在穹頂外遠遠地向內眺望,他們看見了戴著手銬的俘虜和躺在擔架上的傷員。保護區內的人們都以為災難終於結束了,希望變成了現實的這種強烈衝擊甚至讓一些人忍不住歡呼了起來。

可是事實上一切都還沒有結束,雖然所有預期目標都達到了,可到頭來,對於這場災難,IUA還是沒有實質性的解決辦法。白修看著空中浮動著的雲,他不知道要以怎樣的姿態去把事實告訴保護區內的人們,曾經被深深欺騙過的他無法讓自己做出相似的事情來傷害別人,於是白修索性就對外人避而不見,他靜靜地等待著最終命令的下達。

“唯一的辦法就是,”白修坐起身來,扶著腰間的兩把刀,“讓這個還沒完成的願望悄悄變成現實。”

不止是白修,在這穹頂之內,有誰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慷慨激昂的鼓舞、臨行前的惜別、沉重的誓言……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戰爭存在的。如果戰爭失去了結果,那麼曾經付出的淚水和鮮血彷彿也就失去了價值。

白修端坐了許久,冷風輕輕拂過他的髮梢。白修站起身將自己帶來的玫瑰放在了那瓶玫瑰的旁邊,他望著沐浴在陽光中的墓碑,風衣後擺在風中上下擺動著。

“大家都在嗎?我佔用大家一點時間。”戴在白修耳邊的聯絡器響了起來。

是蘇九生的聲音。白修閉上了眼,一切和他預料的一模一樣。

“從圓桌會議結束後我就一直在思考,這場災難中,我們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否是正確的?我所做出的一切是否是正確的?”蘇九生的聲音很平穩,“經過這幾天的思考,我終於得出了答案。”

“我並不是赤帝中最年長的,更不是最強大的,我魯莽、獨斷、感性且脆弱,我甚至可以斷言我絕對不是赤帝中最具有領導能力的人。但是我堅信我所做的一切、我們所做出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赤帝的隊員們此刻都停下了動作,默默聽著蘇九生的這番話。

“我們,是被需要著的。”蘇九生的聲音裡透出一股力量,簡單而直白,卻讓人感到安心,“我們前一秒做出了決定,那麼我們下一秒就絕不後悔,這才是赤帝。白修、喬拉、張肅仇、天兔、獵戶、林婭,我們或許都沒有偉大到犧牲自己去保護別人、保護世界,但是我們都有需要自己親手去了結的恩怨情仇。”

“失去了希望,我們就創造希望;失守了承諾,我們就奪回承諾。”蘇九生沒有猶豫,“過多的追問只會造成猶豫和動搖,趁著我們的心臟還在頑強地跳動著,去戰鬥!然後去尋找屬於自己的答案!”

“決戰將在午夜於停機坪出發,除了我們和三位隊長以外,應羅傑隊長的要求,亞伽和周臣也會參戰。赤帝這邊,張肅仇和天兔留守保護區,其餘人帶上你們的武器跟我走。”蘇九生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死族最近似乎又在蠢蠢欲動了,各個保護區都傳來了輕微受襲的報告,所幸都被壓制住了,沒有造成傷亡。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最後一戰,讓我們奪回戰士的榮耀吧。”

聯絡中斷,白修一言不發,他將手中的刀柄握得更緊了。白修凝視著面前的墓碑,淡淡一笑,然後轉身離開。

蘇九生坐在自己辦公室內,他聽見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沒有敲門,張肅仇直接推門而入,門把手狠狠撞在了牆壁上發出一聲悶響。

“蘇九生,你什麼意思!”張肅仇瞪著金色的眸子看著蘇九生。

蘇九生知道張肅仇會來,他從抽屜裡取出了一份來自醫院的檔案在張肅仇眼前晃了晃,然後放在了桌上:“張肅仇,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能繼續戰鬥,再這樣下去,你會被你自己的身體吞噬掉。”

張肅仇看著檔案上熟悉的資料,眉頭緊鎖:“上校,我還是請求參加這次戰鬥。”

“不行。”蘇九生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上校,我的妻子和女兒……是死在這場災難中的!”張肅仇伸出右手,那駭人的骨爪鋒利如刀,“如果當年我沒有擅自開啟那扇門,或許這場災難就不會發生。而如果我沒有那麼自私,崇明也不會變得那麼痛苦。”

“我恨宋傲,也恨我自己。像我這樣的男人,無論做什麼都已經無法贖罪了。”張肅仇握緊了骨爪,骨爪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上校,很早以前我就已經失去了存活下去的勇氣了,是復仇的怒火支撐著我殘喘至今。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親眼看見巨耳的覆滅!性命什麼的根本無所謂!”

蘇九生看著張肅仇深陷的雙眼,那雙由於反噬過度而變得金黃的眼眸裡透出了深深的悔意和無盡的悲傷。在張肅仇這個飽經風霜的男人身上,散發出一種渾濁的氣息,它比漆黑的深淵更深沉、比紛繁的現實更冗雜。

“上校,請務必,讓我和這一切做一個了結!”張肅仇向蘇九生深深鞠了一躬。

沒有回應,辦公室內突然陷入寂靜。

沉默良久,蘇九生終於開口:“張肅仇,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我要你答應我兩件事。”

“保護住那些你還沒有失去的東西,然後,”蘇九生認真地說,“請不要隨意拋棄自己的生命。”

張肅仇愣了一下,然後淡淡地答道:“我一定盡力。謝謝上校。”

待張肅仇走出辦公室後,蘇九生望向躺在桌上的那份檔案,嘆了口氣:“老張……”

喬拉和花燼一前一後走著,靴底踏在瓷磚上,腳步聲迴盪在走廊裡。

“小喬拉,來得正好。”

喬拉還沒敲門,龍葵就開啟了門探出身子來,龍葵笑了笑,把二人拉近了製作室內:“我就知道你們聽完了蘇九生胡言亂語後一定會來找我的。”

龍葵把花燼和喬拉帶到一個蓋著白布的東西面前,她也不賣關子,一把扯下了白布,一副嶄新的機械手套閃著漂亮的金屬光澤呈現在二人眼前。

花燼瞪大了眼睛,她仔仔細細打量著機械手套,喃喃道:“好厲害……這麼快就做到如此精緻。”

龍葵雙手交抱在胸前,勾起嘴角笑了:“哼哼,我還嘗試在設計上做了改進,現在這個武器的威力應該比之前更大了。花燼,來,試試看。”

“嗯。”花燼取下手套戴在了手上,然後按下了啟動開關,手套立刻被啟用,經過幾次微小自動調整,手套完美地吸附在了花燼的手上。這雙看起來有些笨重的手套其實非常靈巧,花燼伸展了一下手掌,並沒有覺得不適,甚至可以說比之前那副更吻合。

花燼轉向龍葵,漲紅了臉:“龍葵小姐,這副新的手套非常棒!真的非常感謝!”

龍葵一把捏住了花燼的臉蛋,邊揉邊說:“啊啦,還是一如既往的害羞啊。喔……好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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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葵姐,多謝了,一直以來都麻煩你了。”說完,喬拉對龍葵鞠了一躬。

龍葵放下花燼的臉,突然沉下目光:“我做這些可不是為了聽你們的感謝。”

“既然拿著我做的武器去戰鬥,就給我好好把勝利帶回來!”龍葵抬起喬拉的肩膀,看著喬拉的雙眼,“另外,我還有件事想拜託你。”

“幫我勸天兔不要參加這次戰鬥,以她現在的身體去戰鬥的話,肯定會死在戰場上的。”龍葵的目光裡透出擔憂。

“兔子?”喬拉愣了一下。

“兔姐不是被下令不允許參戰嗎?”花燼也問道。

龍葵搖了搖頭,指了指身後:“很可惜,我覺得她可不是那麼聽話的。”

喬拉和花燼順著龍葵指著的方向看去,只見原本應架著剛修好的“赤蛇”的支架上,此刻空無一物。

夕陽西下,天空被燒得火紅,幾隻飛鳥掠過天兔的頭頂,天兔揹著刀站在蛇夫的墓前,溫熱的殘陽映在她的臉上。

一陣風吹過,掀起天兔的劉海,她額頭那道傷疤在亮粉色的髮絲間若隱若現。天兔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她幾度啟開雙唇想說些什麼,卻又咽了回去。光線將天兔的影子拉長,長得就像一條灰色的小徑,慢慢離蛇夫的墓碑愈來愈遠。

“果然在這裡。”林婭的聲音從天兔背後傳來。

天兔回頭望去,看見林婭正向自己走來,天兔咬了咬下唇。

“喬拉說你要參戰,可是深夜追蹤不到你的訊號,估計你把聯絡器關掉了吧。”林婭走到天兔身邊,看著蛇夫的碑,“兔子,你會死的哦。”

天兔垂下目光:“可是我還是想去。殺了他的人,我不願意交給別人。”

“這樣好嗎?好不容易被救下來,卻這麼不珍惜生命。”林婭沒有看天兔,而是看向天空和那一圈高牆,“你應該知道的吧,林海不殺你,不是因為他殺不了你,而是因為他不願意殺了你。”

林婭輕輕說:“你這麼做,會是蛇夫他希望的嗎?”

天兔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兒後,天兔小聲說:“林婭姐,如果死掉的是我多好……至少讓他……”

“如果死掉的是你,那家夥估計現在也會這麼傻乎乎地站在這裡說著傻話吧。”林婭深吸一口氣,傍晚的空氣中有一種特殊的味道。

“我不去了。”天兔突然說。

林婭看向天兔,天兔溫柔地望著蛇夫的碑說:“我要連著他的份好好活下去。我不去了。”

其實她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去吧?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蛇夫的犧牲換來了什麼。林婭想著,微笑著沒有說話。

有些話,藏在心裡是執念,說出來是釋懷。

夜深人靜時,星星已然懸在夜幕中,點點星光如粉塵般細細閃耀著。人們已經入睡,或帶著疑問,或懷抱著希冀。把一切冗雜的事物放在夢鄉裡消化,是人與生俱來的抵抗脆弱和悲傷的權力。

月光下,一行人悄無聲息地走在夜色中。四位隊長帶著各自的戰鬥力奔赴最後的征程,無人察覺。沒有繁雜的程式,沒有老套的過場,甚至沒有臺詞。戰士們以孤獨而強大的姿態邁出一步又一步,走向未知的結局。而所有的這一切,甚至都可能不會被記錄在歷史中。

如果說戰爭和災難真的有給人類帶來什麼的話,那就是它磨練了人心,將堅強的意志變成了一種必需品。

龍葵披著一條毯子倚靠在窗邊看著他們出征,月光映在她那如水的眼眸裡,而她至始至終一言未發。

在穹頂的頂端,天兔站在星光與夜色之中,晚風將綁在赤蛇上的繃帶的兩條帶尾吹得上下飛舞。天兔穿著隊服安靜地看著隊友們,在心底默默祈禱著他們的凱旋。

終於,結束這場災難的最後一戰,無聲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