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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衣

張小新沿著那書生說的路線,來到了一條有些狹窄的衚衕,他左看右看,實在難以確定。在他踟躇不前的時候,正好衚衕的盡頭開了一道門,從中走出來一個微胖的男子,一臉紅潤氣色,他剛走出衚衕,被張小新一把給攔住。

“那個大哥,請問一下。清華池怎麼走?”張小新問道。

那微胖男子剛被面前的陌生人攔住,原本的疑惑被張小新的話語給打消掉,他隨手往衚衕盡頭,他剛走出來的地方一指,用著長安城特有的口音說道:“那兒,且去吧。”

張小新連聲道謝之後,大步走進衚衕中,推開門,霎時間眼前雲霧繚繞,等到他適應了過來之後,這才看清其中的模樣,這所謂的清華池,竟然就是一處簡單的民宅改造而來,張小新從黝黑的牆壁旁找到了同樣黝黑的男人,他的膚色已經跟牆壁融為了一體,張小新跟隨著他的指引來到了一個大桶旁。

“跳進去吧。”那個男人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

“這……”張小新看清楚大桶的模樣,底下是燒著柴火的灶臺,上面是一個足有兩個磨盤大的桶。“這是清華池……我怎麼有點不敢相信。”

再次來到樊樓旁,張小新邁步走了進去,剛進入大門,他就看到了樊樓的大堂。在大堂的中間是一個四方的臺子,臺子旁邊用欄杆圍了起來,四周擺著十來張桌椅。

從大堂來看,樊樓果然是名不虛傳。沿著樓梯可以來到二樓和三樓,此刻樊樓裡人聲鼎沸。大堂裡已經幾乎坐滿了人,甚至有閒人倚著樓梯的扶手,一邊和身邊的朋友聊天。不時傳來一陣陣笑聲,還有各地方言的吆喝聲。

大堂靠著東邊牆壁的地方是櫃檯,張小新沿著迴廊走到櫃檯前,他剛才觀察了一會兒,見到樊樓的夥計統一穿著黑衣短打,胸口靠近右邊的地方用錦繡著樊字。

他等了一會兒,那些夥計一個個忙來忙去,在人群之中穿梭,似乎都將張小新當做不存在,而大堂裡的人也是各種喧鬧,誰也沒有意識到好像多出來一個不合時宜的人。

張小新沿著迴廊走到櫃檯,櫃檯前站著兩位年輕的夥計,看起來和張小新差不多年紀,不過打扮都很精神利索。其中一名夥計在靠近櫃檯裡面低頭寫著什麼,另一位夥計見到張小新,便熱情問道:“樊樓丙字第113號,趙慶為你服務。”

張小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到那位夥計又重複了一遍的時候,他這才連忙揮揮手,一臉不好意思說道:“我,我是來住房的。”

趙慶點點頭,一邊從櫃檯上拿起一枚木簡遞給張小新,“這是你的房間號碼,請一會兒跟隨我們的夥計,到你的房間好嗎?”

“好。可是我還沒有付錢啊……”張小新問道。

“等你看完房間,如果滿意的話,可以再付賬,我們樊樓支援各大票號的銀票,當然如果你有現銀的話,我們也可以為你提供更換銀票服務,不收取手續費。”

“等等,我有點不太明白……你們樊樓不是一個酒樓麼。”

趙慶笑道:“相信你應該是第一次來長安城吧。在長安城中,沒有人不知道樊樓是做什麼的。我們可以是酒樓,也可以是賭莊,也可以是青樓。如果你需要的話,一會兒可以詳細詢問,現在麻煩請跟隨我們的丁字第143號,去你的房間。”

“好……”張小新就這樣迷迷糊糊,跟著面前這個夥計,穿過迴廊,走出了大堂,大堂後面是一個庭院,中間有一片小池塘,岸邊鋪就者鵝卵石,池塘旁是一個木亭。跟著夥計他穿過拱門來到了一片接著一片並列的房間,張小新回頭看了看拱門,上面寫著菊字。

來到一處毫不起眼的房間,夥計打開門之後請張小新進去。環顧四周倒是中規中矩,張小新交過錢之後那夥計就帶著木簡離開,留給了張小新一把鑰匙。

他剛在床上躺著,思索如何找到烏鴉,就聽到隔壁傳來一陣陣敲牆的聲音。惹得張小新有些煩躁,他來回翻了個身,那聲音越來越大,張小新敲了幾下牆壁,想警告一下,那聲音停了下來,還沒過一會兒,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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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新重重拍了幾下隔壁緊閉的房門,沒過一會兒,房門開啟一條縫,張小新從縫隙中只能勉強看到一隻眼睛在注視著自己,他略帶著怒氣說道:“能不能不要再敲牆了。”

“我沒有敲牆。”那個人的聲音沙啞並且低沉,帶著一股有氣無力的感覺,然後還沒等張小新說下面的話,那個人就將房門噔的一聲關上。

“真是奇怪。”張小新也沒有和他理論的心思,將自己的房門鎖上之後,從院子裡來到了大堂,隨便找了個空桌子坐了下來,叫來夥計要了一些酒菜。只等著烏鴉的到來。

在從洛陽離開的路上,張小新遇到了烏鴉,那時候他還帶著一些對魏敏等人的不捨,一路上走得很慢,彷彿只要自己走的足夠慢,魏敏她們就能追上自己,然後和他一起回長安。

可是他並沒有等到,和魏敏待在一起的這段時光,讓張小新覺得和他之前所過的十幾年,是不一樣的。儘管他想不出來是哪些地方不一樣,但他的心裡空落落的。

走到黃河渡口的時候,張小新望著寬廣湍急的河流,一時也找不到一條可以渡河的船,正在他返身準備繞路的時候,他遇到了烏鴉。

烏鴉是他的名字,但並不代表什麼具體的含義,張小新問過他為什麼叫烏鴉這個名字,得到了烏鴉的說法。他說自己無父無母,從小被義父領養長大,於是這個名字,也就是他義父起的。張小新覺得有點好笑,但是並沒有在烏鴉面前笑出來。因為他知道如果笑的話,是對烏鴉的一種侮辱,或許算不上什麼侮辱,但總歸是不太好的。

因為張小新又得知烏鴉原來姓白,這樣一連起來,那不就是白烏鴉麼。這世上怎麼可能有白色的烏鴉呢,所以張小新相信烏鴉的義父,一定是一個很幽默的人,不然他不會想給烏鴉起這個名字。

烏鴉是一個劍客,他和張小新一路上同伴而行,過了黃河,張小新開始問他為什麼要去長安。沒想到烏鴉先是反問了他一句,“你又為什麼要去長安呢。”

張小新如實回答,“我回家啊,我家就是長安城外的翠華山上。”

烏鴉的眉毛向上挑了挑,“哦,這麼巧。”

“怎麼?你也回家?”張小新問道。

“不是,我去長安是要完成一個人給我的吩咐。”烏鴉說道。

後來在到了臨城的時候,烏鴉說有事要先去,於是和張小新約定到了長安之後,在樊樓匯合,可是現在張小新已經到了樊樓,烏鴉呢?

無所事事之間,張小新抬眼竟然看到了那個剛到樊樓的時候,和自己說話的書生。張小新剛想給他打招呼,卻想到自己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若是連別人的名字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這個招呼就不能像普通時候那樣打了。

“嘿,衣冠兄弟,你的冠在哪呢。”張小新朝著他的方向喊道。

那書生正在大堂閒逛,聽到這一句話循聲望去,看到張小新在衝著自己呵呵笑著。書生徑直朝張小新走來,“我說,你怎麼也來了。”

“行你來,就不行我來啊。”張小新說道,“其實你很像我之前遇到的一個人。”

那書生坐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雙磨得鋥光發亮的筷子,用袖口擦了擦筷子的一邊,然後就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張小新接著說道:“你剛掏筷子的時候,和他更像了。”

“嗯?”那書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你且說說,是誰啊,能和我像?”

“他叫見霖。怎麼說呢,我剛見他的時候,他也戴著和你差不多的方巾,而且衣服也有些破舊。”張小新說道。

那書生用筷子敲了敲碟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打斷張小新下面的話,一臉不悅說道:“你懂不懂禮貌啊,難道你也和普通人一樣,看衣服行事。就像這樊樓裡面的夥計一樣。”

那書生用筷子環繞一週,指著大堂裡來回穿梭的夥計說道:“他們看人,只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