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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子非魚

回憶被人打斷,王良睜開眼,太陽已經到了隅中時分,這一覺他睡了很久,想到了很多人,和事。

門外有人彙報,王良梳洗過後,讓他們進來。“何事?”王良問道。

“太子,有人託我給您捎句話。”是一個太監,年歲不大,看著面生。王良感到一股寒意,彷彿有威脅他生命的事情要發生。

“狗賊,受死!”太監大喊一聲,從懷裡掏出一柄匕首,刺向王良。

也許是太久沒動用過武功,大多數人已經忘了,他還有一個身份,他是暗殺門的大師兄。

一根系有紅線的細針穿過那名行刺人的眉間,他手裡的匕首掉在地上,身子則一軟,倒在了桌旁。

破門而出的是侍衛,他們叫嚷著“保護太子,保護太子。”說著就朝王良跑去,仍是幾根細針,侍衛也倒下了。

王良看起來很平靜,隨後一段時間再也沒有人過來,他心裡很清楚,這次刺殺是早就預謀好的,甚至在他心裡已經有了幾個人選。這些侍衛是偽裝的,和那個太監一樣。他們都是用來犧牲的棋子,用起來毫不在意。棋子就是棋子,棋子的死活沒人會關心。王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他在等,等一夥人來。

上午的風波沒有過太久就被壓了下來,隨後又是一場血腥的大清洗。

阿吉推開門,他已經很久沒吃過早餐。風餐露宿的時候,有的一口吃就不錯了。陳伯宗帶著滿臉的笑容給他端來早餐。阿吉也不客氣,一小口一小口喝著粥,吃了些鹹菜。

“匆忙之下,就只能弄了些這,吃不吃得慣?”此刻,陳伯宗倒像是一個照顧著半大孩子的保姆,沒有人對他說過,他也會充滿了母愛吧。

吃過早飯,秦力又來到院子,不過他沒有靠近正在談事情的陳伯宗和阿吉。陳伯宗看了他一眼,只當是打了個招呼。秦力找了個角落坐在那,注視著地上。地上有一群螞蟻爬過,看著看著,秦力笑了起來,他掀翻了一個蟻窩,正饒有興趣地觀察者四散逃離的螞蟻。

“我們原本的計劃是,趁著每個月十五的日子,王良會去建安城的大慈恩寺上香,屆時,我們便有機會靠近他。相信憑藉阿吉兄的劍術,十步之內,絕能取他性命。”陳伯宗說道。

阿吉沒說話,點了點頭,“今天幾號?”

陳伯宗不假思索地說道:“二十。”

“……”

“雖然日子已經過了,但下個月我們就可以動手,而且這段時間,我們還可以準備得更加充分。”陳伯宗補充道。

“來不及了,我等不了那麼久,就在這幾天,我就會行動。”

“可是,我們的計劃……”

“現在不是討論你們的計劃的時候,再說,我又不知道你們什麼計劃。”阿吉說道,隨後他又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就這麼定了,今晚我去探一探情況,如果可行,明天就行動。”

“明天怎麼行動?”

阿吉看向不遠處的秦力,“這就需要你們配合我,演一齣戲,引他出來。”

“秦力,你過來。”陳伯宗叫秦力,秦力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跑了過來。“你們商量好了?”秦力知道阿吉不會搭理他,他也沒打算在這兩天就和阿吉搞好關系,他不是那種能討好別人的人,阿吉在他看來,不過就是一個懦夫而已,即使劍術再高超又如何,懦夫就是懦夫。

“嗯。”陳伯宗嗯了一聲,“阿吉兄你就先去吧,我接下來會安排的。”

阿吉點點頭離開,秦力望著他的背影,嗤了一聲。陳伯宗無奈,“秦力,你到底跟阿吉有什麼仇?還是說有其他原因。”

“我就看不慣他,看不慣一個人,需要理由嗎?”秦力撇了撇嘴。

秦力剛入江湖時,夢想就是能和秋溪然說上一句話,可以說,他是秋溪然的忠實追隨者,可惜美人身邊多英雄,他身為一個無名小卒,根本靠不上邊,他連秋溪然一面都沒見過。

“你們的事先放一放,現在先完成了任務再說。”

“完成任務?不是早就放棄了?這是個根本就無法完成的任務。”秦力說道。

陳伯宗說道:“我本來也覺得完不成,但是剛才聽他說了一番。想了想,其實還是有些可能的。”

“可能,切。”秦力覺得他就是在說笑話,說笑話誰不會,“要是他能殺了王良,我就跟他姓!”

按照普通人的想法,阿吉剛來建安城,連路都不熟,更是不知道王良是誰,王良在哪,他只是知道王良的大致特徵,外貌。要說他能刺殺成功,任誰聽了都會笑笑,不會當真。可是阿吉不會這樣認為,否則他就不是阿吉,而是一個普通人了。他就是能完成一些別人完不成的事情,正如他思考的,也是別人不會思考,連想都不會想的事情。

阿吉想的很簡單,他只需要展現出自己的價值,並且讓王良知道,這樣他就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就要靠他能否接觸到王良,那就得看老天的安排了。所以他讓陳伯宗和秦力幫他演的戲,就是需要把阿吉的能力體現出來。

至於如何體現,說實話,阿吉還沒有想好。要表現他的武功嗎?王良又不是江湖人士,他也不會如同古時候的孟嘗君養三千食客那樣,去重視一個武功高強的俠客。那該怎麼表現呢?

阿吉走在路上,腦子裡還在不停地想這個問題,他要馬上完成這個任務,然後去找那兩個人,他必須看到周叔和小玉還活著,不然……不然他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殺心。

有了!他突然想明白,他其實並不在乎是否能夠刺殺王良成功,他在乎的是周叔和小玉的安全,這才是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情,他之前一直沒想通這個道理,還想著要完成任務,然後才能去找那兩個人。可是,只要能夠找到那兩個人,並且讓他們相信他殺死了王良,不就可以達到相同的效果了嗎?

至於王良是否真的死了,他不在乎。所以現在問題變成了,該如何讓他們相信王良被自己殺死了?

阿吉想到,這還需要陳伯宗的幫助,經過短暫的接觸來看,陳伯宗似乎並不是那種很有野心有很強目的的人,他也許會幫自己。那麼,又如何說服他幫助自己。

南天門又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他們可以釋出任務,也可以充當一個中間人的身份。比如王良這次,就是那夥人委託南天門,而南天門又找到了自己的頭上。

所以說到底,其實周叔和小玉被抓走,都應該算到南天門的頭上。阿吉不由握緊了劍柄,如果可以的話……如果可以,他為什麼不能改變些什麼?

改變這個讓他討厭的世界,讓它變得更好一些,不說更好,起碼順眼一點。阿吉之前從來沒有過這種念頭,他只想到,逃避也許可恥但有用,所以他逃避了他不喜歡的環境,生活。可是他感到逃避帶來的短暫舒適,總是會在幾天之後消失。於是之前萬分喜歡的這個地方,一切都讓他作厭。

王良走在建安城的大街上,他一個人甩開了跟在身後保護他的人。可笑,以他的武功,還需要讓別人來保護嗎?

王良隱約感覺到自己再某些地方有點變了,他又說不出來到底改變了什麼。他想出來散散心,畢竟這座繁華的城市,住著幾百萬人,可是沒一個人會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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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在暗殺門的日子,也不知道張小新有沒有變得成熟一些。成熟,意味著生活對你的摧殘,也可以說是教導。它在教導你,用它的方式,而不是你的方式去生活。你不容反抗,但可以有怨言。在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深夜,或是因為空腹的飢餓而睡不著,或是因為明日的煩憂而睡不著,總是,你會深深地去懷疑自己,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可是你什麼都沒做錯,你只是想選擇一條你自己的道路,然後一直走下去。

秦淮河畔,王良來到這個地方,他第一次來到建安時,就是站在現在相同地地方,眺望著河兩岸,那些紙醉金迷的地方,他只是靜靜地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著。

“嘿,兄弟,別看了。大白天的沒啥可看的。”一個額頭上綁著毛巾的漢子擦了擦頭上的汗,衝王良說道:“看你的樣子,是個讀書人吧。”

王良點點頭,他看得出來,這個漢子應該是附近碼頭卸貨的勞力。不過他此刻心情不錯,所以想有個人聊聊天。

見王良承認,漢子繼續說道:“那你看是正常,誰不想看看著名的秦淮河?一到晚上啊,那些個讀書人就跟被妖精迷惑了一樣,個個都朝這兒衝,然後沒錢的被打了出來,那叫一個慘呦。依我看,全都是被小說話本給迷了心竅,還真以為會有個痴情女子跟他來一場私奔啊。真是不知道書都讀哪去了。”

“那自然是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從不遠處的院子裡走過來一個頭戴方巾的青年,身材頎長,一副儒雅模樣,不過一開口倒是俗不可耐。那個漢子見有人附和自己,也樂得高興,接著說道:“哎,你這位兄弟倒是有些見解。”

“哈哈,不瞞你說。我就是個讀書人。還是個把書全讀到狗肚子裡的讀書人。”青年這般自嘲自己,倒是讓那個漢子臉面有些掛不住,找了個由頭就踮起兩麻袋貨物抗去碼頭。

“這位仁兄,看你的樣子,也像是讀書人啊。”青年又對王良說道。王良擺擺手,“算不得,算不得。”

“陳伯宗,你怎麼有閒情雅緻在河岸,觀魚麼?”

陳伯宗回頭,見阿吉走來,開心不已,“是啊,觀魚。”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王良突然開口問道。

陳伯宗一愣,他沒料到這個陌生男人,會說出一句如此經典的話。他回答:“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行了,先打擾你們一下,”阿吉說道,“我們先回去吧,我想到了。”

陳伯宗跟王良道了聲別,跟著阿吉回到院子,問道:“怎麼,想到怎麼刺殺王良了?”

阿吉搖搖頭,“不,我想到了其他的解決方法。”

陳伯宗思索了一下,“也行,如果有其他方法,也未嘗不可……”

阿吉說道:“是關於我的,不是關於你們的任務。”

我要那夥人死。”阿吉一字一句說道,說話間,爆發一副強大的劍意,陳伯宗險些被阿吉的劍意衝倒,他堪堪扶著一旁的柳樹。

正準備轉身離開的王良眉頭一皺,那個河邊的小院裡竟然有一股劍意,這讓他沒有想到。只有對劍有極深的理解的人,才會體悟出劍意的存在。

難道建安城還有這樣的高手?王良朝小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