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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沙裡遊和沙裡飛

“阿吉,我真的留不住你?”王良說道。

阿吉搖搖頭,事實上,從來沒有人能留得住他。他就像一陣風,有誰看到過風為之停留嗎?阿吉也說不清楚自己內心的想法,他看得出來王良是一個有手段,而且有目標的人。

可是阿吉不是,他沒有目標,他隨著風,他任著風在吹著他前行,或者後退。就像荒原上那早已經乾枯的風滾草,來來回回,或許在原地等待。

平心而論,阿吉是不認為王良有什麼違背他自己道德的事情。每個人都有內心自己的堅持,而阿吉的堅持很簡單,那就是順他的眼,僅此而已。在人生長河中,阿吉一個人泅渡了三十餘載。

他的頭髮逐漸有了白髮,他的面容不再年輕,他的身體逐漸蒼老。常年來練劍,讓他的手變得和常人有些不同。他的眼睛也已不再明亮。

“我走了。有緣再見。”長亭之下,就在他前幾天剛來路過的那個地方,他也在這兒拜別前來相送的王良。

和王良一起來送他的還有陳伯宗。陳伯宗在被十八大人一掌打昏後,沒有看到事情最終是如何化解的,所以他對於那段事情的記憶,並不太清楚。王良沒有找他的麻煩,儘管已經知道他是南天門在建安城的一個探子。

但情報網無論對於哪一個勢力來說,都是很重要的。王良找到陳伯宗,他們兩個單獨聊了一下午,等到天黑,陳伯宗回到自己的小屋,那早已經沒有了昨天的狼藉。他漫步在小院子中。這個院子不大,所以擺設也很少,他對此並不陌生。但他還是一步一步地來回走著,左看看,右看看。彷彿有什麼吸引他的東西。

陳伯宗停在了院角落,那落下了一根箭矢,箭身被塗上了一些帶有顏色的燃料,不知道具體是什麼。陳伯宗拿起在手中仔細端詳。可以看出,吳國的工藝比之漢國,還是有一定的差距的。箭最重要的就是箭頭。而那個箭頭的尖兒,似乎因為射出的時候撞到了什麼東西,而變得稍微彎曲了些。

陳伯宗回頭看了看四周,他在石磨盤上找到一個白色的小坑,應該是箭撞在了石磨盤上,導致箭頭變彎。

一天之後,他將小院低價賣於他人,隨後不見蹤影。

阿吉踏上了路,那是一條他有些熟悉,但又陌生的路。從建安城趕往謝家山莊,需要三天時間。三天,可能發生很多事情,也可能只不過是做了兩個夢的時間。他騎著一批馬,從建安西,趕往羅山。

羅山,對於阿吉來說,不僅僅是承載著一段過去的記憶,而是所有痛苦與不安的源頭。

阿吉停在小鎮最大的酒樓,山下酒樓的門口。說是小鎮最大的酒樓,但店面仍然顯著窮酸和破舊。兩片可以看得出飽經了風雨的木板上寫著山下二字,掛在兩三丈高的旗杆上,可是店門口卻是熱鬧異常,那竟然已經停了不下十幾匹馬,而且全都是精壯的一看就知專門用來趕路的上等跑馬。

阿吉知道,這等馬,一般中原只有官府或者那些大門派,再或者有錢的私人才能用得起。只是沒想到這兒山下鎮,今日竟能有如此之多的人。

阿吉下馬,牽著來到了馬槽裡,將它綁好後又圍了一把草料,他將焦墨劍用布條高過起來,只露出一個劍柄出來,看起來就像是一根燒黑了的木炭。

可是任憑它長得再怎麼像木炭,也不會有人會以為這就是木炭。你見過誰家會把木炭當寶貝一樣包起來?

進了客棧,阿吉皺了皺眉,客棧本就不大的一樓已經坐滿了一大半的桌子,那些人吆五喝六,有的看起來是一夥的,同坐在一張四方桌,桌子上擺了幾碟菜,幾個人邊喝酒,邊小聲討論著什麼。還有兩三個人,看起來膘肥體壯,臉上的鬍鬚一喝酒的時候,就蘸到了酒水,他們也是豪爽,直接用手摸了摸鬍子,然後開始划拳。

“客官,你要吃飯,還是住店?”店小二跑了過來,他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桌子,那桌子和毛巾可謂是同一個顏色,拿毛巾去擦桌子,怎麼也不會擦乾淨的。

阿吉也不是挑三撿四之人,他一路上奔波勞累,省的了那麼多不切實際的想法,趕路哪有那麼舒適。而且總有些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孩子,裝著大人的模樣,口口聲聲說著自己要闖蕩江湖。

可是連劍都沒有佩妥,如何闖蕩江湖。阿吉已經一個人遊歷十幾年,他去過江南水鄉,見識過大漠風光,可是就算讓他說,他也說不清楚什麼叫江湖,自己在不在江湖之中。

“住店。有沒有上好的客房,安靜一些的。”阿吉看了看四周,表示不太習慣這麼嘈雜的環境。

“好嘞,那我先帶客官去房間休息。”店小二見好不容易來個住店的,立馬表現的和剛才判若兩人。剛才還只是客套的樣子,可是當他聽到阿吉要住店,兩眼放光,不由得也更加詳細打量了下阿吉。

“客官小心樓梯。”店小二領著阿吉從大堂一側的樓梯,掀起一道簾子,來到了二樓。二樓有的房門緊鎖著,看不出來是有人住還是沒人住。不過每個房門前都掛上了用桃木做成的木牌,上面寫著房門的編號。

阿吉看了幾個房門編號,得知最好的是天字一號房。他開口道:“小二,直接帶我去天字一號房。”

“嘿,客官那你還真識貨,天子一號房是本店最好的一個房間,不過今天可真不巧,天子一號房被人給定過了。就剛才,您要是再早來半刻鐘。要不您看,天字二號房怎麼樣?”

“只要清靜就好。我不太喜歡吵鬧。”阿吉說道,他是來休息的,不是來玩的,要是休息的不好,他何必多花錢來住貴的房間。

店小二立馬打包票,“那是肯定的,天字二號房就在天子一號房的隔壁,都很清靜。”

“那住天字一號房的,是什麼人?”阿吉突然問道,他想起來,要是隔壁住的人太過吵鬧,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煩,雖然他能完全應對,但麻煩,誰都不願意去招惹麻煩。

“這個……”店小二面露難色,“隨便洩露客人資訊,這不可規矩。”

“無妨,我只是隨便問問,既然讓你為難,那就算了吧。”阿吉說道。

店小二點點頭,“那就多謝客官理解了。”不過他在心裡暗暗罵阿吉蠢蛋,“你只要給我點錢,我不就告訴你了。連這話都聽不出來,也不知道這小子是裝的,還是真傻。要是真傻……”

“怎麼樣,看清楚了嗎?”樓下大堂裡,坐在桌子前,一個留著八字鬍的中年男人說道,“他就是南天門通緝的阿吉?”

“絕對看清楚了,就是他!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個破地方。”坐在他對面,身材瘦弱的男人說道。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們兄弟倆剛接到那南天門的訊息,正愁沒處找目標,沒想到目標自己出現了。”中年男人開啟手中的摺扇,悠然悠然地扇著風,“看來他是打算在這兒住下了,看來我們的計劃也要改變。”

“那是自然。原本打算休息完就走,看來我們也要住在這兒了。”那瘦弱男人說道,“大哥稍安勿躁,我去先定下房間。”說罷,他起身去找 店小二。那中年男人仍然扇著扇子,但臉上的表情暴露出來他內心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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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南天門要通緝抓到的人,而且這一次的獎勵豐厚,足以讓他們兄弟倆逍遙快活一段時間了。

當上南天門的賞金獵人,沙裡飛和沙裡遊可謂是過的苦不堪言,按說就憑他們兩個的實力,在西部牧野郡也是過的有滋有味,每日裡搶奪路過的商隊,也算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但好日子就在一年前結束了,犬戎殺了過來,大隊兵馬襲擊牧野郡,雖然他們攻打不了城市,但憑著遊牧民族的馬匹優勢,他們時常掠奪村莊和商隊。搞得沙家兄弟失去了賴以維生的源頭。

正巧沙裡遊,也就是瘦弱男子在大街上調戲姑娘,竟惹到了牧野郡當地最大的家族,周家。理所當然的,他們兩兄弟無法在牧野郡混了,於是流落在中原,最終成了南天門的賞金獵人。

南天門的賞金獵人,都會在一個叫月光酒館的地方接取和提交任務。就在前兩天,他們在月光酒館看到了最新釋出的任務——活捉一個名叫阿吉的人。原因不詳,但是賞金豐厚。

每一天都是如此,月光酒館裡有許許多多的人釋出和完成各種不同的任務。有的要尋仇,有的要求保護。而更多的就是私人恩怨,比如派遣殺手之類的。

沙裡飛和沙裡遊是最低階的賞金獵人,何為最低階?那就是說他們自從成為賞金獵人後,也就完成了一次任務。

回想起那次任務,沙裡飛就感到痛不欲生。

潮溼昏暗的環境,一隻蟑螂爬過,隨後跟著兩隻小蟑螂也按照相同的路線爬過。沙裡飛餓得已經沒有了一丁點的力氣,他抬不起手做任何一個動作。只能躺在床上,喘氣。

那是一張怎樣的床?上面有著各種各樣的油漬,汙跡,在夾縫中甚至可以看到一根吃剩下了一半,已經風乾的骨頭。

沙裡飛就靜靜地躺在這張床上,他在等待著他的弟弟,沙裡游回來。沙裡游去找吃的去了。他痛恨沙裡遊,就因為他愚蠢的一次過失,他早就斥責過,不要總是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不然遲早會有麻煩。

沙裡遊倒是覺得沒什麼,但沙裡飛可不這樣認為,他本可以在自己的家中,舒舒服服得受著僕人的服飾,他可以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哪像現在,他只想吃,吃什麼樣的東西都行,只要能吃。飢餓會讓人完全失去人性中那些理性的東西,變得如同野蠻的動物。

可是人不就是一種動物。當面對飢餓時,誰都一樣。

沙裡飛現在想殺人,如果他還能動一下。他想殺了沙裡遊,因為他帶來的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食物,而是一個女人,一個姿色平庸的,衣著樸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