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又來新人了？”
地牢的門一開啟，關在牢房裡的人們都湊了過來，一個個膀大腰圓，注視著被押解過來的張小新。跟這些人比，張小新活像一隻闖入狼群的小綿羊。
“乾大哥，將這小子關在哪個牢房？”
乾一環視整個地牢，眼露厭惡之色，指著黑暗深處，“把他和張老頭關在一起。”
聞言，圍觀張小新的牢犯見沒分到自己的牢房，紛紛散去，只有少數幾個人，一直死盯著他。
黑暗深處還有一間牢房，只有微弱的光透過一個小窗子照在地上，那躺著一個人。
張小新一路上來回看關在各個牢房的犯人，雙眼流露出好奇。“別看了，小子，算你幸運，要是你被分到這些牢房裡，那今晚，可有你受的。”身後的山賊說。
關上牢門，那名山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地牢裡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張小新打量整個牢房。地上鋪滿了乾草，沒有任何傢俱，甚至連老鼠都沒有。
高一丈的牆上有個能透進空氣和光，勉強稱作窗戶的小洞。張小新看了看洞口，又看了看自己，想從洞口鑽出去，怕是不可能了。
牢房裡安靜的可怕，張小新彷彿忘了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那個被山賊叫做張老頭的人，將臉正對著牆洞照下來的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行，得想辦法出去！”張小新用腳尖輕輕點了點地上的人，先打探打探訊息再說。
“誰啊？別鬧。”地上的老頭翻了個身，嘟囔幾句。張小新見狀，又戳了他幾下，老頭氣壞了，坐起來嚷嚷，“幹什麼？想找打是不是！”
張小新人畜無害的笑臉映入眼簾，“新來的？”老頭收起怒火，斜睨著眼。
“是，今天剛來，還不熟悉咱這兒的規矩，想叫起你，問問。”張小新裝出一副謙虛的樣子，同樣坐在地上，剛坐下去，面色有異樣，右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個黑不拉幾的東西。
“別怕，老鼠骨頭。”老頭說，張小新這才想到為何牢房裡連老鼠都沒有，敢情全被他一個人吃了。
老頭裂開嘴笑：“你想問啥，問吧。我都好幾個月沒和人說話了。”
張小新一想到他撕咬老鼠的畫面，就不忍直視他的笑容，透過與他的交談，張小新得知了那個女人，叫蕭紅緞。幾年前帶著一眾兵將留在了山上，將原本的山賊，收編的收編，遣散的遣散。當然還有更多負隅頑抗者，全給森林當養料了。
“那他們，都得罪了蕭紅緞，才會被關在這兒？”張小新一指外面那些凶神惡煞的犯人。
“也不全是，有些本就是窮兇極惡之徒，死不足惜，關在這，倒是便宜他們了。”老頭隨意說了一句。
張小新突然問：“那你呢？”
老頭沉默了半刻，微眯眼睛，看著牆面，似乎在回憶往事。“蕭紅緞沒上山之前，我才是山賊的老大。”
“沒想到，”張小新頓了一下，“當年你也是大哥級別的人物。”
“都是過去的事。”老頭擺手說，“現在能被叫一聲大爺就不錯了。”
老頭突然盯著張小新，“小子，想不想出去？”
“不想。”張小新的回答讓老頭鬱悶不已，“你就不想出去？不想離開這兒？”老頭仍不死心，勸說道。
“我剛來，還沒體驗一下地牢生活呢，那麼急著走幹啥。”
牢房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張小新見老頭不再搭理自己，也不自討沒趣，靠牆坐下。他即便想出去，也不會相信這個老頭的話。
“也不知道她倆現在怎麼樣了。”
————
“什麼！你阿爺是魏武將軍！”紅緞猛然間站起來，走到魏敏面前，“魏武將軍還好嗎？他現在在哪？”
”你認得我阿爺？”魏敏也驚訝不已，“我阿爺讓我先護送小花紅姐姐離開，他斷後。小新哥哥說我阿爺他們會在長安和我集合。”魏敏拉住紅緞的衣袖，“小新哥哥是阿爺的暗衛，他只是想上山搶些盤纏，送我去長安。他是好人，你放了他吧。”
“他是魏武將軍的暗衛？”紅緞想起張小新的臉，皺緊眉頭，“乾一，去把那小子給我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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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從發生張小新襲擊事件後，乾一時刻不停在紅緞身旁，他走出房間，招呼幾個院子裡正在磨刀的山賊，去地牢帶人。
紅緞安慰魏敏坐下，“我已經派人去地牢了，你先在這兒等著。”她轉身衝站在一旁的夏荷說：“至於你的情況，我已經瞭解了。其實我找姑娘上山，只不過是我在山上太無聊，想找些人陪陪我。”
秀兒接話道：“紅姐姐還教她們識字呢。”
紅緞嘆了口氣，“山賊果真不中用，本來挺好的事情，竟然讓他們搞成這樣。我待會兒就派人將你護送下山，如何？”
“那就謝過紅緞姐姐了。”夏荷給紅緞施了一禮，心裡莫名想起張小新被帶走時的身影。“也罷，等再見張公子一面，便下山去。”
“誰是張小新？跟我們走一趟。”山賊衝地牢裡大喊，回聲激盪。張小新被吵醒，見喊自己的名字，忙跑至牢門口，“是我是我！我就是張小新！”
張小新走出牢房，一想到張老頭看自己的眼神，就忍不住笑出聲。
魏敏眼尖，看到張小新走來，忍不住跑出去接他。"小新哥哥，你沒事吧？"
張小新嘿嘿一笑，"我怎麼會有事，小主人他們有沒有為難你，給我說，我去教訓他們！"
"沒有，紅姐姐說她認識我阿爺。走，我帶你去見她。"魏敏拉著張小新袖子往屋子裡跑。
紅緞看著吊兒郎當的張小新，有些難以置信，"你是魏武將軍的暗衛？"
"是又怎樣。"
"你說魏將軍會和你們在長安匯合，可是真的？"
張小新想起那位頂天立地的漢子，看到魏敏站在一旁殷切地瞧著自己，心裡發悶。
小主人，我不是有意要騙你呀，你莫要怪我。
紅緞見張小新沉默不言，皺眉道："怎麼不說話，難不成你在說謊？"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你以為你是誰啊。"張小新白了她一眼，這個女人，自我感覺異常良好。
"我是前朝靖王之女，蕭紅緞。魏武將軍我素來敬仰，小花紅更是我堂妹。"
"原來都是誤會呀！自家人，自家人。"張小新似乎已經融入魏將軍暗衛這個角色，更忘記了他的任務是殺死小花紅。
好吧，誰在乎呢？此刻唯有活著走下山，湊夠盤纏去長安，才是最重要的
張小新又要開始騙人了，他不明白，為什麼做一件好事，也要說謊。
在張小新一番口舌之後，紅緞勉強相信了他說的話，於是安排兩人住下，又讓秀兒送夏荷下山。
張小新跟了過去，走至山門口，他仍沒想出任何挽留的話。
你別走了，跟我去長安吧？哪有這麼傻的人，再說，夏荷與他不過萍水相逢，說不定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夏荷先開口："多謝公子相送，剩下的路就不勞公子了。"
張小新撓撓頭，大大咧咧說："你不多在山上住兩天嗎？其實山上挺好的。空氣清新，環境又不錯。"
"是很好，只是我離家這麼久，阿爸一定很擔心我，該回家了。"
張小新沉默了，秀兒牽匹白馬從山寨走來。
"夏姑娘，我們走吧。"秀兒招呼夏荷上馬。
"如此，多謝秀兒姐姐了。"夏荷看了張小新一眼，見他痴痴望著一旁的樹，不知在想些什麼。
人已走遠，張小新心裡空落落，失魂落魄般回到紅緞給他們安排的小院，魏敏正倚著門，等他回來。
夕陽餘暉一點點從牆上剝落，暮夜中一個等待的人，和歸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