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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溪邊

落雨花,單聽到這個名字,誰也不會聯想到這是一個殺手組織,事實上也是如此,凡是見過孫成伯的人,都對他的評價是,他本該是一個書生。孫成伯的年紀誰也不知道,不過他的外貌卻是就像三十多歲的人一樣。但是稍微瞭解過他的過去的人就會知道,他絕對不會是三十多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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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誰能三十多歲便創立了偌大的落雨花,籠罩在整個江南的殺手網。漢國的快活林,吳國的落雨花,這是名震江湖的兩大殺手組織。事實上,單論組織的實力,落雨花更勝一籌。孫成伯住在一個江南院落中,小橋和假山遍佈,亭子更是不少。孫成伯坐在亭子中,他的身邊站著兩個人,一個叫耶雄,一個叫楚川。他們皆是孫成伯的心腹,也是落雨花最有名的殺手。

耶雄說道:“老大,長安來的信。”隨後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了孫成伯。孫成伯將手頭的棋子放下,他看了看信封上的名字。“原來那老家夥還沒死。”接著他開啟了信,看完之後將信隨手一疊,交給了耶雄。

“去建安城,將這封信交給王良。”孫成伯說道。

“是。”耶熊剛準備離開,孫成伯叫住了他,“王良你知道是誰?”

耶雄笑道:“吳國的新王。”

孫成伯揮揮手示意他下去,身旁的楚川問道:“老大,難道有人要對付王良?我們在江南,可是和吳國有過合約的。”

孫成伯說道:“不是對付王良,而是另外的事情。對了,你去替我辦一件事。”

…………

楊彪虎是遠近聞名的楊家堡的家主,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氣,不過他更有名的是在其他地方。深夜,街道上已經沒有了行人,突然腳步聲響了起來,一個身影從遠處漸漸走來,他手裡拿著刀,走向了楊家堡。

楊彪虎沒有睡覺,他已經提前知道了有人要殺他。他已經派下了人埋伏在整個院子,自己則站在院中,手鍊拿著一柄九環刀。他闖蕩江湖這麼多年,還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怕。

院門突然被撞開,跑進來一匹馬。只不過馬上並沒有人。那匹馬像是受到了驚嚇,撞開院門後就直奔楊彪虎跑去。楊彪虎不急不緩,九環刀高高揚起,隨著刀環碰撞的聲音,那匹馬應聲倒地。楊彪虎微微喘著氣,畢竟是不比當年了,當年他號稱塞北十八騎之中的老大,縱橫塞北十幾年,後來遇到仇殺,只有他一個人逃了出來。逃出來之後他就回到了家鄉,憑藉著多年來搶到的錢財,搞了個楊家堡,也算是過的快活。

楊彪虎將刀斜放,血順著刀尖滴到地上。他剛放鬆了警惕,突然就感到一陣風吹來,隨之而來的一個身影如黑夜中的閃電一般,由不得楊彪虎抬手,一柄冰冷的刀就帶走了他的生命。他想叫,但是喉嚨就像堵著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

陳項將刀收進刀鞘,隨後戴上斗笠,縱馬離開楊家堡。待到他回到快活林,天剛破曉,徐伯打開門,正好看見一路風塵的陳項。

“進來吧。”徐伯說道。

陳項取下斗笠,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怎麼沒見孟星?”

“他接了任務,出去了。”徐伯答道。

“哦。”陳項隨口應了一聲。

孟星躺在地上,肚子裡已經沒有了一點食物,他感到身體沒有一點力氣,他來到了一片草地上,就這麼躺在草地上,旁邊不遠處是一條小溪。潺潺流水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他強撐著身子來到溪邊。溪水清澈,他趴在岸邊喝了起來。隨著清冽的溪水入肚。他這才感覺到那燒灼的感覺減輕了些。他不是沒有試過捱餓,他從小就開始適應。但是長大之後,儘管他已有了賺錢的能力和本事,高老大也會給他不少的錢財。

但是他都不在乎,他對於錢並沒有一個概念,只需要能吃飯就行。這可能是源於童年時候的記憶,雖然孟星也記不清童年的記憶是什麼樣子。那或許是黑色的白色的。因為他的眼睛裡只能看到這兩種顏色,他的眼睛也只有這兩種顏色。

孟星的眼眸黑白分明,每一個見過孟星的人,都會被他的那雙眼睛被迷住,雖然孟星並不自知。後來在高老大收養他後,有一天聊天的時候告訴孟星。當時若不是他抬頭看了高老大一眼,高老大不會給他那塊饅頭,也不會帶他走。

可是孟星討厭自己這雙眼睛,它已經見到過太多的別離,太多的痛苦了。那是身體無法承受的痛苦,卻還是讓眼睛一絲不剩的全部看到了。想躲也躲不掉。

孟星每次接到任務之後,不知怎麼,他總會落入飢餓的情況中。只要離開了快活林,他就好似忘記了吃飯似的。只要接了任務,他就滿腦子只有完成任務。為此他忍受過很多次的餓。有時候是在白天,但更多是在黑夜裡。

在晚上,如果不睡的話,人會感到尤為的餓。不過現在是白天。而孟星來到了一片野地,他並不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城鎮或者村落。只有一條小溪,一條小溪流過草地。孟星喝完水,感覺自己恢復了些力氣,但還是不想動。

如果不是飢餓的感覺太難受,他倒是寧願自己一動不動的。他又回想起在快活林裡的日子了。他一直住在快活林,是徐伯給他做飯。

“陳項那小子……”孟星突然想到陳項。陳項與他差不多大,也是由高老大收養的孤兒。於是他們成為了朋友。有時候,人與人之間成為朋友這件事,很大程度上是由老天註定的。孟星還記得那天晚上,他餓醒了之後,一個人悄悄走到了小酒館中。

他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偶爾會喝水,大口大口的喝水,然後就又恢復到不動的狀態,他雖然肚子裡像火燒灼一般,但卻是不想去自己做飯。

這是由於孟星懶麼?或許吧,陳項總是會這樣說他,“懶死你得了。”

而這時候孟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看起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還在和飢餓做鬥爭。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就習慣了和飢餓作對。

孟星又喝完一大壺水之後,從他身後亮起了一盞燈。孟星沒有回頭,他知道現在能在想小酒館的,只有徐伯和陳項。陳項也是常年住在快活林,每當他一完成任務,就馬不停蹄地回到了快活林。

“孟星?”果真是陳項,他將燈放在桌子上,昏黃的燈照的整個小酒館有種冬天的感覺,就像是外面大雪紛飛,而屋子裡亮著一盞溫暖的燈一樣。陳項看到孟星發青的臉,還有他捂著肚子的手,就知道又是孟星的老毛病犯了。

“餓?”陳項問道。

孟星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他只能微微點了一下頭。好在陳項知道他的情況。他起身走向廚房。“等著。我給你做蛋炒飯。”

深夜裡,屋子外面不停叫著蛐蛐兒和不知名動物的叫聲,孟星的臉被燈光照的忽明忽暗。不一會兒蛋炒飯的香味傳到他的鼻子裡。陳項端著兩碗蛋炒飯走了過來,他將其中多的一碗放在孟星面前。隨後自己坐了下來,“吃吧。”

孟星大口吃了幾下蛋炒飯,“謝謝你。”他有力氣說話了。

“咱倆之間談什麼謝啊。吃吧,一定要吃完啊。”

兩人就像比賽似的,爭著搶著要看看誰先吃完。終於陳項嚥下了最後一口,而孟星還剩下小半碗。

“你這應該是耍賴。”孟星指著碗說道,“你給我那麼多。給自己的那麼少。”

“老子炒的飯,你還好意思說,而且還讓你吃最多。行了吧,能對你做這種事的,也就只有我了。”陳項說道。

“你聽沒聽說過胖子殺手?”孟星突然問道。

陳項一愣,“胖子殺手?什麼意思?”

孟星解釋道:“就是吃的很胖的殺手。”

“這個,倒是沒有。咱們殺手要的是敏捷和靈活。變胖了那不就是找死麼?”

“對。再讓我吃那麼多,你就是想讓我死。”孟星突然正色說道。

“好小子,有骨氣,以後我都不會再管你。餓死你得了。”陳項端著碗就要走,看到孟星手裡的碗,一把奪了過來,“拿過來吧,還吃。”

孟星倒是無所謂,反正他只要不感覺到餓就行了,他也不喜歡飽的感覺。那感覺會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頭在不停吃的豬。而獨自鼓起又癟下去,實在是不好。孟星倒是寧願它一直癟著。當然最好的就是不鼓也不癟。

孟星又想到了那天晚上,陳項給自己做的蛋炒飯。他的劍放在了一旁,這兒附近應該沒有人,孟星打算在這兒躺著睡一會兒。只睡一會兒就好了。在夢中就不會感覺到餓,等到醒來的時候也就不會感覺到餓了。

孟星對此是很有經驗的,畢竟他已經餓了太多次。而如果不找個方法來逃避掉飢餓的痛苦的話,他或許就無法忍受下去,而活到現在了。

待到他醒來的時候,天空中已經佈滿了星星,他的名字叫孟星,這是高老大給他起的。雖然孟星沒有問高老大為什麼要給他起這個名字,但是他總是很愛看星空。每次在離開快活林的時候,他就會躺在草地上看星空。像現在這樣。

他之前以為快活林的星星,是與其他地方不同。可是現在當他看到星空的時候,並沒有找到什麼不同的地方。每一個星星都在它們所處的位置上,一刻不停地閃耀著。不是人們看不到它,而是沒有用心去看。

在白天,那些星星也會是在天空中的,只不過太陽的光太強了,所以無法看到。孟星曲肱而枕,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恢復了些力氣。他只有在決定要出手之前,才會吃飽飯,然後殺死目標之後,他甚至會感覺到噁心。

不僅是厭惡了殺人和殺手這個身份,他更厭惡自己。

身邊有蛙鳴,還有促織的叫聲。不遠處,他看到溪水長有蘆葦水草的地方,那飛起了幾隻螢火蟲。

“這一切都很美,真的都很美。”孟星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