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這個校園裡有三大不可思議的怪談哦······
“不是廁所裡的花子，不是會走動的人體模型······
“校園怪談一，徘徊的學姐。
“在五樓徘徊的學姐，面臨著高考。
“第一次高考前夕，腹瀉，高考錯過。
“第二次高考前夕，擔憂，禁食，倒在考場。
“第三次······沒有第三次了。
“第三次，學姐在五樓縱身躍下，夜夜在走廊裡徘徊。
“校園怪談之二，屋頂的蝙蝠。
“屋頂的蝙蝠，會吸食學生的腦髓。
“無腦的學生，指引著壞孩子，踏上不存在的階梯。
“壞孩子消失了，多了個無腦人。
“壞孩子注意了，屋頂的蝙蝠在遊蕩。
“校園怪談之三，哭泣的古樹。
“校園的後操場，古樹直指天空。
“歷經苦難，夜半在哭泣。
“公主公主，不要復仇。
“公主公主，不要踏入迷霧。
“公主公主，我苦難的公主。
“哇啊——小唯，嚇到了嗎？！”
“嚇到你個大頭鬼！”小唯將書卷起來，重重在瀟瀟頭上敲了一計。
“一大清早就講什麼鬼故事，神神叨叨的，一點都不嚇人！還有，最後一個公主是什麼鬼啊？！這個鬼故事什麼時候出現的？”
“我也不知道啦~聽學姐說的，也就是這幾年才出來的啦！”瀟瀟捂住頭，有些委屈：
“不過說不定是真的呢？聽說前幾年真有跳樓自殺的！而最近許多人都說夜晚五樓有東西在飄！”
“吵死了。”從前桌幽幽傳來一個聲音，“那麼感興趣你們晚上去一趟不就行了？”
“鬼啊！！”還沉寂在自己的鬼故事中的班長大人尖叫起來，卻發現周圍的人，包括之前一直在睡覺的黎言，也抬起頭，默默注視著她。
“我？”前桌的女孩抬起頭，一頭長髮半掩面，聲音依舊幽幽。
“哈？！”
“啊啊啊，木同學對不起對不起！”
——————
“真是的。為什麼要大晚上出來呢？”
黎言嘀咕著，抬頭望天，有些無奈。
這是一個寂靜的夜，夜空無星無月，只有抹不開的雲。
白天，由於那一聲“鬼啊”令班長大人連連道歉，最後偷偷提出邀請木勻楠一起進行晚上的校園探險。
出乎意料，對方竟然答應了。
至於為什麼會聽見幾個小女生偷偷摸摸談論的內容，黎言也很無奈。
他的聽力遠超常人，趴在桌上睡覺時，幾個小女生嘰嘰喳喳的，讓他醒也不是，睡也不是，只好繼續這樣趴著了······
黎言本來是不想來的，可禁不住家裡某只狐狸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受不了才只能跟上。
回想起某狐狸的表現，黎言不由得感到頭大。
————
“不要啊！！！你們學校本來就不大乾淨，怎麼可以讓小唯獨自一人晚上去那裡！”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淡定，不是還有兩個女生嗎？而且檮杌是肯定會偷偷跟著的。”黎言本來是在書閣裡安靜喝茶看書的，可腿上抱著一隻狐狸，這書還怎麼看？！
踹！
“不要不要，老闆你太不懂憐香惜玉了，再怎麼樣那也是幾個小女生誒！！！”紅狐狸又撲了回來。
“你憐香惜玉，你去。”
紅狐狸頓時焉了，淚奔，“可我去不了啊！！！”
黎言本來是真得不想再理會這只紅狐狸的，可是紅狐狸的唸叨讓他很有負罪感······
短短半小時內，某狐狸就從學校可能藏著嚇唬人的阿飄一路腦補到會吃小孩腦子的怪物，再到學校隱藏著外星人，正策劃著什麼驚天大陰謀······
黎言毫不懷疑，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這座城市已經血流成河了，而整個世界，都即將被外星人佔領。
而他，也將成為縱容一切發生的惡人、魔頭······
罷了，罷了，反正當初答應老族長，會照顧那個女孩的。
就當出來散步吧。
————
回憶完畢，現在在學校門口的，是李唯和班長大人瀟瀟，哪怕在夜晚，兩個女孩依舊打扮地青春活力。
在兩個女孩邊上的陰影中，立著木勻楠，藏青色的風衣，斜挎著一個小包，黎言向上看，果不其然，對上滿臉哀怨之色的上古兇獸，似乎對女孩這大晚上的出來有些不滿。
檮杌目前無法離開《傲狠圖》太遠，只能分出一縷影子偷偷跟在女孩後頭，原本不足鼎盛時期千分之一的實力，更是最多發揮出一成。
不動神色地向檮杌打了個招呼，黎言隱去了身形，在幾個女生背後默默跟著。
————
“我們應該怎麼進去呢？”小唯率先提出了疑問，“學校晚上應該是有門衛的吧？而且還有監控。”
“安啦安啦。”我們的班長大人胸有成竹，“我們只要和門衛大叔說是去拿作業的，那個大叔每次到了晚上喝醉了都會睡得死沉死沉的，動靜小點沒關係。而且學校教學樓內的監控這兩天壞了，還沒來得及修呢！”
“原來你早有準備······”小唯有些無語，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木勻楠也默默地點了點頭。
“真不會被發現嗎？”小唯依舊有些擔心。
不會的。
黎言很是篤定。
作為一所名校，這所學校的監控自然不是女孩說的那麼簡單。
不過，這座學校的監控早已名存實亡。
身為莫語，異類強者所暫居的地方，這所學校的實際監控者早已換人了。
莫語這段時間雖然不在學校，但仍不會有異類輕易闖入這裡，他們甚至會自發地守衛著這個地方，讓這所學校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固若金湯。
不過檮杌的戾氣，卻讓這些異類默不作聲。
雖然為了維護木勻楠，檮杌同樣隱去了身形，但是那不可忽視的戾氣，卻明晃晃地告訴所有異類，這位上古兇獸此時對這裡起了些興趣。
少年卻是忘了，更讓異類們所忌憚的，還有身為可孤公子的他。
——————
幾個少年人輕輕鬆鬆進入了校園。
瀟瀟走在最前，一往直前，頗有一夫當關，萬沒難開的氣勢；緊跟著的是李唯，在好友身後，一直情緒低落的女孩，多了許活力；最後正是木勻楠，默默跟在隊伍最後頭，存在感很低，總有一種隨時會丟失的錯覺。
寂靜的校園，似乎只有三個女孩的呼吸聲。
黎言依舊尾隨，如同黑夜裡的幽靈。
女孩藏青色的身影，總是讓他想起深沉的夜。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在那看似寧靜的夜空背後，盡隱藏著怎樣的波瀾壯闊。
在少年看不見的角度，女孩握緊微微發熱的木符，嘴角上揚，勾勒出一抹小小弧度。
——————
藝術樓五樓
在教學樓的五樓末端，有一個大陽臺。
中午的時候，那裡採光很是不錯。
理論上應該是有許多學生會選擇在那裡歇息的，可事實卻是，哪怕是中午，這裡依舊令人覺得陰風陣陣，總有一種抹不開的壓抑之感。
再加上幾年前傳聞有人在這裡墜樓，久而久之，就更少人來了。
順帶一提，在陽臺右側，可以看見一棵差不多五層樓高的大樹，據說有百年的歷史了，總是生機盎然，卻傳聞這棵樹夜裡會發出“淅瀝淅瀝”的聲音，像是雨聲，又如同哭泣一般。
陽臺前方，可見一座鐘樓，據說有蝙蝠在棲息，夜裡會有東西撲稜著翅膀飛過。
“要到五樓了哦。”
幾個女生正在四樓，李唯悄悄對著瀟瀟說道。
“知道。”瀟瀟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緊張。
“樓上是不是有什麼動靜？”不知道是緊張還是什麼原因，李唯總覺得樓上悉悉索索有些聲音。
“是嗎？”瀟瀟頓住腳步，關了手電，側耳聆聽。
樓上好像真有什麼聲音，似乎有人走過。
······
校園怪談一，徘徊的學姐。
在五樓徘徊的學姐，面臨著高考。
第一次高考前夕，腹瀉，高考錯過。
第二次高考前夕，擔憂，禁食，倒在考場。
第三次·······沒有第三次了。
第三次，學姐在五樓縱身躍下，夜夜在走廊裡徘徊。
······
“是不是學姐在遊蕩？”這回瀟瀟不緊張了，壓低嗓音，聲音裡卻是難掩的興奮之感。
“不會有什麼危險吧？”小唯又有些擔憂。
“不會啦！所謂鬼魂，不基本都是無形之物嗎？只要不怕不就行了？”
黎言在後面聽著，有些悵然。
也只有這樣還在學校裡的小女生，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了。
鬼魂自然是無形之物，不過生物的惡意同樣是無形的。
但誰說無形的事物就無法照成傷害了？
如果真得那樣的話，這個世上哪裡會有那麼多的悲劇？
黎言感到胸口悶悶的，十分難受。
思緒好像偏了。
抬起頭，黎言看見幾個女生正要進入五樓，走在最後的木勻楠剛剛回頭瞥了一眼，似乎什麼都沒發現。
“怎麼了，木同學？”小唯壓低聲音問道。
“沒事。”木勻楠搖了搖頭，這回黎言終於發現女孩手中好像握著什麼東西。
還有那個小挎包······有種奇怪的感覺。
但黎言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察覺到某種微弱的氣息，同時聽到了樓上新的動作。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黎言覺得，自己的嘴角在不斷地抽啊抽。
幾個女孩正貓著腰，小心翼翼踏入了五樓。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偷偷探出了頭，望向走廊的末端，她們看見一幅極美的景象：
一襲白色華服的人兒，一頭青絲隨意披落，鋪在身上，整個人似乎閃著光，隨時都會飛昇而去。
聽到動靜，那人轉過身來，皮膚是幾近透明的白，精緻的五官，一目雙瞳，如流水般清澈，細看卻又寫滿了滄桑。
“李老師？！”小唯驚呼，瀟瀟和木勻楠亦是滿臉的驚訝。
他們沒有想到過，在李從嘉那副老氣的黑色鏡框之後，隱藏著卻是這般絕世的容顏。
李從嘉察覺到兇獸的氣息，眉頭微蹙，又看到女孩們身後的黎言。
黎言抬起手，食指豎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李從嘉舒展眉頭，笑了，眼睛眯起，乾淨如同孩子。
幾個女孩一愣，竟是有些痴了。
就連黎言，也是一呆，敏銳地察覺到，這位徘徊千年的行者，有哪裡不一樣了，好像終於做出了某些決定。
李從嘉不再看黎言，轉向了幾個女孩，雙目微合，氣勢帶了些威嚴：
“你們幾個小姑娘，大晚上跑到學校裡，不怕被發現了挨處分嗎？”
“那個那個，這個······”
“你們是來探險的吧？”李從嘉眉頭一挑，雖是疑問句，語調卻是肯定。
這回瀟瀟反應過來了，往前一蹦，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不不不，只是我想來的，和她們沒關係！”
“呵呵，”李從嘉又笑了，氣勢一收，笑容帶有些狡黠，“我管你們來做什麼呢，只要別打擾到我賞月就行。”
賞月？
女孩們滿頭黑線，齊齊望向窗外，今天這滿天雲彩，哪裡來的月可賞？
“你們想知道關於那個女生的事嗎？”李從嘉望向夜空，有些飄渺，“那麼多年過去了，你們在這裡是找不到什麼的。
“當初她就是從那個地方掉下去的吧？摔得很慘，但父母哭得更傷心。”
那個故事是真的？
女孩們有些驚訝，在此之前，她們以為不過是個怪談罷了。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後來被校方壓下去了，那女生的父母也早就離開了吧。真是的，為什麼總有人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呢？”李從嘉的聲音裡有抹不去的悵然，“小姑娘們，記住了，生命比什麼都珍貴。
“如果你們真想找到些什麼的話，可以去那裡看看，小心點就是了。”李從嘉指指前方的鐘樓，掃過木勻楠，眼神意味深長，“不過應該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三個女孩小聲說了聲“告罪”，跑過李從嘉，要從另一側的樓梯溜掉，卻又被叫住了：
“等等。”女孩們轉過頭，看見李從嘉豎起的手指，“要保密哦，大家都一樣。”
黎言在經過這位千年前的行者身旁時，聽到他在小聲嘆氣：
“現在想想，這樣的生活也挺好的······要好好活下去啊。”
黎言突然意識到，那句“保密”不僅僅是對女孩們所說，更是對自己說的。
——————
看見人都離開了，李從嘉轉了回去，收起所有表情，就這樣倚著欄杆，靜靜立著。
最近傳的風風火火的白色鬼影，也正是夜裡一身白衣，出現在五樓的李從嘉。
伴隨著陰風陣陣，一個半透明的女生出現了，低著頭：“李老師。”
“嗯？”
“那個在學妹們後面跟著的，是老師的學生嗎？”
“······嗯。”
“李老師，他和你很像。”
李從嘉沒有說話，就這樣立著。
女孩似乎做出了某種決定：“李老師，我要離開了。”
“決定了？”
“嗯，但······以後是不是只有李老師一個人了？”女孩有些躊躇。
“沒事，一直都那麼過來了。”
“李老師······謝謝啊。”
女孩的身影漸漸淡了：“李老師，知道嗎，世人皆道李煜是個無能之輩，但我不是這樣想的。如果他真是一個昏君，又怎麼能讓百姓為他的死亡哭泣？”
道德遺文在，興衰自古同。受恩無補報，反袂泣途窮！
這是後人對李煜的悼文。
女孩的身影漸漸淡了，但話並沒有說完。
“這樣繼續遊蕩徘徊，不是好的選擇，對吧？無論是怎樣，都不過是生前的殘渣而已。”
“殘渣嗎······”望著女孩消散的地方，李從嘉喃喃道，“不過是些殘渣，為什麼還要一直糾結著呢。”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
墜樓女生曾經是李從嘉的學生。
本來對於這個女生，他是缺乏印象的。
哪怕知道她墜樓了，也不過是惋惜一下而已，早已沒有了悲秋哀月的情懷。
某個夜晚，他一如既往地來到五樓時，卻發現徘徊的女生。
他沒在意，不過是小小的地縛靈罷了。
兩人各佔一隅，女孩經常在走廊遊蕩，而他，也只有在這樣的夜，才卸下偽裝，追憶著過去。
女孩知道這位李老師才華橫溢，精通音律，卻從不寫詞。
他常常會低吟一些詩詞，有那些名人大家的，也有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也正是那一曲曲或華麗，或悽美的詩詞，令她夜夜沉迷。
不過，唯獨沒有一人，李煜，那位江南國主。
她對此不是沒有猜測。
最近，情況卻是變了。
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詩詞幾乎令她落淚。
她看見了，一個孱弱無能，消失在歷史煙塵的亡國之君；一代蓋世詞主，卻是萬古流芳。
這是文史專家對千秋詞主的評語。
是不是也道出了他的怨和戀？
一千年的沉寂，一首動人的輓歌。
他終於還是放下了。
那麼，自己又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十年了，不過是考試失利，不過是十年，重新開始，還來得及吧？
走之前，要向父母道個歉。
本還想等著李煜的最後一首詞的，但還是算了。
“如果還有其它鬼······讓他們知道我死後夜夜有李煜相伴的話，會嫉妒地再死一遍的吧？”
——————
直到跑到三樓，幾個女孩才松了口氣，小唯發現班長大人有些失望。
“怎麼了，瀟瀟？”
“沒想到那個怪談是真的······但也沒想到第一個怪談是因為李老師······”
“那你還想看到些什麼？一個腦袋開瓢的女鬼，在走廊裡飄來飄去？”李唯滿頭黑線。
“確實有這個打算的啦，雖然也覺得不太可能出現······哦對了，以前怎麼沒發現李老師也是個美人呢？尤其是眼睛，好漂亮！”瀟瀟有些振奮。
“那是因為李老師是一目雙瞳，平日裡不過刻意用眼鏡和頭髮遮擋了而已。”木勻楠又幽幽插了一句。
“一目雙瞳？以前好像也聽說過這種事情，這好像是古代帝王之相吧？”
“是吧，可是這種異樣的相貌，無論在古代還是現代，都不會受歡迎。”木勻楠的聲音有些低沉，“尤其是那些生錯時代與地方的絕代佳人，更為悲涼。”
“所以平日李老師要把眼睛藏起來嗎？”瀟瀟雖然有些不明白木勻楠的話，但聽出女孩語調中的悲哀。
“或許吧。但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好好活下去。”木勻楠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答道，也許，她指的是那位跳樓的學姐。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更應該珍惜當下。
事實上，令木勻楠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護身符失去了溫度，好像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木符。
之前在到達五樓的時候，手中的木符有一瞬間變得更燙，她以為和後面的跟蹤者有關，後來認為是錯覺。
但現在想來，卻不是這樣的。
簾外雨潺潺······
一曲《浪淘沙》，再加上一目雙瞳，李從嘉這個名字，讓她有個大膽的猜測。
從嘉，李煜······
中間一段引用文史專家何西來對郭啟宏的《千秋詞主·李煜傳》，貼出原文如下：
一個孱弱無能的亡國之君消失在歷史煙塵之中;一代蓋世詞主卻能萬古流芳。這是運道，這是人生，更是宿命。一千年的沉寂，在作者筆下迴響，綻放出淒冷的煙花。這是一首動人的輓歌。
文史專家 何西來
包括後面一篇《硃砂痣》，也都可以視作那本李煜傳的有感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