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腮鬍子猛得抬頭,藍色的眸子裡怒火簡直要噴出來,嘰裡咕嚕的語言如雷霆般隆隆作響:
“是你……是你,卑鄙的異族領袖,一定是你,動了手腳!”
讓他被困在這座城市兜轉,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回家的道路。
“無名的流浪者,你在讓奧丁蒙羞。”
少年輕描淡寫地無視了他的怒火,提起另一個話題,歌劇般的強調,蔑視又高傲,氣勢比氣勢洶洶的外來者更甚。
“何時?吾從來對神王保持忠誠!”
外來者似乎被逗樂了,方才的怒火蕩然無存,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他對他信仰不忠的質疑。
奧丁的子民從來都是這般爽朗、自信。
“那你又為什麼會被你的故鄉驅逐?”
少年話鋒一轉,透著幾分狡黠。
外來者又是哈哈大笑。
果然,虛偽的異教徒的無信者領袖,是跳樑小醜,言語間的陷阱,不過是徒增笑料。
“他們不懂……只是暫時不懂,遙遠的東方有神秘的力量,綠色的力量可以讓世界樹復甦,神王會再次歸來,引領他的子民再次走向輝煌!只要帶回那種神秘的力量,神王會理解我!”
絡腮鬍子的眼裡和語氣都帶上狂熱的色彩。
“然而你連回家的門都找不到,更不用談如何讓他們理解了。
“他們將你放逐地如此徹底。”
少年再次倒下一盆冷水,突然有些厭煩這種對話了。
“是你,是你,明明是你……”
絡腮鬍子惱羞成怒還想說些什麼,少年卻打斷了他,沒有再給他說話的機會:
“你違背了奧丁的意志,神王抉擇的命運!
“命運無法逆轉,只能選擇加速或者延緩……它終會到來,無人能擋。但是——”
少年語氣沒有變化,可世界樹卻從他的背後升起,直指上蒼,大蛇在侵蝕那棵巨樹,奧丁亦在與巨狼交戰,數不清的戰士在與巨人廝殺,直至無人站立的戰場,巨人將魔劍投向天空,米德佳爾特化作火海,支撐宇宙的世界之樹被燒燬,北歐神明的世界轟然崩塌,一個文明劃上句號。
直到星辰隕落,時間盡毀,焦土沒入洪水,文明得到了清洗。
不知道過了多久,是永恆還是一瞬,一道流星劃過天空,太陽神的女兒繼承了母親的神職,駕駛新生的太陽飛過。
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看呆了那個絡腮鬍子男,不想異族的領袖,將那最後黃昏一戰清晰還原。
領袖的聲音溫和不再,激烈昂揚:
“死亡也許正是新生!所以奧丁選擇接受他的命運,從容赴死……諸神迎來黃昏。
“他選擇了維達和瓦力……新生的神祗繼承了神的名字。
“新的時代到來,或許它尚且年幼弱小,未來異族也不會有更輝煌的時候來臨……但它佈滿了生機。
“人類重新繁衍,神明告別凡間,來到天空……這已經是最好的時代。”
“怎麼覺得他好難過喵~”傻毛毛不知不覺中放下心來,入了迷,又覺得有些困惑。
阿金動動耳朵,察覺了一些更深的情緒,無盡的落寞和……羨慕。
“是你,無名者!違背了奧丁的意志,打擾了時代的安寧,讓神王蒙羞。”
少年的聲音隆隆作響,以他此城領袖的身份落下審判,被賦予“無名者”名字的那人雙目發直,想起神王曾經自稱甘格勒力,穿著人類的服裝,帶著一頂灰色闊邊帽和平巡查著人間,發出爽朗的笑聲。
然後,神王對他怒目!
世界崩塌。
少年一把提起因受傷而原型縮水的奶牛喵,將因為後怕疲軟著的小橘白貓抱在懷裡,想接觸阿金時卻被對方給了個嫌棄的眼神,尾巴一甩高傲地走在領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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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笑笑,又是那個笑容溫和風度翩翩的黎家公子。
身後,無名者懷裡抱著的枯草,突然膝蓋一彎,從雙腳開始,到腳腕到小腿……連帶著懷裡的那團玩意兒,一道化作灰燼,消散在空中。
被賦予“無名者”的名字,存在的一切都被抹去。
橋洞下方,已經醒來正翹首的醉鬼,看見那個帶著三隻貓向這邊走來的少年,突然眼眶一紅,滑下幾滴眼淚。
毛毛醒來的時候,暖烘烘的窩邊擺著熟悉的貓糧,醉鬼窩在橋洞的另一邊抱著酒瓶打呼嚕,一如既往。
阿金回到建築工地上那座奇怪的漏風小屋,蜷在草堆上睡著正香。
滑板少年阿喵醒來時發現自己不知道被誰丟到大街上,口袋裡多出一張通往他住了很久的那座城市的火車票。
掏出手機,手指按到蝴蝶結的頭像處,想了想,還是沒有發起會話。
罷了,從此他們安安靜靜地一起打遊戲就好。
異類的生活還是不要互相干涉影響,安安靜靜就好。
火車票是當天晚上的,有一件事情現在做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在有人闖入自己空間的時候,阿金微微抬抬眼皮,看向那個氣喘吁吁還抱著滑板的男孩。
敏捷地一爪拍開對方企圖摸向自己腦袋的鹹豬手,使得男孩只得換個方向,改為撓自己的後腦勺:
“雖然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但要是能放下還是放下吧。”
對上黑貓金瞳眼底的審視,男孩有些尷尬:
“嘿嘿,這只是來自一個笨蛋前輩自作聰明的建議。”
他還在尷尬,黑貓卻把他留在自己窩裡突然一溜煙地跑了,再回來的時候嘴裡咬著一件東西。
一條長長的繩子,斷掉的部分被人細心綁好,中間是一個有些眼熟的玻璃瓶。
“啊,你找到的?謝謝啊!咦,這是……”
阿喵發現小玻璃瓶中除了自己放進去的竹葉,還多了一團小小的,糾纏在一起的枯草。
~~~~~~
遺文閣內。
“啊!”一聲慘叫,然後樓上又是叮呤哐啷的動靜。
紅狐狸不知道第幾次狼狽地從樓梯上滾下。
“老闆,有鬼,有鬼,一隻鬼貓,它偷了你的項鍊!它還撓了我英俊瀟灑的臉!啊啊啊,啊咧?”紅狐狸看見自家老闆正在撓著一隻黑貓的下巴,對方非但沒有反抗,反而任其撫摸,喉嚨裡發出舒服的呼嚕聲,哪見方才在樓上的兇悍?
“啊!老闆,你可不要背叛我,背叛了革命啊!”
紅狐狸作西子捧心狀,潸然落淚,不過以他現在這一狐狸身,看起來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當然是選擇無視它咯。
遺文閣的主人擼夠了貓,拿過先前被黑貓拖去的那條項鍊,從懷裡取出一個小錦囊,倒出小小的一團東西,小心翼翼地裝進玻璃瓶子:
“拿好了,就把這個一併交給他吧。”
黑貓從窗戶跳出,少年也望去,周身瀰漫的氣息讓紅狐狸停下了耍寶。
一種薄涼的情緒,後又化作冷意直到肅殺。
最後,只剩下無可奈何。
可孤公子的驕傲,怎麼會允許一個無名者玷汙自己朋友最後一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