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儀從空中落下,乘著月光輕巧向白狐掠去。
白狐躺在地上齜牙,對著那個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女人。
在女戰神繞過月光已經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白狐突然暴起,就要將某人往空洞裡推去!
看起來狠毒的想法,細想細想又是傻得天真。
女戰神的身影在白狐面前一個閃爍,就消失不見。
“嗚!”
白狐已經收不回動作,嚇得趕忙閉上眼睛,面上有些驚慌。
卻有一股力道從身後將她拉了一把,然後耳邊傳來某人的嘆聲,吐氣如蘭:
“好凶的美人,又好笨的美人。”
白狐沒有吱聲,抑制住胸口翻騰的氣血在地面一個翻滾就要向某人背後的洞口掠去。
沒跑幾步,就感覺頭上被敲了一記,失去意識。
常儀緩步走來撿起地上的梳子,悠悠又是一聲嘆:
“不乖的美人。”
~~~~~~
白梨花睜眼,察覺自己躺在榻上。
嗯,是很舒服的榻,比先前那張還舒服。
她以為自己回到了很久以前。
以為自己還是族裡那個無法無天的小霸王。
是哪個小的有心了,幫她換了新的床墊?那麼舒服,當賞。
她閉眼,企圖翻身,方才發現自己似乎被人抱在懷裡,怎麼都動不了了。
困惑地動動,再次試圖翹翹尾巴,頭頂卻傳來一個懶洋洋的女聲:
“不要亂動吶~”
然後再無動靜。
那人似乎睡過去了。
只是先前女人命令的話語似乎有著某種規則性力量,白梨花發現自己怎麼都再無法動彈。
她現在什麼都不能做。
常儀醒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己懷裡的白狐在望著石洞頂部垂下的藍色煙紗發愣,不遠處的圓形空間黑洞嗖嗖抖著冷風。
這是女戰神覺得狐狸先前房間佈置的很是不錯,撩起月光,原封不動照著來了一份,順便按照自己審美把妖嬈紫紗換做大海般的藍色。
松鬆手,彈彈指,白狐一躍躍到地上,再次化作風情萬種的老闆娘,著著一身白色旗袍。
此刻她正跌坐在地上,眸兒溼漉漉的,望來透著無限委屈,像小鹿一般。
美人含淚,我見猶憐。
尤其是對男女通吃的某人。
常儀俯身就將美人扶起擁入懷中,嗅著白狐發上的馨香,悠悠嘆道:
“吶,真香,笨女人。”
“妾身可不笨,老頭子都說了,妾身可是青丘狐族幾百幾千年來最優秀的弟子……”
“那那個老頭子可否和你說過,盛極必衰的道理?”女戰神語調幽幽,纖長有力的手指夾住腹部白狐刺來的桃花簪,“吶,也許我們應該先討論一個問題,先前的媚術妾身還可以當作情趣,而後的打鬧也可以當作玩笑,而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殺死妾身,妾身可就不能不動了。”
常儀放開了簪子,也放開了白狐。
白梨花腿一軟,再次跌坐在地上,緊咬嘴唇,此刻渾身媚意不再,望向另一個女人的眼中此刻只餘下滿滿的恨意與不甘。
四目相對,兩個同樣喜歡以妾身自稱的女子目光撞在了一起,只見一個月華天成,高貴凜然;一個山野長成,本該平凡。
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的人。
是不同世界的人啊。
白狐閉上眼,細密的睫毛微微顫著:
“那這位大人可否也給妾身一個答案,妾身所邀請的客人,明明是個少年郎,如何會變成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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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個氣息與那位相近,令她渾身顫抖的女人。
女人雖然從一開始就收斂了渾身的氣勢,可不經意間流露的氣息……
白狐再次認定眼前的這位不是什麼好東西。
既然如此,不如……
噓。
周圍似乎有著些什麼。
常儀看不透種種遮掩下白狐的想法,開始有些狐疑四下張望。
她突然回望白狐,大驚。
“妾身費盡心思以為聯絡上了那位大人,不想卻……不如族滅。”
夜很靜謐。
可此時此刻,在山野,那些原本四處走動,閒庭信步的狐狸卻停了下來,紛紛仰頭看空中那變得肅殺的月。
肅殺,肅殺——殺,殺……是戰場上的氣息,蒼茫悲慟。
每一場戰爭,無論正義與非,在後世留名與否,誰對誰錯,既然出現就必有傷痛。
堆積如山的屍體,戰場的空氣也是粘稠的。
一隻狐狸走過,四下嗅嗅,停在一具屍體邊上。
長喙略使了點勁,就將屍體翻了個身,一條傷痕累累的胳膊隨著它的動作無力砸到地上。
狐狸俯身,伸舌舐去將士面上已經暗淡的血跡,露出下面一張斑駁的面。
嗚嗚嗚——
上古戰場丘狐現,仰天痛哭聲呦呦。
悲傷,久蕩不散。
一些一直深埋於血脈中的物事被喚醒了。
被引到狐族領地深處,陪伴著丫頭的離火也抬起頭。
他只聽見了四個字:
“歸去來兮!歸去來兮!”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
雖然他的名字早已被狐族除去,後又被強者重塑肉體,早已成為和同胞完全不同的兩種生命。
只是生命是如此複雜……神明也不能複製的奇蹟。
離火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像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才發現自己似被困在住所,再無法出去。
“姑姑,姑姑!”
繼老頭子離開後,狐族這代的族長是白梨花,老頭子的妹妹,他的小姑。
夜晚狐地空蕩蕩,枯槁的樹木伸出了扭曲的枝丫,似有不甘,絆得紅狐狸就是一個趔趄。
他抬頭,看四下無人,俊俏的面上流露出幾分茫然,終於察覺了哪裡有些不同。
空空蕩蕩。
他終於注意到一些事來,這些天除了沉默不語的同胞,聞聲不見人的姑姑外,他似乎沒有在族地裡看見其他的生靈。
他本以為是族人都不想再看見他的緣故。
空空蕩蕩的山。
截然不同於兒時的熱鬧,頂著狐耳的孩童在山間嬉戲打鬧,被大人倒提著尾巴對著屁股就是一頓猛抽。
那時天總是晴的。
而今,此刻夜晚,紅狐驚惶的聲音很快就被山野吞沒,無人應答。
他終於察覺,狐狸的山早就死了。
卻也是此時此刻,山野的狐狸開始暴動,向山頂急速奔跑奔跑,向著月的正下方。
空中掛著一輪一輪被放大數倍並不皎潔的月,如冬天的湖面一樣死寂,生機被掩蓋。
蒼白森冷,將萬物蒙上一層青白。
群狐的蹄下卻是生風,似堅定了某種信念,歡快就要飛起。
山那裡,山那裡!
山那裡有些什麼?
一輪大大亮亮圓圓的月。
圓圓的月下有些什麼?
漆漆黑黑的空洞,嗚嗚嗖嗖刮著怪風。
狐狸們又想做些什麼?
來來來,排好隊,在洞口。123,預備跳——
阿咧?
第一只高高躍起的狐狸並沒有感受到被怪風撕裂的痛楚,而是糊到了一面無形的牆上,彈出的爪子甚至沒有在其上留下一點抓痕。
一隻狐狸抬頭,發覺面前多了一面銀白色的高牆,淌著如流水般流瀉的光芒。
還有一種在過去在夜晚熟悉的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高挑纖瘦的身影突然從地面猛然躍起向天,地面上又多出一個坑洞來,驚得站在最前面的幾隻狐狸後退了幾步,有的甚至還踩到同伴的腳,扭頭又是一頓廝打。
餘的同胞默默後退,沒有造成踩踏事故。
然後它們索性全部蹲坐在地上,抬頭看圓月中暗暗的那個身影。
一個突兀生硬站在那裡,似將圓月從正中央割裂兩半的身影。
不知道何處投來的一道月光,朗朗的,清清的,沖淡了森冷的氣氛。
似乎天地間的光芒都似乎聚到她的身上來了,要與明月爭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