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山裡靜悄悄，一切聲音好像都被圓月下的空洞吞噬，更顯得圓月中的那人不凡。
翩翩銀甲來是誰？九天仙人下凡間。
吶，說人話。
那人還懸浮在半空中，線條簡潔流暢的銀甲閃著剔透的光芒，烏黑濃密的長髮在腦後被怪風颳起凌亂，兩條修長筆直的美腿從裙甲下露出，不過從側面看去，上半身卻是一馬平川。
哈，說得再形象點？
好吧，從背影看，那是個女人；從側面看，胸是平的。
Ok，就是這樣。
她偏偏頭，凌亂的髮絲下露出一張清逸的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可堪絕世。
“吶，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要是讓你們就這樣死在這了，妾身的面子可往哪裡擱。”
女子清脆的聲音響起，不同於往日的懶懶洋洋軟軟綿綿，此刻聽起來卻是活力十足，還有一副嬌俏的小女兒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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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白色的光牆緩緩向外擴張將狐狸們與空洞的距離拉大了些，然後開始漸漸失色，像盛典上揭幕前緩緩落下的帷幕。再然後於徹底消失前掀起，調皮將幾隻還在廝打中的狐狸翻了個跟斗。
這個時候，她看起來有些興奮。
也許是錯覺吧。
打鬧過後，群狐無聲，山間還是靜靜悄悄的。
女子看似隨意站在空中，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破綻。
人靜風照動，平靜下醞釀著什麼。
“喝！”她突然動了，一聲嬌叱，用右手將看似平凡的長槍刺出同樣看似平凡的一槍。
然後收回後卻見其上不知何時掛著一張皮毛，是形似鷂鷹，足似人手的怪鳥。
鴸鳥，見則其縣多放士。
即這種鳥出現在哪個郡縣，那裡的才智之士多被流放。
女戰神皺著眉頭將左手上拽著的某白狐甩到肩膀上，換做雙手持槍，身形閃爍後隨意敲掉幾隻同鴸鳥一起從空洞躍出的鳥形妖怪再出現在原地，動作輕疾。
浮在空中，低頭，看見這些看似猙獰的妖怪，地上卻空空蕩蕩沒有他們的影子。
她竟有一瞬晃神。
身體的本能反應比大腦的反應更為迅捷，長槍一掃又是倒下一片偵察兵，她回過神來，嘆氣。
唉，還記得它們嗎，她的“同族”。
上古時期，很喜歡人類也很像人類的月神常儀屬妖族。
唉。
又是嘆氣，足下一點，退到狐狸們面前的上空中，拉開與空洞約隔著一條大河的距離。
她抖下肩膀，任後背上的某白狐滑落，輕飄飄落到地上，群狐後退，待族長靜靜躺在地上後，方重新聚攏，繼續默默蹲坐在地上抬頭望天。
只是那女人嘆氣後也沒有動作了。
從零星派出的偵察兵被幹掉之後空洞也沒有了動作，似乎對面前這個輕描淡寫就消滅了一支隊伍的女人有些忌憚，在醞釀著什麼。
過分安靜的空氣，不由令人想起一句耳熟能詳的話來，黎明前的黑暗最黑。
一身戰甲唯獨缺少一件頭盔的女戰神，就那樣垂首懸浮在空中，任一頭烏髮空中狂舞，氣息越發的沉澱沉靜。
在險境中不自察依舊歪頭看戲的眾狐狸突然齊齊打了個寒顫，目光同步，又齊齊落向某處。
女子手中倒提著的長槍，槍尖向下，烏漆抹黑與自帶月光的小姐姐不同，一眼望去，平淡無奇，似是隨手從火堆裡撿拾的一根燒火棍，不過是長了點。
再看，似聞腥風。
女人還是那副安靜的模樣，卻有暗色粘稠的液體從槍尖開始滲出，無聲無息落下，在半空中就揮發不見。
嗷嗚——嗷嗚嗷嗚——
第一聲鬼哭狼嚎響起，然後彼此開始起伏。
看不清形狀扭曲的鬼影一隻接一隻嘶吼掙扎從槍尖擠出，沒離開槍尖方圓多少的距離就被說不清的力量約束哀嚎退了回去。
依稀可以透過鬼影身上模糊的服裝，分辨出他們多是披著戰甲的士兵，各朝各代都有，漢人和外來的少數民族皆在，甚至還有外族的武士服鍋盔頭，一出場就被眾多鬼魂淹沒；若有學識淵博者在此，可能還看得出有一些或是豔麗或是簡陋的服裝，似乎出自更久遠的年代，從未在歷史書上留下痕跡。
一隻濃眉高鼻的鬼影哀嚎著飛出，卻還帶出一個面目猙獰的小尾巴，周身死氣瀰漫，血噴大口一張咬住前者的末端，末端又跟著一隻又一隻不同面貌的鬼影，數只串成糖葫蘆一般，掙扎了一會兒，最後面目痛苦扭曲融成一團；那邊還有一隻武士服的，擠出，張牙舞爪，隨意逮著一個同類就是猛地一個衝撞，眨眼間二者便一起化作齏粉，無聲嚎叫化作青煙消散；更多的鬼影還是在那一方拘禁的小小天地，交織又分散，做盤旋而舞，雙目空洞發出無聲的嚎叫。
飄飄渺渺，煙煙縷縷，在空中縈繞糾纏哀嚎的鬼影，莫名構成一幅瑰麗的畫卷。
正是那修羅鬼蜮。
“都是一些無辜的槍下亡魂，如今卻是我的軍團。”
她再次開口，聲音卻是蕭索。
“既然你們也成軍團。”
漸漸變得莊重肅穆。
“那麼就軍團對軍團，來戰！”
來戰，戰！
最後二字鏗鏘是砸到地上的，方才還在鬼哭狼嚎的亡魂一頓，向槍尖所指向的位置擠作一團，匯聚膨脹成一朵灰色不規則的雲彩，叫人看不清裡面的動靜，在空中扭扭捏捏不斷變形，看似好笑卻有一股令人心驚的氣勢開始瀰漫。
煙雲散盡，再看清時，亡魂已經在面前的一方天地排列整齊成軍團。
不論有仇沒仇，方才是否還在相互撕咬打架，現在每個亡魂面上都是堅毅的色彩，幾乎叫人忽視了那空洞洞的眼神。
將軍高高舉起長槍，再落下，一方天地，為之變色。
戰！戰戰戰戰——戰！
兩軍交匯，在空中湧動起一片海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