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打著哈欠走在路上,聽見後面有人在大聲喊個不停。
“嗨兄弟!兄弟!”
昏昏欲睡的少年只覺得這聲音呱噪無比,比汽車尖銳的鳴笛聲還刺耳。
直到那聲音跟著他走過一條又一條街依舊沒有停下,由於睏意而遲鈍的少年想到一種可能:這兄弟,喊得不會是我吧?
轉個身,看見某個已經喊得氣喘吁吁的圓臉年輕人。
看見他終於停了下來,年輕人面色一喜:
“嗨兄弟,真巧,又見面了。”
明明是你一直跟著我。
少年暗自腹誹,卻不言一語,面上表情如常。
年輕人依舊笑嘻嘻的:“兄弟,相見即是緣,再加上上次的事情,我請你吃點什麼聊表歉意吧!”
“好。”少年不動聲色,卻引著年輕人去了自己慣去的那家茶樓。
“就這裡吧。”
年輕人愣了一下,面色如常:“好。”
這一家所處有些偏僻,環境清幽看似低調,名“竹樓 ”的茶樓卻是滬都最昂貴的幾處消費場所,也是少年曾與木勻楠、南宮青見面的地方。
在年輕人爽快答應的時候,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上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
少年踏入茶樓,很顯然有人是認得他的,很快就有人走了過來,引著他們去了少年慣去的包廂。
服務員輕問少年是不是一切照常,黎言搖了搖頭,把選單轉給了對面的年輕人。
年輕人草草掃了兩眼,挑了兩個勾上,動作輕車駕熟,沒有絲毫拘謹。
茶和小茶點很快就端上來的時候,就連有些跳脫的年輕人也沉默下來了,兩人默默品茶,誰也不先開口說一言。
少年嘴角噙笑,流露出些許懷念的神態。
恍惚又回到幾十年前。
在大學的時候,柏卷書是一個才華橫溢,談吐幽默,風度翩翩的年輕人。
這種人應該是到哪都是受歡迎的吧,可學校裡有他出沒的地方,卻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這是個瘋子吧,也有人認為他是個傻子。
在那個“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的年代,人人都是慷慨激昂企圖以各種方式興國,卻有這麼一個人,視線截然不同。
他呼籲人們遵循自然規律,敬畏自然,敬畏生命。
這是一個和主流思想截然相反的觀念。
他自是不受歡迎的,可也沒有人對他多加為難,不過是眼不見為淨。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
有許多次,有人看見他在角落裡情緒激動,手舞足蹈,似與人爭論不休,可面前卻偏偏又是空無一人。
“他瘋了。”“他本來就瘋。”“他傻了。”“他本來就傻。”
“那他怎麼了?”“以他的觀點,他什麼都不是,我們也什麼都不是。”
“他是個痴子!”
同學們嬉笑地離開,若不是除了古怪的言行,他本就成績優異,平日裡也沒太多干擾到他人的學習生活,早就在學校裡待不下去了。
那個時候的大學,還是個蹣跚學步的孩子,是個包容的地方。
但他真的不過是個瘋瘋癲癲的才子嗎?
不,在他的面前,有一個看不見的朋友。
一個中山裝的少年,有雙細長的鳳眼。
他其實還是有許多朋友的,他們看似與常人無差,卻有“人”張開嘴巴,露出滿嘴尖利的牙齒,也有“人”是從水裡鑽出來的,指尖還帶著蹼,滴滴答答滲著水,窗臺上還有一個小少年,一下一下舔著手背,身後一條黑色的尾巴微微搖曳。
“柏君,你是不是要走了?”
從水裡鑽出來的那家夥率先開口。
“你們都知道了?”他端著茶杯喝了一口,依舊是那副翩翩的模樣,“不小心在一個地方停了太久,我早已乾枯,但風會重新把我送上旅程。”
“枯草哥哥,喵兒不想你走。”
窗臺上的貓耳少年爬了下來,在柏卷書腿邊蹭蹭。
“人類!為了那些人類!”
牙尖的怪物有些不滿。
“我喜歡的不僅僅是他們。”柏卷書喃喃,看見窗外的枯竹,伸手一抓,便手上無端多出一片枯竹葉,將其抿在嘴裡,眼底的光芒和唇邊瞬間綠得發亮的竹葉將那張本清逸的臉,映上幾分妖冶色彩。
他本就是妖,他是一個強者,擁有讓枯木反春的奇蹟,卻由於在不合適的地方停留太久,而不得不過早結束這一段旅程。
周邊的同類哀聲嘆氣,他卻似無所查,只是用竹葉引著貓兒一下以下蹦跳著上下撲稜,溫和的臉龐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他的異類朋友也不太多,大多數人都無法理解他對人類的親近,在離開前還有同胞的陪伴,他已經知足了。
屋裡的遊魂看著他的從容,有些不解。
攤開手,感覺空氣中能量讓身上每一處都在歡呼。
遊魂自身能量稀薄,為博生存,對於能量總是最為敏感的。
他感覺得到地下綠色的勃勃生機,雖然尚且幼小,但他幾乎已經可以看見,現在如涓涓細流的能量,終有一天可以生長出參天大樹。
這些能量和那個正在逗貓的男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一世是阿柏第一次走出荒漠,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靈,無論是人類還是阿柏的同胞,都叫阿柏歡喜……若能為他們做些什麼,那是阿柏此生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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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魂少年歪頭,將年輕人的心聲聽得一清二楚。
“只是人類才是萬物之靈……萬物之生,終究還是要看人類如何抉擇……這才是我親近他們的原因啊。以學生的身份介入,也是‘它’寬容的底線……”
大愛無疆,他愛的從來就不只是人類。
只是······這份不偏心的關愛,在同胞和人類的眼裡,都屬異類。
柏卷書站起身,伸手向前來送別的同胞一拜,聲音朗朗:
“阿柏就此別過,下一世,還望各位不要叨嘮了。”
眾多異類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不知何時被開啟的窗戶吹進一縷清風,眼前的年輕人消失地無影無蹤。
只有拿來逗貓的那片竹葉悠悠飄零空中。
也許會在某個合適的時候,清風拂過,一個年輕人從天而降,若無其事走在街上。
貓兒在屋裡嗚嗚地叫著,窗外淒厲的貓叫聲將趴在書桌前少年從民國一夢中驚醒。
抬起手,一隻紙鶴從窗外飛進,輕飄飄落在少年手上。
收到的訊息讓少年是一頓:
柏卷書死了。
創傷處在頭部,槍傷,一擊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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