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換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裝，緩步走出書閣，周身沉悶的氣息讓人喘不過氣來。
白紗裙的金髮女子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摩挲著懷裡的紅狐狸，豆大珍珠白的淚滴止不住地落下，落進狐狸火紅色的皮毛裡，不留痕。
烏鴉少年將後腦的碎髮束好，披了件黑色的外套也要出門卻被Alice拉住。
金髮女子抽出一張紙迅速寫好：
“小鴉，你是去看你哥哥，不是找阿言，對吧？”
容安看見女人那一雙海藍色的眸還噙著淚滴，點點頭：“是。”
“路上小心。”
簡簡單單四個字，她就用口型表達了。
待烏鴉少年終於走出門，路上早已不見了自家老闆蹤跡。
容軒正在電腦前焦頭爛額，又聽說有人找他，不由得有些煩躁：
“誰啊！沒見到老子這忙著啊在！”
“容警官。”
少年清冷的聲音瞬間叫人消了火，容軒抬頭看見某人，有些意外：
“小老闆，哪陣風把你刮過來了？怎麼樣，最近身體還好吧？你臉色還是不太好啊。”
“我沒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少年的語調溫和不再，要比平日冷上三分，“聽容安說，前段時間有人來找你打聽過一個詐騙犯？”
容軒有些意外少年為什麼會提起這個：“你怎麼也打聽這個？”
“在下要打聽的不是那個詐騙犯，而是那個打聽詐騙犯的人。”
“小老闆你今天不太對啊？”容軒也感到哪裡不對勁了。
“回答我。”少年眼底閃過一道精光，態度上帶了幾分強硬。
“黃浩文，生於……卒於……畢業於華夏武警學院，畢業後應徵入伍……”
這麼詳細的資料，果然容軒也在查這個人。
待容安趕過來的時候，少年已不見了蹤跡，只有他哥正好端端地趴在電腦前。
“白痴，趴在這裡睡覺，著涼沒人管你！”
“是安仔啊……我做了個夢……夢見你家小老闆來了，然後我把某個人的資料全部告訴他了……”
容安有些意外，握緊了拳，又有些憤怒。
意外的是以為老闆是為故友的死亡而來，想不到他卻來找容軒逼問黃浩文的資料；憤怒的也是老闆竟然會從容軒這裡下手。
他，到底把他們當作什麼了？
怕是從未正視過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吧。
又一顆種子被灑下了。
這邊容安的小老闆到底去做什麼了呢？
此刻的陽光有些毒辣，少年縮排街邊的陰影處，用手帕捂住嘴巴用力咳起來，若無其事地收起沾滿血跡的手帕。
在少年靠著牆休息的時候，有人悄悄湊了過來。
剛剛還看起來快要睡著的少年立刻睜開眼，盯住面前的半妖雪女。
見少年盯著自己，陸雪瑤往後一縮，又大著膽子靠了上來：
“你還好吧？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死不了就是了。”
“虧你還是個領袖呢，對人生就那麼點追求啊？不死就可以了？”
女子聽到這話不高興了，伸出冰冰涼的手指，居高臨下彎腰戳著小少年的額頭。
少年是想躲開的，奈何現在渾身上下半點力氣都沒，只好任雪女小姐為所欲為。
看著小少年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樣，陸雪瑤玩性大起，就要向小少年那看起來滑滑嫩嫩的小臉蛋伸出魔爪——所幸可孤公子及時轉移了話題：
“最近經常看見你。”
“因為研究強者的行為，是我最常做的事情呀。”
雪女小姐回答地不假思索。
“為什麼？”
“當然是我也想成為強者咯，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還問？”
遙遙馬路對面傳來三眼的呼聲，雪女小姐向可孤公子道了個別，便蹦蹦跳跳地奔向自己的哥哥去了。
可孤公子繼續昏昏欲睡，思緒飄到前幾天和某個圓圓臉小賊的會面。
茶喝完了，那小賊又恢復初次見面的嬉皮笑臉，一頓胡侃：“前輩，上次的事情實在對不起了，我姓柏，名卷書，連起來就是‘百卷書’，若姓萬，就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不過姓‘柏’通‘百’，也沒差對吧。而前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姓‘黎’吧？”
就是這麼一句話，讓少年如墜冰窟。
迷迷糊糊“嗯”了一聲，那邊的年輕人更加興致勃勃了：“就說嘛，我們肯定認識！”
少年記得，還是遊魂的時候，他對朋友最後的囑託：“阿柏就此別過，下一世，還望各位不要叨嘮了。”
再看眼前這個主動攀談的年輕人，他還是當年那個清雅如竹，虛懷若谷的柏卷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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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名字，整個人的氣質、外貌都不盡相同。
果然，他已經變了。
“……前輩，上次的事情實在對不起啊，我向來只偷那些壞人的錢包，但那天當你是普通人，身上又帶著異類氣息很重的東西，覺得會傷到你就下手了，想不到你竟然是一位比我厲害多了的前輩！前輩這可真厲害，氣息收斂地我一點都感覺不出來……”
柏卷書還在絮絮叨叨，少年已經不想聽了，起身告辭：
“這家茶樓是我名下的財產，錢不用付了，一會兒你待夠了直接離開就可以，可孤在此先行告辭。”
他沒有看見自己離開後突然沉默下來的年輕人。
柏卷書緩緩起身，身量稍許拔高，面上五官變幻，最後化作一張熟悉的臉。
“阿言，對不住了，你是個好孩子，就是實在太傲了……有些事情早就是命中註定，強行干涉只會傷到你自己阿言……只有這樣，讓你徹底失望，你才會放手不再管我這件事啊……”
可惜，雖然他對自己的死從上一世就早有預感，卻沒料到，在這件事中，少年陷得比他更深。
少年蹲了下來，將頭埋進自己的臂彎裡，一動不動。
對於這些，他又知道多少？
在某個昏暗的地下室，黃浩文蜷縮在床上，桌上擺著一天前剛用來殺死柏卷書的狙擊槍。
他此刻睡得並不安穩，細長的眉毛擰成一團，身體不住地抖動。
少年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床前的時候，某人警覺醒來，面色蒼白，眼下掛著的黑眼圈，看起來睡了和沒睡沒什麼太大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