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輕撥，似心疼又似不忿，終於將那份粘稠清掃得一乾二淨。就像是一面電子螢幕，將真實畫面染成黑色再投射出來那樣，她眼底倒映出我潮溼的眼神，勾勒出一個落魄的形象。
“別不承認啦。其實你們黃星人和綠星人有什麼區別呢？都是把內心想的東西放在表面的傢伙。真要讀你們的想法，只要看兩眼就知道了。”她手腕向下，滑至圈住我的脖項。她也沒再用力踮著，只藉著臂膀的力氣將輕微的體重掛在我身上。
我該說些什麼嗎？
我該說些什麼吧。
但是似乎無論是怎樣的語句都只是辯解，但真要我承認我是定然說不出口的。因為我連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況都不清楚，又要承認什麼呢？
如果說綠茶告訴我什麼叫恨，那這個又是什麼呢？
“很難受嗎師兄？”她忽然撞了一下我的胸膛，“哦，對了。有一種難受就是像你這樣說不出話來的哦。而且我還能猜到你其實很焦慮很焦慮……”
我終於聲音喑啞地問道：“你懂得真多呢。”
“那當然，我可是……嘛，本來想今天告訴你的。但是好像師兄你現在很亂的樣子，我就先接著保密下去……”
“不乾脆讓我一口氣全部接受嗎？”我苦笑，“藍星人有句話，叫‘長痛不如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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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這句話哪裡有道理了！有些話在不恰當的時候說就是加深痛苦，而在合適的時候它甚至能帶來裨益！”
“你倒是博學呢。”
“我好歹是黑星公主好吧！”
“我倒是還沒見過哪個公主就喜歡這樣掛在別人身上一直不下來的……”
“……哼！你管不著！我就要這麼掛下去！”
倒是十分有決心的發言呢。我稍矮身，把她從正面轉到背面，輕鬆地揹著。我順便解除了一直沒關的隱蔽系統，這下夜風也終於注意到了我，輕輕拂過，如同誰的髮絲胡亂撓著。
不對，好像真的是黑絲汀的頭髮。
“你頭髮有點亂啊喂……”
她總算是解開了圈，攏好自己的髮型。
“都怪你的哦，不是你我頭髮可不會亂！你回去得幫我梳好！”
“好好好公主殿下……”
“你把‘隱蔽’關了？風好大啊。”
其實也不過只是輕柔的程度。只是她身體嬌小而秀髮極長，這一下引得青絲飄揚也是正常的。
“你不關的話好像我的頭髮會一直飄下去哦。”
“那我關了？”
她沒回答，保持沉默。我乾脆也就安靜享受這不間斷的清爽，假裝隱蔽系統開不了。只是漸漸地我發現她在背上顫抖起來，理論上來說這樣的天氣就算是藍星人幼女也不會感到寒冷。在我背上她更沒有害怕的可能。我還沒發問，終於聽聞她引而不發的憋笑聲。
我好奇，抬頭環視。
唯有路人偶爾投來奇異的眼神。我才意識到這個年頭有一種叫作拐賣的案件時有發生，而自己的所作所為似乎有些張揚……
“要不我再把隱蔽開了？”
“不給~我還要吹風呢！”
好吧，給你任性下去吧。
我終於放鬆一樣輕笑。她也乾脆沒再隱忍自己的笑聲，嘻嘻嘻、嘿嘿嘿乃至哈哈哈地笑出聲來。
“喂！你公主的形象呢！”
“哈？你說什麼？風好大我聽不清楚！”
於是我在她的搖晃之下穩穩地走著，步伐不快，由這頭的橋走到那頭的亭。她的笑聲漸漸停息，少女獨特的喘息輕輕拍打在我的耳後。也就只有她會笑得喘不過氣來了，就連藍冰的肺活量都好她一截……
藍冰啊。
明明只是一個藍星人呢，除了特別能吃、特別能想、特別能唬爛之外還有什麼能給人留下印象的特點呢？哦，還有她也就長得好看一點嘛，就連我以前歐洲的那個身材火辣的秘書都比她好看呢。
可是作為黃星人我能輕鬆地把那個秘書的記憶拋卻腦後，卻不能把藍冰放下呢？
“你還在想她？”黑絲汀悶悶地問。
“大概是吧。”
我稍微抬頭，目光落在不遠處那顆星辰上。當然得是不遠的距離，我只要沿光速走上幾分鐘就到了。於是我想像這些沉寂的星球一樣把自己的感情交予時光。
怕是不用過上多久就能把這些磨平吧？十萬年還是百萬年？
“別鬧了。時間要真能抹去什麼，那也得是時間之內的生物。你我都脫離了全部的規則，既然都已經主動拋棄了它，還指望時間能幫上忙？”
“……你比藍冰還能看穿人呢。”
“我看穿的又不是你。當年綠茶也是就站在我的平臺上，抬頭看著被艦壁遮蓋的星海，那個眼神和你現在的一模一樣。想找到什麼，但又無能為力。之後我們送給她無窮盡的歲月，可她最後想通了出來了還不是一樣――仍然是那個口口聲聲都是怨恨，但是其實都只不過是個被愛意遮蔽的女孩。”
“師兄，你現在的情況和她其實沒什麼區別。但是真要說的話區別又太大了。”
“你倒是說說啊。”我實在無法理解她說的這些話，彷彿我的智商被她完全壓制，我們黃星的科技也就順便被黑星嘲諷了一通一樣。
“呸呸呸。你還真不要臉呢，明明是要陪我約會，但是卻一直想著別的女人。你不把我哄高興了我還真就什麼都不講了！”
“好好好……姑奶奶您要點啥小的這就去辦……”
她一扯我的耳朵，指揮著我向著商業街去。
只是這一路上她都沒表現出什麼，甚至一言不發，安靜地嚇人。配合她幾乎冰冷的體溫，我甚至一度懷疑她換了個商店的假人雕塑放在我背上了。仔細想想好像要符合她的體重的話，還真沒有哪家的雕塑合適……
“想什麼呢！”她一敲我腦袋。
“沒什麼……”
“看你那一臉痴漢的表情，一定沒在想什麼好事！”
“痴漢是啥……”
“就是變態！”
“那倒是好理解……”我差點陷入哲學領域的沉思，但很快被她打擾。
“喂！師兄，這裡是你和白潔約會過的地方，有什麼感覺嗎？”
感覺？不管是器官的還是心裡的都沒有啊……
“哼。”
她要了兩隻甜筒，一支草莓一支香草的，就是沒給我，一個人放肆地啃著。我們也就這樣離開了夜半繁華的商業街，沒帶上什麼其他的購物結果。然而我們其實就像這甜筒雪糕一樣，外表看似和這裡一樣光鮮，但畢竟內裡是冰冷的。
就像我們不屬於藍星一樣，我們也不屬於這樣的繁華。
哪怕這樣的繁華也不過是藍星人刻意營造的假象，多少人其實支付不起這樣的“奢侈”。
“你還要替藍星人的經濟擔憂多久啊。明明自己的事情都顧不來了呢。”
我失笑，回頭問她：“那下一站去哪呢？”
她打了個呵欠。黑眼圈在昏暗燈光遮蓋下淺了不少，但仍透出這小妞通宵玩遊戲之後的疲乏。畢竟是用藍星人的速度粗略地掃過了這一條街，時針也劃過了三格，她要是困了，我完全理解。
“下一站嘛，綠茶站。我要你帶我去你和綠茶約會的地方。”
那是不是有點難……我又不會綠茶那樣的規則模擬……但是要靠力量強湊的話，又不能保證空間拆解的終點座標……
“你！我……”她突然怒了，對著我腦袋就是一捶。
“我我我……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和綠茶那點苟且之事！你以為我真的信綠茶說的那些話嗎！你以為我真的會相信那麼長印記的時間裡你和綠茶真的什麼都沒發生嗎？”
“要是再晚一點，綠茶恐怕都要生出個小綠星人了！”
“哎，綠星人怎麼能‘出生’呢？他們不都是靠命脈新生的嗎？”
“綠茶有……咳……我那是誇張懂嗎！”
“是是是……”我撓撓頭，“所以我該帶你去哪？”
“菜市場！”
啊……好的……
我摸不著頭腦，但仍然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