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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人格假說

在每個陰謀裡,都有那麼一刻,受害人開始疑心;他們向前回顧,發現一連串的事件全都指向一個方向。在這個時刻到來的時候,父親曾解釋道,預計的損失可能讓人如此難以忍受,承認受騙可能如此恥辱,以至於受害人會否認陰謀的存在,讓騙局繼續往下進行很久。

父親警告過德拉科,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不過,在此之前,他先讓埃弗裡先生吃掉了從德拉科那裡騙走的所有曲奇餅。德拉科在旁邊一邊看,一邊哭。那整整一罐可愛的曲奇餅是父親幾個小時前才給他的,德拉科卻把它們全都輸給了埃弗裡先生,一塊也沒有剩下。

因此,當格雷戈裡把那個吻告訴德拉科的時候,在德拉科胃裡攪動的是一種熟悉的感覺。

有時候你向前回顧,才看清……

(在一間黑暗的教室裡——你不能再說它是廢棄不用的教室了,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每週都有人使用它——坐著一個裹著兜帽斗篷的男孩,面前的桌上放著一隻沒有點亮的水晶球。在寂靜中沉思,在黑暗中沉思,等待開啟的門帶來光明。)

哈利推開格蘭傑,說道,早跟你說了,不許親!

哈利也許會這麼解釋,她上次親我只是為了惹我生氣,就像她上次逼我約會一樣。

然而經過證實的情況是,格蘭傑為了幫助哈利,不惜再次面對攝魂怪;當哈利迷失在攝魂狀態深處的時候,她痛哭著親吻他;而她的吻把他帶了回來。

這聽起來不像對手之間的關係,甚至不像友好競爭對手之間的關係。

這聽起來像是連在戲劇裡都很罕見的深摯友誼。

那麼,哈利為什麼要讓他的朋友攀爬霍格沃茨結冰的牆?

因為這就是哈利·波特會對朋友做的事?

父親告訴過德拉科,要看穿一個奇怪的計謀,技巧之一是看看最終發生了什麼,假設這就是預期的結果,然後問問誰會得利。

德拉科和格蘭傑合力對戰哈利·波特的最終結果……是德拉科對格蘭傑感覺比以前友好多了。

如果馬爾福的繼承人和一個泥巴種女巫成為朋友,誰會得利?

誰會得利,而且恰巧以擅長這種計謀聞名?

誰會得利,而且可能在幕後秘密操縱哈利·波特?

鄧布利多。

如果這是事實的話,德拉科必須去找父親,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無論之後會發生什麼。德拉科無法想象之後會發生什麼,這可怕到無法想象。所以他想拼命抓住最後一絲希望,但願事實和表面上不同……

……在埃弗裡先生的那一課中,德拉科也記得這個部分。

德拉科還沒有準備好面對哈利。他還在試圖設計一個實驗,一個哈利看不出來,因此無法偽裝的實驗。但是文森特遞訊息說哈利希望在這周提前見面,把星期六的會面改到星期五。

於是德拉科來了,在黑暗的教室裡,桌上放著沒有點亮的水晶球,默默地等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腳步聲在接近。

教室的門輕柔地吱呀一聲,朝裡開啟了,穿著兜帽斗篷的哈利·波特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哈利走進黑暗的教室,厚重的門在他身後咔嗒一聲輕輕合上了。

德拉科敲了敲水晶球,明亮的綠色光線照亮了教室。綠色的光把桌子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又從彎曲的椅背上反射回來。光子從木頭上反彈回來,入射角等於反射角。

至少他學到的這個部分不太可能是一個謊言。

哈利在燈光亮起的時候畏縮了一下,頓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走上前來。“你好,德拉科,”他靜靜地說道,在走向德拉科的桌子的同時拉下了兜帽,“謝謝你能來,我知道這不是我們平常會面的時間——”

“不客氣,”德拉科語氣平淡地回答。

哈利把一張椅子拖到德拉科的桌子對面,椅腿在地板上發出了輕微的刮擦聲。他把椅子反轉過來,椅背向前,反坐在上面,雙臂交叉著放在椅背上。男孩的表情沉思而嚴肅,皺著眉頭,即使對哈利·波特來說,這也算很成熟的表情了。

“我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想要問你,”哈利說道,“但是在那之前,我希望我們先做另外一件事。”

德拉科沒有說話,心裡感到一陣厭倦。他的一部分只想趕快一了百了算了。

“告訴我,德拉科,”哈利問道,“為什麼麻瓜死的時候不會留下鬼魂?”

“因為麻瓜沒有靈魂,顯然的啊,”德拉科說道。他說完之後才想到這可能會和哈利的政治立場衝突,但是無所謂了。再說了,這本來就是顯然的。

哈利沒有露出絲毫驚訝的表情。“在問那個重要的問題之前,我想看看你是否能學會守護神咒。”

有一會兒,這句純屬沒頭沒腦的話把德拉科攪糊塗了。又來了,那個無法預測,不可理解的哈利·波特。德拉科有時懷疑這是哈利故意拿來迷惑別人的一種策略。

然後德拉科明白了,憤怒地推開桌子,站了起來。他受夠了。一切都結束了。“像鄧布利多的奴才一樣,”他啐道。

“像薩拉查·斯萊特林一樣,”哈利沉著地回應。

德拉科正朝門口的方向邁出第一步,聞言幾乎絆倒。

德拉科緩緩轉回身,面對哈利。

“我不知道你這個理論是從哪裡來的,”德拉科說道,“但是那是錯的,所有人都知道守護神咒是格蘭芬多的魔咒——”

“薩拉查·斯萊特林能夠施展肉身的守護神咒,”哈利說道。他把手伸進袍子裡,取出一本綠皮白字的書,在綠色的光線下面幾乎看不清書名;不過,書看起來很古老。“這是我在之前研究守護神咒的時候發現的。我找到了這本最早的參考文獻,從圖書館裡借出來了,以免你不相信我。還有,這本書的作者根本不覺得薩拉查能施展守護神咒有什麼反常之處;斯萊特林施展不出守護神咒這個說法肯定是後來才有的。另外一個歷史事實是,戈德裡克·格蘭芬多一直無法施展守護神咒,不過我沒把那本書帶過來。”

德拉科在六次試圖抓住哈利騙人未果之後——情形一次比一次荒唐可笑——終於意識到哈利不會對書裡的內容撒謊。不過,當哈利雙手把書開啟,翻到用書籤做了記號的那一頁時,德拉科還是彎下身子,讀了一遍哈利用手指著的地方。

“然後拉文克勞的火焰落在惡魔王的左翼軍隊上[1],驅散了籠罩其上的黑暗,證明格蘭芬多大人所言非虛;他們所有人感到的恐懼不是自然的反應,而是來自三打攝魂怪,惡魔王許諾了它們吞食敗陣者的靈魂。赫奇帕奇大人和斯萊特林大人立刻召喚出了守護神,憤怒的大獾和明亮的銀蛇;陰影從守衛者心頭退卻了,他們昂起頭來。拉文克勞大人大笑起來,說惡魔王是一個十足的傻瓜,因為現在他自己的軍隊會感到恐懼,而霍格沃茨的守衛者卻不會了。然而斯萊特林大人說道,“他可不傻,這我知道。”格蘭芬多大人在他身邊皺著眉頭打量戰場……”

德拉科再次抬起頭來。“那又怎麼樣?”

哈利把書合上,放進莫克袋裡。“混沌和陽光都有能夠施展肉身守護神的士兵。肉身守護神可以傳遞訊息。如果你不會這個法術,飛龍戰隊就會在軍事上處於嚴重劣勢——”

德拉科目前對此毫不在意,他就這麼對哈利說了。他的語氣恐怕過於尖銳了一些。

哈利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那麼我要你用這件事來償還之前欠我的人情,在我們的第一堂掃帚課上,我幫你阻止了一場暴亂。我想教你守護神咒。我希望你真正盡全力學習和施展這個法術,作為還我的人情。我相信,為了馬爾福家族的榮譽,你會這麼做。”

德拉科再次感到了厭倦。既然這其實不是格蘭芬多的魔咒,哈利如果在其他任何時候提出這個要求,都可以算作對那份人情的合理報償。然而……

“為什麼?”德拉科問道。

“看看你能不能做到薩拉查·斯萊特林能做的事,”哈利平穩地說道,“這是一個實驗,在實驗前我不會告訴你這意味著什麼。好嗎?”

……用這種無關痛癢的事情還掉這個人情也許確實是個好主意,尤其在馬上就要和哈利·波特絕交的情況下。“好吧。”

哈利從袍子裡取出魔杖,放在水晶球上。“這個顏色用來學習守護神咒不太合適,”哈利說道,“我是說,綠色的光線正是死咒的顏色。不過斯萊特林的顏色還有銀色,對不對?光消影散。[2]”光芒熄滅了,哈利低聲念出了不滅明光法術的頭兩節咒語,重新施展了這個法術的一部分——他們都還不能完整地施展這個法術。然後哈利再次敲了敲水晶球,整個房間被銀色的光線照亮了,明亮,但是仍然柔和。桌椅的顏色回來了,哈利的黑髮下面汗津津的臉也恢復了顏色。

德拉科直到這時才想到其中的意味。“在我們上次見面之後,你見到有人施展死咒?什麼時候——怎麼會——”

“你先施展守護神咒,”哈利說道,看上去前所未有地認真,“然後我再告訴你。”

德拉科用雙手捂住眼睛,遮住銀色的光線。“你知道,我真的應該記住你這個人太詭異了,搞的都不是正常的陰謀!”

在自己造出的黑暗中,他聽見了哈利偷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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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仔細看著德拉科最後演練的這次魔咒起始動作。這是這個魔咒裡比較難學的部分,最後的那一揮和咒語的發音倒不需要很精確。最近的三次演練在哈利看來已經很完美了。哈利還有一種奇怪的衝動,想要調整一些盧平先生沒提到的部分,比如德拉科手肘的角度和腳掌的方向;這可能只是他的想象,恐怕就是他的想象,但是哈利決定還是糾正一下,以防萬一。

“好了,”哈利靜靜地說。他的胸口發緊,說話有些吃力。“我們這裡沒有攝魂怪,但是沒關係。我們用不著。德拉科,你父親在火車站和我談話的時候,說你是他在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而且威脅我說,如果你受了傷,他會拋棄所有其他計劃對我進行報復。”

“他……什麼?”德拉科的聲音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

“為什麼不呢?”哈利的表情沒有變化,儘管他能猜到德拉科在想什麼;德拉科認為哈利在密謀讓他疏遠父親,所以不應該說出任何令他們更親近的話。“總會有一個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人,而我確切地知道什麼溫暖幸福的想法能讓你施展守護神咒。在入學之前你就在火車站對我說過了。有一次你從掃帚上掉下來,摔斷了肋骨。你從來沒有那麼痛過,以為你要死了。設想那種恐懼是從攝魂怪那裡來的,站在你的面前,穿著破破爛爛的斗篷,看上去像水裡的一具死屍。然後施展守護神咒,當你揮動魔杖趕走攝魂怪的時候,回想你的父親是如何握著你的手,讓你不再害怕;回想他是多麼愛你,你是多麼愛他,在說出’呼神護衛’的時候,把這一切全都注入你的聲音裡去。為了馬爾福家族的榮譽,而不只是因為你承諾還我一個人情。向我證明你在火車站告訴我盧修斯是個好父親的那一天沒有撒謊。向我證明你能做到薩拉查·斯萊特林能做的事。”

哈利向後退去,退到德拉科身後,站在德拉科的視線之外,好讓德拉科只面對著這個廢棄不用的教室前面佈滿灰塵的舊講臺和黑板。

德拉科往後看了一眼,臉上仍然帶著那種奇怪的表情,又轉回前面。哈利看到他呼氣,吸氣。魔杖轉動了一次,二次,三次,四次。德拉科的手指滑過了精確的距離——

德拉科放下了魔杖。

“這也太——”德拉科說道,“你在旁邊這麼看著,我沒辦法好好想——”

哈利轉過身,向門口走去。“我過會兒就回來,”哈利說,“一直保持著你幸福的想法,守護神就不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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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德拉科身後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德拉科聽見哈利的腳步聲走進教室,但是沒有回頭去看。

哈利也沒說話。沉默在延長。

終於——

“這意味著什麼?”德拉科問道。他的聲音有點發抖。

“這意味著你愛你的父親,”哈利的聲音說道。德拉科也正是這麼想的,而且努力不在哈利面前哭出來。這太對了,實在太對了——

德拉科面前的地上有一條閃閃發亮的蛇,德拉科認識這種蛇;這是一條印度環蛇,最初是由亞伯拉克斯·馬爾福大人從一個遙遠的地方帶回馬爾福莊園的,後來父親一直在蛇館裡養著一條。印度環蛇的特點是,被它咬的感覺並不是很痛。父親說過這一點,並告訴德拉科,無論有誰在旁邊照看,都絕不可以去撫摸這種蛇。蛇毒會迅速殺死你的神經,以至於在毒素蔓延的時候,你都沒時間感覺到痛。即使接受了治療,你也可能會死。它的食物是其他的蛇。沒有哪種生物能比它更斯萊特林了。

這就是為什麼父親的手杖上鑄了一條印度環蛇。

明亮的蛇吐出蛇信,也是銀色的;而且似乎以某種方式笑了,一種爬行動物不該有的溫暖的笑容。

然後德拉科意識到——

“但是,”德拉科說道,仍然瞪著那條閃耀著美麗光芒的蛇,“你不會施展守護神咒。”在學會這個法術以後,德拉科理解了這件事的重要性。你可以很邪惡,像鄧布利多那樣,但是仍然可以施展守護神咒,只要心裡還剩下一點明亮的東西就行了。但是如果哈利·波特的心裡連一個像這樣的明亮想法都沒有——

“守護神咒比你想象的複雜,德拉科,”哈利嚴肅地說道,“並不是所有無法施展這個法術的人都是壞人,甚至不一定是不幸福的人。不過無論如何,我能施展。在意識到第一次面對攝魂怪時做錯了什麼以後,我的第二次嘗試成功了。但是,呃,我的生活有時比較特別,我的守護神很奇怪,所以我目前還要對此保密——”

“你讓我相信這個?”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去問奇洛教授,”哈利說道,“問他哈利·波特是否能夠施展肉身的守護神咒,就說是我讓你問的。他會知道是我,因為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哦,所以現在德拉科得信任奇洛教授了嗎?不過,從他對哈利的瞭解來看,這很有可能是真的;而且奇洛教授不會因為小事撒謊。

發光的蛇把頭轉來轉去,似乎在搜尋並不存在的獵物,然後盤成了一圈,好像在休息。

“我想知道,”哈利輕柔地說道,“究竟在什麼時候,哪一年,哪一代,斯萊特林的學生開始不再學習守護神咒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認為,連斯萊特林們自己也認為,機智與野心勃勃和冷酷與不幸福是同義詞。我想知道,如果薩拉查知道他的學生都不去學習守護神咒了,會不會寧可自己從來沒有出生過?我想知道斯萊特林學院出問題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發光的動物熄滅了,德拉科心裡翻湧的情緒令他已經不可能繼續維持這個法術。德拉科猛地向哈利轉過身,必須剋制著自己才沒有對哈利舉起魔杖。“關於斯萊特林學院或者薩拉查·斯萊特林,你又知道什麼?你又沒被分到我的學院,你有什麼權利——”

直到這時,德拉科才終於意識到。

“你確實被分到了斯萊特林學院!”德拉科說道,“你原本是的,但是之後你,你不知怎麼搞的,你打了一個響指——”德拉科曾經問過父親,如果設法分到其他學院去,讓大家信任自己豈不是更聰明,父親笑了,說他在德拉科這麼大的時候也這樣想過,但是沒人能騙過分院帽……

……直到哈利·波特出現之前。

他怎麼會有哪怕一分鐘相信哈利是個拉文克勞?

“很有意思的假設,”哈利溫和地說道,“你知道嗎,你是霍格沃茨第二個往這方面想的人?至少你是第二個當面告訴我的——”

“斯內普,”德拉科確定地說道。他的學院院長可不是傻子。

“當然是奇洛教授,”哈利說道,“不過這麼說起來,西弗勒斯確實問過我是怎麼躲開他的學院的,我是不是有分院帽想要的東西。所以你可以說是第三個。哦,但是奇洛教授的理論和你們的不完全一樣。你能保證不說出去嗎?”

德拉科下意識地點點頭。他還能怎麼辦,說不嗎?

“奇洛教授認為,鄧布利多不喜歡帽子為大難不死的男孩做的選擇。”

哈利剛說出口,德拉科就明白了,他明白這是事實,這實在太明顯了。鄧布利多以為他能騙過誰?

……呃,霍格沃茨的所有其他人,只有斯內普和奇洛除外,連哈利自己都可能相信……

在一陣茫然的眩惑中,德拉科磕磕絆絆地走回桌子,跌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有點痛了。和哈利在一起,這樣的事基本上每個月都會發生一次,而一月還沒有發生過,所以也是時候了。

他的斯萊特林的同學,可能相信,也可能不相信自己是個拉文克勞,此刻坐回了剛才那張椅子,盤著腿,認真地抬頭看著德拉科。

德拉科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了,是設法說服這個迷失的斯萊特林男孩,不,他其實不是拉文克勞……還是設法弄清楚哈利和鄧布利多到底是不是一夥的,但是這個可能性忽然變小了……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哈利為什麼要設計他和格蘭傑……

他真的應該想到哈利太詭異了,搞的都不是正常的陰謀。

“哈利,”德拉科說道,“你是不是故意跟我和陽光將軍做對,好讓我們聯合起來反對你?”

哈利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就像這是世上最正常的事,完全不必感到羞愧。

“你給我們準備手套,讓我們攀爬霍格沃茨的牆壁,唯一的目的只是為了促進我和格蘭傑的友誼。之前也是。你已經這麼策劃很久了。從一開始就是。”

再次點頭。

“為什麼麼麼麼?”

德拉科在關著門的教室裡喊得那麼大聲,把自己的耳朵都震痛了,而哈利對此只是抬了抬眉毛作為回應。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哈利·波特要做這種事……

然後哈利說道,“為了讓斯萊特林的學生能夠再次施展守護神咒。”

“這……不……合……理!”德拉科知道他的聲音失控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這和格蘭傑有什麼關係?”

“規律,”哈利說道。他的表情現在變得非常認真,非常凝重。“就像啞炮夫婦的孩子當中有四分之一是巫師一樣。這是一個簡單,不會被認錯的規律,如果你知道你看的是什麼的話,一眼就能發現。但是如果你不知道,你都不會意識到那是一個線索。毒害斯萊特林學院的事物在麻瓜世界裡也出現過。這是一個事先預測,德拉科,根據你在國王十字火車站對我說的話,我在開學第一天之前就可以寫下來給你。我會描述一下你父親的政治集會裡某些極其可悲的人,一些永遠不會接到馬爾福莊園晚餐邀請的純血家庭。請記住,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我只是認出了在斯萊特林學院裡發生的事的規律,據此做出推斷——”

然後哈利·波特平靜而直切要害地準確描述了帕金森一家,蒙太古一家和波爾一家,他說的話德拉科連想都不敢想,以防周圍有攝神取念師,這已經超出了侮辱的範疇,如果被他們聽見的話,他們會殺了哈利……

“總而言之,”哈利總結道,“他們沒有任何力量。他們沒有任何財富。如果不能憎恨麻瓜出身的巫師,如果麻瓜出身的巫師像他們號稱希望的那樣全部消失的話,他們就會在某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一無所有。但是只要能說純血巫師高人一等,他們就能認為自己高人一等,把自己當成上層社會的一部分。即使你父親做夢也不會想到邀請他們共進晚餐,即使他們的金庫裡沒有一個加隆,即使他們的普通巫師等級考試成績比霍格沃茨最差的麻瓜出身的巫師還差。即使他們再也無法施展守護神咒。一切都是麻瓜出身的巫師的錯,他們可以把自己的失敗歸咎到別人頭上,這令他們變得更弱。斯萊特林學院就在變成這種樣子,可悲,而問題的根本就在於痛恨麻瓜出身的巫師。”

“薩拉查·斯萊特林本人也說過必須把泥巴種扔出去!說他們在削弱我們的血統——”德拉科的聲音越來越高,開始大嚷大叫。

“薩拉查搞錯了,就這麼簡單!你是知道的,德拉科!這種憎恨在毒害你的整個學院,用這種想法你是施展不出守護神咒的!”

“那為什麼薩拉查·斯萊特林能施展守護神咒?”

哈利擦著前額上的汗。“因為在那之後有些事情改變了!聽我說,德拉科,在三百年前,有些偉大的科學家——在他們專長的方面像斯萊特林一樣偉大——會告訴你有些其他麻瓜是下等人,因為他們的膚色不同——”

“膚色?”德拉科說道。

“就是啊,膚色,而不是重要的血統,是不是很荒唐?但是後來,這個世界在有些方面改變了,現在再也沒有偉大的科學家認為膚色很重要了,只有我剛才向你描述的廢物才會這麼認為。當薩拉查·斯萊特林犯這個錯誤的時候,所有其他人都在犯同樣的錯誤,他是從小被灌輸了這個觀點,而不是迫切地需要去恨誰。也有少數人比周圍的其他人都強,那些人是特別善良。但是單純接受周圍人觀念的人並不是特別邪惡。一個令人悲傷的事實是,如果沒有別人指出來,大部分人根本不會注意到道德問題;而當他們到了薩拉查遇見戈德裡克的年齡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改變觀點的能力。霍格沃茨是在那之後建成的,在戈德裡克的堅持下,霍格沃茨開始錄取麻瓜出身的學生,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麻瓜出身的巫師確實沒有什麼不同。現在這已經變成了一個尖銳的政治問題,而不是每個人都會不加考慮地接受的答案。而正確的答案是麻瓜出身的巫師並不比純血巫師弱。所以現在堅持薩拉查當年觀點的人,要不就是像你這樣在非常封閉的純血巫師環境中長大的人,要不就是那些可悲到必須拼命尋找優越感的人,那些熱愛憎恨的人。”

“這不……這聽起來不太對……”德拉科說道。他的耳朵聽著,奇怪自己為什麼想不出更好的話來說。

“不對嗎?德拉科,你已經知道赫敏·格蘭傑根本沒有任何問題。我聽說過,你不忍心放手讓她從屋頂上掉下去。即使你知道她已經喝過羽落魔藥,即使你知道她是安全的。你覺得什麼人會想殺她,不是因為她對他們做了什麼錯事,而只是因為她是麻瓜出身的巫師?即使她是,她也只是一個無論誰去問她,都隨時願意輔導他們作業的小姑娘,”哈利的聲音哽住了,“什麼人會希望她死?”

父親——

德拉科感到自己被劈成了兩半,像是得了複視病[3],格蘭傑是個泥巴種,她活該去死,和被他緊緊拉住的那個屋頂上的女孩,就像視物重影,視物重影——

“而那些不希望赫敏·格蘭傑死的人,不願意和那些希望她死的人混在一起!這就是大家現在對斯萊特林的印象,不是機智的計劃,不是雄心壯志,只是痛恨麻瓜出身的巫師!我曾付給莫拉格一個銀西可,請她幫我打聽帕德瑪為什麼沒有選擇斯萊特林,我們都知道她有這個選擇。莫拉格對我說,帕德瑪只是看了她一眼,說她又不是潘西·帕金森。你明白了嗎?那些最好的學生,那些擁有不止一個學院的美德,有選擇權的學生,在來到分院帽下面的時候心裡想的是“隨便哪裡都可以,只要不去斯萊特林”,於是帕德瑪這樣的人去了拉文克勞。而且……我認為分院帽會設法在學院的人數上保持平衡,所以它把不介意這種憎恨的人都分給了斯萊特林。就這樣,斯萊特林沒有得到帕德瑪·佩蒂爾,而是得到了潘西·帕金森。她根本不機智,也沒什麼野心,但是她是那種不介意斯萊特林變成了什麼樣子的人。進入拉文克勞的帕德瑪越多,進入斯萊特林的潘西越多,這個過程就越快。這在毀掉斯萊特林學院,德拉科!”

這話聽起來可怕地真實,帕德瑪確實屬於斯萊特林……但是斯萊特林得到的卻是潘西……父親向帕金森這類次一等的家族爭取支援,因為爭取他們的支援很容易,但是父親沒有意識到把斯萊特林的名字和他們連在一起的代價……

“我不能——”德拉科說道,但是他連自己不能什麼都不確定——“你想要我做什麼?”

“我不知道該如何醫治斯萊特林學院,”哈利慢慢說道,“但是我知道這是你和我必須完成的事情。在麻瓜世界裡,科學花了幾百年才走向昌明,發生得很緩慢,但是科學越昌明,這種憎恨就越消退。”哈利的聲音安靜了下來,“我不太清楚為什麼會這樣,然而這是歷史上的事實。就好像科學和守護神咒一樣包含一種光明,驅散了各種黑暗和瘋狂,並非立竿見影,但卻始終跟隨著科學的腳步。在麻瓜世界裡,這被稱為啟蒙運動。[4]我想,這和追尋真理有關……和能夠改變從小被灌輸的觀點有關……和邏輯思考有關,意識到因為膚色不同去痛恨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就像痛恨赫敏·格蘭傑是沒有理由的……或者也許還有連我也不懂的原因。但我和你已經是屬於啟蒙運動的人了,我們都是。挽救斯萊特林學院是我們必須完成的事之一。”

“讓我考慮一下,”德拉科啞著嗓子說道,“好嗎,”然後把頭埋在手心裡,開始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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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想了一會兒,用手捂著眼睛,隔絕了外面的世界,四周靜悄悄的,只有他和哈利的呼吸聲。哈利說的話裡令人信服的合理性,其中包含的明顯的真相;和與之相對的,那明顯,完美,顯而易見的關於真正事實的假設……

過了一段時間,德拉科終於抬起了頭。

“聽起來沒錯,”德拉科靜靜地說。

哈利的臉上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那麼,”德拉科繼續說道,“接下來你要帶我去鄧布利多那裡,好正式確認嗎?”

他這麼說的時候,語氣非常隨意。

“哦,對了,”哈利說道,“實際上,這就是我想問你的事——”

德拉科的血在血管裡凍住了,凍成了結實的冰塊,粉碎了——

“奇洛教授對我說的一些話讓我開始思考,而且,嗯,無論你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我沒有早點問你都是很蠢的。格蘭芬多的每個人都認為鄧布利多是個聖人,赫奇帕奇的人認為他瘋了,拉文克勞的人因為發現他只是在裝瘋而沾沾自喜,可是我從來沒有問過斯萊特林的人。我本不該犯這種錯誤的。但是如果連你也認為可以和鄧布利多合謀拯救斯萊特林學院的話,我想我大概沒有錯過什麼重要的資訊。”

……

……

……

“你要知道,”德拉科說道,綜合當時的情況來看,他的聲音要算相當平靜了,“每次我懷疑你是不是在故意氣我的時候,我都對自己說,你一定是無心的,沒有人能夠有意做到這個程度,哪怕努力到耳朵流血也不可能。這是我現在沒有把你掐死的唯一原因。”

“啊?”

然後再把自己掐死,因為哈利確實是在麻瓜家庭長大的,緊接著鄧布利多就不露痕跡地把他從斯萊特林引到了拉文克勞,所以哈利是有可能什麼都不知道,而德拉科從沒想到告訴他。

或者也可能哈利已經猜到了德拉科不會這麼爽快地加入鄧布利多的陣營,而這件事本身就是鄧布利多計劃裡的下一步……

但是如果哈利真的不瞭解鄧布利多的話,那麼警告他就是頭等大事。

“好吧,”德拉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然後說道,“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所以我就隨便開頭好了。”德拉科深深吸了口氣。這話說來就長了。“鄧布利多謀殺了他的妹妹,並且逃脫了法律制裁,因為他弟弟不肯作出對他不利的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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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聽著,感到越來越擔憂驚愕。哈利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對純血主義者的說詞必須打個折扣。問題在於,即使打上許許多多的折扣,這一切聽起來仍然很糟。

鄧布利多的父親被指控對未成年人使用不可饒恕的咒語,死在阿茲卡班。這不是鄧布利多的錯,但是應該能在公開記錄上查到。哈利會去查一下,看看是不是純血主義者空口瞎編的。

根據傲羅的判定,鄧布利多的妹妹死於謀殺,而鄧布利多的母親也在之前不久神秘去世。這個妹妹據說受過麻瓜的虐待,之後就再也沒人提起了;關於這一點,德拉科指出,聽起來很像一個笨手笨腳的一忘皆空法術。

在被哈利打斷幾次後,德拉科似乎理解了基本規則,開始先描述觀察到的事實,再作推斷。

“——所以你不必相信我的話,”德拉科說道,“你自己也能看出來,不是嗎?任何一個斯萊特林都能看出來。鄧布利多一直等到對他的形象最有利的時機才出面和格林德沃決鬥,那時格林德沃已經毀掉了大部分歐洲,獲得了史上最可怕的黑巫師的名聲,又剛剛失去他的麻瓜卒子向他提供的黃金和鮮血祭品,正要開始走向衰落。如果鄧布利多有他假裝的那麼高尚的話,他早就去和格林德沃戰鬥了。鄧布利多很可能原本就想要毀掉歐洲,這恐怕是他們倆共同的計劃,格林德沃只是他的傀儡,他是在這個傀儡令他失望之後才出的手。而且那場誇張的決鬥根本就是假的,怎麼可能有兩個巫師能勢均力敵到需要整整戰鬥二十個小時,直到其中一方因為力盡而倒下?這只是鄧布利多為了讓場面更壯觀使出的花招而已。”德拉科的聲音更加義憤填膺了,“這場決鬥讓鄧布利多當上了威森加摩的首席巫師!梅林的傳承延續了一千五百年,就這樣被他玷汙了!然後他還 同時兼任了國際巫師聯盟的主席,而他已經有了霍格沃茨這個堅不可摧的堡壘——校長兼首席巫師兼國際巫師聯盟主席,沒有任何正常人會同時兼任這三個職位,怎麼可能有人看不出來鄧布利多想要主宰世界?”

“暫停一下,”哈利說道,閉上眼睛開始思考。

這並不比斯大林統治下的俄國對西方的描述更糟,而那些描述全是假的。但是純血主義者不能憑空編造事實……他們能嗎?《預言家日報》常有失實的報道……但是話說回來,在韋斯萊訂婚事件裡,他們的錯誤確實被發現了,而且為此顏面盡失……

哈利睜開眼睛,發現德拉科正用期待的眼神堅定地看著他。

“所以你在問我是不是該去加入鄧布利多了的時候,那只是個測試。”

德拉科點點頭。

“在那之前,你說聽起來沒錯的時候——”

“聽起來確實沒錯,”德拉科說道,“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你。你準備抱怨我試探你嗎,波特先生?你想說我騙了你嗎?說我誤導你?”

哈利知道他應該像一個輸得起的人那樣微笑,但是他沒能做到,他太失望了。

“你說得對,這很公平,我沒什麼好抱怨的,”哈利只是說道,“那麼神秘人呢?也不像大家說得那麼壞嗎?”

德拉科聞言表情很苦澀。“所以你認為這只是為了讓父親的那邊看起來正義,鄧布利多那邊看起來邪惡,而我相信這一切只是因為父親是這麼告訴我的。”

“這也是我在考慮的一種可能,”哈利平穩地說道。

德拉科的聲音很低,很激烈。“他們知道。我父親知道,他的朋友們也知道。他們知道黑魔王是邪惡的。但是他是唯一可能戰勝鄧布利多的人!唯一強大到可以和他一戰的巫師!確實有些其他食死徒也是邪惡的,比如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父親不是那樣的——但是父親和他的朋友們別無選擇,哈利,他們必須如此,鄧布利多在攫取一切,而黑魔王是大家僅存的希望了!”

德拉科用力盯著哈利,哈利迎向他的目光,思考著。沒有人會把自己當成故事裡的壞人——伏地魔也許會,貝拉特裡克斯也許會,但是德拉科肯定沒有。食死徒是壞人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問題是他們是否是唯一的壞人;這個故事裡的壞人究竟是一個,還是兩個……

“你不信,”德拉科說道,看起來很擔心,而且有點憤怒。哈利對此並不感到奇怪。他相當確定德拉科本人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我應該相信嗎?”哈利問道,沒有移開目光,“只因為你相信?你是否已經是足夠強的理性主義者,以至於對我來說,你所相信的事能夠作為很強的證據?因為如果不是真相,你就不太可能相信?當我遇見你的時候,你還沒有那麼強。你告訴我的所有事情,你有沒有在覺醒成為科學家後再次思考過,還是這些只是你從小相信的事?你能不能看著我的眼睛,以馬爾福家族的榮譽發誓,說你的話裡如果有任何不真實的部分,任何一件故意添上去破壞鄧布利多形象的事情,你都能注意到?”

德拉科正要張開嘴,哈利說道,“別說了。不要玷汙馬爾福家族的榮譽。你還沒有那麼強大,你應該知道這一點。聽我說,德拉科,我也注意到了一些令人擔憂的事。但是都不確定,都不肯定,全是推斷,假說和不可靠的證人……你的故事裡也沒有任何肯定的事。鄧布利多也許有其他充分的理由,才沒有更早和格林德沃戰鬥——不過當然必須是一個相當好的理由,尤其是考慮到麻瓜那邊發生的事……但是無論如何。有沒有什麼鄧布利多肯定做過的顯然很邪惡的事情,這樣我就不必繼續猜測了?”

德拉科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行,”德拉科用發抖的聲音說道,“我來告訴你鄧布利多做過什麼。”德拉科從袍子裡取出魔杖,念道“無聲無息”,然後又念了一次“無聲無息”,但是發音仍然不對,最後哈利取出自己的魔杖,施展了靜音法術。

“曾經,”德拉科嘶啞地說道,“從前,曾經有一位名叫納西莎的女孩,她是斯萊特林學院裡最美,最聰明,最機智的女孩,我父親愛上了她,他們結了婚,而她不是食死徒,她不是戰士,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愛上了父親——”德拉科說不下去了,他在哭。

哈利感到一陣反胃。德拉科從來沒有提起過他的母親,一次也沒有,他早該注意到的。“她……被流咒打中了?”

德拉科尖叫起來。“鄧布利多在她自己的臥室把她活活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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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充滿了柔和的銀色光輝的教室裡,一個男孩瞪著另外一個男孩,後者正在一邊抽泣,一邊拼命用袖子抹著眼睛。

哈利感到自己很難再保持客觀,繼續推遲自己的判斷,這一切太情緒化了,有什麼在催促他陪著德拉科流下同情的眼淚,或者確認這不是事實……

鄧布利多在她自己的臥室把她活活燒死了!

這……

……聽起來不像鄧布利多的風格……

……但是如果你需要一再這麼想的話,就該開始懷疑這所謂的’風格’是否真的可靠了。

“那,那一定非常痛苦,”德拉科說道,聲音在發抖,“父親從來不提這件事,誰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這件事,但是麥克尼爾先生告訴我了,臥室裡全是焦黑的印子,一定是母親被鄧布利多活活燒死的時候掙扎留下的。這是鄧布利多欠馬爾福家族的血債,我們要他拿命來償!”

“德拉科,”哈利說道,沒有掩飾聲音裡的嘶啞,這時如果還能鎮靜是不對的,“很抱歉,我很抱歉這麼問,但是我必須瞭解,你怎麼知道是鄧布——”

“鄧布利多親口承認是他做的,他對父親說,這是一個警告!父親不能在吐真劑下作證,因為他是個大腦封閉師,他甚至不能把鄧布利多送上審判席,在鄧布利多公開否認了所有指控之後,連父親的同盟都不相信他,但是我們知道,食死徒都知道,父親沒有任何理由在這件事上撒謊,父親會希望我們向真正的兇手復仇,你難道看不出這一點嗎,哈利?”德拉科的聲音變得狂亂起來。

當然,除非這是盧修斯自己幹的,然後嫁禍給了鄧布利多。

不過……這也不像盧修斯的風格。而且,如果他真的謀殺了納西莎,更聰明的做法是嫁禍給一個比較好欺負的受害者,而不是損失政治資本和信譽,去攻擊鄧布利多……

過了一會兒,德拉科不哭了,看著哈利。“怎麼樣?”德拉科惡狠狠地說道,“這對你來說夠邪惡了吧,波特先生?”

哈利垂下眼睛,看著放在椅背上的雙臂。他無法再看德拉科的眼睛,那裡面的痛苦太劇烈了。“我沒想到會聽到這些,”哈利輕柔地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想了。”

“你不知道?”德拉科的聲音提高了,變成了尖叫,他猛地從桌前站了起來——

“我記得黑魔王殺死我父母的過程,”哈利說道,“當我第一次站到攝魂怪面前的時候,這就是我想起的最可怕的回憶。雖然已經是很久以前了。我聽見了他們是怎麼死的。我母親哀求黑魔王不要殺死我,’別殺哈利,求求你不要,殺了我,殺我代替吧!’她是這麼說的。黑魔王嘲笑了她,然後大笑起來。然後,我記得,那個綠色的閃光——”

哈利抬頭看著德拉科。

“所以我們可以吵,”哈利說道,“可以為同樣的事一直爭吵。你可以對我說,我母親本就該死,因為她是詹姆的妻子,而詹姆殺死過食死徒。但是你的母親不該死,因為她是無辜的。而我可以對你說,你母親本就該死,鄧布利多之所以把她在她自己的臥房裡活活燒死,一定有合理的原因;但是我母親不該死。但是你知道,德拉科,無論如何我們兩人都有偏見,這不是很明顯的嗎?因為規則是不能殺死無辜的人,這個規則不可能適用於我的母親而不適用於你的母親,也不可能適用於你的母親而不適用於我的母親。如果你告訴我莉莉是食死徒的敵人,而殺死敵人沒錯的話,那麼同樣的規則會說,鄧布利多殺死納西莎也是對的,因為她是他的敵人。”哈利的嗓音嘶啞了,“所以我們倆如果最終想在在任何方面統一意見,就必須承認兩次死亡都是錯的,誰的母親都不該再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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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拉科心裡沸騰的狂怒太可怕了,他幾乎按捺不住地想要拂袖而去,離開這個房間;他之所以還沒有這麼做,只是因為他意識到這是一個關鍵的時刻;還有他們僅剩的一點友誼,一絲同情——因為他忘了,他居然忘了,哈利的母親和父親都是黑魔王親手殺死的。

沉默在延長。

“你說話吧,”哈利說道,“德拉科,對我說話,我不會生氣——你是不是在想,我不知道,納西莎的死比莉莉的死要糟糕得多?所以我連做出這個比較都是錯的?”

“我想我也很愚蠢,”德拉科說道,“一直以來,一直以來我都忘了你一定會因為你父母的死痛恨食死徒,就像我痛恨鄧布利多一樣。”哈利從來沒有說過什麼,在德拉科說起食死徒的時候從來沒有反應,一直隱藏得很好——德拉科是個傻瓜。

“不,”哈利說道,“不是——不是這樣的,德拉科。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解釋,除了對你說,像這樣的想法,不能,”哈利的聲音哽咽了,“你不能用這樣的想法,去施展守護神咒……”

德拉科心裡忽然感到一陣疼痛,他不希望這樣,但是仍然感受到了。“你是在假裝你會忘記你父母發生的事嗎?你要說我應該忘記母親發生的事嗎?”

“那麼你和我一定要成為敵人嗎?”哈利的聲音現在變得同樣狂亂了,“我們究竟對彼此做過什麼,讓我們必須成為敵人?我拒絕受到這樣的限制!正義不可能意味著我們兩人應該互相攻擊,這不合理!”哈利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用手指捋了捋凌亂的頭髮——德拉科能看見手指被頭髮上的汗沾溼了。“德拉科,聽我說,我們不可能預期在每件事上都馬上達成一致,你和我。所以我不會要求你說黑魔王殺死我母親是錯的,你只要說那……令人難過就可以。我們不去討論她的死是否是必須的,是否是應該的。我只想請你說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令人難過,我母親的生命也很寶貴,你現在只要這麼說就好。而我會說納西莎的死也令人難過,因為她的生命也有價值。我們不可能馬上在所有的方面達成一致,但是如果我們從承認每一個生命都是寶貴的開始,承認任何人死去都令人難過,那麼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觀點一致的。這就是我想讓你說的話。不是誰正確,誰錯了。只說你母親的死令人難過,我母親的死令人難過,如果赫敏·格蘭傑死了會令人難過,所有的生命都是寶貴的,我們能不能同意這一點,暫時不去管其它的分歧,我們只同意這一點是不是就足夠了?我們能做到嗎,德拉科?這看起來……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可以用來施展守護神咒的想法。”

哈利的眼裡噙著淚水。

德拉科又憤怒起來。“鄧布利多殺害了母親,說這令人難過是不夠的!我不知道你認為你必須做什麼,但是馬爾福家的人必須報仇!”不為家人的死報仇不止是懦弱,不止是恥辱,簡直不配活著。

“我不是在爭辯這一點,”哈利靜靜地說道,“但是你願意說莉莉·波特的死令人難過嗎?只說這一件事?”

“這是……”德拉科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了,“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感受,但是你不明白嗎哈利,即使我只說莉莉·波特的死令人難過,也已經是在反對食死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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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你必須能夠承認食死徒在某些方面是錯的!你必須能做到,否則就不能作為科學家取得進步,這會成為你的攔路石,一個你不能質疑的權威。並非所有的改變都是進步,但是所有的進步都是改變,如果你不能改變,你就不能進步,你必須允許自己比別人做得更好!甚至包括你的父親,德拉科,連他也不例外。你必須能夠指出你父親做過的事裡的錯誤,因為他不是完人,如果你不能說,你就不能超過他。”

父親警告過他,在他來霍格沃茨上學之前的那一個月,在他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警告他,會有一些人抱著這個目的。

“你在設法讓我疏遠父親。”

“只是讓你的一部分疏遠,”哈利說道,“設法讓你改正你父親弄錯了的一些事。試圖讓你超過他。但不是……試圖破壞你的守護神咒!”哈利的聲音更輕柔了。“我不想破壞那麼明亮的事物。誰知道呢,也許那也是醫治斯萊特林學院需要的東西……”

德拉科動搖了,問題就在這裡,他無論如何還是動搖了,在哈利·波特身邊必須特別小心,因為即使在他錯了的時候,他的爭辯聽起來也很有道理。“而你不肯承認的是鄧布利多對你說過,你可以透過奪走馬爾福閣下的兒子來報復你父母的死——”

“不。不是。這部分完全是錯的。”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氣,“直到我來霍格沃茨上學的三天前,我還不知道鄧布利多是誰,黑魔王是誰,也不知道食死徒是什麼,或者我父母是怎麼死的。我是在你和我在服裝店裡遇見的那天知道的。而且鄧布利多甚至不喜歡麻瓜科學,至少他說他不喜歡,我找機會問過他一次。我從來沒想過透過你報復食死徒,直到現在也沒想過哪怕一次。我在服裝店裡遇見你的時候,並不知道馬爾福家族是誰,而我那時就喜歡你了。”

長長的沉默。

“要是我能相信你就好了,”德拉科說道,聲音在發抖,“如果我能確信你在說實話,這一切就簡單多了——”

這時德拉科忽然想到一個方法。

驗證哈利·波特說的是否是真心話,確認他是否真想拯救斯萊特林學院,並為母親的死感到難過的方法。

這個方法是違法的,而且因為他不能向父親求助,也是危險的,他甚至不能信任哈利,請他幫忙,但是……

“好吧,”德拉科說道,“我想到了一個決定性的實驗。”

“是什麼?”

“我想給你喝一滴吐真劑,”德拉科說道,“只喝一滴,讓你無法撒謊,但是不至於讓你問什麼答什麼。我還沒想好去哪裡弄,但是我會確保那是安全的——”

“呃,”哈利說道,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德拉科,呃——”

“別說了,”德拉科說道。他的聲音堅定而鎮靜。“如果你拒絕,我的實驗結果就已經得到了。”

“德拉科,我是大腦封閉師——”

“你就編吧——”

“是貝斯特先生給我做的培訓。奇洛教授安排的。聽我說,德拉科,如果你能弄到吐真劑的話,我願意喝一滴,我只是在警告你我是大腦封閉師。我不是完美的大腦封閉師,但是貝斯特先生說我能豎起完全的屏障,所以我也許可以抵抗吐真劑的效力。”

“你才霍格沃茨一年級!這根本是發瘋!”

“你認不認識你能信任的攝神取念師?我很樂意演示——你看,德拉科,我很抱歉,但是我把這件事告訴你這個事實難道不算什麼嗎?你知道,我原本可以就這麼讓你給我服用吐真劑的。”

“為什麼?你為什麼老是這樣,哈利?你為什麼非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搞成一團糟,管它可能不可能?不要笑了,這有什麼好笑!”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這沒什麼好笑,我——”

德拉科好一會兒才控制住自己。

但是哈利說得沒錯。哈利原本確實可以就這麼讓德拉科給他服用吐真劑。如果他真是個大腦封閉師……德拉科不知道可以請誰對哈利攝神取念,但是他至少可以問問奇洛教授是否確有其事……德拉科能信任奇洛教授嗎?也許哈利想讓奇洛教授說什麼,他就會說什麼。

然後德拉科想起哈利讓他去問奇洛教授的另一件事,想到了另外一個實驗。

“你知道,”德拉科說道,“你知道我會為這件事付出什麼代價,如果我同意是對麻瓜出身的巫師的痛恨在毒害斯萊特林學院,承認莉莉·波特的死令人難過。這是你計劃的一部分,不要告訴我不是。”

哈利沒有回答,這是很明智的。

“我會向你要求一件事作為回報,”德拉科說道,“在那之前,我還想做一個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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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推開畫像指給他們的那扇門,這次他們走對了。面前是一片小小的石頭空地,頭頂上就是夜空。這裡和他把哈利扔下去的屋頂不同,有一片小小的院子,離地面距離很遠。周圍有欄杆,石塊上的精美花紋在地板上天衣無縫地互相銜接著……霍格沃茨在建造的時候是如何融入了這麼多藝術,德拉科每次想到的時候仍然驚嘆不已。一定有什麼辦法把這些石塊全部一次造出來,沒有人能夠一塊一塊地加進去這麼多細節,城堡一直在變化,新變出來的每塊石頭都有同樣精美的花紋。在魔法衰落的今天,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巫師的能力範圍,以至於如果沒有霍格沃茨在眼前證明的話,誰都不會相信。

冬天的夜空萬里無雲,天氣寒冷刺骨;在一月的最後幾天,學生宵禁之前很久天就黑了。

在純淨的空氣中,星星明亮地閃爍著。

哈利說,在星光下會對他有所幫助。

德拉科用魔杖點了點自己的胸口,手指熟練地滑動了一下,說道,“和暖如春。”溫暖從心口湧出來,遍佈全身;風繼續吹在他臉上,但是他不再覺得冷了。

“和暖如春,”哈利的聲音在他身後說道。

他們一起走到欄杆旁,看著腳下遠處的地面。德拉科想知道他們是不是身處在從外面能看見的高塔之一,然後發現他現在似乎想象不出霍格沃茨的外觀了。但是地面的景色一直是一樣的;他可以看見遠處禁林模糊的輪廓,和霍格沃茨湖中泛起的月光。

“你知道嗎,”哈利把胳膊靠在德拉科旁邊的欄杆上,在他身邊靜靜地說道,“麻瓜們犯下的大錯之一,是他們晚上從來不關掉所有的燈。每個月關一小時都做不到,每年關十五分鍾都做不到。光子在大氣中漫射,除了最明亮的星星之外,其它一切都被沖淡了,夜空不復從前,除非你走到遠離所有城市的地方。當你看過霍格沃茨的星空以後,會很難想象住在看不到星星的麻瓜城市裡是什麼感覺。你一旦見過霍格沃茨的夜空,就肯定不會再願意一輩子呆在麻瓜城市了。”

德拉科瞥了哈利一眼,發現哈利正伸長了脖子,仰望著貫穿黑暗的銀河。

“當然,”哈利繼續說道,聲音仍然很安靜,“在地球上無論如何也看不到星星真實的樣子,大氣層總會礙事。如果你想看到真正的星星,你必須在其它的地方看,在那裡,星星猛烈而明亮地燃燒,就像它們真實的自己。德拉科,你是否曾經希望把自己送上夜空,去看看在其它的恆星周圍有些什麼?如果你的魔法無所不能,如果你能做到任何事的話,這會不會是你想做的事中的一件?”

一陣沉默,然後德拉科才意識到哈利在等他回答。“我以前沒想過,”德拉科說道,聲音不知不覺地變成了和哈利一樣的輕柔低語,“你真的覺得有人能做到嗎?”

“我想不會很容易,”哈利說道,“但是我知道,我可不打算一輩子都呆在地球上。”

要不是德拉科知道有些麻瓜已經離開過地球,而且連魔法都沒用的話,這原本會是個可笑的想法。

“為了透過你的測試,”哈利說道,“我必須說出那個想法對我的意義,完整地詮述,而不是我之前解釋的時候給出的那個簡短的版本。但是你應該能看到這是同一個想法,只是更加全面。所以我那個版本的想法,德拉科,是我們在登上其他星球的時候,也許會看到其他人。如果有的話,他們的外表肯定和我們不同。那裡的生物也許是從從水晶里長出來的,也許是從一團脈動的軟泥里長出來的……這麼一想的話,他們也可能是魔法構成的。所以在這樣千奇百怪的情況下,你如何判斷一個生物是否是人?不是根據形狀,有幾條胳膊,幾條腿。也不是根據材質,是血肉,水晶,還是我無法想象的其它材料。你必須透過他們的思想來辨認。連他們思想的原理都不會和我們完全一樣。但是任何活著的東西,如果會思考,有自我意識,不願死去的話,德拉科,那麼他們必須死亡的事實就是令人難過的,因為他們不想死。和外星可能會有的生命相比,所有曾經活著的人,我們就像兄弟姐妹,你幾乎看不出我們的分別。那些在外星遇見我們的智慧生物,他們看不出我們是來自英國還是法國,看不出其中的區別,他們只會看到我們是人。會愛,會恨,會笑,會哭的人;對於他們,那些外星的智慧生物來說,我們就像同一個豆莢裡的豌豆一樣相似。不過,他們會很不同。完全不同。但是這攔不住我們,也攔不住他們,只要我們願意成為朋友。”

這時哈利抬起了魔杖,德拉科依照承諾轉過身,望向了別處;他的視線落在了門四周的石板地面和石牆上。德拉科承諾不看,也不告訴任何人哈利說了什麼,或者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麼,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要搞得這麼神秘。

“我有一個夢想,[5]”哈利的聲音說道,“有一天,智慧生物會因他們的思維方式受到評判,而不是膚色,形狀,材質,或者父母是誰。因為如果有一天,我們能和水晶生物和睦相處的話,無法和麻瓜出身的巫師和睦相處該有多麼傻?他們與我們有相似的外表,相似的思維,和我們就像同一個豆莢裡的豌豆一樣相似——那些水晶生物都不可能看出分別。毒害斯萊特林學院的憎恨值得我們帶去其他星球麼?這簡直無法想象。一切生命都是寶貴的,所有會思考,有自我意識,不願死去的生命。莉莉·波特的生命是寶貴的,納西莎·馬爾福的生命是寶貴的,雖然對她們已經太晚了,她們的死令人難過。但是仍有其他活著的生命需要我們為之戰鬥。你的生命,我的生命,赫敏·格蘭傑的生命,所有地球之上和地球之外的生命,都值得我們去保護,去捍衛。呼神護衛!”

就有了光。

在那樣的光芒下面,一切都變成了銀色,石板地面,石牆,門,欄杆,連反光都如此奪目,幾乎什麼都看不清,連空氣似乎都在發亮,而那光芒還在變得越來越耀眼,越來越耀眼,越來越耀眼——

當光芒消失的時候,德拉科猛地吃了一驚,手下意識地伸進袍子裡,取出了一塊手帕,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在哭。

“這就是你的實驗結果,”哈利靜靜地說道,“關於那個想法,我說的是真話。”

德拉科慢慢轉向已經放下了魔杖的哈利。

“那,那一定是假的,對不對?”德拉科問道。他再也經不起更多刺激了。“你的守護神——不可能真的那麼明亮——”然而那確實是守護神的光芒,你一旦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就不可能弄錯。

“這是守護神咒的真正形態,”哈利說道,“它能讓你把全部的力量賦予守護神,完全不受內心的阻礙。還有不用問了,我不是從鄧布利多那裡學來的。他不知道這個秘密,即使知道了,也施展不出真正形態的守護神咒。這個謎題是我自己解開的。我在解開之後明白,這個法術決不能告訴別人。為了你的緣故,我接受了你的測試;但是你絕對不能外傳,德拉科。”

德拉科不知道該怎麼想才好,他不知道真正的力量在哪裡,也不知道正義的一方究竟是誰了。視物重影,視物重影。德拉科想說哈利的理想主義是軟弱的表現,是赫奇帕奇的愚昧,是統治者用來愚弄大眾的謊言,而哈利居然傻到相信了,愚昧被當了真,拔高到荒唐的程度,投影到了群星上面——

某種隱藏而美麗,光明而神秘的事物——

“我會不會,”德拉科低語道,“有一天,也能施展那樣的守護神咒?”

“如果你堅持追尋真相,”哈利說道,“而且不去拒絕你找到的溫暖的想法的話,那麼我確信你可以。我認為一個人只要堅持足夠久,就可以去到任何地方,連星星上也不例外。”

德拉科又用手帕擦了擦眼睛。

“我們該進去了,”德拉科用不穩定的聲音說道,“也許會有人看見,剛才太亮了——”

哈利點點頭,走進門去;德拉科最後向夜空看了一眼,才跟上去。

大難不死的男孩究竟是誰,怎麼會已經是大腦封閉師,能施展真正的守護神咒,還完成了各種其它奇怪的事情?哈利的守護神究竟是什麼,為什麼不能讓人看見?

德拉科沒有問出上面這些問題,因為哈利也許會回答,而德拉科今天實在無法再承受其他刺激了。他真的受不了了。再吃一驚,他的頭就會從肩膀上掉下來,沿著霍格沃茨的走廊撲通,撲通,撲通地蹦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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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德拉科的要求,他們沒有一路走回教室,而是躲進了一個小小的牆角;他太緊張了,再也等不下去了。

德拉科施展了一個無聲無息的屏障,然後用沉默的疑問表情看著哈利。

“我想過了,”哈利說道,“我接受,但是有五個條件——”

“五個?”

“沒錯,五個。你看,德拉科,這樣的誓言太容易莫名其妙地鑄成大錯了,你也知道,如果這是一齣戲的話,這裡一定會出岔子——”

“不,不是的!”德拉科說道,“鄧布利多殺害了母親。他很邪惡。你說過有些事情不必弄得太複雜,這就是其中之一。”

“德拉科,”哈利小心地說道,“我所知的只有一點:你說盧修斯說鄧布利多說他殺害了納西莎。為了確定不疑地相信這件事,我必須信任你和盧修斯和鄧布利多。所以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這個誓言是有條件的。第一個條件是,在任何時候你都可以取消這個誓言對我的約束,只要你不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了。當然,這必須是你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有意的決定,而不是言語上的漏洞之類的東西。”

“可以,”德拉科說道。這個聽起來沒什麼危險。

“第二個條件是,我發誓把事實上殺害了納西莎的兇手作為敵人,無論兇手是鄧布利多,還是其他人。我會盡我作為理性主義者的最大能力來判斷誰是兇手。我向你保證,我會把它當作一個簡單的事實問題,盡我作為理性主義者的最大努力,做出誠實的判斷。你同意嗎?”

“我不喜歡,”德拉科說道。他確實不喜歡,整件事就是為了確保哈利永遠不會倒向鄧布利多。不過,如果哈利真是誠實的,他很快就會認清鄧布利多的嘴臉;而如果他撒謊,那麼他就已經違背了誓言……“但是我同意。”

“第三個條件是,納西莎必須是被活活燒死的。如果這個故事存在誇大渲染的部分,我就可以自己判定是否還要遵守這個誓言。有時候好人也必須殺人,但是他們永遠不會把人折磨至死。我之所以知道兇手是邪惡的人,是因為納西莎是被活活燒死的。”

德拉科勉強按捺住了沒有發火。

“第四個條件是,如果納西莎本人有罪,打個比方,如果她用鑽心剜骨咒把誰的孩子折磨瘋了,而那個人燒死了納西莎作為復仇,那麼這個誓言也有可能失效。在那種情況下,燒死她仍然是不對的,他們還是應該用不會造成痛苦的方式來殺死她;但是這和你說的那種她只是盧修斯的愛人,從來沒犯過什麼錯的性質就不同了,沒有那麼邪惡。第五個條件是,如果殺害納西莎的人是在受到矇騙的情況下犯下了這個罪行的話,那麼我的敵人是那個騙子,而不是受騙的人。”

“這些聽起來根本就像你準備推諉——”

“德拉科,無論是為你還是為其他任何人,我都不能把好人當作敵人。我必須真正相信他們是邪惡的。但是我想過了,我覺得如果納西莎從來沒有做過壞事,只是愛上了盧修斯,選擇做他的妻子的話,那麼把她在她自己的臥室裡活活燒死的人就不太可能是個好人。我會發誓把任何做出這種事的人當作敵人,無論這個人是不是鄧布利多,除非你經過深思熟慮,解除這個誓言對我的約束。我希望,這樣就不會出現戲裡的那些岔子了。”

“我不滿意,”德拉科說道,“但是可以接受。你發誓把殺害我母親的兇手當作敵人,我就——”

哈利等著,表情很耐心,等著德拉科恢復發出聲音的能力。

“我就幫你解決斯萊特林學院痛恨麻瓜出身的巫師的問題,”德拉科低語道,“而且承認莉莉·波特的死亡是一件悲傷的事。”

“成交,”哈利說道。

於是契約完成了。

德拉科知道,那條裂痕又變寬了一點。不,不止一點,很多。他感覺自己漂遠了,迷失了,離岸越來越遠,離家越來越遠……

“抱歉,”德拉科說道。他轉身背對哈利,努力鎮靜下來,他必須做這個實驗,他不希望因為緊張或者羞愧導致實驗失敗。

德拉科抬起魔杖,放在守護神咒的起始姿勢上。

回想從掃帚上掉下來的感覺,那種痛苦,那種恐懼,想像它來自一個披著斗篷的高大身影,看上去像水裡的一具死屍。

然後德拉科閉上眼睛,以便更好地回憶父親把他冰冷的小手握在自己溫暖有力的手裡的情景。

不要害怕,我的兒子,我在這裡……

魔杖向上抬起,大幅度地揮舞了一下,趕走了恐懼,德拉科被其中的力量吃了一驚;這時他想到了,父親沒有迷失,永遠不會迷失,無論德拉科發生了什麼,父親一直都會在,一直那麼強大,他喊道,“呼神護衛!”

德拉科睜開了眼睛。

一條發光 的蛇正看著他,和剛才一樣明亮。

在他身後,他聽見哈利松了口氣,似乎感到欣慰。

德拉科凝視著那白色的光芒。看來,他畢竟沒有完全迷失。

“這倒提醒我了,”過了一會兒以後,哈利說道,“我們測試一下我那個用守護神送信的理論吧?”

“那會讓我吃驚嗎?”德拉科問道,“我今天不想再受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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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聲稱,這個理論一點也不奇怪,他想不出任何會令德拉科吃驚的可能,不知道為什麼,這反倒令德拉科更緊張了;但是德拉科可以理解在緊急情況下送信的重要性。

訣竅在於——至少哈利是這樣猜測的——希望散佈這個好消息,希望接收方瞭解你用於施展守護神咒的幸福想法的真相。不過不是用言語去告訴接受方,守護神本身就是訊息。如果你希望他們瞭解,守護神就會走向他們。

“告訴哈利,”德拉科對發光的蛇說道,雖然哈利就在房間另一頭近在咫尺的地方,“呃,當心綠猴子。[6]”這是德拉科看過的一部戲劇裡的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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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像在國王十字火車站一樣,德拉科想讓哈利知道父親一直很關心他;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用言語表達,而是用這個幸福的想法本身表達了。

發光的蛇蜿蜒著爬過房間,看上去與其說是在石板上爬行,不如說是在空中遊動;穿過一段短短的距離之後,它到了哈利面前——

——用一種奇怪的聲音對哈利說道,德拉科認出這大概就是他平時說話的聲音,“當心綠猴子。”

“噓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噓嘶噓嘶嘶,”哈利說道。

蛇蜿蜒著爬過地板,回到德拉科身邊。

“哈利說他接到並確認了這個訊息,”發光的印度環蛇用德拉科的聲音說道。

“咦,”哈利說道,“和守護神說話感覺怪怪的。”

……

……

……

……

“你幹嗎用這種表情看著我?”斯萊特林的繼承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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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

哈利瞪著德拉科。

“你說的只是魔法蛇,對不對?”

“不——不是,”德拉科說道。他的臉色很蒼白,說話的時候還在結巴,但是至少不再語無倫次了。“你是個蛇佬腔,你會說蛇語,這是全世界所有蛇類使用的語言。你能聽懂任何一條蛇說的話,你對蛇說話的時候,它們也能聽懂……哈利,你不可能相信自己被分到了拉文克勞!你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

……

……

……

……

……

“蛇是智慧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