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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斯坦福監獄實驗,餘波

餘波,赫敏·格蘭傑:

她剛剛開始收書,把作業放到一邊,準備睡覺,她桌子對面的帕德瑪和曼蒂也正在摞自己的書,就在這時,哈利·波特走進了拉文克勞的公共休息室;這個時候她才想起,早餐之後她就一直沒見到他。

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另一個令人震驚得多的發現踩在了腳下。

哈利的肩膀上有一隻長著金紅色翅膀的生物,一隻明亮的、屬於火焰的鳥兒。

哈利看上去又悲傷,又疲憊,筋疲力盡得就好像鳳凰是他唯一還站著的理由,但他的身上依然留有一種溫暖,不知為何,乍一看,你可能會以為自己看見的是校長。這就是赫敏腦內閃過的印象,即便毫無道理。

哈利·波特步履沉重地穿過拉文克勞的公共休息室,走過坐滿了瞪著他的女孩們的沙發,走過瞪著他的男孩們打牌圍成的圈子,走向她。

從理論上來說她現在還不會和哈利·波特說話,他的這一週要到明天才結束,但很明顯,無論發生了什麼,都比那件事要重要得多得多——

“福克斯,”正當她張開嘴巴時,哈利說,“坐在那裡的女孩叫赫敏·格蘭傑,她現在不和我說話,因為我是個傻瓜,但如果你想停在好人的肩膀上,她要比我合適。”

哈利·波特的聲音裡透著那麼濃重的疲憊和傷痛——

但在她弄清自己應該作何反應之前,鳳凰離開了哈利的肩膀,像是火沿著火柴棍一樣滑翔著向她飛來,只是速度更快;鳳凰飛到了她面前,光與火焰的雙眼盯著她。

“啾?”鳳凰問道。

赫敏盯著鳳凰,感覺自己在面對測試裡的一道題,一個她忘記學習了的問題;這個問題是最重要的問題之一,她卻從未學習過,不禁啞口無言。

“我——”她說,“我才十二歲,我還沒有做過什麼——”

鳳凰只是以翼梢為軸轉了個圈,輕柔得就像——實際上也正是光與空氣構成的生物,然後飛回哈利·波特的肩膀,堅定地停落下來。

“傻小子,”她對面的帕德瑪說,看上去像是在哈哈大笑和做鬼臉之間猶豫不決,“鳳凰不是為那些做家庭作業的聰明女孩而存在的,鳳凰是為了那些直接和五個年長斯萊特林惡霸動手的傻瓜存在的。所以格蘭芬多的顏色才是紅色和金色,你要知道。”

拉文克勞的公共休息室響起了許多友善的笑聲。

赫敏沒有笑。

哈利也沒有。

哈利把臉埋在一隻手裡。“告訴赫敏我很抱歉,”他對帕德瑪說,聲音微不可聞,“告訴她我忘了鳳凰是動物,它們不明白時間和計劃,它們不明白那些將來會做好事的人們——我不確定它們是不是真的理解‘一個人的為人’這種概念,它們只能看見人們做了什麼。福克斯不知道十二歲意味著什麼。告訴赫敏我很抱歉——我不該——這一切都跑偏了,對不對?”

哈利轉身離開,開始步履沉重地緩緩走向通向宿舍的樓梯。鳳凰依然落在他的肩膀上。

赫敏沒辦法就這麼算了,她沒辦法就這麼算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和哈利競爭還是什麼,她沒辦法就這麼讓鳳凰背離她。

她必須——

她的大腦手忙腳亂地把問題輸入她整個異常優秀的記憶裡,只發現了一件事——

“我曾經準備跑到攝魂怪面前試著救哈利!”她有點絕望地向金紅色的鳥兒吼道,“我的意思是,我確實開始跑了,如此等等!這就是那種愚蠢而又無畏的事,對嗎?”

隨著一聲啼囀,鳳凰再次飛離哈利的肩頭,像是蔓延的火焰般飛向她,它圍著她盤旋了三週,就好像她是火海的中心,有那麼一會,翅膀撫過了她的臉頰,然後鳳凰飛回了哈利。

拉文克勞的公共休息室鴉雀無聲。

“告訴過你了。”哈利大聲說,隨後開始上樓,回他的臥室;他看上去爬得很快,就好像因為某些原因,他的腳步非常輕快,所以只過了一小會兒,他和福克斯都消失了。

赫敏的手顫抖地撫上臉,摸著福克斯的翅膀剛剛擦過的地方;那裡徘徊著一小片溫暖,就像是那一小塊皮膚被溫柔地點上了火。

她想自己確實回答了鳳凰的問題,但是她有一種感覺,好像自己只是勉強及格,就好像她只拿了62。要是再努力一點,她本來可以拿104。

如果她努了一點點力的話。

仔細一想,她並沒有真正努力過。

只是在做家庭作業——

你拯救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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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福克斯:

噩夢,男孩曾預料過,那些尖叫,那些乞求,那些如同呼嘯颶風般的空洞,這些散發的恐怖被沉澱在記憶,也許會以這種方式成為過去。

男孩知道會有噩夢到來。

下一個晚上,噩夢就會到來。

男孩在做夢,在他的夢中,整個世界都在燃燒,霍格沃茨在燃燒,他的家在燃燒,牛津的街道在燃燒,所有的一切都被金色的火焰點燃了,明亮但不會吞噬萬物;所有走在燃燒街道上的人都閃著白色的光芒,比火焰更加明亮,就好像他們自身就是火焰,或是星星。

其他一年級的孩子來到床邊,親眼證實了他們之前就已經聽說過的傳言中所敘述的奇蹟:哈利·波特安安靜靜、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在他的枕頭上,一隻金紅色的鳳凰守護著他,明亮的翅膀輕輕拂過他,就像是蓋在他頭上的毛毯。

結算日又被推遲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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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德拉科·馬爾福:

德拉科捋直袍子,確認綠色鑲邊的裝飾擺正了。他往頭上揮揮魔杖,念出父親教給他的魔咒——他學這個魔咒的時候,其他同齡的小孩還在玩泥巴。這個魔咒可以保證沒有哪怕一根線頭或是灰塵能弄髒他的巫師袍。

德拉科拿起父親用貓頭鷹寄給他的神秘信封,塞進袍子裡。他已經用火焰熊熊和廢物清理把神秘的字條給處理掉了。

隨後他徑直去吃早餐,儘量在食物出現的那一秒鐘準時坐下,這樣看上去就好像其他人是等他出席後才開始吃早餐的。因為馬爾福的子裔在每一件事上都得是第一,包括早餐,這就是原因。

文森特和格雷戈裡在他的私人房間外等著他,比他起得還早——雖然,當然,沒有穿得那麼整潔。

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空無一人,反正起得早的人都直接去吃早飯了。

地窖的走廊裡一片寂靜,只有他們空洞的腳步聲在迴響。

儘管人很少,大廳裡卻充滿了驚慌的喧譁聲,有一些小一點的孩子在哭,學生們或是在桌子間穿梭,或是三三五五地站在一起彼此對吼。有一位穿著紅袍的級長站在兩個身著綠色鑲邊袍子的學生面前大吼大叫,斯內普正大步走向這一團亂麻——

當人們看見德拉科時,噪音小了一點,其中一些面孔轉過來瞪著他,然後安靜了下來。

食物出現在了桌上。無人理會。

斯內普轉過腳跟,放棄了原來的目標,徑直走向德拉科。

恐懼攥住了德拉科的心,難道是父親出了什麼事——不,父親肯定會告訴他——無論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父親沒有告訴他——

他們的院長走近了,德拉科發現斯內普的眼底充滿疲憊。魔藥大師從來就不是講究穿著的人(這是客氣的說法),但在今天早上,他的袍子還要更髒、更凌亂,上面還有額外的星星點點的油漬。

“你還沒聽說嗎?”院長一邊走近他,一邊嘶聲道,“我的老天,馬爾福,你都不訂報紙嗎?”

“發生什麼事了,教——”

“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被帶離了阿茲卡班!”

“什麼?”德拉科震驚地說,他身後的格雷戈裡說了句他實在不該說的話,而文森特只是倒抽了一口氣。

斯內普眯起眼睛盯著他,隨後唐突地點了點頭。“所以盧修斯什麼都沒告訴你。我明白了。”斯內普輕哼一聲,轉身——

“教授!”德拉科說,他剛剛才逐漸反應過來其中的含義,他的大腦瘋了似地旋轉著。“教授,我應該怎麼辦——父親沒有給我指示——”

“那麼我建議,”斯內普一邊大步走開,一邊冷笑著說,“由你來告訴他們,馬爾福,正如你父親意指的那樣!”

德拉科回頭瞄了一眼文森特和格雷戈裡,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費神這麼做,他們倆看上去當然會比他還要迷惑。

德拉科走向斯萊特林的桌子,坐在最遠的那一端,那裡一個人都沒有。

德拉科拿了一個香腸雞蛋卷放在盤子裡,開始機械地咀嚼。

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被帶離了阿茲卡班。

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被帶離了阿茲卡班……?

德拉科不知道該做何反應,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就好像太陽熄滅了——好吧,太陽在十億年後熄滅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這就像太陽會在明天熄滅般始料不及。父親不會這麼做,鄧布利多不會這麼做,應該沒人能做到的——這意味著什麼——在阿茲卡班關了十年之後貝拉特裡克斯還能對誰有什麼用——就算她再次強大起來,一個完全邪惡、瘋狂,一心獻身於一個已經不在的黑魔王的強大巫婆又有什麼用?

“嘿,”坐在德拉科旁邊的文森特說,“我不明白,老大,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是我們幹的,呆子!”德拉科罵道,“哦,看在梅林的份上,如果連你都認為我們——你父親都沒告訴過你關於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的故事嗎?她折磨過父親一次,她折磨過你的父親,她折磨過所有人,黑魔王有一次叫她對自己用鑽心剜骨,她幹了!她瘋狂的所作所為不是為了激起民眾的恐懼與服從,而是因為她瘋了!她就是個婊子!”

“哦,真的嗎?”德拉科背後傳來一個憤怒的聲音。

德拉科沒有抬頭。格雷戈裡和文森特會看守他的背後。

“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

“——聽說有一個食死徒被放出來了,馬爾福!”

阿米庫斯·卡羅一直都是其他問題人員中的一個;父親有一次曾告訴過德拉科,永遠不要和阿米庫斯單獨呆在一個房間……

德拉科轉過身,對弗洛拉·卡羅和赫斯提·卡羅露出了他的第三號冷笑,這個冷笑代表著他才是最古老高貴的家族,他們倆不是,而且沒錯,這很重要。德拉科向他們的那個方向——他肯定不會屈尊特意對他們倆說話——說,“有這樣的食死徒,也有那樣的食死徒。”隨後轉回他的食物。

兩人同時氣呼呼地哼了一聲,隨後有一雙鞋的聲音從斯萊特林桌子的另一端衝了過來。

過了幾分鐘,米裡森·博斯德氣喘吁吁地跑到他們面前,然後說,“馬爾福先生,你聽說了嗎?”

“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德拉科說,“是的——”

“不是,是波特!”

“什麼?”

“波特昨天晚上在肩膀上帶著一隻鳳凰,到處晃來晃去,看上去就好像在泥巴裡被拽了十里格[1],他們說鳳凰帶他去了阿茲卡班,試圖阻止貝拉特裡克斯,他和她決鬥了,他們倆炸掉了半個堡壘!”

“什麼?”德拉科說,“哦,怎麼可能會——”

德拉科停下了。

他把這句話在哈利·波特身上用了好多次了,他已經開始注意到其中的規律。

米裡森跑開告訴其他人去了。

“你不會真的覺得——”格雷戈裡說。

“說實話,我再也不清楚了。”德拉科說。

幾分鐘後,在西奧多·諾特坐在他的對面,威廉·洛奇爾跑去和卡洛雙胞胎坐在一起後,文森特輕輕推了一下他說,“那邊。”

哈利·波特進了大廳。

德拉科仔細地看著他。

他沒有在哈利的臉上看見警惕,沒有驚訝或是震驚,他看上去只是……

哈利一臉心不在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和他試著解出一個德拉科還無法理解的問題時一模一樣。

德拉科匆匆從斯萊特林桌旁的長椅上站了起來,說“留在這裡”,然後用最禮貌得體的速度向哈利走去。

哈利似乎在他轉向拉文克勞的桌子時注意到了他的接近,然後德拉科——

——快速地甩了哈利一個眼神——

——隨後直接從他身邊走過,直直地走出了大廳。

過了一會兒,哈利出現在了德拉科所等候的那個小小的鋪著石頭的角落,這招也許沒法把所有人都糊弄過去,但給了他們一個可以合理否認的藉口。

“無聲無息,”哈利說,“德拉科,怎麼——”

德拉科從袍子裡拿出信封。“我有父親給你的訊息。”

“哈?”哈利說,從德拉科手裡接過信封,胡亂地撕開,抽出一張羊皮紙,開啟——

哈利倒抽了一口氣。

哈利看向德拉科。

然後哈利又看回那張羊皮紙。

停頓。

哈利說,“盧修斯是不是叫你彙報我的反應?”

德拉科頓了頓,斟酌了一下,然後張開嘴——

“我明白了,他叫你彙報了。”哈利說,德拉科咒罵了自己一句,他本應該更明白一些的,只是這實在是太難下決斷了。“你要怎麼跟他說?”

“說你很驚訝。”德拉科說。

“驚訝,”哈利斷然道,“是啊。挺好。就這麼告訴他。”

“怎麼回事?”德拉科說,隨後,他看到哈利一臉糾結,“如果你在揹著我和我父親打交道——”

哈利無言地將紙條遞給德拉科。

上面寫著:

我知道是你。

“搞什麼——”

“我還想問你呢,”哈利說,“你對你爸爸在搞什麼鬼有任何思路嗎?”

德拉科瞪著哈利。

然後德拉科說,“是你嗎?”

“什麼?”哈利說,“我能有什麼理由——我怎麼可能做到——”

“是你嗎,哈利?”

“不是!”哈利說,“當然不是!”

德拉科仔細地聽著,但沒有察覺出一絲猶豫或是動搖。

所以德拉科點點頭,然後說,“我不知道父親在想什麼,但是不會,我的意思是,不可能會是好事。還有,呃……人們還說……”

“他們,”哈利小心地說,“在說什麼,德拉科?”

“鳳凰是不是真的帶你去了阿茲卡班試著阻攔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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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納威·隆巴頓

平生第一次,哈利只是坐在拉文克勞的桌邊,希望趕快吃上兩口東西。他知道自己需要離開想事情,但他還想留住鳳凰剩下的那一絲平靜(甚至在他遇見德拉科之後),一些美麗的夢——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那種美麗;而他沒那麼平靜的那一部分正等著所有那些重擔最終落到他身上的那一刻,所以當他離開思考、獨處一會兒時,他就能夠把所有這些災難一次性批次解決掉。

哈利抓住叉子,往嘴裡送了一口土豆泥——

一聲尖叫。

有些人仍然會時不時地在聽到新聞時大叫出聲,但哈利的耳朵認出了這個聲音——

哈利立刻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徑直走向赫奇帕奇的桌子,他的胃開始犯噁心,異常難受。這是他決定參與犯罪時沒有思考過的事情之一,因為在奇洛教授原來的計劃裡沒有人會知道這場犯罪;而現在,在那之後,哈利只是——沒有想過——

這,赫奇帕奇說,語氣中帶著苦澀的凝重,也是你的錯。

但是當哈利走到那裡的時候,納威已經坐下了,正在吃沾著暴躁無花果醬的烤香腸餡餅。

這位赫奇帕奇男孩的手在顫抖,但他切下了食物,吃掉了,沒有讓食物掉下來。

“你好,將軍。”納威說,他的聲音只有一點點顫抖,“你昨天晚上和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決鬥了嗎?”

“沒有。”哈利說。不知為何,他自己的聲音也在顫抖。

“我也不覺得。”納威說。他又切了一塊香腸,刀和盤子間發出了刺耳的聲音。“我要去追殺她,我能仰仗你的協助嗎?”

聚在納威身邊的那群赫奇帕奇震驚地倒抽了一口氣。

“如果她來找你,”哈利用嘶啞的聲音說,如果這一切都是可怕的錯誤,如果這一切都是謊言,“我會用生命保護你,”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讓你因為我的所作所為而受傷,“但我不會協助你去追殺她,納威,朋友不會協助朋友自殺。”

納威的叉子停在了嘴邊。

隨後納威咬了一口食物進嘴,再次咀嚼。

然後納威把吃的咽了下去。

然後納威說,“我不是說現在,我是說等我從霍格沃茨畢業後。”

“納威,”哈利說,小心翼翼地剋制著自己的聲音,“我認為,就算在你畢業之後,這個主意可能依然愚蠢至極。肯定會有很多更老練的傲羅追捕她——”哦,等等,這可不妙——

“聽他的話!”厄尼·麥克米蘭說,隨後一個站在納威身邊、看上去年長一點的赫奇帕奇女孩說,“納納,拜託,好好想想,他是對的!”

納威站了起來。

納威說,“請不要跟著我。”

納威離開了他們所有人;哈利和厄尼不由自主地向他伸出手,有一些其他赫奇帕奇也是。

然後納威坐在了格蘭芬多的桌子上,他們聽見(雖然他們要伸長了耳朵才能聽見)納威遠遠地說,“我畢業後要去追殺她,有人想幫忙嗎?”至少有五個聲音回答了“好”,隨後羅恩·韋斯萊大聲地說,“你們這些人得排個隊,我今天早上收到了媽媽的貓頭鷹,她說告訴所有人貝拉特裡克斯是她的”然後有人說“莫麗·韋斯萊對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她在開什麼玩笑——”然後羅恩伸出手,從盤子裡拿了一塊小鬆糕——

有人點了點哈利的肩膀,他回過頭,看見一個穿著綠色鑲邊袍子的大一點的陌生女孩,她遞給他一個羊皮紙信封,隨後迅速大步離去。

哈利瞪了一會兒信封,隨後起身走向最近的那堵牆。這樣不算是很私人,但應該已經足夠隱私了,哈利不想給別人留下自己有很多東西需要隱瞞的印象。

這是斯萊特林送信系統送來的信,如果你想和某個人聯絡,又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你們交談過,就可以用這個系統。發信人把信封連著十個銅納特一齊交給某個有口碑、值得信賴的信使;第一個人會拿五個銅納特,然後把信封連著另外五個銅納特一齊交給另一個信使,第二個信使會開啟信封,得到另一封上面寫了名字的信封,然後把信封交給那個人。用這種方法,這兩個傳信的人都不會同時知道發信人和收信人,這樣就沒人知道這兩個人聯絡過……

哈利走到牆邊,把信封放進袍子裡面,在衣物的遮掩下撕開了信,然後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抽出來的羊皮紙。

上面寫著,

變形術課堂左邊的教室,早上八點。

——LL

哈利瞪著羊皮紙,試圖回憶起他認識的人裡誰的名字縮寫是LL。

他的大腦在搜尋……

搜尋……

檢索出——

“唱唱反調的那個女孩子?”哈利難以置信地悄聲道,隨後閉上了嘴。她才十歲,她根本不應該在霍格沃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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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萊薩斯·萊斯特蘭奇

早晨八點,哈利站在變形術課堂旁邊的廢棄教室等待,他至少還是設法吃了點東西,再來面對下一場災難,盧娜·洛夫古德……

教室的門開啟了,哈利抬眼一看,狠狠地在心裡給了自己一腳。

又是一件他沒想到的事,又是一件他真的應該想到的事。

年紀大一點的男孩身上綠色鑲邊的制服歪歪斜斜的,上面有一些紅色的斑點,看上去非常像新鮮的血跡,他嘴唇有一邊看上去像是裂開後又用癒合如初之類的咒語治療過,這類小型醫療魔咒無法完全抹去傷害。

萊薩斯·萊斯特蘭奇的臉上滿是淚痕,有剛剛才落下的,也有半乾的,他的眼中飽噙熱淚,表明他還遠遠沒有哭完。“無聲無息,”年紀大一點的男孩說,隨後是“人形現身”和其它幾個咒語,在此期間,哈利瘋狂地思考著,但運氣不佳。

隨後萊薩斯垂下了魔杖,將其收進袍子,然後,這一次,年紀大一點的男孩緩緩地,正式地,跪在了教室滿是灰塵的地板上。

他深深地埋下頭,直到前額也碰到了灰塵;哈利想說點什麼,但他發不出聲。

萊薩斯·萊斯特蘭奇用嘶啞的聲音說,“我的命屬於你,主人,我的死也是。”

“我,”哈利說,他如鯁在喉,很難講話,“我——”這件事和我無關,他應該說出來,應該現在就說出來,但是話說回來,無辜的哈利也會很難講出話——

“謝謝你,”萊薩斯低語道,“謝謝你,主人,哦,謝謝你。”跪著的男孩哽咽了一聲,哈利只看得見他後腦勺上的頭髮,一點都看不見他的臉,“我是個蠢貨,主人,是個不知感恩的混球,配不上服侍你,我怎麼貶低自己都不夠,我——我在你幫助我之後吼你,原因是我以為你在拒絕我,我竟然到今天早上才想起我那時居然愚蠢到在隆巴頓面前請求你——”

“這件事和我無關。”哈利說。

(像這樣直接撒謊還是非常困難。)

萊薩斯緩緩地從地板上抬起頭,看向哈利。

“我明白的,主人。”年紀大一點的男孩說,他的聲音有一點發顫,“你不信任我的智慧,而且我確實表現得很愚蠢……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沒有不知感激,我知道救一個人出來已經夠難了,他們現在都警戒起來了,你沒辦法——救父親——但是我沒有不知感激,我再也不會對你不知感激了。如果你在任何時候需要一個微不足道的僕人,請來找我,我會回應的,主人——”

“我和這件事沒有任何牽扯。”

(但每一次都會變得更容易。)

萊薩斯抬頭注視著哈利,不確定地說,“我是該退下了嗎,主人……?”

“我不是你的主人。”

萊薩斯說,“是,主人,我懂。”然後從地板上爬了起來,他站直了身子,然後深深鞠了一躬,隨後退離哈利,在開啟教室門的時候才轉過身。

當萊薩斯的手碰到門把手的時候,他頓了一下。

哈利看不見萊薩斯的臉,與此同時,年紀大一點的男孩的聲音說,“你把她送到一個會照顧她的人的手裡了嗎?她有問過我嗎?”

哈利用極其平穩的聲音說,“請別這樣。這件事和我沒有任何牽扯。”

“是,主人,對不起,主人。”萊薩斯的聲音說;然後斯萊特林男孩開啟了門,走了出去,關上了他身後的門。他跑開的時候加快了腳步,但還沒有快到哈利聽不見他嗚咽聲的程度。

我會哭嗎?哈利想。如果我什麼都不知道,如果我是清白的,我現在會哭嗎?

哈利不知道,所以他只是一直看著那扇門。

而他某個楞得讓人難以置信的部分想,耶,我們完成了任務,還獲得了一個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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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如果你還想在任何事上參與投票的話……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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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阿米莉亞·博恩斯:

“所以他沒有生命危險,我知道了。”阿米莉亞說。

治療師,一個身著白袍、眼神嚴厲的男人(他是麻瓜出身,以麻瓜的某個奇異傳統為榮,阿米莉亞從來沒有過問過,雖然私底下她覺得他這樣看起來太像是幽靈了),搖了搖頭說,“肯定沒有。”

阿米莉亞看向躺在治療師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形,他的皮肉都被燒焦炸開了。在她的命令下,那張為了體面而蓋上去的薄薄的毯子被掀了起來。

他也許會完全恢復。

也許不會。

治療師說現在判斷還太早了。

於是阿米莉亞看向房間裡另一名女巫,那個警探。

“然後你說,”阿米莉亞說,“燃燒的物質是由水變形而來的,據推測是以冰的形態。”

警探點了點頭,然後說,聽上去很困惑,“本來還會糟糕得多,要不是——”

“他們還真好心,”她罵道,隨後用疲憊的手按住額頭。不…不,這確實是刻意而為的善意。在逃跑的最後一步,再試著騙過什麼人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那麼,無論是誰幹的,這個人確實是在試著減輕傷害——這個人顧及到了傲羅吸入的煙,卻沒有顧及到被火焰攻擊到的人。如果掌控局面的還是他們,毫無疑問,他們會更加仁慈地駕駛震盪儀的。

但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是獨自乘著震盪儀離開阿茲卡班的,所有看到的傲羅們都認同這一點,他們開著反幻身咒的魔咒,震盪儀上只有一個女人,雖然震盪儀上有兩個座位。

有一個無辜的好人,一個有能力施展出守護神咒的好人,被騙來營救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

有一個無辜的人和獨臂巴瑞戰鬥,小心翼翼地在不造成嚴重傷害的情況下,制服了一個老練的傲羅。

有一個無辜的人變形出了麻瓜技藝的燃料,好讓他們倆騎著飛出阿茲卡班,為了她的傲羅們著想,這個人使用的材料是凍結的水。

然後這個人對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來說再無用處。

你可以料想到一個有能力制服獨臂巴瑞的人能夠預料到這部分。但那樣的話,你就無法預期會有一個有能力用出守護神咒的人一開始會想要營救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

阿米莉亞將手蓋上了眼睛,她閉了一小會兒眼,沉默地哀悼。我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神秘人到底是怎麼操縱他們的……他們到底被告知了什麼樣的故事……

直到過了一會兒,她才發現,這個念頭意味著她已經開始相信了。也許是因為,無論相信鄧布利多有多難,要她認不出這一手冰冷、黑暗的智慧已經開始變得越發困難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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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阿不思·鄧布利多:

離早餐結束只剩下五十七秒,儘管阿不思·鄧布利多得第四次扭轉他的時間轉換器,但他終究是趕上了。

“校長?”弗利烏斯·弗裡維在老巫師經過他走向座位時用禮貌的聲音說,“波特先生有訊息給你。”

老巫師停下了。他用疑問的眼神看著魔咒教授。

“波特先生說在他醒來後,意識到自己在福克斯尖叫後對你說的那些話有多不公平。波特先生說他指的不是關於任何其他事,只是對這一部分道歉。”

老巫師看著魔咒教授,還是什麼都沒說。

“校長?”弗裡維尖聲道。

“告訴他我謝謝他,”阿不思·鄧布利多說,“但聽鳳凰的話要比聽一個睿智老巫師的話明智。”然後,在所有食物都消失的三秒之前,他坐在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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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奇洛教授:

“不,”龐弗雷夫人對那個孩子厲聲道,“你不能見他!你不能打擾他!你不能問他一個小問題!他至少得在床上休息三天,什麼都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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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米勒娃·麥格:

當他們經過彼此的時候,她正朝著醫務室走去,而哈利·波特正剛剛離開那裡。

他看向她的眼神沒有憤怒。

沒有悲傷。

眼神完全沒有在表達什麼。

他的眼神就像……就像他只是看了她足夠長的時間,以保證自己沒有故意不看他。

隨後,在她想清楚她該回以什麼樣的眼神之前,他移開了目光;就好像他也想要赦免她。

他走過她的時候什麼都沒說。

她也沒有。

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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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弗雷德和喬治·韋斯萊:

當他們拐過轉角,看見鄧布利多時,他們真的大聲地叫了出來。

這不是因為校長憑空冒了出來,表情嚴峻地瞪著他們。鄧布利多一直都在幹這種事。

但現在這位巫師身上穿著正式的黑袍,看上去非常古老,非常強大,用銳利的眼神看向他們。

“弗雷德和喬治·韋斯萊!”鄧布利多用強有力聲音說道。

“是,校長!”他們說,這兩個人猛地挺直了身子,然後乾脆利落地向他行了一個他們在老照片裡看到的軍禮。

“聽好了!你們是哈利·波特的朋友,對嗎?”

“是的,校長!”

“哈利·波特有危險了。他決不能走出霍格沃茨的結界。聽我說,韋斯萊之子,我懇請你們好好聽我說:你們知道我和你們一樣是格蘭芬多,我也知道有高於規則的規則。但是這件事,弗雷德和喬治,這件事太重要了,決不能有例外,無論是大是小!如果你們幫哈利離開霍格沃茨,他可能會死的!他要是派任務給你們,你們可以去,他要是請你們幫他帶東西,你們可以幫忙,但要是他請你們偷偷把他自己帶出去,你們必須拒絕!你們明白了嗎?”

“好的,校長!”他們想都沒想張口就答,隨後交換了一個不確定的眼神——

校長明亮的藍眼睛專注地看著他們。“不,不要想都不想就答應。如果哈利請你們把他帶出去,你們必須拒絕,如果他請你們告訴他怎麼走,你們必須拒絕。我不會要求你們向我彙報他的行動,我知道你們絕不會做這種事。但如果真的有那麼重要的事,代表我請求他來找我,我會貼身保護他。弗雷德,喬治,我很抱歉像這樣對你們之間的友誼施壓,但這事關他的性命。”

他們倆面面相覷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交流,只是在同一時間裡想著同一件事。

他們回頭看向鄧布利多。

他們說,在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感到一陣惡寒,“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

“你們可以安全地假設,”校長說,“情況至少有那麼糟。”

“好的——”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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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阿拉斯託·穆迪與西弗勒斯·斯內普:

當阿拉斯託·穆迪失去他的眼睛時,他曾經強行徵用過一名學識極為淵博的拉文克勞為他服務:塞繆爾·H·� ��爾,穆迪對他的懷疑要略微少一點,因為穆迪沒有將他上報為未注冊的狼人;他付錢讓萊爾整理了一份清單,列出所有已知的魔眼,以及所有魔眼所在地的已知線索。

當穆迪拿到清單後,清單的大部分他都懶得看;因為清單的第一項是萬斯之眼,起源可以追溯到霍格沃茨之前,目前在某個強大的黑巫師手裡,這個黑巫師正統治著某個被遺忘的小小地獄,位置不在英國,也不在任何他必須擔心某些愚蠢規定的地方。

阿拉斯託就這樣失去了他的左腳,拿到了萬斯之眼,而烏魯拉特[2]被壓迫的靈魂解放了大約兩個星期,直到另一個黑巫師搬進這個權力真空區。

他曾考慮過接著去搞萬斯的左腳,但後來放棄了,因為他意識到這就正中他們下懷了。

現在瘋眼漢穆迪正在緩緩轉身,他一直在轉,審視著小漢格頓的墓地。這地方本應陰暗得多,但在大白天,這裡看上去只是一片點綴著普通墓碑的草地,用鎖鏈隔了出來,鎖鏈由脆弱的金屬構成,很容易攀爬,麻瓜用它們代替結界。(穆迪無法理解麻瓜在這件事上是怎麼想的,他們是在假裝有結界還是什麼,然後他決定不問麻瓜的犯罪分子會不會把這種偽裝當回事。)

實際上,穆迪不需要轉身審視墓地。

萬斯之眼無論指向哪裡,都可以看見他周圍所有方向的整個世界。

但是他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讓像西弗勒斯·斯內普這樣的前食死徒知道這一點。

有些人會說穆迪“神經質”。

穆迪總是會告訴他們,先在追捕黑巫師的百年生涯中活下來,然後再回來和他談這個。

瘋眼漢穆迪曾經算過,回頭來看,他花了多長時間才達到了現在的自己認為尚可的警戒等級——估算他經歷了多少才將一切都納入了考量,而不是靠運氣——然後開始懷疑大部分人在到達這個等級之前就死了。穆迪曾經和萊爾說過他的想法,萊爾做了些計算,然後告訴他,一個典型的黑巫師獵手在變得“神經質”前平均會死上八次半。這解釋了很多,如果萊爾沒有撒謊的話。

昨天,阿不思·鄧布利多告訴瘋眼漢穆迪,黑魔王使用了一些不可言說的黑暗儀式在身體死亡之後繼續活了下來,而現在他覺醒了,開始行動,試圖取回他的力量並發動新的巫師戰爭。

其他人的反應可能會是難以置信。

“我真不敢相信你們這群人一直沒有告訴我有復活這檔子事,”瘋眼漢穆迪說,語氣十分尖刻,“你們知不知道把我殺掉的那些聰明到可能會製作魂器的黑巫師的祖墳挨個搞定得花多長時間?你們不是現在才來搞這個吧?”

“我每年都會重新下藥。”西弗勒斯·斯內普冷靜地說,開啟了第三個燒瓶——這個男人宣稱一共有十七瓶——然後開始在燒瓶上揮舞魔杖。“我們在找到的其它祖墳中只下了能長期維持的毒,因為我們中的有些人沒你那麼閒。”

穆迪看著液體旋轉著從瓶中流出,消失了,出現在骨頭裡原本是骨髓該在的地方。“但你們認為值得費心思去下陷阱,而不是把骨頭摧毀了事。”

“如果他意識到這條道被堵住了,他確實還有其它復活的途徑,”斯內普冷淡地說,開啟了第四個瓶子,“然後在你發問之前先回答你,必須是原來的墳墓,第一次埋葬的地方,骨頭必須在儀式進行期間取出來,不是之前。因此他無法提前拿到骨頭;用關係遠一點的祖先的骨頭代替也沒有意義。他會發現那些骨頭已經失去所有效力了。”

“還有誰知道這個陷阱?”穆迪質問道。

“你。我。校長。沒有其他人了。”

穆迪輕哼一聲。“呸。鄧布利多告訴阿米莉亞,巴蒂·克勞奇和那個叫麥格的女人復活儀式的事了嗎?”

“是的——”

“如果老伏發現阿不思知道復活儀式的事,還告訴了他們,老伏就會知道阿不思告訴了我,然後老伏就會知道我會想到這一點。”穆迪厭惡地搖了搖頭,“老伏復活還有哪些其他辦法?”

斯內普的手停在了第五個瓶子上(是在幻身狀態下,當然,整個任務都是在幻身狀態下進行的,但這對穆迪來說毫無意義,在他的眼裡,這只會成為你想藏起來的標誌),然後前食死徒說,“你不需要知道。”

“你有在吸取教訓,孩子。”穆迪微微讚許道。“這些瓶子是什麼?”

斯內普開啟第五個瓶子,用魔杖比了個手勢,讓裡面的東西流進墓地,然後說,“這個?一種叫LDS[3]的麻瓜毒品。昨天有一場談話讓我想起了麻瓜的東西,而迷幻劑看上去是最有趣的選擇,所以我趕快搞了一些來。如果把這種藥混進復活藥水,我懷疑效果是永久性的。”

“什麼效果?”穆迪說。

”據說向沒有用過的人描述它的效果是不可能的,”斯內普拉長了調子說,“我還沒用過。”

穆迪讚許地點點頭,與此同時,斯內普開啟了第六個燒瓶。“這一瓶是什麼?”

“迷情劑。”

“迷情劑?”穆迪說。

“不是普通的那種。這個魔藥會開啟一條雙向連線,和一個名叫薇兒丹蒂[4],一個可愛到無以復加的媚娃女人綁在一起,校長認為如果他們是真心相愛,即使是他也能被救贖回來。”

“哈!”穆迪說,“那個該死的多愁善感的傻瓜——”

“同感。”西弗勒斯·斯內普冷靜地說,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頭的工作上。

“告訴我你至少往裡面放了軟爪陸蝦的毒液[5]。”

“第二瓶就是。”

“伊卡尼粉[6]。”

“第十四還是十五瓶。”

“巴勒的麻醉藥。”穆迪說,提出了一種成癮性非常強的迷幻劑,這種藥劑對有斯萊特林傾向的人來說有些有趣的副作用;穆迪曾見過一個有藥癮的黑巫師費了多得離譜的工夫讓受害者把手放到一個特定的門鑰匙上,而不是隨便叫個人在受害者下次進鎮的時候丟給他一個下了陷阱的銅納特;而在把一切都設計好之後,這個癮君子還多花了點心思,下了第二個門託斯,在同一把門鑰匙上,結果,受害者在第二次碰到門鑰匙後被安全地送回了原地。對那一天來說,就算把毒品的效力考慮進來,穆迪還是無法想象這個男人在施展第二個門託斯時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第十管。”斯內普說。

“蛇怪的毒液。”穆迪提出。

“什麼?”斯內普罵道,“蛇毒對復活藥劑有正面作用!更別提它會溶解骨頭和其它所有的材料!而且我們到底要去哪裡才能搞到——”

“冷靜點,孩子,我就是檢查一下你值不值得信任。”

瘋眼穆迪接著繼續(其實並無必要的)緩慢旋轉,審視著墓地,魔藥大師接著倒藥。

“等等,”穆迪突然開口,“你們怎麼知道這裡真的是——”

“因為在這塊很容易被移動的墓碑上寫著‘湯姆·裡德爾’。”斯內普冷淡地說,“而現在我從校長那裡贏了十個銀西可,他賭你在第五瓶之前就會想到這件事了。保持警惕也不過爾爾嘛。”

停頓。

“阿不思花了多久才發——”

“在我們知道儀式的三年後。”斯內普說,他的口氣不太像平常那樣諷刺地拖長調了。“回頭一想,我們真應該早點諮詢你。”

斯內普開啟第九瓶。

“我們也用有長期效果的材料給所有其它墓地下了毒,”前食死徒評論道,“我們還是有可能在正確的墓地的。他在屠殺自己家人的時候可能還沒想那麼遠,也無法移動墓地本身——”

“真正的地點看起來已經完全不像墓地了,”穆迪斷然道,“他把所有其它的墳墓都移到了這裡,然後修改了麻瓜的記憶。直到儀式剛剛開始前,就連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都不會被告知。現在除了他,沒人知道真正的地點在哪裡了。”

他們繼續做著無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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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布雷斯·扎比尼:

把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形容成火拼區[7]是非常準確的;你一從肖像的洞口踏入就會發現,左半邊的人絕不和右半邊的人說話,反之亦然。這非常明顯,不用任何人解釋,你沒有不站隊的餘地。

而在屋子的正中間,布雷斯·扎比尼獨自一人坐在那裡,一邊做作業,一邊假笑。他現在是有聲譽的人了,他想維持這個聲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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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達芙妮·格林格拉斯和特雷茜·戴維斯:

“你今天做了什麼有意思的事嗎?”特雷茜說。

“沒有。”達芙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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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哈利·波特:

如果你走到霍格沃茨足夠高的地方,就不會遇見多少人,只有走廊,窗戶,樓梯,間或有幾幅肖像,時不時會有一些有趣的景象,比如一種毛茸茸的生物的銅雕,就像是小小的孩子,手裡拿著一根奇怪的扁平長矛……

如果你走到霍格沃茨足夠高的地方,就不會遇見多少人,正如哈利所願。

被困住的地方本有可能糟糕得多,哈利想。實際上,與一座有著會持續改變的分形建築——意味著你永遠都不能把所有的地方都探索完——並載滿了有趣的人,有趣的書和令人難以置信、不為麻瓜科學所知的重要知識的古老城堡相比,你可能想不出被困在哪個地方會更好了。

如果哈利沒有被告知他不能離開,他也許會爭取在霍格沃茨多留些時候,並為此處心積慮地製造機會。霍格沃茨毫不誇張地說,就是最優選項,也許不是在所有可能性的範圍裡,但在地球這個真實的星球上,這裡就是最有趣的地方。

在哈利被告知他不能離開這裡的瞬間,這個城堡和它的土地怎麼會突然變得那麼狹小,那麼侷促,世界其餘的部分怎麼會突然變得那麼有趣,那麼重要?他在這裡過了幾個月都沒得幽閉恐懼症,現在卻變成了這樣。

你知道關於這方面的研究,他的某一部分觀察道,這只是普通的稀少性效應[8],就像曾經某縣宣佈含磷洗滌劑為非法,於是之前從未關心過這件事的人們開車跑到另一個縣,屯上一堆含磷洗滌劑;調查顯示他們評價說含磷洗滌劑更柔和,更有效率,甚至更容易倒出來……而要是你讓一個兩歲的孩子在一個放在外面的玩具和一個放在孩子能繞過去的屏障背後的玩具之間做出選擇,他們會忽略那個放在外面的玩具,跑去看屏障後的玩具……商人知道只要他們告訴顧客商品可能會買不到了,就可以把東西賣出去……這些在西奧迪尼[9]的著作《影響力》裡都寫了,所有你感受到的這一切。禁地的草坪總是要綠些。

如果哈利沒有被告知他不能離開,他也許會爭取在霍格沃茨過暑假……

……但不是餘生。

這就是問題,真的。

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還存在一個黑魔王伏地魔等著他擊敗呢?

誰知道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是不是還真的存在於一個可能不僅僅是在裝瘋的老巫師的想象之外呢?

伏地魔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都被烤焦了,靈魂這種東西不可能真的存在。伏地魔怎麼可能還活著?鄧布利多怎麼知道他還活著?

而要是黑魔王不存在,哈利就不可能打倒他,他就會被永遠困在霍格沃茨了。

……也許在他七年級畢業後,他可以被允許合法地逃出這裡,離現在還有六年四個月零三週。從時間的長度來看,這段時間並沒有那麼長,只是看上去像是長到可以讓質子都衰變[10]。

只是不僅僅是這樣。

受到波及的不僅僅是哈利的自由。

霍格沃茨的校長,威森加摩的首席巫師,國際巫師聯合會的會長,悄悄地拉響了警報。

一個錯誤警報。

一個被哈利觸發的錯誤警報。

你要知道,精煉他技能的那一部分自己說,有一次你不是思考過,每個不同的專業是怎樣擁有不同的變得傑出的方式,一個傑出的老師和一個傑出的水管工有多麼不同;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讓自己不要犯蠢的特定方式;而其中最重要的一個技巧不就是在你的小錯釀成大錯之前面對你犯下的錯誤嗎?

……雖然,實際上,這看上去已經是大錯了……

重點是,他內心的監視者說,這件事是字面意義上的每分每秒都在變糟。間諜利用人們的方法就是,他們先讓人們犯點小罪,然後用這個小罪訛詐人們犯下更大的罪,然後他們用這個罪讓他們做更可怕的事,然後這些人的靈魂就都歸訛詐者所有了。

你不是曾經想過,如果那些被訛詐的人們能預見到整條道路的話,他們會就這麼接受第一步的衝擊,接受他們所犯下的第一宗罪被暴露時的打擊?你不是決定過,如果有人試著訛詐你,要你犯大錯來掩蓋小錯時,你就會這麼做嗎?你看不見這其中的相似之處嗎,哈利·詹姆·波特-伊萬斯-維瑞斯?

可這不是小錯,這個錯誤已經不小了,會有很多非常強大的人對哈利非常生氣,不只是因為錯誤警報,還有把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從監獄裡放出來,如果真的有黑魔王存在,之後真的要衝著他來,那這場戰爭可能已經輸了——

你不覺得他們會驚歎於你的誠實,理性,和讓雪球越滾越大前將其停在這裡的遠見嗎?

實際上,哈利確實不這麼覺得;在沉思了一會兒後,對他說了這番話的無論哪個組成部分只得同意:這實在是樂觀過頭了。

他漫步的雙腳將他帶近了一扇開啟的窗戶,哈利走到窗邊,將手靠在了窗邊,從高處向下俯視霍格沃茨的土地。

棕色的是枯木,黃色的是枯草,凍色的冰是凍結的小溪與河流……將其命名為“禁林”的學校官員真是不瞭解市場學,這個名字只會讓你更想到那裡去。夕陽西沉,因為哈利到現在為止已經思考了好幾個小時,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跑著幾乎同樣的想法,但每次都有關鍵性的不同,就好像他的思緒並非繞成了圈,而是以螺旋狀上升或下降。

他還是不敢相信他在阿茲卡班所經歷的一切——他在守護神咒完全奪走他的生命前驅散了它,他射暈了一個傲羅,他弄清了如何將貝拉從攝魂怪那裡藏起來,他和十二只攝魂怪對峙,還嚇跑了它們,他發明、還騎過了火箭輔助掃帚——他在經歷整件事的過程中一次都沒有用“我必須這麼做……因為……我向赫敏承諾過我午飯後就會回去!”這種念頭讓自己振作起來。這感覺就像是失去了一個無法挽回的機會;就好像,只要在那個時候錯了,他就再也沒辦法讓它對起來,無論下次他面對的是怎樣的挑戰,或者許下怎樣的諾言。因為隨後,為了彌補第一次的遺憾,他就會做得又難看又刻意,而不是發出——如果他當時想起了自己對赫敏的承諾的話——原本可以發出的英雄宣言。就好像只要拐錯一次彎,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你只有一次機會,必須在第一次就做對……

他本應該在去阿茲卡班之前就想起對赫敏的承諾的……

那麼再來一次,為什麼他決定這麼做?

我的有效假說[11]是因為你蠢,赫奇帕奇說。

這可不是什麼有用的故障分析[12],哈利想。

如果你還想多來點細節,赫奇帕奇說,霍格沃茨的防禦術教授簡直就像是這樣:“讓我們把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帶出阿茲卡班吧!”然後你就像是這樣:“好啊!”

等等,這不公平——

嘿,赫奇帕奇說,你有沒有注意到在這麼高的地方向下看的時候,單獨的樹多多少少都會模糊在一起,讓你切實看出樹林的形狀?

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是因為什麼成本效益分析[13],這是肯定的。他那時候沒好意思抽張紙出來計算預期效用[14],他在擔心,在幫助一位身陷困境的女士時,如果自己說不,甚至只是猶豫太久的話,會失去奇洛教授的尊重。

他那時在想,他心底深處的某個地方在想,如果你神秘的老師給了你第一個任務,第一次機會,一個冒險的號召,然後你說不,那麼你神秘的老師就會嫌惡地走開,你就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成為英雄了……

……是的,事情就是這樣。回頭來看,事情就是這樣。他開始覺得自己的人生是一個故事,這裡是故事情節轉折的地方,而不是,喂,有人提議把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劫出阿茲卡班。這才是真正的、最根本的理由。在他做出決定的剎那間,他的大腦直覺地感到說“不”所導致的情節走向是不協調的。仔細一想,這不是做決定的理性方式。相較之下,奇洛教授的隱藏動機——趁著貝拉特裡克斯還沒死,在知識被永遠遺忘之前,得到斯萊特林失落遺產最後剩下的部分——看上去合理得讓人驚歎;在那時看來這的確是與回報成比例的小小風險。

這似乎不公平,這似乎不公平,如果他失去了對自己理性的掌控,這就是會發生的一切,哪怕他只失控了一瞬間。只消這短短的一瞬,他的大腦就決定了在隨後的討論中“是”這個觀點比“不”這個觀點讓它來得舒服。

從一個足以讓單獨樹木模糊在一起的高度,哈利盯向外面的森林。

哈利不想坦白,不想永遠毀掉自己的名譽,讓每個人都生他的氣,說不定之後再落得個被黑魔王殺掉的下場。他寧可被困在霍格沃茨六年都不想面對這一切。這就是他的感覺。因此,實際上,能夠抓住這麼一個決定性因素是一種幫助,一種解脫——如果哈利坦白,那麼奇洛教授就會被送去阿茲卡班,死在那裡。

(哈利的呼吸一滯,一陣屏息,一陣停頓。)

如果你這樣說的話……哎呀,你甚至可以假裝自己是一個英雄,而不是懦夫。

哈利的視線抬離禁林,轉向清澈透藍的禁林上空。

透過玻璃,看向那巨大明亮燃燒的事物,那些毛茸茸的東西,它們鑲嵌在神秘莫測、無窮無盡的藍色當中,那塊陌生的、嶄新的未知之地。

這……確實有所幫助,他自己的麻煩和那些身在阿茲卡班的人們相比不值一提,這讓他好受了許多。世上是有真正身陷困境的人的,而哈利·波特並不是他們中的一員。

他要對阿茲卡班做些什麼?

他要對英國魔法界做些什麼?

……現在,他到底要站那一邊?

在明亮的天光之下,阿不思·鄧布利多所說的一切聽上去確實要比奇洛教授的話明智許多。更好,更光明,更道德,更方便,這一切如果是真的該多好啊。要記住,鄧布利多相信這一切的原因是因為它們聽上去冠冕堂皇,但奇洛教授才是理智的那一個。

(他再次屏住呼吸,每當他想到奇洛教授的時候,他的呼吸都會停滯。)

但聽上去冠冕堂皇並不會讓這些話變成錯的。

而如果奇洛教授的理智中確實有瑕疵的話,那便是他對生活的看法太負面了。

真的嗎?讀過一千八百萬關於人們過度樂觀和自信的實驗結果的那部分哈利質疑道。奇洛教授太悲觀了?悲觀到他會習慣性地估低現實?把他做成標本放進博物館吧,他是獨一無二的。你們當中是誰計劃出完美犯罪,然後,為了以防完美計劃出錯的萬一,加入所有那些誤差容限和備用計劃,因此救了你們一命的人是哪一個?提示,那個人的名字可不是哈利·波特。

但是用“悲觀”來形容奇洛教授的問題並不正確——如果那真的是問題,而不是由經驗得來的高等智慧的話。但對哈利來說,奇洛教授似乎總是用最糟的一面來詮釋一切。如果你遞給奇洛教授一杯九成滿的水,他會告訴你空著的那一成證明了沒有人真正關心水。

在想到這個類比後,哈利感到它相當貼切。並不是整個英國魔法界都像阿茲卡班那樣,這杯水遠遠不止半滿……

哈利盯著澄澈碧藍的天空。

……雖然,順著這個類比來說,如果阿茲卡班存在的話,那麼也許這確實證明了那九成好的部分是另有原因,人們是在企圖裝出善意,就像奇洛教授所說的那樣。因為如果他們真的是善良的話,他們就不會建造阿茲卡班,他們會衝向這個堡壘,將它碾碎……對吧?

哈利盯著澄澈碧藍的天空。如果你想成為一個理性主義者,你得讀上一大票關於人性缺陷的論文,有些缺陷只是單純的邏輯失效,而還有一些看上去就要黑暗多了。

哈利盯著澄澈碧藍的天空,然後想到了米爾格拉姆實驗[15]。

斯坦利·米爾格拉姆[16]的這個實驗是為了調查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成因,試著理解為什麼德國市民會服從希特勒。

於是他設計了一個實驗調查服從性,看看德國人是不是因為某些原因更傾向於服從來自權威人物的虐待命令。

首先,他在美國人身上進行了一次測試版的實驗,作為對照組。

之後他根本用不著在德國人身上試了。

實驗機制:有三十個擺成一行的開關,上面的標籤從“15伏特”一直上升到“450伏特”。每四個開關被標為一組。第一組的四個開關標的是“輕微電擊”,第六組標的是“極強電擊”,第七組上標的是“危險:劇烈電擊”,而最後兩個開關上只標示了“XXX”。

然後有一名演員——也是實驗人員中的一員——出現在了測試物件面前,假裝是和他們一樣看了廣告,過來參加這個關於學習的實驗。演員輸掉了(有暗箱操作的)抽籤,然後被用帶子綁在了椅子上,身上還帶著電極。真正的測試物件會被用電極輕微電擊一下,這樣他們就知道電極是在工作的。

真正的測試物件被告知這個實驗是在測試懲罰對學習和記憶的影響,而這一部分是在測試如果給予懲罰的人不同,結果是否會有不同;被綁在椅子上的人會試著記住一組單詞組,每當“學生”答錯一個,“老師”就要給予越來越強的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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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300伏特,演員會停止試著叫出答案,開始踢牆,實驗人員會指示測試者將沒有回答當成錯誤回答,然後繼續。

到了315伏特,敲擊牆壁的聲音會繼續。

之後便不會再有聲音。

如果測試物件抗拒或拒絕按下開關,保持著冷漠舉止、身著灰色實驗長褂的研究人員會說,“請繼續”,然後是“這個實驗需要你繼續進行”,然後是“你繼續進行是絕對必要的”,然後是“你沒有選擇,你必須繼續”。如果第四次慫恿還沒有成功,那麼實驗就會終止與此。

在進行實驗之前,米爾格拉姆曾介紹過實驗計劃,隨後詢問了十四名心理學權威,在受害者停止反應之後,他們認為會有多少實驗物件一路按到450伏特,按下最後兩個標示著XXX符號的開關。

最悲觀的答案是百分之三。

真正的結果是,四十人裡出了二十六個。

測試物件會流汗,嘆息,結巴,緊張地笑,咬緊嘴唇,指甲深陷進肉。但在實驗者的督促之下,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都接著給予了他們認為痛苦,危險,可能會導致死亡的電擊。一直到結束為止。

哈利可以聽見奇洛教授在他的意識中大笑;防禦術教授的聲音在說著諸如:哎呀,波特先生,連我都沒有那麼憤世嫉俗;我知道人們會為了金錢和權力背叛他們最寶貴的原則,但我還沒發現原來一個嚴厲的眼神就夠了。

如果你不是專業的演化心理學家,對演化心理學[17]進行猜測是很危險的;但在哈利讀到米爾格拉姆實驗時,他曾想過,像這樣的情況也許在古代出現過很多次,而大部分試著違背權威的潛在先祖都死了。或者他們,至少,比那些服從者們過得要差。人們自認為是善良而道德的,但當有外力推搡時,他們腦中的開關會被猛地開啟,然後像英雄似地反抗權威突然就會變得比他們想象的困難多了。就算你做得到,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這可不是什麼毫不費力的英雄秀。你會顫抖,你的聲音會變得沙啞,你會害怕;即使如此,你也能做到反抗權威嗎?

隨後哈利眨了眨眼;因為他的大腦剛剛將米爾格拉姆的實驗和赫敏在第一節防禦術課堂上的所作所為聯絡到了一起,她拒絕射擊同班同學,就算在權威告訴她她必須這麼做之後,她顫抖了,害怕了,但還是拒絕了。這一切就發生在哈利的眼前,而他一直沒有把這些事聯絡在一起,直到現在……

哈利視線朝下,盯向火紅的地平線,太陽沉得更低了,天空在褪色、變暗。即使天空的大部分還是藍色的,那也很快會變成夜晚。金紅的太陽和日落讓他想起了福克斯;有那麼一會兒,哈利想知道,當鳳凰是不是一定要那麼悲哀,啼鳴、吶喊和尖叫都無人留心。

但福克斯絕不會放棄,無論死上多少次,他都會重生,因為福克斯是光與火的生物,而為阿茲卡班感到絕望是屬於黑暗的,正如阿茲卡班本身屬於黑暗一樣。

如果給你的水杯是半空半滿的,那麼這就是現實的模樣,這就是事實,事實如此;但你還是可以選擇對此作何感想,你可以為空著的那半個杯子感到絕望,也可以為存在的那半杯水感到欣喜。

米爾格拉姆還嘗試了這個實驗的一些其它變體。

在第十八個實驗裡,測試物件只需要向被綁在椅子上的被害者喊出測試單詞,然後記下答案,與此同時,會有另外的人按按鈕。受苦的表現是一樣的,瘋狂捶牆之後的靜默是一樣的;但按開關的人不是你。你只是看著這一切發生,然後對那個被折磨的人念問題。

四十個測試物件中有三十七人參加到了實驗結束,以標誌著“XXX”符號的450伏特開關告終。

如果你是奇洛教授,你也許會決定對此感到憤世嫉俗。

但四十個測試物件中有三個人拒絕了一路參加到底。

是赫敏們。

他們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即使有防禦術教授的命令,這些人也不會用簡化武士咒向同班同學開火。這些人在納粹大屠殺的過程中把吉普賽人、猶太人以及同性戀者[18]藏在閣樓裡,有時還為此丟了性命。

這些人來自有別於人類的其他種族嗎?是因為他們的腦袋裡多了一塊齒輪,多了一塊神經迴路,而這些都是次等凡人所沒有的嗎?但這不太可能,因為有性生殖的邏輯就是:如果複雜機械的基因不是普遍存在的話,這些基因在生殖時就會紊亂到無法修復的地步。

無論赫敏是由什麼組成的,所有人的體內某處都會存在相同的部分……

……好吧,這個念頭不錯,但嚴格來講並不是對的,有一種字面意義上的腦損傷,人們會失去基因,複雜機械可能會停止工作,反社會人格和精神變態者是存在的,這些人缺少關愛的基因。也許伏地魔生來就是這樣,或者也許他知曉善良,但仍然選擇了邪惡;此時此刻這一點都不重要。但人群的絕大多數應該都有能力學習赫敏和大屠殺抵制者們的所作所為。

那些經歷了米爾格拉姆實驗的人,那些一邊顫抖,一邊流汗,一邊緊張地笑著一路按下標誌了“XXX”開關的人,其中有很多在之後寫信感謝米爾格拉姆,感謝他讓他們瞭解自己。這也是故事的一部分,是屬於這個傳奇實驗的傳奇。

太陽幾乎完全沉到了地平線以下,最後一絲金色在遙遠樹林的頂端若隱若現。

哈利看向它,看向那絲太陽,他的眼鏡應該能防止紫外線,所以他應該可以在不傷害到眼睛的情況下直視太陽。

哈利直直地看向它,看向那一線沒有遮掩,沒有被擋住,沒有藏起來的光明,就算40份裡只有3份,剩下的37份也仍在那裡的某個地方。玻璃杯滿到7.5%,這就證明了人們確實是關心水的,就算他們內心關懷的力量經常被打敗。如果人們真的不關心,那杯子就應該是空的。如果所有人的內心都像神秘人一樣,秘密地、機靈地自私著,那在大屠殺當中根本就不會有抵抗者了。

哈利看向落日,在餘生的第二日,他知道自己已經切換陣營了。

因為他再也無法相信這一切,在去過阿茲卡班之後,他再也做不到了。他做不到四十個人當中三十七個投票者叫他做的事。也許每個人的內心都有能讓他們成為赫敏的東西,也許總有一天他們會學到;但總有一天不是現在,不是此時此刻,不在這個真實的世界。如果你站在四十個人中的三個人那邊,那麼你就不屬於政治上的大多數,而奇洛教授是對的,這種事發生時,哈利不會低頭服從。

這當中有一種可怕的合理性。你不應該在去過阿茲卡班後還不改變自己對什麼重要事物的看法。

所以奇洛教授是對的咯?斯萊特林問。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他是對的嗎?對他們來說,無論他們是否知曉,你就是他們的下一個王嗎?先不提“黑魔”這個部分,那只是他在憤世嫉俗。但你現在的目標是統治了嗎?我得說,就連我都開始緊張起來了。

你覺得自己能被委以權力嗎?格蘭芬多說。不是有一條規則說,那些想要擁有權力的人都不應該擁有權力嗎?也許我們應該讓赫敏成為統治者。

你覺得你適合運作一個社會,不會讓它在三週內直線化為一團亂麻嗎?赫奇帕奇說。想象一下,如果媽媽聽說了你被選為總理,她會尖叫得有多大聲?現在捫心自問,你確定她是錯的嗎?

實際上,拉文克勞說,我得說這些政治上的玩意兒聽上去都無聊透頂。要不然我們把所有這些競選活動都扔給德拉科,一心扎在科學方面怎麼樣?這才是我們真正擅長的東西,同時這也是眾所周知能提高人類處境的東西,你要知道。

慢點,哈利對他的這些組成部分想,我們不用現在就決定這一切,我們可以仔細深思,儘可能地把問題摸透徹,再得出結論。

最後一絲太陽沉入了地平線。

很奇怪,這種不太清楚自己是誰,站在哪一邊,尚未對像這麼重要的事下定決心的感覺中,有一絲陌生的自由……

這讓他想起了奇洛教授針對他最後一個問題所說的話;而這讓他想起了奇洛教授, 再一次讓他難以呼吸。哈利的喉嚨開始灼燒,他的思緒再次繞起了上升的螺旋。

為什麼現在,每當想起奇洛教授時,他都會那麼悲傷?哈利已經習慣於瞭解自己,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那麼悲傷……

那感覺就像是他永遠地失去了奇洛教授,在阿茲卡班失去了他,這就是他的感覺。這種感覺如此確定,就好像奇洛教授已經被攝魂怪吃掉了,吞噬進了虛無的空洞。

失去他!為什麼我失去了他?就因為他說了阿瓦達索命,而實際上他這麼做是有完美的理由的,即使我在幾個小時裡都沒發現這個理由?為什麼事情不能恢復原樣?

但不是因為阿瓦達索命咒。阿瓦達索命咒也許在他的合理化不可逆轉地崩塌,在他退縮、小心翼翼地不要想到特定事物時起了一定作用。但不是因為阿瓦達索命咒;在哈利的所見之中,並不是這件事在讓哈利感到煩惱。

我看見了什麼……?

哈利看向逐漸褪色的天空。

他看見奇洛教授在面對傲羅時變成了一個強硬的罪犯,他的人格表現轉換毫不費力,徹徹底底。

另一個女人將奇洛教授認作“傑里米·傑夫”。

無論如何,你到底是多少個人?

我都懶得數了。

這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揣測……

……“奇洛教授”是不是也僅僅是名單上的又一個名字,僅僅是另一個他可以變成的人,為了實現某個無法揣測的目的。

哈利現在總是在想,每當他和奇洛教授說話時,他都會想這是不是面具,以及面具下的動機是什麼。每一個冷淡的笑容都會讓哈利試著去揣測是什麼拉起了這個人嘴唇的弧度。

如果我過於斯萊特林了,人們就會開始這麼想我嗎?如果我策劃了太多陰謀,我便再也不能在對任何人微笑的同時,讓他們不要揣測我微笑下的真實含義?

也許有什麼方法可以重建外表表現的可信性,讓普通的人際關係重新成為可能,但哈利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做到這一點。

這就是哈利失去奇洛教授的方式,不是人,而是……關係……

為什麼他會那麼受傷?

為什麼他會那麼孤獨?

肯定還會有其他人,也許還是更好的人,可以讓他相信,當作朋友?麥格教授,弗立維教授,赫敏,德拉科,更不用提媽媽和爸爸,哈利並不是一個人……

只是……

哈利的喉頭一陣哽咽,他明白了。

只是麥格教授,弗立維教授,赫敏,德拉科,所有這些人,他們有時會知道一些哈利不知道的東西,但是……

他們都沒有在哈利自身的能力範圍方面超越他;他們所擁有的才能都不似他的才能,而他的才能也不似他們的才能;他也許會像尊重與他平等的人那樣尊重他們,但不會像尊重比他高出一截的人那樣敬仰他們。

他們之中,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能夠成為……

哈利的導師……

這正是奇洛教授。

這也正是哈利所失去的。

而根據他失去自己第一個導師的方式,哈利可能可以把他找回來,也可能再也找不回來了。也許有一天,他會知道所有奇洛教授隱藏的目的,他們之間的猜疑會迎刃而解;但這看起來即使不是不可能,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霍格沃茨的外面掛起一陣狂風,吹彎了空木,讓湖心還未凍結的部分蕩起陣陣漣漪,在滑過窗戶時發出低語。窗外是半暮的世界,而哈利的思緒向外遊蕩了一小段時間。

然後再次回到內部,走向螺旋的下一步。

為什麼我和其他同齡的孩子不一樣?

如果奇洛教授的答案是託辭,那一定是他精心算計過的。足夠深沉,足夠複雜,充滿了足夠別有深意的暗示,因為在此之下的陷阱都無法轉移這位拉文克勞的注意力。或者也許奇洛教授的回答是真心話。誰知道那雙唇的弧度之下隱藏的是什麼動機呢?

我會說這麼多,波特先生:你已經是大腦封閉術師了,而我認為你很快就會成為一個完美的大腦封閉術師。身份對我們來說和對其他人的意義不同。我們能夠成為任何我們能想象的人;而你真正的不同,波特先生,在於你的想象力異常出色。一個戲劇家必須容納他的角色,他必須比這些角色更廣闊,這樣才能讓他們在自己的腦子裡表演。對一個演員,或是間諜,或是政治家來說,他自身的極限便在於他所能假扮的極限,在於他臉上所能帶面具的極限。但是對像你我這樣的人來說,我們能夠成為任何我們能想象的人,真情實意,絕非偽裝。當你想象自己是孩子的時候,波特先生,你就是個孩子。然而你還能勝任其他的存在,更加廣闊的存在,如果你希望的話。為什麼在與你同齡的孩子們都還狹小拘束的時候,你卻如此自由,擁有如此廣闊的空間呢?為什麼你能夠想象、並成為比一個區區小孩戲劇家有能力創作的更成年人的自我呢?我不知道,我也決不能說出我的猜測。但你所擁有的,波特先生,是自由。

如果這是一場騙局,這真是相當不錯的障眼法。

而讓人更加憂心的想法是,奇洛教授沒有發現哈利會多麼困擾,這場講話在他聽來有多麼不正確,會給他對奇洛教授的信任造成多少傷害。

在一切的中心,應該總是會有一個真實的人,是真正的你……

哈利盯著外面降臨的夜晚,聚集的黑暗。

……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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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睡覺時間的時候,赫敏聽見了周圍零零散散的吸氣聲,然後從她的《布斯巴頓,一段歷史》中抬起頭,看向失蹤的男孩。這個週日,男孩在午餐時去了其它地方,在晚餐時沒有出現,伴隨著謠言——她沒有相信那些謠言,因為實在是太荒謬了,但她的內心還是覺得有點噁心——說他為了追捕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從霍格沃茨退學了。

“哈利!”她尖聲大叫,她甚至沒有發現這是自己在過去一週之後第一次和他說話,也沒有注意到其它一些學生在她的尖叫響徹整個拉文克勞公共休息室後驚跳了起來。

哈利的眼睛已經落在了她身上,他已經向她走來,所以她在從椅子站起來的中途停下了——

過了一會兒,哈利坐在了她對面,在施展了悄聲無息的屏障之後,將魔杖放到了一邊。

(而有一大票拉文克勞正在試著不要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在圍觀。)

“嘿,”哈利說。他的聲音在顫抖。“我很想你。你……現在會重新跟我說話了嗎?”

赫敏點了點頭,她只是點了點頭,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也很想念哈利,但她發現了——帶著某種類似於愧疚的感覺——這對他來說要糟得多。她還有其他朋友,哈利……有時候這感覺並不公平,哈利只會和她像這樣說話,所以她必須和他說話;但哈利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他身上也發生了什麼不公平的事。

“發生什麼事了?”她說。“有好多種謠言。有些人說你要離開去和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戰鬥,有些人說你要離開去加入布萊特裡克斯·布萊克——”而那些謠言還說鳳凰的事只是赫敏編出來的,而她吼道整個拉文克勞的公共休息室都看見了,所以隨後,下一個謠言宣稱這一部分也是她編出來的,其愚蠢程度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她整個人都驚呆了。

“我不能說。”哈利的聲音幾近耳語。“很多事都不能說。我希望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你,”他的聲音顫抖著,“但是不行……我猜,如果這有所幫助還是別的什麼,我再也不會和奇洛教授一起吃午飯了……”

哈利的手掩上臉,蓋住眼睛。

赫敏整個胃部都充斥著噁心感。

“你在哭嗎?”赫敏說。

“是啊,”哈利說,他的聲音聽上去帶著一點喘息。“我不想讓其他人看見。”

一小段沉默。赫敏想幫忙,但她不知道一個男孩哭泣的時候該做什麼,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感覺自己身邊好像發生了大事——不,哈利身邊——而要是她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也許會害怕,或是警惕,或是別的什麼,但她什麼都不知道。

“奇洛教授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嗎?”最後她說。

“這不是我再也不能和他一起去吃午飯的原因,”哈利說,聲音依然幾近耳語,手蓋在眼睛上。“是校長的決定。但是沒錯,奇洛教授說了些話,讓我不那麼信任他了,我猜……”哈利的聲音聽起來顫抖得很厲害。“我現在感覺有點孤獨。”

赫敏把手放在了臉頰上昨天福克斯碰到的地方。她一直在思考那個觸碰,一遍又一遍,也許是因為她想要這個觸碰變得重要,想要它對她來說意味著點什麼……

“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嗎?”她說。

“我想做點普通的事。”哈利捂著臉說。“一些對霍格沃茨一年級學生來說非常普通的事。一些像我們這樣的十一歲和十二歲孩子應該做的事。比如玩爆炸牌或是別的什麼……我猜你大概沒有紙牌,或是知道規則,或是之類的?”

“呃……實際上,我是不知道規則……”赫敏說。“我知道它們會爆炸。”

“要是我說高布石呢?”哈利說。

“規則不知道,不過它們會噴你。這些都是男孩的遊戲,哈利!”

一陣停頓。哈利把手放在臉上抹了抹,隨後將手拿開了;隨後他看向她,看上去有點無助。

“好吧,”哈利說,“我們這個年紀的男巫和女巫,當他們玩的時候,你知道的,就是那種毫無意義的傻遊戲,我們在這個年紀應該玩哪種像這樣的遊戲?”

“跳房子?”赫敏說,“跳繩?彩虹獨角獸?我不知道,我都在看書!”

哈利笑了起來,赫敏也跟著他咯咯笑了起來,即使她不太清楚原因,但這確實很好玩。

“我猜這有所幫助,”哈利說,“實際上,我認為這比玩一個小時高布石可能會帶來的幫助多多了,所以謝謝你保持本色。而且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讓任何人把我知道的關於微積分的一切給一忘皆空掉。我寧可去死。”

“什麼?”赫敏說,“為什麼——為什麼你會想這麼做?”

哈利從桌前站起身,當他的起身打破無聲無息咒時,一波背景噪音突然襲來。“我有點困了,所以我去床上了。”哈利說,現在他的聲音變得正常而又諷刺,“我得彌補一下失去的時間,但是我會在早餐的時候見你,然後是草藥課,如果沒問題的話。更不用提把我所有的煩惱都倒給你對你來說不公平。晚安,赫敏。”

“晚安,哈利。”她說,感到十分疑惑和不安。“做個好夢。”

哈利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踉蹌了一下,隨後繼續走向通往一年級男生宿舍的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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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把無聲無息咒調到了最高,放在床頭,這樣如果他尖叫的話就不會吵醒任何人。

他設了一個鬧鐘,通知他起來吃早飯(如果他那個時候不是已經起床了的話,如果他真的睡得著的話)

上床,躺下——

——感覺到他的枕頭底下有一坨東西。

哈利盯著床頂的罩篷。

他嘶嘶地抽氣,“哦,開什麼玩笑……”

哈利用了幾秒才收拾好心神,然後從床上坐起來,用被子罩住全身,從其他男孩那裡掩蓋動作,施展了一個弱級熒光閃爍,然後檢視他的枕頭底下是什麼東西。

是一張羊皮紙,和一副撲克牌。

羊皮紙上寫著,

有一隻小鳥告訴我,鄧布利多關上了你籠子的門。

我必須承認,在這種情況下,鄧布利多可能確實有點道理。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再次被放到了這個世界上,這對任何好人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消息。如果在鄧布利多的位子上的人是我,我也許也會這麼做。

但只是以防萬一……美國的塞勒姆女巫學院[19]也接受男孩,儘管從學院的名字來看不是這樣[18]。他們是好人,他們會保護你,就算對方是鄧布利多,如果你需要的話。英國覺得你要移居到美國需要鄧布利多的許可,但美國魔法界不這麼想。所以在最極端的情況下,出了霍格沃茨的結界,然後把這副牌裡的紅桃K從中間撕掉。

不用說,你應該把這副牌留在極端情況下使用。

保重,哈利·波特。

——聖誕老人

哈利盯著那副牌。

這副牌無法把他帶到任何其它地方,不是現在,門鑰匙在這裡不起作用。

但他還是對把這副牌撿起來這件事感到焦慮,甚至是把它藏到行李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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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已經拿了羊皮紙,羊皮紙也很容易被下陷阱咒,如果有陷阱的話。

但是無論如何。

“羽加迪姆,勒維奧薩,”哈利輕聲道,然後將這疊卡片漂浮到了鬧鐘旁邊,他床頭的口袋裡。他明天再來處理它。

隨後哈利躺回床,閉上眼,在沒有任何鳳凰保護他的情況下入夢,接受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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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聲恐怖的抽氣中醒了過來,沒有尖叫,他這個晚上還沒有尖叫,但他的被子全都纏在他身上,因為他的睡姿在抽動——他夢見自己在逃跑,試著逃離空間的缺口,空間的缺口在點著黯淡瓦斯燈的金屬走廊上追逐著他,一個沒有盡頭、點著黯淡瓦斯燈的金屬走廊,而且他還不知道,在夢裡,那些空虛的碰觸是不是意味著他會死得很慘,只留下他還在保持呼吸的空洞身體,他只知道他必須逃跑,逃跑,逃跑,逃離身後向他滑來的世界的創口——

哈利又哭了起來,不是因為追逐的恐怖,而是因為在他逃跑的時候,他的身後有什麼人在尖叫著救命,尖叫著要他回去救她,幫幫她,她正在被吃掉,她要死了,而在夢裡,哈利逃跑了,沒有去幫她。

“不要走!”金屬門背後的聲音尖叫道,“不,不,不,不要走,不要帶走它,不要不要不要——”

為什麼福克斯還會停在他的肩膀上?他走開了。福克斯應該恨他。

福克斯應該恨鄧布利多。他走開了。

福克斯應該恨所有人——

男孩沒有醒,沒有做夢,他的思緒在半夢半醒的幻境中胡亂地混雜在一起,充滿困惑,沒有被他清醒意識設立給自己的護軌所保護,沒有小心翼翼的規則和核審。在這片幻境中,他的大腦清醒到足以思考,但其它的什麼東西太疲倦了,無法行動;他的思緒自由自在、不受控制地奔跑著,沒有被他的自我意識——他清醒的自己認為什麼是他不應該思考的——所約束。在他的自我意識沉眠時,他大腦的夢境是自由的。自由地重複著,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哈利全新的、最糟糕的噩夢:

“不,我不是故意的,請不要死!”

“不,我不是故意的,請不要死!”

“不,我不是故意的,請不要死!”

他的內心升起一股怒氣,伴隨著自我厭惡,一陣恐怖的火熱怒氣/冰冷恨意,針對這個對她做出這種事的世界/針對自己,而在他半醒的狀態中,哈利幻想著逃跑,幻想著脫離道德困境,他幻想自己盤旋在阿茲卡班巨大三稜錐的恐怖之上,然後念出在這個地球上聞所未聞的咒文,咒文的聲音響徹天空,在世界的另一端也能被聽見,然後銀色守護神的火焰像核彈爆炸一樣炸裂開來,瞬間撕裂了所有的攝魂怪,也撕裂了阿茲卡班的金屬牆,粉碎了所有長長的走廊和所有黯淡的橘色燈光,隨後,過了一會兒,他的大腦想起那裡還有人在,然後重新改寫了半夢半醒的幻想,顯示所有的囚徒一邊成群結隊地從阿茲卡班燃燒的遺蹟裡飛出,一邊歡笑,銀色的光芒在他們飛行時歸還了他們四肢上的肌肉,然後哈利在枕頭裡哭得更傷心了,因為他做不到,因為他不是神——

他用他的生命和魔法和他作為理性主義者的能力起誓了,他用他所有視為神聖的東西和快樂的記憶起誓了,他發過誓了,所以他現在必須做點什麼,必須做點什麼,必須做點什麼——

也許這毫無意義。

也許試著遵守規則毫無意義。

也許他應該就這麼不管不顧地燒了阿茲卡班。

而實際上,他發誓他會這麼做了,所以現在,這就是他必須做的事。

他會不擇手段地將阿茲卡班清理掉,就是這樣。如果這意味著統治英國,沒關係,如果這意味著找到一個能夠響徹天空的咒語,隨便怎麼著,摧毀阿茲卡班才是重點。

這就是他的立場,這就是他的身份,所以就是這樣了。

他醒著的意識本來會在接受這個答案之前索求多得多的細節,但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這感覺已經足夠像是下定決心了,於是他讓疲憊的意識再次真正入眠,接著做下一個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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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餘波:

伴隨著一聲恐怖的抽氣,她醒了過來,呼吸中斷讓她覺得就像被剝離了空氣,然而她的肺沒有動,她驚醒的時候在無聲地尖叫,也沒有言語,沒有言語吐出,因為她無法理解她所看到的一切,她無法理解她所看到的一切,對她來說這實在是太過於巨大,無法在容納後還具體成形,她無法用言語形容那無形的形狀,所以她無法將其釋放,無法在釋放後再次變得單純無知。

“現在是什麼時間?”她低語道。

她金色的珠寶鬧鐘,美麗、昂貴的魔法鬧鐘,校長在她在霍格沃茨任職的時候把這只鬧鐘作為禮物送給了她,悄聲回答道,“大約早上兩點。回去接著睡。”

她的床單浸滿了汗水,她的睡衣浸滿了汗水,她從枕邊拿起魔杖,將自己清理乾淨,然後試著再次入睡,她試著再次入眠,最後終於成功了。

西比爾·特里勞妮再次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