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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自我實現,餘波,表面現象

餘波:阿不思·鄧布利多和——

年老的巫師獨自坐在桌前,在校長辦公室裡的各種聲音中間,周圍是數不清的沒人注意的儀器;他的袍子是淺黃色的,布料很柔軟,不是他平常會在人前穿的衣服。他用佈滿皺紋的手拿著一支羽毛筆,正在一張看起來很正式的羊皮紙上寫寫劃劃。即使你能身臨其境,看到他的佈滿皺紋的臉,你也很難對這個男人做出什麼推斷,他的表情就像那些謎一樣的儀器一般難以理解。你也許會注意到這張臉看上去有點悲傷,有點疲倦,但是阿不思·鄧布利多在獨自一人的時候看起來總是這樣的。

飛路網的壁爐裡只有散落的灰燼,沒有一絲火焰的跡象,這個魔法的通道目前已經關緊了,就像不復存在一樣。在物質的位面,通向辦公室的橡木大門已經關上了,鎖住了;在大門外面,永無止境的樓梯一動不動;在樓底,守護樓梯入口的石像鬼沒有移動,它們的偽生命消失了,只留下堅固的石頭。

就在這時,那支羽毛筆剛剛寫到一個單詞的一半,在一個字母中間——

年老的巫師以一種駭人聽聞的速度跳起身來,扔下寫到一半的羽毛筆,任它落在羊皮紙上;他像閃電一樣轉向橡木大門,黃色的袍子飄飛起來,一支具有可怕力量的魔杖跳到他的手裡——

同樣突然地,年老的巫師停了下來,就在魔杖出現的時候停下了他的動作。

有一隻手在敲橡木門,敲了三下。

現在,可怕的魔杖以比較從容的速度回到了年老的巫師袖子下面的決鬥皮套裡。老人向前走了幾步,擺了一個比較正式的姿勢,讓表情平靜下來。在桌上,羽毛筆移到了羊皮紙的旁邊,看起來是被小心放下,而不是匆匆扔下的;羊皮紙翻了個面,顯出一片空白。

在他意志的沉默驅使下,橡木門開啟了。

一雙綠眼睛怒視著他,像石頭一樣冷酷無情。

“我承認我被你震動了,哈利,”年老的巫師靜靜地說。“隱身衣能讓你躲過我的注意,但是我沒有感覺到我的傀儡移開,樓梯也沒有旋轉。你是怎麼來的?”

男孩從容不迫,一步一步地走進辦公室,直到大門在他身後平穩地關上。“我想去哪裡就可以去哪裡,用不著徵求誰的同意。”男孩說道。他的聲音似乎很平靜;也許過於平靜了。“我出現在你的辦公室是因為我決定要來,所以讓密碼見鬼去吧。鄧布利多校長,如果你以為我留在這個學校是因為我是這裡的囚犯,你就大錯特錯了。我不過是暫時還沒有選擇離開。現在,把這件事記在心裡,然後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命令你的代理人,斯內普教授,破壞我們在這個辦公室裡達成的協議,也就是說,他不能虐待四年級或者四年級以下的學生?”

年老的巫師久久地凝視著這位憤怒的年輕英雄。然後,他以一種不會讓男孩警惕的緩慢動作,用佈滿皺紋的手拉開了桌子的一個複式抽屜,取出一張羊皮紙,放在桌上。“十四封,”年老的巫師說道,“這不是昨晚貓頭鷹送出的信的總數。只包括送給擁有威森加摩的席位,或者擁有巨大的財富,或者已經和你的敵人結盟的家庭的信的數目。而對於羅伯特·加格森來說,三者都成立;他的父親加格森閣下是一名食死徒,他的爺爺也是食死徒,死於阿拉斯託·穆迪的魔杖之下。我不知道信裡說了什麼,可是我能猜到。你還不懂嗎,哈利·波特?每次赫敏·格蘭傑贏得你所謂的勝利的時候,斯萊特林對她的威脅都在增加,一次又一次地增加。但是現在斯萊特林贏了,贏得既輕鬆又安全,沒有暴力,也不會造成永久的傷害。他們已經贏了,不用再和她鬥了……”年老的巫師嘆了口氣,“這是我原本的計劃。原本的希望。如果防禦術教授不站出來干涉的話,原本是可以成功的。如今這個爭議要上呈給校董,西弗勒斯會在表面上勝過防禦術教授;但是這對斯萊特林來說感覺是不同的,不再是令他們滿意的那種幹淨利落的結局了。”

男孩向房間裡面走了幾步,歪過頭看著那副半月形的眼鏡;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男孩好像在低頭看著校長,而不是抬頭仰望。“你說這個加格森閣下是食死徒?”男孩輕柔地說,“很好。那麼他的這條命已經結清,我隨便對他做什麼都不會有道德上的問題了——”

“哈利!”

男孩的聲音像寒冰一樣明晰,像是由未受汙染的最純淨的泉水凍結而成的。“你似乎認為光明應該生活在對黑暗的恐懼裡。我說應該反過來才對。我會傾向於不殺加格森閣下,哪怕他是個食死徒。但是只要和防禦術教授討論一小時,就足夠想出一些巧妙的法子讓他破產,或者把他流放到魔法英國之外去。我認為,這樣就足夠表明我們的立場了。”

“我承認,”年老的巫師慢慢說道,“為了霍格沃茨走廊裡的紛爭而毀掉一個歷時五百年的家族,並且和一個食死徒決一死戰這種事,我確實沒想到過,哈利。”年老的巫師抬起一根手指,把半月形的眼鏡向上推了推,這副眼鏡因為他之前突然的動作從鼻子上往下滑了一點點。“我敢說格蘭傑小姐也想不到,麥格教授還有弗雷德和喬治也都想不到。”

男孩聳聳肩。“這不是走廊的問題,”男孩說道,“這是為他過去的罪行討回公道,而且只有在加格森先動手的情況下,我才會動手。畢竟,我並不想讓大家無條件地害怕我。我要讓他們知道,中立的態度在我這裡是安全的,而用棍子戳我則極度危險。”男孩笑了,眼睛裡卻沒有笑意,“也許我可以在《預言家日報》上登個廣告,說我會讓和我繼續爭鬥的人明白混沌的真義,但是不來招惹我的人是安全的。”

“不行,”年老的巫師說道,他的聲音變得低沉了,顯示出他真正的年齡和力量,“不行,哈利,決不能這麼做。你還不知道戰鬥意味著什麼,敵人在戰爭中見面的時候會發生什麼。於是你像小男孩一樣,夢想教你的敵人怕你。我非常擔心,因為你雖然還太小,但是可能已經擁有足夠的力量,把你的一部分夢想變成現實。在那樣的道路上,沒有一條岔路不是通向黑暗的,哈利,一條也沒有。那是毫無疑問的黑魔王的道路。”

男孩猶豫了一下,接著,他的眼睛瞥向了福克斯有時會在那裡棲息,此時卻空空蕩蕩的金色平臺。很少有人能注意到這個動作,但是年老的巫師完全領會了他的意思。

“好吧,我不教他們怕我就是了,”男孩說道。他的聲音依然刺耳,但是不再那麼冰冷了。“我還是認為你不應該因為擔心加格森閣下可能會做什麼,就讓孩子們受傷。保護他們是你全部的工作。如果加格森閣下真的試圖干涉你的話,不惜代價阻止他就是了。把我的庫房的支配權全部交給我,我可以負責處理在霍格沃茨禁止欺凌弱小的任何後果,管他是加格森閣下還是別的什麼人。”

年老的巫師慢慢地搖搖頭。“你似乎認為,哈利,我只要使出我全部的力量,就能掃除所有的敵人。你錯了。盧修斯·馬爾福控制著福吉部長,透過《預言家日報》左右著整個英國,他對校董的控制權只差一點點就能把我從霍格沃茨扔出去。阿米莉亞·博恩斯和巴蒂·克勞奇是盟友,但是如果我們恣意妄為,被他們知道了的話,連他們也會走開的。你身處的這個世界比你想象的脆弱,我們必須非常小心。以前的巫師戰爭從沒結束過,哈利,只是以另一種形式在繼續;黑國王沉睡了,由盧修斯·馬爾福暫時移動他的棋子。你以為盧修斯·馬爾福會輕易允許你吃掉他的一個卒子嗎?”

男孩笑了笑,表情裡又有了一絲寒冷。“好吧,我會想辦法設一個局,讓加格森閣下看起來像是背叛了他自己那一派。”

“哈利——”

“困難意味著你需要發揮創造力,校長。它不意味著你可以拋棄你有責任保護的孩子們。讓光明勝利,如果引起了麻煩的話——”男孩聳聳肩,“就讓光明再次勝利。”

“如果鳳凰能說話,它們也會像你這樣說,”年老的巫師說道,“可是你不瞭解鳳凰的代價。”

最後兩個詞的聲音特別清晰,似乎在辦公室裡迴響,接著他們的四周響起了巨大的轟鳴聲。

在牆上的一面古老的盾牌和分院帽的衣帽架之間,石牆開始變幻移動,變成了兩根石柱,中間出現了一個缺口,一條通道,有一組向上的石階通向黑暗深處。

年老的巫師轉過身,大步走向這些臺階,然後回頭望向哈利·波特站著的地方。“過來!”年老的巫師說道。那雙藍眼睛裡現在一點光彩也沒有了。“既然你都到了不惜使用暴力不請自來的地步,就請你走得更遠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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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階上沒有扶手,在走了幾步以後,哈利拔出魔杖,施展了熒光閃爍的法術。校長沒有回頭,也沒有低頭看路,彷彿這個石階他走過太多遍了,已經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男孩知道他應該覺得好奇,或者恐懼,可是他的大腦已經沒有多餘的能量了。他正在竭盡全力地剋制自己,不讓心中沸騰的怒火更多地發洩出來。

樓梯很短,一直在筆直地上升,沒有轉彎或者旋轉的地方。

樓頂是一扇純金屬的門,在哈利的魔杖發出的藍光下看起來是黑色的,這說明金屬本身是黑色的,要不就是紅色的。

阿不思·鄧布利多舉起長長的魔杖,像在揮舞一個標誌,然後再次用那種奇怪的聲音說話了,聲音在哈利的耳邊嗡嗡迴響,像要燒進他的記憶裡去:“鳳凰的命運。”

那扇最後的門開啟了,哈利跟著鄧布利多走了進去。

裡面的房間和通向它的大門一樣,似乎是黑色的金屬製成的。牆是黑色的,地板是黑色的。頭上的天花板是黑色的,只有天花版垂下一條白色的鏈子,繫著一顆水晶球,發出明亮的銀色光芒,好像在模仿守護神咒的光芒,不過你還是能看出來那不是真的。

房間裡陳列著黑色金屬的臺座,每一座上面都有一張移動的照片,或者一個半滿地盛了淡淡發光的銀色液體的圓柱,或者一個小小的紀念品;一根燒焦的銀色項鍊,一頂壓扁了的帽子,一枚完好的金色婚戒。很多臺座上三種都有,照片,銀液,紀念品。臺座上有很多巫師的魔杖,大多已經斷了,燒燬了,或者木頭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化掉了。

哈利在這時才意識到他看到了什麼,他的喉嚨忽然堵住了;他心中的狂怒像被一枚大錘砸得粉碎,這也許是他有生以來受過的最沉重的打擊。

“這不是在我的所有戰爭裡死去的所有人,”阿不思·鄧布利多說道。他的背對著哈利,哈利只能看到他捲曲的白髮和發黃的袍子。“甚至不是大部分人。只有我最親近的朋友,和死於我最糟糕的決定的人,在這裡有紀念他們的東西。那些最讓我後悔和遺憾的人,這裡是他們的位置。”

哈利數不清房間裡有多少臺座。也許有一百個左右。黑色金屬的房間很大,而且顯然還留下了空間,可以用來安放將來的臺座。

阿不思·鄧布利多轉過身來面對哈利,眉毛下面深沉的藍眼睛宛如鋼鐵,可是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是平靜的。“你似乎完全不瞭解鳳凰的代價,”阿不思·鄧布利多靜靜地說,“我想你不是一個邪惡的人,但是極度無知,而且對你的無知充滿信心;我在很久以前也曾經是這樣。但是我從來無法像你那天那樣,把福克斯的聲音聽得那麼清楚。也許當我的鳳凰來找我的時候,我已經老了,而且滿懷悲傷。關於什麼時候應該戰鬥,如果有什麼我沒有理解的事的話,請你現在告訴我這個智慧吧。”老巫師的聲音裡沒有憤怒;然而這些燒焦了和粉碎了的魔杖裡充滿了一種衝擊力,令人像從掃把上墜落那樣難以呼吸,它們安息在銀色的光輝下,正發出淡淡的光芒。“不然你就走吧,但是那樣的話,我以後也不想再聽了。”

哈利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自己的生活裡根本沒有像這樣的東西,所有的言語似乎都消逝了。如果他去找的話,也許可以找到一些話來說,但是他不相信在那一刻,言語還有什麼意義。在那些因為你的決定而死的人們當中,你不應該能夠贏得任何爭論,但是即使瞭解了這件事,也還是沒什麼可說的。哈利沒有權利說任何話。

哈利差一點就真的轉身離開了,要不是他想到了一件事:阿不思·鄧布利多的一部分也許永遠留在了這裡,永遠,無論他身在什麼地方。如果你站在一個這樣的地方,你會願意做任何事,失去任何東西,只要可以不再戰鬥。

一個臺座引起了哈利的注意;上面的照片沒有移動,沒有微笑或者揮手。這是一張麻瓜的相片,裡面的女人嚴肅地盯著相機,棕色的頭髮編成了麻花辮子,在麻瓜當中是一種很普通的髮型,但是哈利從沒見過哪個女巫用這種髮型。照片旁邊有一個盛了銀液的圓柱,但是沒有紀念品;沒有融化的戒指或者折斷的魔杖。

哈利慢慢走向前,站到這個臺座面前。“她是誰?”哈利說道,感到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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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名字是翠西亞·格拉斯維爾,”鄧布利多說道,“一個麻瓜出身的女巫的母親,食死徒殺死了她的女兒。她原來是麻瓜政府的偵探,在女兒死後開始把麻瓜政府的情報通知鳳凰社,直到她——被人背叛了——落到了伏地魔的手裡。”年老的巫師的聲音哽住了一下,“她死得很痛苦,哈利。”

“她救過別人的命嗎?”哈利問道。

“是的,”巫師安靜地說,“救過。”

哈利把凝視從臺座上移開,看著鄧布利多。“如果她不曾戰鬥的話,這個世界會更美好嗎?”

“不,不會,”年老的巫師說道。他的聲音很疲倦,很悲傷。他看起來背更駝了,像是封閉了自己。“我明白了,你還是沒有理解。我想你是不會理解的,直到你——哦,哈利。很久很久以前,在我比你大不了多少的時候,我看到了暴力真實的嘴臉,和它的代價。讓空氣裡充滿致命的詛咒——無論是為了什麼理由——無論是為了什麼理由,哈利——都是邪惡的,它的本質是罪惡的,像黑魔法儀式一樣可怕。暴力一旦開始,會像伏地蝠一樣攻擊附近的任何生命。我……希望你不要以我那種慘痛的方式學到這一點,哈利。”

哈利把視線從那雙藍色的眼睛那裡轉開了,低頭去看黑色的金屬地板。顯然,校長在努力告訴他一件重要的事;而且哈利也不認為那是愚蠢的。

“從前有一個叫莫罕達斯·甘地的麻瓜,[1]”哈利對地板說道,“他認為麻瓜英國政府不應該統治他的國家。他拒絕戰鬥。他說服了他的整個國家不去戰鬥。反之,他教他的人民走到英國的士兵面前,任由士兵把他們打倒,毫不反抗,後來英國再也受不了了,我們就讓他的國家自由了。我在讀到這件事的時候,認為它非常美好,我想它比所有用槍和劍戰鬥的戰爭都要崇高。他們居然真的這樣做了,而且真的成功了。”哈利又吸了口氣。“只是後來,我發現甘地在二戰的時候對他的人民說,如果納粹軍隊侵略他們的國家的話,他們也應該用非暴力的形式抵抗。但是納粹只會把所有人射殺的。也許溫斯頓·丘吉爾一直感到應該有更好的辦法,更聰明的辦法,能夠不傷害任何人就取得勝利;可是他一直找不到,所以他只得戰鬥。”哈利抬起頭,看見校長正瞪著他,“溫斯頓·丘吉爾就是那個試圖說服英國政府,不要用捷克斯洛伐克向希特勒交換和平條約的人,[2]他認為他們應該馬上戰鬥——”

“我記得這個名字,哈利,”鄧布利多說道。老巫師的嘴唇微微上翹,“但是,我必須誠實地說,親愛的溫斯頓決不是那種會感到良心痛苦的人,哪怕在喝過一打熱火威士忌以後也不會。”

“關鍵是,”哈利在一個短暫的停頓之後說道,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和誰說話,感到自己就像一個無知的膽大包天的孩子在發瘋,自己根本沒有權利站在這個房間裡,對阿不思·鄧布利多提出任何質疑,然後他壓下了這種感覺,“關鍵是,說暴力是邪惡的,這不是一個答案。它不能告訴你,什麼時候戰鬥,什麼時候不戰鬥。這是一個困難的問題,而甘地拒絕面對它,這讓我失去了一些對他的尊敬。”

“那麼你的答案是什麼呢,哈利?”鄧布利多靜靜地問道。

“一個答案是你只有在制止暴力的時候才應該使用暴力,”哈利說道,“你不能讓人用性命去冒險,除非是為了救出更多的人。這個聽起來確實不錯。只是問題在於,如果一個警察看見一個小偷在房子裡偷東西的話,這個警察應該阻止小偷,即使小偷可能抵抗,造成有人受傷,甚至被殺。即使小偷只是想偷些首飾,造成的損失不過是些東西而已。因為如果連給小偷添些麻煩的人都沒有的話,小偷就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即使他們每次都只是偷東西而已,這對於——社會的結構——”哈利停了下來。在這個房間裡,他的思路不像往常看起來那麼有條理。他本該可以依據博弈論給出完美的邏輯證明,或者至少可以看到如何證明,可是他想不出來。鷹和鴿子——“你難道看不出嗎,如果壞人願意使用暴力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而好人卻總是退讓,因為暴力太可怕了,不能冒險,那——那不是一個美好的社會,校長!你難道沒有意識到這些欺凌弱小的行為對霍格沃茨的影響,特別是對斯萊特林學院的影響嗎?”

“是戰爭太可怕了,不能冒險,”老巫師說道,“但它會來的。伏地魔正在迴歸。黑色的棋子正在集結。在這場戰爭中,西弗勒斯是我們擁有的最寶貴的棋子之一。但是我們邪惡的魔藥學教授必須像俗語說的那樣,裝裝樣子。如果西弗勒斯需要付出的代價是傷害孩子們的感情,只是他們的感情,哈利,”老巫師的聲音非常輕柔,“你必須對戰爭極度無知,才會認為這是一個不划算的交易。困難的決定不是那樣的,哈利。困難的決定是——這樣的。”老巫師沒有做手勢。他只是站在原地,站在所有的臺座中間。

“你不該當校長的,”哈利透過喉嚨的燒灼感說道,“我很抱歉,非常抱歉,但是你不應該在做校長的同時指揮一場戰爭。霍格沃茨不應該被牽連進來。”

“這些孩子會活下來的,”老巫師說話的時候,眼神既疲憊又蒼老,“但是伏地魔卻會讓他們活不成。你不覺得奇怪嗎,哈利,霍格沃茨的孩子為什麼很少提及他們的父母?因為無論在哪裡,他們的附近總會有失去了母親,或者父親,或者父母雙亡的同學,也許能聽到他們的談話。這就是伏地魔上次來的時候遺留下來的局面。沒有任何事值得讓這場戰爭提前哪怕一天開始,或者延遲哪怕一天結束。”老巫師這次做了個手勢,似乎在指向所有破碎的魔杖。“我們戰鬥不是為了正義!我們戰鬥是因為我們必須如此,已經別無選擇。這是我們的答案。”

“這就是你等了那麼久才去面對格林德沃的原因嗎?”

哈利是不假思索地問出這句話的——

藍色的眼睛犀利地搜尋著他,時間似乎凝滯了。

“是誰和你說的,哈利?”年老的巫師說道,“不,不用答了。我已經知道了。”鄧布利多嘆了口氣,“很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我總是避而不答。可是總有一天你必須知道這件事情的全部真相。在我允許你告訴別人之前,你能發誓絕不外傳嗎?”

哈利原本希望可以告訴德拉科的,不過——“我發誓。”哈利說。

“格林德沃擁有一件古老而可怕的魔法寶物,”鄧布利多說道,“只要他持有那件魔法寶物,我就無法攻破他的防禦。在我們的決鬥中,我不可能獲勝,只能一直和他戰鬥,直到他力盡倒下為止;要不是福克斯的話,我在決鬥以後就會死。而只要他的麻瓜盟友用血祭維持他的力量,格林德沃就不會倒下。他在當時是真正無敵的。關於格林德沃那件可怕的寶物,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不能讓任何人猜疑,決不能透露一絲口風。所以你決不能告訴別人這件事,我現在也不再多說了。這就是所有的原因,哈利。裡面沒有任何寓意,沒有智慧。只是如此而已。”

哈利慢慢地點了點頭。這不是完全不可信的,如果按魔法的標準的話……

“然後,”鄧布利多的聲音在繼續,聲音更低了,彷彿在自言自語,“因為打敗他的人是我,所以當我提出不殺他的時候,他們聽從了,雖然有成千的人渴望他的鮮血。他被關在紐蒙迦德監獄,那是他建造的監獄,從此以後他一直呆在那裡。我去決鬥的時候並沒有想要殺他,哈利。因為,你看,在很久以前,我曾經有一次想殺死格林德沃,而……那是……那最後被證明是……一個錯誤,哈利……”年老的巫師雙手握著他的長長的深灰色的魔杖,瞪著它,彷彿它是一隻麻瓜傳說中的水晶球,一個可以用來找到問題答案的占卜用具。“在那時,我想……我想我永遠不應該殺人。然後伏地魔來了。”

年老的巫師再次抬頭看著哈利,用嘶啞的聲音說道,“他不像格林德沃,哈利。他已經沒有任何人性了。他你必須消滅。當那個時刻到來的時候,你不能猶豫。在這個世上的所有生靈中,只有對他,你決不能有任何慈悲;當一切結束以後,你必須把這件事忘掉,忘掉你做過的事情,重新開始生活。把你的怒火留給那個時候吧,只給那個時候。”

辦公室裡一片沉默。

沉默延續了很久很久,最終被一個問題打斷了。

“在紐蒙迦德監獄有攝魂怪嗎?”

“什麼?”年老的巫師說,“沒有!就連對他,我也不會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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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巫師瞪著年輕的男孩,男孩站直了身體,臉上的表情變了。

“也就是說,”男孩說道,像在沒人的房間裡自言自語,“大家已經知道在不用攝魂怪的情況下,如何監禁強大的黑巫師。他們知道這是已知的事實。”

“哈利……?”

“不,”男孩說道。他抬起頭,眼睛像綠色的火焰一樣在燃燒。“我不接受你的答案,校長。福克斯給了我一個使命,現在我懂了,為什麼福克斯把這個使命給我,而不是你。你願意接受權力的制衡,任憑壞人勝利。我不接受。”

“這也不是一個答案,”年老的巫師說道;他的臉上沒有受傷的表情,他在隱藏痛苦方面經過長久的訓練。“拒絕接受一件事不會改變它。我現在開始懷疑,你是不是還太小,還不能理解這種事,哈利,即使你表面看起來不是這樣;只有在孩子的幻想中,才能贏得所有的戰鬥,不容忍一絲邪惡。”

“這就是為什麼我可以消滅攝魂怪,而你不能,”男孩說道,“因為我相信黑暗是可以打破的。”

老巫師的呼吸在喉嚨裡停住了。

“鳳凰的代價不是無法避免的,”男孩說道,“它不是宇宙固有的什麼深刻的平衡法則。它不過是問題的一部分,你只是還沒有找到一個漂亮的解決方案而已。”

老巫師的嘴唇張開了,可是沒有話語出來。

銀色的光芒落在破碎的魔杖上。

“福克斯給了我一個使命,”男孩重複道,“我會完成這個使命,哪怕需要粉碎整個魔法部也在所不惜。這就是你的答案中欠缺的一部分。你不可以停下來說道,哦,好吧,看起來我想不到什麼辦法阻止霍格沃茨裡欺凌弱小的行為了,然後就這樣不管了。你要一直想,直到想出解決的辦法為止。如果這意味著必須破壞盧修斯·馬爾福的所有圖謀,沒有問題。”

“那麼真正的戰鬥呢,和伏地魔的戰鬥?”年老的巫師用不穩定的聲音說道,“為了贏得那場戰鬥你會做什麼呢,哈利?你會不惜把整個世界都破壞掉嗎?即使有一天你能擁有這樣的力量,你也還沒有凌駕於代價之上,也許永遠都不能!而你現在就這樣行動,這完全是發瘋!”

“我問奇洛教授他為什麼笑,”男孩聲音平穩地說道,“在他獎給赫敏一百個學院分以後。奇洛教授說,這不是原話,但是基本的意思是這樣的,就是他覺得好笑極了,偉大的善良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在這個可憐的無辜的女孩向他求告的時候只是坐在那裡無動於衷,而他倒成了捍衛她的人。他對我說,等到那些善良而高尚的人把自己綁好又打上結以後,他們往往什麼也不會做;或者,如果他們做了什麼,你簡直看不出來那和壞人的行為有什麼分別。而只要他樂意,他卻可以隨意幫助那些無辜的女孩,因為他不是一個好人。每當我考慮長大以後要不要做一個好人時,我都會想想這一點。”

年老的巫師沒有表現出他受到的打擊。只有眼睛略微睜大了,背叛了他的偽裝,要非常仔細地觀察才能看出來。

“別擔心,校長,”男孩說道,“我並沒有搞錯。我知道我應該從赫敏和福克斯那裡學習什麼是美德,而不是從奇洛教授或者你那裡。這就要說起我來這裡的真正原因。赫敏的時間很寶貴,不能浪費在勞動服務上。斯內普教授必須收回這個命令,聲稱我訛詐了他。”

年老的巫師在猶豫了一下以後,點了點頭,銀色的鬍子在下面慢慢飄拂。“這對她來說並不是最好的選擇,哈利,”年老的巫師說道,“但是這個勞動服務可以在賓斯教授的監管下進行,你和她可以一起在他的教室裡學習。”

“那就這樣吧,”男孩說道,“我想,最終我們的合作也就是這麼多了。你可以預期,你如果繼續在表面上站在壞人那邊,或者讓他們勝利的話,我會做福克斯會讓我做的事,無論惹出多少麻煩都在所不惜。我希望我們都清楚這一點。”

男孩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出了房間,從開啟的黑色金屬門出去了,隨後,“熒光閃爍!”他的魔杖發出了亮光。

年老的巫師沉默地站在那裡,沉默地站在他自己的人生造成的生命的廢墟中。他抬起佈滿皺紋的手,發抖地伸向半月形的眼鏡——

男孩又把頭伸了進來。“可以請你把樓梯開啟嗎,校長?我懶得用我來的時候那麼麻煩的方式離開了。”

“去吧,哈利·波特,”年老的巫師說道,“樓梯會送你下去。”

(在一段時間以後,一個更早的版本的哈利從晚上九點開始就穿著隱身衣等在石像鬼的旁邊了,此時跟著副校長走進了石像鬼為她讓開的通道,在旋轉樓梯上一直安靜地站在她的後面,直到樓頂,然後,在隱身的狀態下將時間轉換器迴轉了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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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奇洛教授和——

防禦術教授在樹蔭下的一片空地上等候,他隨意地背靠在一棵高大的山毛櫸樹粗糙的灰色樹幹上。現在是三月底,這棵樹還沒有發芽,它的樹幹和樹冠看起來就像一隻蒼白的手掌,從地上伸向空中,突兀地展開了上千根手指。在防禦術教授的周圍和頭頂,樹枝是如此茂密,以至於在早春,樹木大多還沒有發芽的時候,你在地上都幾乎看不見天空。樹枝的網互相縱橫交織得那麼濃密,以至於如果你騎著掃把在上空找人的話,你會發現聽聲音比用眼睛看要更有效。特別是現在,禁林裡天快要黑了,看不到的太陽幾乎已經沉落,只有最後的幾縷夕陽照亮了森林裡最高的樹木的樹頂。

這時傳來了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即使在森林的地上都幾乎聽不見;這是一個習慣了隱身的男人的步伐。沒有樹枝折斷的聲音,也沒有踩在樹葉上的沙沙聲——

“下午好。”奇洛教授說道。防禦術教授連眼睛都懶得轉一下,雙手也仍然滿不在乎地垂在身側。

一個穿著黑袍的身影出現了,正在轉頭左右張望。這個身影低垂的右手握著一根魔杖,顏色是很淺很淺的灰色,幾乎都可以說是銀色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非要在這裡碰面,”西弗勒斯·斯內普淡淡說道。

“哦,”奇洛教授懶洋洋地說,就像整件事都完全無關緊要一樣,“我還以為你會希望保密。霍格沃茨的牆長了耳朵,你總不希望讓校長知道你在昨天那件事裡扮演的角色吧,對不對?”

三月的寒冷似乎更深了,溫度在下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魔藥學教授冷冷地說。

“你完全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奇洛教授以一種好笑的語氣說道,“說真的,我的好教授,如果你沒準備好在那幫白痴的全部暴力當中保護自己的話,就不該插手去管他們的閒事。”(防禦術教授的雙手仍然漫不經心地垂在身側。)“然而那些白痴沒有一個記得你倒下的一幕,那些年輕的女士也都不記得見過你。這就引發了一個有趣的問題,你為什麼要花那麼大力氣,我敢說,幾乎是不顧一切的努力,施展五十二次一忘皆空的法術。”奇洛教授歪過頭,“你那麼害怕學生們怎麼想嗎?我不覺得。你是在害怕你的好朋友,馬爾福閣下,會知道這件事嗎?可是那些蠢貨馬上替你找了一個相當令人滿意的藉口。不,只有一個人對你有這麼大的力量,而且會因為你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行動感到深深不安。你真正的秘密的主人,阿不思·鄧布利多。”

“什麼?”魔藥學教授怒容滿面地嘶聲說道。

“但是現在,看起來,你在獨立行動;所以我感到極度好奇,想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麼,以及為什麼。”防禦術教授饒有興趣地研究著魔藥學教授黑色的剪影,就像一個人在研究一隻特別有趣的蟲子,即使它無論如何也只是一隻蟲子而已。

“我不是鄧布利多的僕人。”魔藥學教授冷冷地說。

“真的嗎?那可真是奇聞了。”防禦術教授微微一笑,“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長長的停頓。一隻貓頭鷹在遠處的樹上叫起來,在寂靜中顯得分外刺耳;兩人都沒有吃驚地跳起來,也沒有畏縮。

“你不想成為我的敵人,奇洛。”西弗勒斯·斯內普說道,聲音非常輕柔。

“是嗎?”奇洛教授說道,“你怎麼知道呢?”

“而在另一方面,”魔藥學教授繼續說道,聲音仍然輕柔,“做我的朋友有很多好處。”

靠在灰色樹幹上的男人挑起了眉毛。“比如?”

“我知道這個學校裡的很多事,”魔藥學教授說道,“你也許以為我不會知道的事。”

一個充滿期待的停頓。

“實在太有意思了,”奇洛教授說道,以一種無聊的表情檢視著自己的指甲,“請務必繼續。”

“我知道你在……研究……四樓的走廊——”

“你根本不知道有這種事。”男人的背靠著樹幹挺直了,“不要跟我虛張聲勢,西弗勒斯·斯內普;我覺得這很討厭,你還不配惹我討厭。任何能幹的巫師都能一眼看出來,校長在那個走廊裡安放了多得離譜的警報器和探測網,機關和旅標[6]。還不止這些:有具有古老力量的魔咒,有我在傳說中都沒聽說過的魔法裝置,還有肯定是從傳奇人物勒梅本人那裡撬來的技術。連那個不能提名字的人都很難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經過那裡。”奇洛教授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了敲臉頰,“而說到事實上的鎖,不過是一個施展在普通門把上的快快禁錮法術,上面的法力弱得連剛剛來霍格沃茨上學的格蘭傑小姐都攔不住。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陷阱。”防禦術教授眯起眼睛。“我不知道這世上還有誰能用得上如此費盡心機的監測網。如果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傳說中的巫師,而這個陷阱是為他準備的話——你可以用這個情報來交換我的沉默,我親愛的教授,之後我還能找給你很多我的人情。”

你可以賭咒發誓,奇洛教授在非常專注地觀察西弗勒斯·斯內普。他的唇邊沒有掠過一絲微笑。

空地上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我不知道鄧布利多在害怕誰,”斯內普說道,“可是我知道誘餌是什麼,還有保護它的一部分機關——”

“那個啊,”奇洛教授說道,聽起來又失去了興趣,“我幾個月前就把它偷走了,換了一個假的放在那裡。不過謝謝你好心問我。”

“你在撒謊。”西弗勒斯·斯內普停了一會兒以後說道。

“沒錯,我是在撒謊。”奇洛教授又靠回灰色的樹幹上去了,他的眼睛向上望著縱橫交錯的樹枝的密網,在這些複雜的脈絡之間,幾乎感覺不到黑夜正在降臨。“我只是想看看你會不會指出來,因為你假裝知道只知道這麼一點點。”防禦術教授暗自微笑了一下。

魔藥學教授看起來氣得都快嗆住了。“你到底想要什麼?”

“其實沒什麼,”防禦術教授說道,繼續抬頭望向森林的樹頂,“我只是好奇。我想我會繼續觀察一下,看看你的謀劃到底會走向什麼方向。目前我不會對校長說什麼——當然,那是在你願意隨時幫我一些忙的前提下。”他的臉上掠過一個乾巴巴的微笑。“現在你可以走了,西弗勒斯·斯內普。不過,如果你願意誠實地告訴我你到底忠實於誰的話,我很願意再來一次小小的談話。我是指誠實的談話,不是你今天給我看的這些假面具。你也許會發現你的盟友比想像當中要多。花點時間考慮一下吧,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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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德拉科·馬爾福和——

一個彩虹色的半球,這個堅固的球形盾面本身是無色透明的,但是會把入侵的光線分解成五彩繽紛的虹色以後反射回去;此刻它正分解著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裡輝煌的水晶大吊燈發出的光芒。

躲在彩虹色的半球下面的是一個小女巫的驚懼的臉,她從來沒有和惡霸戰鬥過,從來沒有參加過奇洛教授的軍隊,在防禦術課上最好的成績不過是及格,就連為救自己的命都不可能使出虹光護盾的法術。

“哎,得啦。”德拉科·馬爾福說道,刻意讓他的聲音充滿厭倦,雖然他的袍子下面正在出汗,而他的魔杖正指向保護米裡森·伯斯德的護盾。

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做的決定了,當時有兩個高年級的男生要對米利森施展惡咒,整個公共休息室裡的人都在默默地看著,然後德拉科的手就自作主張地抽出魔杖,釋放了這個護盾,現在他的心在吃驚地狂跳,而他的可憐的倒黴的腦子正在瘋狂地尋找藉口——

這兩個高年級的男生不再威脅地逼近米裡森,他們直起身來,轉向德拉科,又驚又怒地看著他。德拉科身邊的格雷戈裡和文森特拔出了魔杖,但是沒有指向他倆。畢竟,他們三人就算加在一起也不可能贏的。

但是這些高年級的男孩不會對他施展惡咒的。沒有人會蠢到對將來的馬爾福閣下施展惡咒。

讓德拉科在袍子下面出汗的並不是被詛咒的可能,他正在絕望地祈求前額上不要出現汗珠。

德拉科在出汗,是因為這個越來越明顯的令人反胃的現實:即使他這次設法躲過去了,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總有一天,一切都會崩壞,那時他恐怕就不是將來的馬爾福閣下了。

“馬爾福先生,”看起來年紀最大的那個男生說道,“你為什麼要保護她?”

“這麼說,你們找到這個陰謀背後的策劃人啦,”德拉科帶著他的第二號冷笑說道,“而且,讓我搞搞清楚,這個人原來是一個名叫米裡森·伯斯德的一年級女孩。她不過是個被人利用的渠道而已,你個弱智!”

“那又怎麼樣?”大男生不依不饒地問道,“她還是幫了他們的忙!”

德拉科抬起魔杖,虹光護盾消失了。德拉科繼續用厭倦的語氣問道,“你當時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伯斯德小姐?”

“不——不知道。”米裡森仍然坐在桌前,結結巴巴地回答。

“你知不知道那些你負責傳遞的那些斯萊特林的訊息去了哪裡?”

“不知道!”米裡森答道。

“謝謝你,”德拉科說道,“請你們大家別去招惹她了,她只是個棋子。伯斯德小姐,你在二月份幫過我的忙,這個人情我現在還你了。”德拉科開始繼續做他的魔藥學作業,暗暗希望梅林保佑,米裡森不會說出一些超級愚蠢的話,比如“什麼人情?”

“那麼為什麼,”一個聲音從房間的另一頭清楚地傳過來,“那些女巫會去米裡森字條上說的地方?”

德拉科出的汗更多了。他再次抬起頭來,看著剛才說話的魯道夫·李。“那些假字條上到底寫了什麼?”德拉科問道,“是‘我以黑女王米裡森的名義命令你們勇往直前’,還是‘請在那裡和我見面,真誠的米裡森?’”

魯道夫·李張開嘴,猶豫了不到一秒——

“如我所料,”德拉科說道。“這不是一個很好的測試,李先生,它——它有可能——”一個瘋狂的,讓人心驚膽戰的瞬間,他得想出怎樣不用哈利的話(比如假陽性)[3]來表達他的意思,“它有可能讓那些女巫去字條上說的地方,只要她們中間有人是米裡森的朋友就行了。”

就像這件事已經完全解決了一樣,德拉科繼續低頭做他的魔藥學作業,不去理睬房間裡四處傳來的竊竊私語,只是在胃裡有一種恐懼的噁心感覺。

他從眼角的餘光注意到格雷戈裡正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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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的視線停留在他的天文學作業上,可是沒法專心。如果你在試圖忽略哈利·波特說過的話,你能做的最糟糕的事情大概就是:看著課本裡的夜空的圖畫,試圖記住你不應該知道行星的執行軌跡。天文學,一門高貴而經典的藝術,知識和智慧的象徵;然而麻瓜擁有秘密的現代寶物,能夠做到比書裡強千萬倍;哈利·波特試圖解釋過這種方法,而德拉科還是一點也不懂,除了顯然不用魔法就可以讓一個物體做算術占卜術。

德拉科一邊看著圖畫裡的各種星座,一邊猜測在別的學院裡是不是這樣,在拉文克勞,大家是不是也這樣總在互相威脅。

哈利·波特對他說過,在戰場上,戰士並不是真的在為國家戰鬥。也許是愛國主義讓他們走上了戰場,但是等到了戰場上,戰鬥只是為了互相保護,保護和他們一起訓練,此刻就在他們身前的朋友。哈利還評論道,而德拉科也知道這是事實,你不能透過對一個領導人的忠誠來施展守護神咒,守護神咒需要的不是這種溫暖幸福的想法。但是,如果是為了保護你身邊的人——

而這,哈利·波特深思地說道,可能就是食死徒在黑魔王離開的瞬間分崩離析的原因。他們對彼此不夠溫暖。

你可以招來一批人,包括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阿米庫斯·卡羅,再加上馬爾福閣下和麥克尼爾先生,用鑽心剜骨咒讓他們服從命令。但是黑魔標記的主人一旦消失,軍隊就解體了,只剩下一個熟人圈子。這就是父親失敗的原因。這甚至不是他的錯。在繼承了這群彼此不是朋友的食死徒以後,父親根本不可能做什麼。

而且雖然這是他理應捍衛的斯萊特林學院——他和哈利定下了契約決心拯救的斯萊特林學院——有時候德拉科會不由自主地想,領導他的軍隊訓練要輕鬆得多。在他和不是斯萊特林的其他學院的學生合作的時候。當你看到了問題,給它定性以後,你從此就無法對它視而不見了,而它只會一天比一天惱人。

“馬爾福先生?”格雷戈裡·高爾的聲音說道。他正躺在德拉科小小的私人臥室的桌子旁邊的地板上;格雷戈裡正在做變形學的作業,他在這門課上經常需要幫助。

在這種時候,任何令人分心的事情都是受歡迎的。“什麼?”德拉科問道。

“你根本沒有密謀反對格蘭傑,”格雷戈裡說道,“對不對?”

噁心和害怕的感覺在德拉科的胃裡漫延開來,格雷戈裡的聲音聽起來也是同樣的感覺。

“你那天把格蘭傑從地上扶起來的時候,其實是在幫她,”格雷戈裡說道,“在此之前,你還拉住她,不讓她從屋頂上掉下來。你在幫助一個泥巴種——”

“才怪,”德拉科用諷刺的語氣說道,完全沒有猶豫或者耽擱,他的視線又回到了天文學作業上,彷彿一點都不緊張。事態正在向德拉科最害怕的方向發展,不過這至少意味著這段對話已經在他的腦海裡練習過無數遍了,他早已想好了應對的策略。“得啦,格雷戈裡,你和格蘭傑將軍戰鬥過,你很清楚她的魔力有多強。一個真正的麻瓜種可能比你強,比西奧多強,比學校裡除了我以外的所有純血巫師都強嗎?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相信父親的話?她是領養的。她的父母在戰爭裡死了,有人把她送到一對麻瓜夫婦家裡去,好把她藏起來。格蘭傑將軍不可能是真正的泥巴種。”

沉默在德拉科的臥室裡緩慢地律動。德拉科很想知道,需要知道格雷戈裡此刻臉上的表情。可是他不能從桌前抬起頭來,現在還不能,他得等到格雷戈裡開口以後。

然後——

“是哈利·波特對你這麼說的嗎?”格雷戈裡問道。

格雷戈裡的聲音在顫抖,然後哽咽了。當德拉科的視線離開作業,抬起頭時,他看見格雷戈裡的眼睛裡湧出了淚水。

他的努力顯然失敗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格雷戈裡悄聲說道,“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馬爾福先生。你父親不會——等他發現的時候——他不會喜歡的,馬爾福先生!”

父親喜歡什麼輪不到你來決定,高爾——

德拉科可以在腦海裡聽到這些話;是用父親的聲音說的,語氣也同樣嚴厲。這一類的話是父親囑咐他的,如果文森特或者格雷戈裡膽敢質疑他的話就要這麼說;如果這個方法不成功,他就要對他們施展惡咒。他們不是平等的朋友,父親說道,他永遠不能忘記這一點。德拉科是主子,他們是他的僕人,如果德拉科不能保持這個地位的話,他就不配繼承馬爾福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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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的,格雷戈裡,”德拉科用儘可能溫和的聲音說道,“你要顧慮的只是保護我。沒有人會因為你服從了我的命令責怪你,我父親不會,你的父親也不會。”他把所有的溫暖都放到自己的聲音裡面,像在施展一個守護神咒。“而且無論如何,下一次的戰爭和上一次是不一樣的。馬爾福家族在黑魔王出現之前很久就存在了,不是每個馬爾福閣下都會做同樣的事。父親知道這一點。”

“真的嗎?”格雷戈裡用發抖的聲音問道,“他真的知道嗎?”

德拉科點點頭。“奇洛教授也知道,”德拉科說道,“那些軍隊就是這個意思。防禦術教授是對的,在下一次戰爭到來的時候,父親不可能讓整個國家團結起來,他們會記得上次戰爭裡發生的事。但是在奇洛教授的軍隊裡戰鬥過的人都會記住哪些將軍是最強大的,誰才配領導他們。他們會擁戴哈利·波特作為他們的領袖,而我是他的右手,馬爾福家族仍然會在權力的頂層,和從前一樣。如果波特不在了的話,人們甚至會轉向我,只要他們認為我是可靠的。這就是我在圖謀的事。父親會理解的。”

格雷戈裡抬起手,擦了擦眼睛,低頭去看他的變形學作業。“好吧,”格雷戈裡用發抖的聲音說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馬爾福先生。”

德拉科再次點點頭,忽略掉對對朋友撒謊的空虛的感覺,繼續學習星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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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赫敏·格蘭傑和——

隱身的感覺應該比這更有趣才對,比如,霍格沃茨的走廊應該呈現出奇怪的顏色之類的。但實際上,赫敏想,穿著哈利的隱身衣的感覺和不穿隱身衣毫無區別,只是身上多了件隱身衣而已。當你把兜帽上柔軟的黑布面紗拉下來遮住臉的時候,你甚至看不見它垂下來,之後似乎也不會影響你的呼吸。世界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同,除了在走過金屬材質的物體的時候,你看不見自己的倒影。畫像再也不看你了,只管自顧自地做它們在獨處的時候會做的那些奇怪的事。赫敏還沒有試著走過一面鏡子,她不太確定她想這麼做。最重要的是,在你走來走去的時候,你沒有了,沒有手,沒有腳,只有改變的視野。這種感覺還蠻嚇人的,倒不是因為隱身,而是因為不復存在。

哈利完全沒有追問她,她剛剛說出‘隱身’這個詞,哈利已經從莫克袋裡拿出了他的隱身衣。她都沒機會向他解釋她和達芙妮還有米裡森·伯斯德的極度秘密的會議,或者為什麼她認為這麼做可以保護那兩個女孩。哈利只是把這件可能是死亡聖器的寶物遞給了她。如果你是個公平的人,而她確實在努力做到公平,她必須承認哈利有時是一個非常非常忠誠的朋友。

秘密會議本身是一個巨大的失敗。

米裡森聲稱自己是一個先知。

赫敏仔細地向米裡森和達芙妮解釋了很久,指出為什麼這是不可能的。

她和哈利在研究的早期就查過預言術的資料;哈利堅持說,他們應該閱讀非限定區域裡能找到的所有關於預言的知識。就像哈利指出的那樣,如果他們能找到一個先知,預言他們在三十五年之後會有什麼發現的話,就可以省去很多工作(或者按哈利的話說,任何從遙遠的將來把資訊傳遞回來的方法都可能導致一個立刻的全面勝利)。

但是,就像赫敏對米裡森解釋的那樣,預言是無法控制的,你不可能要求先知預言任何具體的事。反之(書上是這麼說的)當一個巨大的事件試圖發生,或者試圖不要發生的時候,會有一種壓力在時間裡慢慢累積。當正確的人在場聆聽的時候,先知就像系統裡比較脆弱的部分,可以釋放這個壓力。所以預言的內容總是巨大和重要的事情,因為只有這樣的事情才能產生足夠的壓力;而你幾乎從來不會聽到好幾個先知預言同一件事情,因為當預言說出口以後,壓力就消失了。還有,赫敏繼續對米裡森解釋道,先知本人不會記得他們做出的預言,因為預言裡的資訊不是給他們的。而且預言會以謎語的形式出現,只有聽到了先知的原始聲音的人才能聽出謎語中的全部涵義。米裡森決不可能隨心所欲地隨時預言,預言的內容不過是學校裡的惡霸,而且還能記得,而且即使她真能做到這一切的話,預言的用詞也會是“骷髏是關鍵”[4]而不是“蘇珊·博恩斯必須到場”。

米裡森這時候看起來真的嚇壞了,所以赫敏鬆開了叉在腰上的拳頭,冷靜了一下,小心地說道,她很高興米裡森幫助了她們,但是她們在按米裡森的話行動的時候,有時確實落入了陷阱,所以赫敏真的很想知道這些訊息事實上是從哪裡來的。

然後米裡森小聲說道:

可,可是她告訴我她是一個先知啊……

當米裡森拒絕說出她的消息來源時,赫敏讓達芙妮不要再逼問了。這不只是因為赫敏為米裡森害怕的表情感到內疚。而且因為,赫敏有一種很強的預感,就算她們真的找到是誰在告訴米裡森這些事,哎,他們說不定也只是在早起的時候在枕頭下面發現了一些信封而已。

她又有了聖誕節前那場戰役之前的那種絕望的感覺,看著扎比尼畫滿了不同顏色的線和框框的圖表……然後猛然意識到給她看這個圖表的人是扎比尼這件事意味著什麼。

即使對於一個拉文克勞,她覺得,也會有生活變得過於複雜這種事。

赫敏開始走上一段短短的黃色大理石的旋轉臺階,這是一個人盡皆知的“秘密”樓梯,是從斯萊特林的地窖去拉文克勞的高塔的一條近路,但是只有女巫才能使用。(為什麼只有女生需要一條在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之間迅速來回的路,赫敏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到了樓梯頂上的時候,因為她已經離開了斯萊特林的區域,回到了霍格沃茨城堡的主體,赫敏停了下來,脫掉了哈利的隱身衣。

在她的莫克袋吞下隱身衣之後,赫敏轉向右邊,開始向下走過一條很短的過道,一邊下意識地掃視周圍,這時她警惕的雙眼掠過了一個陰影下面的牆角——

(瞬間的迷惑)

——震驚和恐懼像昏迷咒一樣擊中了她的全身,她發現在無意識和不自主的情況下,她的魔杖已經跳到了她的手裡,而且已經指向了——

……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身影,斗篷非常寬大,而且飄飄蕩蕩,不可能知道裡面的人是男是女。斗篷上方是一頂寬邊的黑帽子;在帽子的下面,黑色的迷霧聚集起來,遮住了下面不知道是不是人的臉。

“又見面了,赫敏。”在黑帽子下面的黑色迷霧後面,傳來了一個嘶嘶作響的低語。

赫敏的心已經在重重地撞擊胸膛,她的女巫袍子已經汗溼了,粘著她的皮膚,她的嘴裡有一絲恐懼的味道;她不知道自己身體裡的這麼多腎上腺素是怎麼來的,但是她的手把魔杖握得更緊了。“你是誰?”她追問道。

帽子微微歪了一下;黑色迷霧後面的低語聽起來就像灰塵一樣,乾巴巴的。“我是你最後的盟友,”嘶嘶作響的聲音低語道,“那個在沒有別人回應你的時候,終於回應你的人。我也許是你在霍格沃茨裡擁有的唯一真正的朋友,赫敏。你現在應該已經看到了,在你需要的時候,其他人是如何一直保持沉默——”

“你叫什麼名字?”

黑色的斗篷前後扭動了一下,看起來並不像聳肩的動作,但是表達了聳肩的意思。“這是個謎語,年輕的拉文克勞。在你解開謎底之前,你隨便叫我什麼都可以。”

她可以感到她的手心已經出汗了,還好魔杖上刻著螺旋形的木紋,讓她的手還能穩穩地握住魔杖。“好吧,無比可疑的先生,”赫敏說道,“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你問錯了問題,”黑色迷霧後面的低語說道。“你應該問的是,我能給你什麼。”

“不,”年輕的女孩鎮定地回答道,“事實上,我不認為我應該問那個問題。”

從黑色迷霧的後面傳來一聲尖利的笑聲。“不是權力,”那個聲音低語道,“也不是財富,你對這些都無所謂,是不是,年輕的拉文克勞?知識。這是我擁有的東西。我知道這個學校裡在發生什麼,所有秘密的計劃和背後的策劃人,我知道謎語背後的答案。我知道你在哈利·波特的眼睛裡看到的冷酷的真正原因。我知道奇洛教授神秘疾病的本質。我知道鄧布利多真正害怕的是誰。”

“可喜可賀,”赫敏·格蘭傑說道,“但是你知不知道要舔多少下圖西棒棒糖[5],才能吃到中間的圖西捲心糖?”

黑色的迷霧似乎變暗了一點,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更低了,好像很失望。“你對這些謊言背後的真相一點都不好奇嗎,年輕的拉文克勞?”

“一百八十七下,”她說,“我試過一次,結果是一百八十七下。”她握著魔杖的手差點打滑了,手指的感覺好疲倦,就像已經這樣握著魔杖好幾個小時了,而不只是幾分鐘而已——

那個聲音嘶嘶地說道,“斯內普教授是個秘密的食死徒。”

赫敏差點把魔杖掉在地上。

“啊,”那個聲音滿意地低語道。“我想你會感興趣的。那麼,赫敏。關於你的敵人,或者你稱為朋友的那些人,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事嗎?”

她抬頭瞪著高大的黑色斗篷上面的黑色迷霧,狂亂地整理著她的思緒。斯內普教授是食死徒?誰會告訴她這種事,為什麼,到底在發生什麼?“那是——”赫敏說道,聲音在發抖,“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你為什麼把這種事告訴我,而不去告訴鄧布利多校長?”

“鄧布利多沒有阻止斯內普,”黑色迷霧低語道。“你也看見了,赫敏。霍格沃茨的腐爛是從最頂端開始的。這個學校的所有錯誤的事都是從這個瘋子校長開始的。只有你敢向他指出這一點——所以我才和你說話。”

“這麼說,你也和哈利·波特說話了嗎?”赫敏問道,儘量讓聲音平穩一些。如果幫他的鬼魂是這一隻——

黑色迷霧明滅了一下,像在搖頭。“我害怕哈利·波特,”它低語道,“我害怕他眼裡的冷酷,和眼睛後面越來越深的黑暗。哈利·波特是一個殺戮者,任何阻礙他的人都會死。即使是你,赫敏·格蘭傑,如果你膽敢真的反對他,他眼睛後面的黑暗就會漫出來,毀滅你。這我是知道的。”

“那你就是不懂裝懂,”赫敏說道,聲音堅定了一些,“我也害怕哈利。但不是因為他會對我做什麼。我害怕的是他為了保護我所做的事——”

“錯。”斷然的刺耳的低語,像是不留一絲反駁的餘地,“哈利·波特總有一天會變成你的敵人,赫敏,在黑暗完全佔據他的時候。等他把你踩在足底碾碎的那一天,他連一滴眼淚都不會流,甚至都不會注意到你。”

“加倍錯!”她提高了聲音反駁道,其實她覺得骨髓都涼了。哈利的一句話浮現在她的腦海。“不管怎麼說,你覺得你知道什麼,你又覺得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時間——”這個聲音忽然住了嘴,“以後找時間再說吧。目前,在今天,哈利·波特確實不是你的敵人。但是你的處境仍然極度危險。”

“這我相信。”赫敏·格蘭傑說道。她絕望地想把魔杖換到另一只手上,她感覺需要用手扶住右臂,不然就快抬不起來了,她的頭好疼,就像她已經這樣瞪著黑色迷霧好幾天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快就累了。

“盧修斯·馬爾福注意到你了,赫敏。”低語的聲音提高了,語氣裡多了一絲擔心,不再毫無感情,“你羞辱了斯萊特林學院,你在戰鬥中勝過了他的兒子。即使在以前,你也是讓所有站在食死徒一邊的人都覺得尷尬的存在,因為你出身於麻瓜家庭,卻擁有比所有純血的巫師都強大的魔力。而現在,大家知道你了,這個世界的目光已經凝聚在你身上。盧修斯·馬爾福想要碾碎你,赫敏,他想要傷害你,甚至殺掉你,而且他也有辦法做到!”低語開始變得急迫。一個停頓。

“就這樣嗎?”赫敏說道。如果是她的前隊長扎比尼或者哈利·波特,也許此刻就會問些聰明的問題,來收集更多的資訊;可是此刻她的大腦轉得很慢,很疲倦。她非常需要離開這裡,躺一會兒。

“你不相信我,”那個低語更輕柔,更悲傷了,“為什麼不呢,赫敏?我只是想幫助你。”

赫敏向後退了一步,想從陰影中的牆角走開。

“為什麼不呢,赫敏?”這個聲音追問道,音量提高了,變成了一種嘶嘶聲,“你至少欠我一個解釋!告訴我,然後——”這個聲音停住了,又安靜下來,“然後你就可以走了,我想。只是告訴我——為什麼——”

也許她不該回答的;也許她應該轉身跑掉,或者更好的辦法是,先施展一個虹光牆,然後一邊逃跑一邊大聲尖叫;可是聲音裡那種真實的痛苦打動了她,於是她回答了。

“因為你看起來無比黑暗,可怕,而且可疑。”赫敏仍然用禮貌的語氣回答道,她的魔杖仍然穩穩地指著高大的黑色斗篷和看不見臉的黑色迷霧。

“就因為這個?”那個聲音難以置信地低語道。它似乎充滿了悲傷。“我原本對你期待更高,赫敏。像你這樣的拉文克勞,霍格沃茨有幸擁有的這一代最聰明的拉文克勞,當然應該知道表面現象可能是騙人的。”

“哦,我知道,”赫敏說道。她又向後退了一步,用疲憊的手指握緊了魔杖。“但是人們有時會忘記,儘管表面現象可能是錯的,但在通常情況下都不是。”

一個停頓。

“你果然聰明,”那個聲音說道,黑色的迷霧消失了,不再遮擋她的視線;她看見了迷霧下面的臉,認出了是誰,驚心動魄的恐懼令她體內的腎上腺素爆炸了——

(瞬間的迷惑)

——震驚和恐懼像昏迷咒一樣擊中了她的全身,她發現在無意識和不自主的情況下,她的魔杖已經跳到了她的手裡,而且已經指向了——

……一個發光的女士,她的長長的白裙子在飄飄蕩蕩,就像有看不見的風在吹動一樣;她的手和腳都沒有露出來,她的面容隱藏在白色的面紗後面;她的渾身都在發光,但是不象鬼魂那樣,她不是透明的,只是被柔和的白色的光包圍了。

赫敏張開了嘴巴,瞪著面前的柔和的光芒,奇怪為什麼她的心跳得那樣厲害,為什麼她覺得如此害怕。

“又見面了,赫敏,”發光的白紗後面傳來一聲和藹的低語,“我是被派來幫助你的,所以不要害怕。我在所有事情上都是你的僕人;因為你,我的女士,註定會擁有一個最神奇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