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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計劃謬誤理論

有些孩子至少會等到去對角巷的第一次旅行結束以後。

“裝七十九號元素的袋子,”哈利說,把手從莫克袋裡拿出來——空的。

大部分孩子至少會等到拿到魔杖以後。

“裝okane(日語:錢)的袋子,”哈利說。沉重的金幣袋跳進他的手裡。

哈利把錢袋拿出來,重新放回莫克袋裡。他把手拿出來,再放回去,說道,“裝經濟交易的信物的袋子。”這一次他的手拿出來的時候是空的。

“把我剛才放進去的袋子給我。”金幣袋又出來了。

哈利·詹姆·波特-伊萬斯-維瑞斯弄到了一件魔法道具。還等什麼呢?

“麥格教授,”哈利對他身邊的困惑的女巫說,“能不能給我兩個我不懂的外文單詞,一個詞是金子,另一個詞是別的意思,不要是錢?不要告訴我哪個是哪個。”

“Ahava和zahav,”麥格教授說。“這是希伯萊語,另外一個詞的意思是愛。”

“謝謝你,教授。裝ahava的袋子。”空手。

“裝zahav的袋子。”錢袋跳進他的手裡。

“Zahav是金子?”哈利問,麥格教授點點頭。

哈利分析了一下他剛收集的試驗資料。這只是最原始,最初步的嘗試,但是已經足夠支援至少一個結論:

“啊啊啊啊啊這個根本沒有道理嘛!”

他身邊的女巫挑起一條眉毛。“波特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我剛剛證偽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假說!它怎麼可能能聽懂‘裝了一百一十五個金加隆的袋子’,卻聽不懂‘裝了九十加二十五個金加隆的袋子’?它會數數,但是不會加法?它可以理解名詞,但是不懂同樣意思的短語?這個莫克袋的製造者恐怕不懂日語,而我不懂希伯萊語,所以它沒有借用他們的知識,也沒有借用我的知識——”哈利無可奈何地揮揮手。“這些規則似乎有一致性,可是完全沒有意義!更不用提一個袋子是怎麼做到語音識別和自然語言理解的,研究人工智慧的專家們努力了三十五年都沒辦法讓速度最快的超級計算機做到!”哈利停下來吸了一口氣,“到底是怎麼回事?”

“魔法,”麥格教授說。

“那只是一個詞而已!即使你告訴了我這個,我也沒辦法根據它做出任何新的預測!你這就像是說,這是‘燃素’,或者‘元力’,或者‘呈展’,或者‘複雜性’之類的!”[2]

穿黑袍的女巫笑出了聲。“可是真的是魔法啊,波特先生。”

哈利的背彎下去了一點點。“恕我冒昧,麥格教授,不過我想你可能沒有理解我想要做的事。”

“恕我冒昧,波特先生,我確定我沒有理解。除非——當然這只是一個猜測——你想要主宰這個世界?”

“不是!我的意思是,是的——哎呀,不是!”

“我想我恐怕應該感到憂慮,你居然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會出現困難。”

哈利悶悶不樂地想起1956年的達特茅斯人工智慧會議。那是第一次圍繞著這個議題召開的會議,人工智慧這個名詞就是在這次會議上誕生的。這次會議上提出了一些關鍵的問題,比如怎樣讓計算機理解自然語言,進行學習,提高自己等等。他們一本正經地以為,讓十個科學家在一起工作兩個月,就能在這些問題上取得重大進展。

不。別灰心。你才剛剛開始研究如何揭開魔法的所有奧秘。你實際上還不知道這個問題到底有多難,兩個月的時間會不會不夠。

“你真的從來沒聽說過別的巫師問類似的問題,或者做類似的科學實驗嗎?”哈利再次問道。對他來說,這麼做根本是理所當然的。

話說回來,科學的方式被發明了兩百多年以後,才有麻瓜科學家想到系統地調查四歲的人類孩子到底能聽懂哪些句子。語言心理發展學理論上在十八世紀就可以出現的,可是一直到二十世紀才有人想到。所以你真的沒辦法責問這個小得多的魔法世界為什麼不去研究取物法術的原理。

麥格教授撅起嘴,聳了聳肩。“我還是不清楚你所謂的‘科學實驗’是什麼意思,波特先生。我說過,我見過麻瓜出身的學生在霍格沃茨裡使用麻瓜科學,而且每年都有人發明新的法術和魔藥。”

哈利搖搖頭。“技術和科學完全不是一回事。嘗試用各種不同的方法做一件事,和利用實驗的方法來找出規則是不同的。”就像想要發明飛行機器的人很多,他們嘗試過各種長翅膀的設計,但是只有萊特兄弟建造了一個風洞裝置來測量上升力……[1]“嗯,霍格沃茨每年錄取多少麻瓜家庭的學生?”

“大概十個左右吧?”

哈利踩空了一步,差點自己把自己絆倒。“十個?”

麻瓜世界有六十億人,而且還在增加。如果你是一百萬人裡才出一個的天才,那麼在倫敦就有七個人和你一樣,在中國還有一千個。以麻瓜的人口基數,總會出現一些十一歲就會做高等數學的孩子——哈利知道他不是唯一的一個。他參加數學競賽的時候遇到過別的神童。實際上,他輸得很慘,那些人大概整天都在練習做題,從來也沒看過一本科幻小說,青春期還沒到就會完全垮掉,將來永遠不會有任何成就,因為他們只知道練習已知的技巧,而不是學習創造性的思維方法。(哈利輸的時候是相當酸葡萄的。)

但是……在魔法世界..…

每年十個麻瓜家庭的孩子,在十一歲就中斷了麻瓜教育?雖然可能是麥格教授的偏見,但她曾經說過霍格沃茨是世界上最大,最著名的魔法學校……而這個學校只教到學生十七歲。

麥格教授無疑知道從人變成貓的所有細節。可是她似乎根本沒聽說過科學的方法。對她來說,這是麻瓜的魔法。取物法術背後的自然語言理解到底隱藏著怎樣的奧秘,她甚至都不會覺得好奇。

這就只剩下兩種可能,真的。

第一種可能:魔法是如此難懂,複雜,不可理喻,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以至於巫師和女巫們雖然盡力去理解,還是一無所獲,所以只好放棄;哈利也不可能做到更好。

或者...

哈利壓著自己的指關節下定了決心,可是它們只發出一種安靜的咔嗒聲,一點也沒有不祥地在對角巷的圍牆之間迴盪。

第二種可能:他會主宰世界。

最終會。也許不是馬上。

這種事情有時候確實要花不止兩個月。麻瓜科學也不是在伽裡略研究了一個星期之後就能登上月球的。

但是哈利還是忍不住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他笑得臉頰都痛了。

哈利一直害怕自己會像其他神童一樣,一事無成,一輩子只能跟別人吹牛說他們在十歲的時候有多聰明。但是大多數成年的天才也同樣沒什麼成就。對應於每一個歷史上真正的愛因斯坦,可能都有一千個默默無聞的和他一樣聰明的人。這些其他的天才沒有弄到一樣在通向偉大的道路上絕對必要的東西。他們沒有找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你是我的了,哈利對著對角巷的圍牆想道,對著所有的商店和貨物,所有的店主和顧客;魔法英國的所有土地和人民,以及更寬廣的整個魔法世界;還有麻瓜科學家自以為理解,其實並沒有理解的更為廣袤的整個宇宙,我,哈利·詹姆·波特-伊萬斯-維瑞斯,現在就以科學的名義佔領這片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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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萬里無雲,完全沒有出現該有的電閃雷鳴。

“你在笑什麼?”麥格教授問道,既警惕,又疲憊。

“我在想有沒有一個法術,能在我下定不祥的決心的時候加上電閃雷鳴的背景,”哈利解釋說。他小心地記住他的決心的每一個字,這樣將來的歷史書就不至於搞錯了。

“我有種明確的感覺,我應該干涉一下這件事,”麥格教授嘆了口氣。

“別管了,它會過去的。哦哦,好亮啊!”哈利把他的征服世界的雄心暫時放在一邊,蹦蹦跳跳地去看一個商店的櫥窗了,麥格教授跟在後面。

哈利現在已經買好了魔藥課需要的原料和藥鍋,嗯,還有其他幾樣東西。很適合放在哈利的百寶袋(又名:加持了無法探測的擴張魔法,取物魔法,和袋口自動擴張的魔法的超級QX31莫克袋)裡的好東西。理智,成熟的消費。

哈利真心不理解麥格教授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疑心重重。

現在哈利正在一家商店裡,商店的檔次挺高,貴到能租下對角巷主大街的鋪面了。這家商店是開架售貨,商品斜放在一層層的木頭架子上,用淺灰色的光保護著,看店的是一個年紀很小的女店員,袍子裁得很短,手肘和膝蓋都露出來了。

哈利正在考察一個急救包的魔法界版本,名叫加強版緊急治療包。包裡有兩卷會自動收緊的止血帶。一管很像液體的火焰的注射藥物,據說可以大幅度減低被注射區域的血液循環,同時保持供氧三分鐘,如果需要防止毒素在身體裡擴散是很有用的。還有裹在身上可以暫時止痛的白布。還有很多哈利完全看不懂的藥物,比如“接觸攝魂怪後的處理”,看起來和聞起來都像普通的巧克力。還有一個“醫治口吃和用鼻子說話”的東西,看起來像一隻小小的顫抖的蛋,上面附了一張說明卡,告訴你怎麼把它塞到人的鼻孔裡去。

“五個金加隆很划算啊,你覺得呢?”哈利問麥格教授,旁邊的不到二十歲的女店員急切地點頭表示贊同。

哈利認為教授一定會稱讚他的謹慎和未雨綢繆。

他得到的目光只能用邪眼來描述。

“到底為什麼,”麥格教授疑心重重地問道,“你覺得你會用得上急救包呢,年輕人?”(經過魔藥店的不幸麻煩之後,麥格教授開始避免在旁邊有人的時候叫他“波特先生”。)

哈利的嘴巴張開又合上了。“我不是覺得會用得上!我只是預防萬一!”

“萬一什麼?”

哈利的眼睛睜大了。“你以為我在計劃做什麼危險的事,所以才想買一個急救包?”

他得到一個嚴厲的猜疑,和諷刺的難以置信的表情作為回答。

“偉大的斯科特在上!”哈利說道。(這句話是他從《回到未來》裡的瘋狂科學家布朗博士那裡學來的。)“我在買身輕如羽的魔藥,鰓囊草,還有食物和水的藥丸的時候,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是的。”

哈利目瞪口呆地搖頭。“那你認為我的計劃是什麼呢?”

“我不知道,”麥格教授說,“不過計劃的結尾是把一噸銀子運到古靈閣,要不然就是主宰世界。”

“主宰世界忒難聽了。我比較喜歡最佳化世界這個說法。”

這個滑稽的笑話並沒有讓女巫放心,她還是以一副末日審判的表情瞪著他。

“哇哦,”哈利說,開始意識到她是認真的。“你真的是這麼想的。你真的以為我要計劃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對。”

“難道買急救包只可能有這一個動機嗎?請別誤會,麥格教授,可是你平常對付的都是什麼瘋孩子啊?”

“格蘭芬多,”麥格教授說道,吐出的詞裡滿載著苦澀和絕望,像是對於所有年輕的熱情和興致勃勃的一個永恆的詛咒。

“米勒娃·麥格副校長教授,”哈利嚴肅地說道,雙手叉在腰間,“我是不會去格蘭芬多的——”

聽到這裡,副校長插嘴說,如果他去了格蘭芬多,她就會設法謀殺一頂帽子。這個奇怪的說法哈利沒有置評,但是身邊的女店員忽然嗆住了,咳嗽了好一陣。

“——我要去的是拉文克勞。如果你真的以為我在計劃什麼危險的事的話,那麼老實說,你一點也不瞭解我。我不喜歡危險,危險是可怕的。我這是謹慎。是小心。我在為無法預知的偶發事件做準備。就像我爸爸媽媽以前唱給我聽的:做好準備!這是男童子軍的行軍曲!做好準備!就像在生命裡行軍!不要緊張,不要驚慌,不要害怕——做好準備!”[3]

(這首湯姆·李爾的歌哈利的爸爸媽媽真的只給他唱過這幾句,所以哈利對其餘的部分仍然幸福地懵然無知。)

麥格教授的姿勢稍微放鬆了一點點——不過主要是在哈利說他要去拉文克勞的時候。“你覺得這個急救包會讓你為什麼樣的偶發事件做準備呢,年輕人?”

“一個可怕的怪物咬傷了我的一個同學,我在莫克袋裡瘋狂地搜尋可以用來幫助她的東西,她悲傷地看著我,用最後一口氣說,'你怎麼不準備好呢?'然後她就死了,我在她合上眼的一刻知道,她永遠也不會原諒我——”

哈利聽見女店員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抬起頭,看到她緊抿著嘴唇,瞪著他。然後這個年輕的女孩飛快地轉過身,逃到商店的深處去了。

什麼……?

麥格教授俯下身,溫和而堅定地拉住哈利的手,拉他離開對角巷的主街,拐進兩個商店之間的一條小巷。這裡鋪著髒兮兮的磚頭,路的盡頭是一堵黑色的泥牆。

高個子的女巫用魔杖指著主街說道“無聲無息”,於是寂靜在他們周圍降臨,隔斷了街上的所有喧囂。

我做錯什麼了...

麥格教授轉身面對哈利。她的臉不完全是大人斥責孩子的樣子,可是她的表情是嚴肅的,剋制的。“請你務必記住,波特先生,”她說,“這個國家在不到十年前還在打仗。每個人都失去過重要的人,不要輕易亂說什麼朋友在你懷裡死掉的事。”

“我——我不是有意的——”在哈利超級清晰的想象中,這件事的意味像石頭一樣重重地砸了下來。他當時說有人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然後那個女店員就跑掉了——戰爭是十年前結束的,所以那個女孩那時最多只有八九歲,當,當,“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哈利的喉嚨堵住了,他轉身想要跑掉,好躲開年老的女巫的目光,可是泥牆攔住了他的路,而他又還沒有魔杖。“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從他身後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我明白,波特先生。”

哈利大著膽子回頭看了看。現在麥格教授的表情裡只剩下悲傷了。“對不起,”哈利重複說,感覺很難過。“你也有過這樣的經——”他趕緊閉上嘴,還用手按住了嘴巴。

年老的女巫臉上悲傷的神色更濃了一些。“你一定要學會思考以後再說話,波特先生,不然這一生都不會有什麼朋友。這是很多拉文克勞的命運,我希望你不要步他們的後塵。”

哈利只想跑掉。他想有一根魔杖,好讓他把整件事從麥格教授的記憶裡抹去,讓時間回到在和她剛到商店外面的時刻,讓這件事不曾發生——

“但是關於你的問題,波特先生,不,你說的那種事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當然我曾經看著我的朋友嚥下最後一口氣,不止一次,有很多次了。可是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在臨死之前詛咒過我,我也從來沒想過他們會不原諒我。你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呢,波特先生?你怎麼會想到這樣的事呢?”

“我,我,我,”哈利咽了口口水。“我只是在想象最壞的可能,”也許他當時還在開玩笑,不過這一點他寧可把舌頭咬掉也不願承認了。

“什麼?”麥格教授說。“但是為什麼?”

“因為這樣我就能防止它發生了啊!”

“波特先生……”年老的女巫的聲音低下去了。她嘆了口氣,跪在了他身邊。“波特先生,”她溫和地說,“保護霍格沃茨的學生不是你的職責。是我的職責。我不會讓你或者其他學生受傷的。對於有魔力的孩子來說,霍格沃茨是整個魔法世界裡最安全的地方,並且龐弗雷護士長還有一個全科的診所。你不會需要急救包的,更別說是五個金加隆的高階急救包了。”

“不對,我會需要的!”哈利脫口而出。“沒有任何地方是絕對安全的!再說,萬一在我聖誕節回家的時候,爸爸媽媽忽然心臟病發作,或者出了車禍呢?龐弗雷護士長不會在那裡,而我會需要自己的急救包——”

“梅林在上,這都是些什麼……”麥格教授說道。她站起身來,既擔心又惱怒地低頭看著哈利。“沒必要去想象這些可怕的事情,波特先生!”

哈利的表情在聽到這句話以後憤怒地扭曲了。“當然有必要!如果你不想到這些,你不止會傷害自己,還會傷害到其他人!”

麥格教授張開嘴,又合上了。女巫若有所思地揉了揉自己的鼻樑。“波特先生……如果我願意聽你聊一會兒天的話……你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嗎?”

“說什麼?”

“說說你為什麼認為自己一定要一直小心提防,不然就會發生可怕的意外。”

哈利困惑地瞪著她。這是不言而喻的公理啊。“嗯…”哈利慢慢說,努力理清自己的思路。怎麼才能向這個連基本概念都不瞭解的女巫教授解釋自己的想法呢?“麻瓜的學者們發現,和現實的情況相比,人們總是過於樂觀。比如,他們以為兩天能做完的事實際上要花十天,他們以為需要兩個月的事實際上三十五年都做不完。舉例說明,有這麼一個試驗,讓參加的學生估計自己有50%,75%和99%的把握已經完成了作業的時間。結果只有13%,19%,和45%的學生在自己彙報的上述時間做完了作業。他們發現了原因:他們請一組人假設事情的進展會無比順利,然後做出一個最好的預計;請另外一組人假設事情會如常發展,然後做出一個在普通情況下的預計,結果得到的資料在統計學上沒有任何區別。所以你看,如果你問一個人他對普通情況的預測,他實際上想象的是每一步都很順利的情況——所有事情都按照計劃發展,沒有任何意外。但是實際上,因為超過一半的學生在他們有99%的把握應該已經完成了作業的時候還沒有寫完,所以現實的結果總是比‘最壞的預計’還要差一點。這個叫做計劃謬誤理論,最好的糾正的辦法是想想上次做類似的事情花了多少時間,也就是說,用客觀而不是主觀的方式來做出預計。但是當你在做一件新的事,沒有歷史可以借鑑的時候,你就需要非常非常非常地悲觀。要悲觀到這樣的程度,以至於實際的情況能有50%的機率比你預計的情況要好。事實上,悲觀到比現實還差的程度是非常困難的。比如我花了好大力氣儘量讓自己悲觀,想象我的同學被可怕的怪物咬了,但是也許實際發生的情況是倖存的食死徒們攻擊了整個學校想抓住我。不過還好——”

“停,”麥格教授說。

哈利停了下來。他本來剛想說,不過還好,總算黑魔王不會來攻擊他們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我想我剛才可能沒說清楚,”女巫說,她的嚴謹的帶著蘇格蘭口音的聲音現在聽起來更小心了。“你本人經歷過什麼事讓你覺得害怕嗎,波特先生?”

“我本人的經歷只是個例而已,”哈利解釋道。“它的重要性比不上一篇經過反覆驗證和同行審查的論文。論文裡的對照研究採用了隨機分組,調查了很多樣本,結論明確,是有很強的統計數據支援的。”

麥格教授掐了掐鼻樑,吸了口氣,又呼出來。“我還是想聽聽,”她說。

“嗯…”哈利說。他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家附近曾經發生過搶劫事件,媽媽讓我去還她借附近鄰居的一個鍋,離我們大概有兩條街那麼遠。我說我不想去,怕會遇到搶匪。結果她說,‘哈利,不要胡說!’好像如果我想了就會促使搶劫的事情發生,而如果不說就安全了似的。我試著解釋我為什麼擔心,可是她還是堅持讓我把鍋還回去。我那時候還太小,不懂從統計學上來說遇到搶匪的可能性很低;但是又已經夠大,知道一件事不會因為你不去想就不發生,所以我覺得非常害怕。”

“沒別的了嗎?”麥格教授等了一會兒,在確定哈利已經講完了以後問道。“沒有發生過別的事?”

“我知道這個聽起來沒什麼,”哈利辯解說。“可是它是我生命裡一個關鍵的時刻,你懂嗎?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一件事不會因為你不去想就不發生。我知道,可是我看出來媽媽確實是那麼想的。”哈利停下來,掙扎著不讓憤怒湧上來。“她根本不聽。我試著告訴她,我求她不要讓我出去,她只當是笑話。我說的每一句話,她都當成是笑話……”哈利把黑暗的狂怒強按下去。“在那時候我明白了,那些有責任保護我的人其實都是瘋子,無論我怎麼懇求他們他們也不會聽我說話,我永遠不能靠他們做成任何事。”有的時候好的意圖是不夠的,有的時候你還得理智才行……

長長的沉默。

哈利慢慢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憤怒沒有意義。憤怒沒有意義。所有的父母都是這樣的,沒有大人會屈尊到和小孩子平起平坐,認真聽他們說話的地步,他的親生父母也不可能例外。理智是漫漫黑夜裡的一個微小的火花,是瘋狂的世界裡的一個珍貴的例外,所以憤怒沒有意義。

哈利不喜歡憤怒時的自己。

“謝謝你告訴我,波特先生,”麥格教授過了一會以後說道。她的臉上有一種出神的表情(和哈利測試莫克袋時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如果他當時看了鏡子就會注意到這一點)。“我會想一想這件事。”她轉身面對巷口,抬起魔杖——

“嗯,”哈利說,“現在我們可以去買急救包了嗎?”

女巫停了一下,回頭盯著他。“如果我說不行——說太貴了,而且你用不著——會怎麼樣?”

哈利的臉因為怨恨扭曲了。“和你想的一模一樣,麥格教授。和你想的一模一樣。我會下結論說,你也是一個無法溝通,不可理喻的大人,然後開始計劃如何用別的辦法搞到一個急救包。”

“我是你這次旅行的監護人,”麥格教授的聲音裡有一種危險的意味。“我不會容忍你威脅我。”

“我理解,”哈利說,盡力掩飾聲音裡的痛恨情緒,沒有說出其他湧到嘴邊的話。麥格教授叫他思考以後再說話。也許他明天會忘記,可是他至少可以記住五分鐘。

女巫的魔杖在手裡轉了一小圈,對角巷的喧囂又回來了。“好吧,年輕人,”她說。“我們去買急救包。”

哈利的下巴都驚掉下來了。他趕快跟上她,差點因為著急絆了一跤。

賣急救包的商店和他們上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認得出來和認不出來的商品仍然放在木質的傾斜式貨架上,仍然用灰色的光保護著,女店員也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女店員在他們走近的時候抬起頭,表情很驚訝。

“對不起,”她對他們倆說,而哈利幾乎同時開口,“很抱歉——”

他們一起停下來看著對方,然後那個女店員笑起來了。“我不是故意害你被麥格教授找麻煩的,”她說。她會心地放低了聲音。“希望她沒有對你太兇。”

“黛拉!”麥格教授說,聽起來受了誹謗似的。

“金幣袋,”哈利對他的莫克袋說,然後一邊數出五個金加隆一邊抬頭看著那個女店員。“沒事,我知道她是因為愛我才對我兇的。”

在麥格教授語無倫次結結巴巴的時候,他把五個金加隆遞給女店員。“請給我一個加強版緊急治療包。”

實際上,看著自動擴張的袋口把這個公文包大小的急救包吃下去還是蠻嚇人的。想到放進去的東西只有本人才能拿出來,哈利忍不住想象如果他自己爬進莫克袋裡會發生什麼事。

當莫克袋……吃完了……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急救包之後,哈利發誓他聽見了很輕的打嗝聲。這一定是故意加上去的法術。其他的可能太可怕了,不能深想……實際上哈利根本想不出其他的可能。當他們回到對角巷的大街上的時候,哈利抬頭看著教授。“下面去哪裡?”

麥格教授指向一個商店,它看上去是用血肉而不是磚瓦建成的,上面覆蓋著的獸毛而不是塗料。“霍格沃茨允許學生養小型寵物——比如,你可以買只貓頭鷹來送信——”

“我要送信的時候可以花點錢租一隻貓頭鷹嗎?”

“可以啊,”麥格教授說。

“那我堅決不要。”

麥格教授點點頭,好像改作業的時候扣了一分似的。“我可以問一下為什麼嗎?”

“我養過一塊寵物石頭。[4]它死掉了。”

“你覺得你不會照顧寵物?”

“我會,”哈利說。“但是我就會成天擔心有沒有記得喂它,它是不是在籠子裡慢慢地被餓死了,想著主人去哪兒了,怎麼沒有吃的。”

“可憐的貓頭鷹,”年老的女巫柔聲說道。“就這樣給拋棄了。它該怎麼辦呢。”

“嗯,我想它會越來越餓,然後開始用爪子抓籠子或者盒子之類的,想逃出去,但是恐怕不會成功——”哈利忽然閉上嘴。

女巫繼續柔聲問道,“然後它會怎麼樣呢?”

“勞駕,”哈利說,他抬手拉住麥格教授的手,溫和而堅定地把她拉到一條小巷裡去;在躲過那麼多想祝福他的人以後,這個過程幾乎變成家常便飯了。“請你施展一下隔音的法術。”

“無聲無息。”

哈利的聲音在發抖。“那只貓頭鷹不代表我,我的父母從來沒有把我關在壁櫥裡讓我捱餓,我沒有被遺棄的恐懼,我不喜歡你心裡想的那些東西,麥格教授!”

女巫嚴肅地低頭看他。“我心裡想的什麼東西,波特先生?”

“你以為我,”哈利感到難以出口,“我被虐待過?”

“你被虐待過嗎?”

“沒有!”哈利吼道。“沒有,從來沒有!你以為我傻嗎?我知道什麼是虐待兒童,我知道什麼是不正當的撫摸,等等,如果有那樣的事情我早就叫警察了!還有告訴校長!還有打電話找社會服務機構!還有告訴爺爺奶奶和費格太太!可是我爸爸媽媽從來沒有那樣做過,從來沒有!你怎麼敢暗示這種事情!”

年老的女巫穩定地看著他。“如果在我保護下的孩子們有可能受到虐待的跡象,我就要調查,這是我作為副校長的職責。”

哈利的怒氣上升到失去控制,變成了純粹的,黑色的狂怒。“你不許再說一個字,再對任何人做這種暗示!任何人,聽到了嗎,麥格?這樣的指控會毀掉別人,破壞別人的家庭,即使父母是完全無辜的也無濟於事!我在報紙上看到過!”哈利的聲音變成了刺耳的尖叫。“這個系統不知道適可而止,即使父母和孩子都說沒事,它也不信!你怎麼敢這樣威脅我的家庭!我不會讓你毀了我的家!”

“哈利,”年老的女巫柔聲說,她伸出一隻手——

哈利很快地後退一步,抬手把她的手拍開了。

麥格呆住了,她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哈利,沒事的,”她說。“我相信你。”

“真的嗎,”哈利怒道。狂怒還在他的血液裡咆哮。“還是你只是等著離開我好去寫你的報告?”

“哈利,我見過你們的房子。我見過你和你的父母在一起。他們愛你。你愛他們。你說你的父母沒有虐待你的時候,我確實相信你。可是我必須得問,因為有些事很奇怪。”

哈利冷冷地瞪著她。“比如?”

“哈利,我在霍格沃茨見過很多被虐待過的孩子,如果你知道有多少的話會心碎的。當你開心的時候,你的表現不像這些孩子,一點也不像。你會對陌生人笑,你會擁抱別人,我把手放在你肩膀上,你也不退縮。可是有時候,只是有時候,你說的一些話,做的一些事,非常像…在地窖裡被鎖了十一年的人。不像我見到的充滿愛的家庭。”麥格教授偏過頭,她的表情又迷惑起來。

哈利聽著這些話,考慮著。黑色的狂怒開始退去,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意見受到了尊重,他的家庭也沒有危險。

“那麼你怎麼解釋你的發現呢,麥格教授?”

“我不知道,”她說。“但是有可能你身上確實發生了什麼事,只不過你不記得了。”

狂怒又從哈利心中升起。這聽起來太像他在報紙上讀到的那些破碎的家庭的悲劇了。“受壓抑的記憶根本是偽科學!人們不會壓抑飽受創傷的記憶,他們一輩子都會記得,只嫌記得太清楚!“

“不是,波特先生。有一種法術叫一忘皆空。”

哈利原地呆住了。“消除記憶的法術?”

年老的女巫點點頭。“但是不會消除過去的經歷造成的後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波特先生?”

哈利的脊背都涼了。這個假說……不是那麼容易證偽的。“可是我的父母不會這個!”

“確實不會,”麥格教授說。“這必須是魔法世界裡的人做的。恐怕……沒辦法確定。”

哈利的理性分析的習慣開始冒頭。“麥格教授,你對於你的觀察有多確定,這件事還有什麼其他可能的解釋?”

女巫攤開雙手,好像在展示那裡什麼也沒有。“確定?我什麼也不確定,波特先生。我這一輩子從沒遇到過像你這樣的人。有的時候你根本不像十一歲,甚至於都不太像人。”

哈利的眉毛高高挑起——

“對不起!”麥格教授迅速道歉。“非常對不起,波特先生。我想表達我的感覺,恐怕我說出來的和我實際的意思不太一樣——”

“正相反,麥格教授,”哈利說,慢慢地露出笑容。“我會把它當成極大的讚美。不過,如果我提出另外一種解釋,你會介意嗎?”

“請說。”

“孩子不應該比父母聰明太多,”哈利說,“或者不如說,理性太多——我爸爸如果真的努力一下,他也許可以贏過我,可是他把他的成人的智慧都用來發明各種固執己見的理由了——”哈利停了一下。“我太聰明了,教授。我和普通的孩子沒有共同語言。大人又不夠尊重我,不會認真和我談話。實話說,即使他們認真和我談話,他們也不會像理查德·費曼那樣聰明,所以我還不如直接去讀理查德·費曼的著作。[5]我很孤立,麥格教授,我這一生都很孤立。也許這和關在地窖裡的效果是一樣的。孩子們理應敬仰自己的父母,可是我太聰明,做不到這一點。我的父母愛我,但是他們不覺得有義務和我講道理,有的時候我覺得他們才是孩子——什麼都不聽的孩子,卻對我整 個的存在有絕對權威。我不想太抱怨,但是又必須對自己誠實,所以,沒錯,我不開心。我也有無法控制怒氣的問題,不過我正在努力克服。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哈利堅決地點點頭。”如此而已。說真的,麥格教授,即使是在魔法英國,也該考慮一下最正常的解釋吧?”

天開始晚了,太陽在夏日的天空裡慢慢沉落,購物的人群開始漸漸散去。有的商店已經關門了;哈利和麥格教授趕在麗痕書店關門之前的最後一刻把課本買齊了。這裡只發生了一個小小的事故,就是哈利奔向“數字占卜學”的區域,卻發現七年級課本沒有比三角函數更高深的內容的時候。

不過這一刻,哈利根本沒去想那些唾手可得的研究成果。

這一刻他們剛從奧利凡德魔杖店走出來,哈利還在盯著他的魔杖。他剛才揮了一下,魔杖冒出了彩色的火花。在他見識了這麼多其他的東西之後,這個應該已經不算稀奇了,可是不一樣——

我會魔法。

我。也就是說,我自己。我是有魔力的;我是巫師。

他感到魔力湧向他的胳膊,在那一刻,意識到他其實一直都有這個感覺,從生下來的時候就有,這種不是視覺,聽覺,嗅覺,味覺或是觸覺的感覺,是魔力。就像擁有眼睛但是一直閉著,從來沒有意識到到看見的只是黑暗;直到有一天眼睛睜開了,他看見了世界。這種魔力的衝擊流過了他的身體,觸及和喚醒了他的每個部分,只幾秒鐘就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個事實,他現在是巫師了,一直都是,甚至於以某種奇怪的方式,一直都知道。

還有——

“真有意思,你命中註定的魔杖居然是這一根,要知道,是它的兄弟——咳,是它的兄弟給了你那個傷疤。”

這不可能是巧合。那家店裡起碼有幾千根魔杖。嗯,好吧,還是有巧合的可能性的。這個世界上有六十億人口,千分之一的巧合天天都在發生。不過根據貝葉斯定理,[6]如果能找到合理的假說解釋為什麼他的魔杖會是黑魔王的魔杖的兄弟,令這個事件發生的可能性比千分之一高的話,這種假說就會更有優勢。

麥格教授只說了一句“真奇怪”就不再發表評論,令哈利感到震驚,巫師和女巫們竟會如此全然地,普遍地缺乏好奇心。哈利簡直無法想象,在什麼樣的世界裡自己會隨便說聲“嗯”就走出商店,都不試一下給這件事一個更可能的解釋。

哈利把左手抬起來碰了一下他的傷疤。

是什麼——到底——

“你現在是真正的巫師了,”麥格教授說。“恭喜你。”

哈利點點頭。

“你對魔法世界的印象怎麼樣?”她問。

“很奇怪,”哈利說。“我應該在想我看到的所有魔法才對…所有我現在知道可能的事情,所有我現在知道是謊言的事情,所有為了理解它們需要做的工作。但是我卻被相對的瑣事分了心,”哈利放低了聲音,“就是整件關於'大難不死的男孩'的事。”周圍似乎沒人,可是沒必要誘惑命運。

麥格教授嗯哼了一聲。“真的嗎?不會吧。”

哈利點點頭。“對啊。就是……怪怪的。你發現自己是一個偉大的故事的一部分,打敗了強大可怕的黑魔王,但是已經完成了。結束了。完全做完了。就像你是佛羅多·巴金斯,你發現爸爸媽媽在你一歲的時候把你帶去末日火山,讓你把魔戒丟下去了。你都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

麥格教授的笑容變得有點僵硬。

“你知道,如果換成了別人,任何人,我恐怕都會很擔心怎樣才能不辜負這樣的開始。天啊,哈利,你在打敗了黑魔王以後做了什麼?開了家書店?不錯嘛!嘿,你知道我的孩子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嗎?不過我抱有希望,這個可能不是問題。”哈利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這幾乎讓我希望這個故事還留下了一點尾巴,讓我也能說,你知道嗎,我也參與了。”

“哦?”麥格教授以一種奇怪的語氣說。“你想到了什麼呢?”

“嗯,比如,你說有人背叛了我的爸爸媽媽。是誰背叛了他們?”

“西裡斯·布萊克,[7]”女巫咬牙切齒地說。“他在阿茲卡班。魔法監獄。”

“有沒有可能西裡斯·布萊克從監獄裡逃出來了,我得去追殺他,在激烈的決鬥中戰勝他?或者不如我出重金懸賞他的人頭,然後我就躲在澳大利亞等訊息?”

麥格教授楞了楞。兩次。“不太可能。從來沒有人從阿茲卡班逃出來過,我很懷疑他會是第一個。”

哈利對“從來沒有人從阿茲卡班逃出來過”這句話有點懷疑。不過,也許用魔法你真的可以做到近似100%完美的監獄,特別是在你有魔杖,而犯人沒有的情況下。最好的出來的辦法就是不要進去。

“好吧,”哈利說。“這個聽起來已經了結了。”他嘆了口氣,揉了揉頭髮。“不然也許黑魔王那天晚上並沒有真的死掉。沒有完全死。他的幽靈還在遊蕩,在人們的噩夢中竊竊私語,漫延到清醒的世界,尋找一條回去的路,去破壞他曾經發誓要破壞的領土;如今,根據一個古老的預言,他和我要進行一場生死決鬥,在那裡,勝者將會失敗,敗者將會勝利——”

麥格教授的頭四下旋轉,眼睛警覺地掃視著,好像怕街上有人聽到。

“我在開玩笑,教授,”哈利有點惱怒地說。真是的,她怎麼什麼事都那麼認真——

哈利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麥格教授看著哈利的表情很平靜。非常,非常平靜。然後笑容出現了。“當然你是在開玩笑,波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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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倒黴。

如果哈利需要把頭腦裡閃過的論證過程整理發表的話,大概會是這樣,“如果讓我估計一下麥格教授在小心控制自己的情況下做出剛才的舉動的機率,和我說了一個不好玩的笑話以後她會有的各種自然反應的概率分布的話,那麼她剛才的行為就是她有所隱瞞的顯著證據。”

但是哈利實際上想的只是,真倒黴。

哈利轉頭掃視了一遍這條街。沒有,周圍沒人。“他還沒死,是不是,”哈利嘆了口氣。

“波特先生——”

“黑魔王還活著。當然他還活著。只有完全的樂觀主義才會做夢想到其他的可能。我一定是失去理智了,簡直不敢想象我在想什麼。就因為有人說發現他的屍體被燒焦了,簡直不敢想象我怎麼會因此以為他已經死了。顯然對正確的悲觀主義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波特先生——”

“至少告訴我沒有預言這種事吧……"麥格教授的笑容還是那麼明亮和僵硬。“哦,別開玩笑了。”

“波特先生,你不要發明一些事情來擔心——”

“你確定要對我說這個?想象一下我將來的反應,如果我發現真的需要擔心的話。”

她的僵硬的笑容崩潰了。

哈利的肩膀垂下去了。“我還有整個的魔法世界等著我分析呢。我沒時間管這個。”

一個穿著飄逸的橙色袍子的男人出現在街上,慢慢地經過他們;兩個人都閉上了嘴,麥格教授的眼睛暗中注意著他。哈利狠狠地咬著嘴唇,如果近看的話,可以看到他的嘴上沁出了一粒小小的血珠。

橙色袍子的男人走遠以後,哈利小聲接著說。“你現在準備告訴我真相了嗎,麥格教授?別想搪塞我,我可不蠢。”

“你才十一歲,波特先生!”她嚴厲地小聲說道。

“所以我就不算人了。抱歉…我剛才把這個忘了。”

“這些是很可怕,很重要的事情!這是秘密,波特先生!你還是個孩子,知道這麼多已經是可怕的災難了!誰也不能告訴,你懂嗎?一個人也不能說!”

哈利有時怒不可遏的時候,他的血會變冷,而不是沸騰,就像現在這樣。他的頭腦變得可怕地冷酷和清晰,他把可能的策略一一列出,以鋼鐵般的現實主義評估每一種策略的後果。

向她指出你有知情權:失敗。在麥格教授的眼裡,十一歲的孩子沒有任何知情權。

說她不再是你的朋友了:失敗。她還不夠珍惜你的友情。

向她指出如果你不知道的話會有危險:失敗。他們的計劃是在假設你不知情的前提下做出的。你受到傷害只是一種不確定的可能,相比之下,重新計劃的麻煩要討厭得多。

公正和理性都會失敗。你必須找到你有而她想要的東西,或者是你可以做而她害怕的東西……

啊。

“好吧,教授,”哈利冷冰冰地低聲說道,“看起來我有你想要的東西。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告訴我真相,全部的真相,作為回報我會替你保守秘密。你也可以選擇讓我矇在鼓裡,把我當成你的一枚棋子,不過在那種情況下我就不欠你什麼了。”

麥格教授在街上站住不動了。她的眼睛燃燒著憤怒的火焰,聲音變成了完全的嘶嘶聲。“你怎麼敢!”

“你怎麼敢!“他低聲回敬。

”你想訛詐我?“

哈利的嘴唇扭曲了一下。“我是在給你一個好處。我給你一個機會保護你的珍貴的秘密。如果你拒絕了,我完全有合理的動機去問別人,不是因為怨恨你,而是因為我必須知道!撇開你因為一個孩子不聽你的話而產生的毫無意義的怒氣,你就會明白任何理智的大人都會像我這麼做!你從我的角度來想一想!如果換成你,你是什麼感覺?”

哈利盯著麥格,觀察著她的沉重的呼吸。他判斷,應該減輕壓力,讓她冷靜一點了。“你不用馬上決定,”哈利用比較普通的語氣說。“我理解,你需要想一想我的提議……但是我要警告你一件事。”哈利說,他的聲音變冷了。“不要對我施展一忘皆空的法術。我以前想到過一個訊號,我已經把這個訊號發給我自己了。如果我發現了我的訊號,卻記不得是什麼時候發的……”哈利有意拖長了聲音。

麥格的表情變了。“我……我沒想對你施展一忘皆空的法術,波特先生……可是你怎麼會想到發明這樣的訊號,如果你不知道——”

“我是在讀一本麻瓜科幻小說的時候想到的,我跟自己說,嗯,以防萬一……我不會告訴你是什麼訊號的,我又不傻。”

“我沒想問,”麥格說道。她似乎封閉了自己,忽然看起來老了很多,而且非常疲憊。“今天太累了,波特先生,我們去買你的箱子,然後就送你回家好嗎?給我一點時間想一想,我相信你在此之前不會告訴別人的。請你記住,整個世上只有其他兩個人知道這件事,就是阿不思·鄧布利多校長和西弗勒斯·斯內普教授。”

啊。新的情報;這是求和的訊號。哈利點點頭表示接受,轉回頭看著前方,接著往前走,他的血液在慢慢回暖。

“現在我得想辦法殺死一個永生不滅的黑巫師了,”哈利說道,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你要是在我們開始買東西之前就告訴我多好。”

賣箱子的商店比哈利去過的其他商店都要富麗堂皇;華美的窗簾上印著著精緻的花紋,牆上和地上鋪著染色的拋光木板,箱子陳列在光滑的象牙臺上。店員穿著高階的袍子,其考究程度只比盧修斯·馬爾福的袍子略遜一籌;他以一種油滑而講究的禮貌態度招待哈利和麥格教授。

哈利已經問完了他的問題,並且選中了一個箱子,是用看起來很重的木頭做的,木頭沒有拋過光,但是溫暖,結實,上面雕著一條守護的龍,會把眼睛轉過來看著走近的人。箱子上加持了法術,重量很輕,還能按照命令變小;還會從箱底伸出像爪子一樣的觸角,蠕動著跟在主人後面。箱子的四個側面各有兩個抽屜,每一個開啟以後都和整個箱子一樣深。箱蓋上有四把鎖,每把鎖都通向不同的空間。還有——這才是最重要的部分——在箱子的底部有一個把手,拉開以後會出現一個向下的樓梯,通向一個點著燈的小房間,哈利估計了一下,裡面大概能放十二個書架。

如果他們能把行李做到這樣的程度,哈利不知道還有誰會想買房子。

一百零八個金加隆。這就是一個好箱子的價錢,二手的,沒怎麼用過。按照一個金加隆五十英鎊的兌換比例,這個價錢已經夠買一輛二手車了。哈利這輩子買過的東西加起來都沒它貴。

九十七個金加隆。哈利合法地帶出古靈閣的錢只剩下這麼多了。

麥格教授看起來很懊惱。他們一整天都在買東西,可是當店員說出價錢的時候,她不用問哈利就知道錢袋裡的錢不夠,說明她心算很好。哈利再一次提醒自己,科學盲和笨完全是兩回事。

“對不起,年輕人,”麥格教授說。“這全是我的錯。我願意帶你再去古靈閣一趟,但是現在銀行已經關門,只提供應急服務了。”

哈利看著她,猜測著……

“算了,”麥格教授嘆了口氣,轉身向外,”我想,我們還是走吧。”

……在一個孩子膽敢挑戰她的權威的時候,她沒有完全失去控制。她是不開心,可是她有思考,沒有勃然大怒。也許是因為他們還要和一個永生不滅的黑魔王戰鬥——她需要哈利的好感。但是大多數大人連這個都考慮不到;他們根本想不到將來的後果,如果地位比他們低的人竟敢不聽他們的話……

“教授?”哈利說。

女巫轉回身來看著他。

哈利深吸了一口氣。他需要處在有點憤怒的狀態,不然他絕對沒膽子做現在他想試的事。她不聽我的,他讓自己想道,我本來可以多拿些金幣出來,可是她根本不想聽……他把所有的一切集中在麥格身上,集中在令這個談話服從他的意志的必要性上,他開口了。

“教授,你覺得一百個金加隆買個箱子綽綽有餘了。所以在我的金幣只剩下九十七個的時候,你都沒有警告我。這和研究的結果一樣——人們在自以為留了一點餘量的時候就會這麼做。他們不夠悲觀。換成我的話,為了保險起見,我會帶兩百個金幣來。我的庫房裡有很多錢,沒花完的可以還回去。但是我想你不會同意的。我想即使我只是這樣徵求一下你的意見,你都會生氣。我想錯了嗎?”

“我想我必須承認你說得對,”麥格教授答道。“但是,年輕人——”

“這就是為什麼我無法信任大人的原因,”哈利的聲音居然很穩定。“因為即使你只是試著和他們講理,他們都會生氣。對於他們來說,這樣就是無禮,是冒犯,是挑戰他們在部族中更高的地位。如果你試著和他們討論,他們就生氣。所以我在有任何真正重要的事情的時候,我都不能信任你們。即使你們貌似認真地聽完了我說的話——為了扮演好一個關心孩子的大人的角色——你們永遠不會改變自己的行為,不會因為我說的任何話,做出任何真正的改變。”

店員以一種厚顏無恥的入迷表情看著他們。

“我可以理解你的看法,”麥格教授終於說道。“如果我有的時候過於嚴格了,請你記住我當格蘭芬多的院長很久了,有的時候我都覺得當了幾千年了。”

哈利點點頭,繼續往下說。“所以——假設我有辦法不回古靈閣就從我的庫房裡拿到更多的金加隆,但是這樣就會讓我違反規則,變成一個不聽話的孩子。我能不能信任你呢,因為如果想要利用這個機會的話,你就必須暫時停止扮演麥格教授這個角色?”

"什麼?“麥格教授問。

“換句話說,如果我可以改變今天發生的事情,讓我們沒有少帶錢,但是回想起來的時候會讓你感到我作為孩子冒犯了大人的尊嚴,這樣可以嗎?”

“我想……可以吧……”女巫答道,聽起來相當困惑。

哈利拿出莫克袋,說道,“從我的家庭庫房裡來的十一個金加隆。”

於是哈利的手裡有了錢。

麥格教授的嘴巴張大了一剎那,不過她立刻閉上了。她把眼睛眯起來說道,“你從哪裡弄來的——”

“從我的家庭庫房,我剛才說了啊。”

“怎麼拿的?”

“魔法。”

“這算什麼回答!”麥格教授怒道,然後停住了,楞了一下。

“嗯,是不能算,對不對?我應該對你說,我用實驗的方法發現了莫克袋的功能的真正的秘密,其實它可以從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拿東西,而不僅限於從袋子裡面,關鍵是要用正確的方式命令它。但是實際上,這些金加隆是我摔倒在錢堆上的時候偷偷揣到口袋裡的。任何懂得什麼是悲觀的人都知道錢是你很可能會臨時需要的東西。現在你是為我挑戰了你的權威生氣呢?還是為我們能完成這個重要的任務高興?”

店員的眼睛都快瞪成銅鈴了。

高高的女巫站在那裡,沉默著。

“你必須遵守霍格沃茨的紀律,”她在整整一分鐘以後說道。“這是為了所有的學生。這裡面必須包括你對所有教授的禮貌和服從。”

“我理解,麥格教授。”

“很好。現在我們買完箱子回家吧。”

哈利覺得想吐,想歡呼,想暈倒,想隨便做點什麼。這還是他的精心推理第一次成功地說服了一個人。也許只是因為第一次有大人真正有求於他,但是無論如何——

米勒娃·麥格,+1分。

哈利鞠了一躬,把錢袋和另外的十一個金加隆放到麥格手裡。“非常感謝你,教授。你可以幫我買一下嗎?我想去一下廁所。”

那個店員已經恢復到之前殷勤的樣子,指了指牆上一扇金色把手的門。哈利走開的時候,聽見店員用油滑的聲音問道,“我可以問問那是誰嗎,麥格女士?我猜是個斯萊特林——大概三年級?——肯定是出身名門,但是我沒認出來——”

廁所關上的門把他的話隔斷了,哈利找到門鎖釦上,拿起自動清洗的魔法毛巾,用發抖的雙手擦掉了前額上的汗珠。哈利渾身的麻瓜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還好隔著外面的袍子,看不出來。

日落時分,時間真的已經很晚了,他們回到了破釜酒吧的後院,這個魔法英國的對角巷和整個麻瓜世界的充滿了落葉和塵土的寂靜交界(真是脫節得要命的經濟……)哈利回到麻瓜世界以後要找個公共電話亭給爸爸打電話。顯然他不用擔心行李會給偷走。他的箱子是一個高階魔法道具,絕大多數的麻瓜都注意不到;如果你願意付出一輛二手車的代價的話,在魔法世界裡就能買到這樣的東西。

“現在我們要暫時分別了,”麥格教授說。她驚歎地搖搖頭。“今天是我生命中最奇怪的一天了……很多年沒有這樣了,上次還是在我聽說打敗‘那個人’的的是個孩子的時候。現在回想起來,我懷疑那天是不是這個世界合情合理的最後一天。”

咦,她有什麼好抱怨的。你覺得你這一天不可思議嗎?試試我的。

“你今天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哈利告訴他。“我不該忘了開口稱讚你,但是我有在心裡給你加分之類的。”

“謝謝你,波特先生,”麥格教授說。“如果你已經分到了一個學院的話,我給你扣的分能讓你的孫子都別想再拿到學院獎盃。”

“謝謝你,教授。”看來叫她米妮還是太早了。

即使如此,這個女人恐怕要算哈利見過的最理性的大人了,雖然她沒有科學背景。哈利甚至考慮要在他的反黑魔王組織裡給她一個二把手的位置,不過他還沒那麼傻,會這樣說出來。嗯,這個組織要叫什麼名字好呢?食食死徒組織?

“我們很快會再見的,在開學的時候,”麥格教授說。“還有,波特先生,關於你的魔杖——”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哈利說。他取出他的寶貴的魔杖,強忍著內心的痛苦,反轉過來,把杖頭遞給她。“拿去吧。我沒有什麼計劃,一點也沒有,但是我不想你做噩夢夢見我把房子炸掉。”

麥格教授很快地搖頭。“哦,不是,波特先生!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警告你,在家裡不要使用你的魔杖,因為當局能夠探測到非成年人施展的法術,那個在沒人監護的情況下是違法的。”

“啊,”哈利說,“這個規則聽起來很合理啊。我很高興,看到魔法世界認真對待這樣的事情。”

麥格教授緊盯著他。“你說真的?”

“當然,”哈利說。“我懂。魔法是危險的,這些規則的存在是有充分的理由的。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也是危險的。那個我也懂。記住,我可不蠢。”

“這一點我很難忘記的。謝謝你,哈利,這確實讓我對於把某些東西交託給你多了些信心了。再見吧。”

哈利轉身離開,準備進入破釜酒吧,到麻瓜的世界裡去。

他的手摸到酒吧後門的門把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最後的低語。

“赫敏·格蘭傑。”

“什麼?”哈利說,手還扣在門上。

“在霍格沃茨的火車上,去找一個名叫赫敏·格蘭傑的一年級女生。”

“她是誰?”

沒有回答,哈利轉過身的時候,麥格教授已經消失了。

餘波:

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從他的桌上傾身向前,閃亮的眼睛凝視著米勒娃。“那麼,我親愛的,你覺得哈利怎麼樣?”

米勒娃張開嘴,然後又合上了。然後她再一次張開嘴。還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明白了,”阿不思凝重地說。“謝謝你的報告,米勒娃。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