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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回贈

在國王十字火車站的第九站臺,當哈利擁抱佩妮·伊萬斯-維瑞斯的腰的時候,她的嘴唇在發抖,眼裡滿含著淚水。“你確定不用我陪你去嗎,哈利?”

哈利看了一眼他的爸爸邁克·維瑞斯-伊萬斯,一副典型的又嚴肅又驕傲的神情,再看看他的媽媽,她確實看上去很……不冷靜。“媽媽,我知道你不喜歡魔法的世界。你不用去。我說真的。”

佩妮畏縮了一下。“哈利,你不用擔心我。我是你媽媽,只要你需要有人陪著你——”

“媽媽,我在霍格沃茨要獨立生活好幾個月呢。如果我一個人在火車站就受不了了的話,倒不如現在就發現的好,好趁早放棄。”他壓低了聲音。“再說了,媽媽,那裡的人都很愛我。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只要把吸汗帶拿下來就行了。”哈利點了點額頭上用來遮住傷疤的吸汗帶,“我得到的幫助會讓我顧都顧不過來。”

“哦,哈利,”佩妮低聲說。她單膝跪下來,緊緊擁抱著他,把臉頰和他的臉頰靠在一起。哈利可以感到她的不規律的呼吸和一聲不小心漏出的抽泣。“哦,哈利,請你永遠記住,我真的很愛你。”

就像她害怕永遠見不到我了似的,這個念頭出現在哈利的腦海裡。他知道他的判斷是對的,可是他不知道媽媽在怕什麼。

於是他做了個猜測。“媽媽,你知道我不會因為學過魔法就變成你妹妹那樣,對不對?你要我施展什麼魔法我都願意——只要我做得到——或者如果你希望我在家裡不要使用魔法,也可以,我決不會讓魔法隔在我們中間——”

一個緊緊的擁抱把他的話打斷了。“你的心真好,”他的媽媽在他耳邊小聲說。“非常好,我的兒子。”

這時哈利自己也哽咽了。

他的媽媽放開他站起來,從包裡拿出一條手帕,用發抖的手擦去眼睛周圍哭花了的妝容。

讓爸爸送他去國王十字火車站的魔法區域是不可能的。爸爸幾乎沒辦法正眼去看哈利的行李箱。魔法是遺傳的,邁克·維瑞斯-伊萬斯全沒有這方面的基因。

於是他的爸爸只是清清喉嚨。“祝你在學校裡一切順利,哈利,”他說。“我給你買的書夠用了嗎?”

哈利對爸爸解釋過,為什麼他認為這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可能會讓他獲得真正重要的革命性的研究成果。維瑞斯-伊萬斯教授聽了以後點點頭,把接下來整整兩天的繁忙日程扔在了一邊,陪著哈利完成了史上規模最大的二手書掃蕩活動。他們去了四個城市,買了三十箱科學書籍,現在都放在哈利的行李箱裡的小房間裡面。大多數的書都是一兩英鎊一本,不過也有一些貴得多的,比如最新的物理化學手冊,和整套的一九七二年版的大英百科全書。哈利的爸爸一直用身體遮住付款臺不給他看帳單的數目,不過哈利估計爸爸至少花了一千英鎊。他對爸爸說,一旦弄清楚魔法世界的金子怎麼換成麻瓜貨幣就把錢還給他,而他的爸爸說,你去跳湖算了。

現在爸爸問他:我給你買的書夠用了嗎?哈利完全明白爸爸期待的是怎樣的回答。

哈利的嗓音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啞了。“書是永遠不夠的,”他背誦著維瑞斯家族的座右銘,爸爸單膝跪在地上給了他一個快速有力的擁抱。“但是你真的努力了,”哈利說,感覺又哽咽了。“是非常,非常,非常接近成功的努力。”

他的爸爸站起身來。“好啦……”他說。“你能看見九又四分之三站臺嗎?”

國王十字火車站很大,也很繁忙,牆和地板都鋪著普通的土色花紋的瓷磚。火車站裡熙熙攘攘的都是些普通的人,忙著些普通的事,聊著些普通的話題,製造了許多普通的噪音。車站裡有一個九號站臺(就是他們在的地方)和一個十號站臺(就在他們旁邊),可是九號和十號站臺之間除了一道薄薄的沒多大希望的分隔牆以外什麼都沒有。陽光從頭頂的大天窗照下來,讓大家清清楚楚地看到,根本沒有九又四分之三站臺這種東西。

哈利盯著四周看,眼睛酸得都要流淚了。他想,來啊,靈視能力,來啊,靈視能力,可是什麼也沒看見。他想到過揮一下魔杖試試,但是麥格教授警告過他不能使用魔杖。再說,如果魔杖裡又冒出彩色的火花的話,他也許會以在火車站裡放煙火的罪名被逮捕的。這還是在假設他的魔杖不玩什麼新花樣的前提下,比如炸掉整個火車站之類的。哈利只是很粗略地瀏覽過一下他的課本(裡面的內容有夠希奇古怪),好決定在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裡買什麼科學書籍。

哈利看了一下表,他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火車的發車時間是十一點。也許這是一個智力測驗,通不過的笨孩子不許當巫師。(你給自己預留的時間測試的是你的責任心,這是在學術界取得成功的第二重要的因素。)

“我會想辦法的,”哈利對在他旁邊等著的父母說。“也許這是一個測驗。”

他的爸爸皺起眉。“嗯……也許可以找一找,看看地上有沒有很多腳印通向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爸爸!”哈利抗議道。“不許說!我都還沒開始自己想呢!”更糟糕的是,這還是個很不錯的建議。

“對不起,”他的爸爸道歉道。

“嗯……”哈利的媽媽說。“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對學生做這種事吧?你確定麥格教授什麼都沒說?”

“可能她那時注意力不太集中吧,”哈利脫口而出。

“哈利!”他的爸爸媽媽一起吼道。“你又幹了什麼?”

“我,嗯——”哈利咽了下口水。“哎呀,現在沒時間解釋了——”

“哈利!”

“真是這樣!我們現在沒時間了!這個說來話長,我還得想辦法搞清楚怎麼去學校!”

他的媽媽以手扶額。“有多糟?”

“我,嗯,”因為是國家安全機密所以我不能說,“大概有那次科學專案捅出的漏子一半那麼糟?”

“哈利!”

“我,嗯,咦,你看那裡有幾個人帶著貓頭鷹耶我去問問他們怎麼進站臺!”哈利從他的父母身邊跑開了,跑向那邊長著耀眼的紅頭髮的一家人;他的箱子自動跟在他後面。

胖胖的女人在他跑過來的時候看到了他。“你好,親愛的,第一次去霍格沃茨嗎?羅恩也是新生——”然後她仔細地看了他一眼。“哈利·波特?”

四個男孩,一個紅頭髮的女孩和一隻貓頭鷹一起回過頭,呆呆地盯著他。

“哦,不會吧!”哈利抗議道。他原本計劃在到達霍格沃茨之前暫時使用哈利·維瑞斯這個化名的。“我都買了吸汗帶了!你是怎麼知道我是誰的?”

“對啊,”哈利的爸爸大步從後面跟過來問道,“你是怎麼知道他是誰的?”他的聲音裡流露出一種擔心。

“你的照片登在報紙上了,”一對看起來一模一樣的雙胞胎當中的一個說道。

“哈利!”

“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是因為我在一歲的時候打敗了黑魔王!”

“什麼?”

“媽媽可以解釋給你聽。”

“什麼?”

“啊……邁克親愛的,有些事情我原本想還是不要麻煩你比較好——”

“對不起,”哈利對盯著他看的紅頭髮一家人說道,“不過如果你們能現在告訴我怎麼去九又四分之三站臺的話,我將非常非常感激。”

“啊.."女人說道。她抬起一隻手,指向站臺之間的分隔牆。“直接朝著第九站臺和第十站臺中間的分隔牆走過去就可以了。別停下來,別害怕你會撞到牆上,這個很重要。如果你覺得緊張的話,小跑著過去會比較好。”

“還有不管你做什麼,千萬別去想一頭大象。”

“喬治!別理他,哈利親愛的,根本用不著不去想一頭大象。”

“我是弗雷德,媽媽,不是喬治——”

“謝謝!”哈利說完後向分隔牆跑去——

等一下,如果不相信就不會成功嗎?

就是在這種時候,哈利會痛恨自己的腦筋轉得太快,能及時意識到這是一個“合理存疑”的規則適用的情況,也就是說,如果他一開始就相信能穿過分隔牆,他就會成功,但是現在他已經在擔心自己不夠相信自己能穿過這道牆,這就意味著他實際上在擔心會撞上去——

“哈利!你給我回來,你還欠我一個解釋!”爸爸在後面大喊。

哈利閉上眼睛,儘量忘記所有他知道的所有有關合理存疑的理論,拼命努力去相信他會穿過這道牆——

——他周圍的聲音變了。

哈利睜開眼睛,停下了腳步,心裡因為剛才故意去相信一件事覺得有點可恥。

他站在一個明亮的,露天的火車站臺上,站臺邊停著一列巨大的火車,十四節長長的車廂,紅色金屬的蒸汽火車頭,高高的煙囪,開動起來一定會把空氣汙染到死。站臺上已經開始有點擁擠(雖然哈利其實早到了整整一個小時),很多孩子和他們的父母成群結隊地聚在長凳,桌子,和各種小攤小販旁邊。

無庸置疑,國王十字火車站絕無可能存在著這麼一個地方,根本藏不住。

好吧,所以,可能性如下(a)我給傳送到完全不同的一個地方了(b)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摺疊空間或者(c)他們可以強悍地忽略一切法則。

在他的身後傳來滑動的聲音,哈利轉過身,看到他的行李箱伸出了爪子一樣的觸角,正跟在他後面。顯然,為了魔法的目的,他的箱子也有足夠的信心穿過分隔牆。哈利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感覺有點不安。

過了一會兒,最小的那個紅頭髮男孩拉著行李,從鐵製的拱門(鐵製的拱門?)那邊跑進來了,差點撞到哈利身上。哈利一邊罵自己是個笨蛋,居然一直站在原地不動,一邊迅速離開門口那片區域。紅頭髮的男孩用力拉著行李箱的拉桿,努力跟在他後面。又過了一會兒,一隻白色的貓頭鷹從拱門那邊飛過來,落在男孩的肩上。

“老天,”紅頭髮的男孩說,“你真的是哈利·波特?”

不會吧,又來了。“我沒辦法從邏輯上確認這件事。我的爸爸媽媽在養大我的時候讓我相信我的名字是哈利·詹姆·波特-伊萬斯-維瑞斯,這裡很多人說我長得很像我的父母,我是說我的另外的父母,不過,”哈利皺起眉頭,意識到一件事,“天知道,也許有什麼法術能讓孩子長成一個特定的樣子——”

“呃,你說什麼啊,夥計?”

不是拉文克勞的料,我猜。“是的,我是哈利·波特。”

“我是羅恩·韋斯萊,”這個又高又瘦,長長的鼻子上長著雀斑的男孩說,伸出一隻手,哈利禮貌地握了握。那只貓頭鷹以一種奇怪的慎重和禮貌對哈利叫了一聲(實際上是類似於哎哎哎的聲音,令哈利吃了一驚。)

這時哈利忽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災難迫在眉睫。“等我一下,”他對羅恩說,然後開啟了他的行李箱的一個抽屜,他記得冬天的衣服是放在這裡的——果然如此——他找出裡面最薄的一條圍巾,就壓在冬天的大衣下面。哈利解下吸汗帶,迅速地把圍巾開啟圍在頭上,在臉的附近打了個結。夏天這麼穿是太熱了,不過哈利還能忍受。

他關上這個抽屜,開啟另外一個抽屜,拉出一件黑色的巫師袍子,從頭上套進去,現在他看起來就不像從麻瓜世界來的了。

“好了,”哈利說道。他的聲音從圍巾後面傳過來,顯得有點悶悶的。他轉身面對羅恩。“我看起來怎麼樣?我知道很傻,不過能認出來是哈利·波特嗎?”

“呃,”羅恩說。他把張開的嘴巴關上了。“認不出來了,哈利。”

“太好了,”哈利說。“不過,為了讓這個努力不至於毫無意義,請你以後叫我,”維瑞斯恐怕混不過去了,“斯布先生。”[2]

“好吧,哈利,”羅恩猶豫地說。

原力在這一隻上不太給力啊。“叫……我……斯布……先生。”

“好吧,斯布先生——”羅恩停住了。“我做不到,那樣讓我感覺自己好傻。”

不止是感覺而已啦。“好吧。那你來選個名字好了。”

“加農先生,”羅恩馬上說道。“代表查德利加農隊。”

“嗯……”哈利知道他一定會後悔問這個問題的。“查德利加農隊是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

“查德利加農隊是什麼?是史上最傑出的魁地奇球隊!他們去年是在聯盟裡墊底了沒錯,但是——”

“魁地奇是什麼?”

問這個問題也是一個錯誤。

“讓我確定一下,”哈利在羅恩連比帶劃的解釋快要結束的時候說道。“抓住金色飛賊球的得分是一百五十點?”

“是啊——”

“如果不包括抓住金色飛賊球的得分,比賽裡每次十分的進球一般會出現多少次?”

“嗯,在職業比賽裡大概是十五到二十次——”

“這完全不合理。這會違背所有可能的遊戲設計的規則。你看,這個比賽的其他部分聽起來大致上是合理的,我是說,對於一項運動來說是合理的,但是你剛才說的基本上就是,金色飛賊球的歸屬幾乎總是可以壓倒性地決定比賽的結果。兩個找球手在天上飛來飛去地找金色飛賊球,幾乎不和其他人互動,發現金色飛賊球基本上是靠運氣——”

“根本不是運氣!”羅恩抗議道。“你在掃視的時候必須讓眼睛按照正確的規律移動——”

“那不是互動,沒有和其他人的配合和對抗,比賽誰轉眼睛比較厲害有什麼好看?然後不管哪個找球手碰巧看到了球,他就撲上去一把抓住,然後所有其他人的努力就都沒有意義了。這就像是有人給一個真實的比賽嫁接了這麼一個特別的位置,好讓你不用真正參加,也不用學習比賽的其餘部分就能變成最有價值球員。第一個找球手是誰,是哪個國王的傻兒子想玩魁地奇又學不會規則嗎?”實際上,這麼一想,這個猜測還真是令人吃驚地靠譜。把他弄到一根掃把上去,跟他說去抓那個亮閃閃的東西就好……

羅恩的臉皺起來了。“就算你不喜歡魁地奇,也不用嘲笑它吧!”

“如果你不能批評的話,你就不能最佳化。我是在建議怎麼改進這個比賽。很簡單。把金色飛賊球的部分去掉就行了。”

“他們不會因為你說要改就把比賽改掉的!”

“我是‘大難不死的男孩’嘛,你知道。大家會聽我說話的。如果我能說服他們改變霍格沃茨校內比賽的規則的話,說不定這個創新就會傳播開來。”

絕對的恐怖出現在羅恩的臉上。“可是,如果把金色飛賊球的部分去掉了,大家怎麼知道比賽什麼時候結束呢?”

“買……一隻……鍾。比起這種有時候花十分鐘,有時候花好幾個小時的比賽,時間長度固定的比賽公平多了。對於觀眾來說,時間安排上也會減少很多不確定性。”哈利嘆了口氣。“好啦,別嚇成這樣了,我大概不會真的花時間去摧毀這個差勁的全民運動,按我的理念把它重新設計得強一點,聰明一點。我還有重要得多得多的事情需要操心。”哈利顯得若有所思。“不過,寫一篇《取消金色飛賊球的九十五條論綱》,[3]釘在教堂的門上,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波特,”一個小男孩帶著拖腔說道,“你臉上那是什麼呀,站在你旁邊的又是什麼?”

羅恩臉上的恐怖被完全的痛恨取代了。“是你!”

哈利轉過頭;果然是德拉科·馬爾福,恐怕是不情願地穿著學校的標準制服,但是他的行李箱彌補了這個遺憾;它看起來至少和哈利的一樣神奇,但是要優雅得多;箱子上面鑲嵌著純銀和祖母綠的寶石,上面有一個圖案,哈利懷疑是馬爾福家族的紋章,是一條美麗的露出獠牙的蛇,纏繞在兩根交叉的象牙魔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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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哈利說道。“嗯,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叫你馬爾福,但是那樣會讓我感覺叫的是盧修斯。我很高興看見你在,呃,在我們的會面之後過得很好。這位是羅恩·韋斯萊。還有,我現在正努力不給人認出來,所以請叫我,嗯,”哈利看了一眼他的袍子,“布萊克先生。”

“哈利!”羅恩小聲怒道。“你不能用那個姓!”

哈利楞了一下。“為什麼不能?”聽起來很酷很黑暗啊,像一個神秘的外國人——

“我覺得這個姓很不錯,”德拉科說,“但是它屬於高貴和最古老的布萊克家族。我叫你銀先生好了。“

“你不許接近……金先生,”羅恩冷冷地說,向前邁進一步。”他不需要和你這樣的人說話!”

哈利抬起一隻手想安撫局勢。“我還是叫銅先生好了,謝謝你們提供這個起名的模式。還有,羅恩,嗯,”哈利掙扎著說出這句話,“我很高興你這麼……熱情地保護我,但是我真的不介意和德拉科說話——”

對於羅恩來說,這很顯然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轉身看著哈利,眼睛裡燃燒著不可思議的憤怒。“什麼?你知道他是誰嗎?”

“是的,羅恩,”哈利說,“你應該記得,剛才他並沒有介紹自己,我就叫他德拉科了。”

德拉科竊笑起來。他看到羅恩肩上的白色貓頭鷹的時候眼睛一亮。“哦,這是什麼?”德拉科用惡毒的語氣慢吞吞地說。“韋斯萊家著名的家庭老鼠呢?”

“埋在後院了,”羅恩冷冰冰地答道。

“哦,太讓人傷心了。波……啊,銅先生,我應該告訴你的,大家普遍公認韋斯萊家族發生過史上最有意思的寵物故事。你想說說嗎,韋斯萊?”

羅恩的臉扭曲了。“如果發生在你家,你就不會覺得有趣了!”

“哦,”德拉科笑嘻嘻地說道,“可是馬爾福家永遠不會發生這種事。”

羅恩的雙手攥成了拳頭——

“夠了,”哈利說道,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而有權威。很明顯,不管是怎麼回事,它對於這個紅頭髮的孩子來說是個痛苦的回憶。“如果羅恩不想說,他就不用說,我也希望請你不要再說了。”

德拉科驚訝地看著哈利,羅恩點點頭。“就是這樣,哈利!我的意思是,銅先生!你看到他是什麼樣的人了吧?現在叫他走開!”

哈利在心裡默默數到十,對他來說是一個迅速的12345678910——這個奇怪的習慣是媽媽在他五歲的時候教他的,哈利覺得他的方式更快,而且同樣有效。“我不會叫他走開的,”哈利平靜地說。“如果他想和我說話,我很歡迎。”

“好吧,可是我不想和跟德拉科·馬爾福混在一起的人做朋友,”羅恩冷冰冰地宣佈。

哈利聳聳肩膀。“隨你吧。我不想讓別人來決定我可以或者不可以和誰在一起。”他在心裡默禱,走開,走開……

羅恩的的臉上是一片驚訝的茫然,好像他真的以為他剛才的話會起作用。接著他轉過身,拉著行李,怒氣沖天地向站臺的另一邊走去。

“如果你不喜歡他,”德拉科好奇地問,“你為什麼不直接走開呢?”

“嗯..他的媽媽幫過我的忙,告訴我怎麼從國王十字火車站來這個站臺,所以不太好意思叫他走開。而且我並不討厭這個叫羅恩的傢伙,”哈利說,“我只是,只是……”哈利搜尋著恰當的詞句。

“看不出他有什麼存在的理由?”德拉科幫他說道。

“差不多就是這樣。”

“不管怎麼樣,波特……如果你真的是麻瓜養大的話——”德拉科停頓了一下,好像在等哈利否認,可是哈利什麼也沒說“——你可能還不知道出名是什麼感覺。大家會想要佔用我們所有的時間。你必須學會說不。”

哈利點點頭,讓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建議。”

“如果你想對所有人友好,其結果就是把大部分的時間花在臉皮最厚的人身上。你要想好你願意花時間和誰在一起,讓其他所有人走開。你才剛來,波特,所以大家會透過你和誰在一起來判斷你,你可不想被人看見和羅恩·韋斯萊這種人混在一起。”

哈利再次點點頭。“如果你不介意我問的話,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銅先生,”德拉科拖長了聲音答道,“我以前就見過你,你還記得吧。我看見有人把圍巾蒙在頭上走來走去,看上去可笑得要命。所以我就猜了一下。”

哈利低頭致意,接受了這個恭維。“我非常非常抱歉,”哈利說,“我是說,關於我們的第一次會面。我沒想讓你在盧修斯面前丟面子。”

德拉科揮揮手表示不介意,同時以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哈利。“要是爸爸看見你是怎麼奉承我的就好了——”德拉科笑起來。“不過得謝謝你對爸爸說的那些話。不然的話向他解釋就更難了。”

哈利深深鞠了一躬。“也謝謝你作為回贈,對麥格教授說的話。”

“不客氣。不過有一個助手恐怕讓她的最好的朋友絕不外傳了,因為爸爸說外面流傳著一些奇怪的謠言,什麼你和我打了一架之類的。”

“哎呀,”哈利退縮了一下。“我非常抱歉——”

“無所謂,我們都習慣了。梅林在上,關於馬爾福家族的謠言反正也夠多的了。”

哈利點點頭。”我很高興你沒惹上麻煩。“

德拉科得意地笑。”爸爸的幽默感,嗯,比較文雅,不過他確實懂得什麼是交朋友。非常懂得。上個月,他讓我在每天晚上睡覺之前反覆念,'我會在霍格沃茨交朋友。’當我把發生的所有事情解釋給他聽,他明白我在做什麼以後,他給我買了個冰淇淋。”

哈利的下巴掉下來了。“這樣的事你能忽悠出冰淇淋?”

德拉科點點頭,就如這個成就所值得的那樣得意洋洋。“噢,爸爸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麼,不過教我應該怎麼做的就是他,所以我只要露出恰如其分的笑容,這就會變成我們父子之間的一種默契。他必須給我買冰淇淋,不然我就會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像我覺得讓他失望了似的。”

哈利以估量的眼光打量著德拉科,發現自己遇上了一位專家。“你上過怎麼操縱別人的課?”

“當然,”德拉科自豪地說。“我可是馬爾福家的人。爸爸給我請了私人教師。”

“哇哦,”哈利說。讀過羅伯特·塞阿丁尼的《影響力:科學和實踐》和這個比起來就不值一提了(雖然那也是一本超級了不起的書)。[4]“你的爸爸幾乎和我爸爸一樣棒。”

德拉科高高地挑起了眉毛。“哦?你的爸爸做過什麼?”

“他給我買了很多書。”

德拉科想了想。“這個沒什麼特別啊。”

“你要看見他才會知道。不管怎麼說,我很高興聽到這些。盧修斯那樣看你的時候,我差點以為他要把——把你釘上十字架呢。”

“我爸爸非常愛我,”德拉科堅定地說。“他決不會做這樣的事。”

“嗯……"哈利說。他想起那個黑袍銀髮的優雅身影拿著美麗致命的銀質手杖,勃然大怒地衝進麥金夫人店裡的樣子。很難想象他會是個溺愛的父親。“請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啊?”顯然,德拉科很少問自己這個問題。

“我問的是理性思維的最基本的問題:你為什麼相信你所相信的?你認為你知道些什麼,你又認為你是怎麼知道的?是什麼讓你認為盧修斯不會為了獲得個人的權力犧牲你,像他犧牲其他的事物一樣?”

德拉科又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哈利。“關於我爸爸你又知道什麼?”

“嗯……威森加摩的席位,霍格沃茨學校董事會的席位,難以置信的財富,能和魔法部長福吉說上話的人,魔法部長福吉信任的人,也許藏有魔法部長福吉極不體面的照片的人,黑魔王以下第一位血統論者,曾經的食死徒,身上有黑魔標記,因為號稱中了奪魂咒免遭法律制裁,只是這種可能性太離奇,誰也不信……大寫的邪惡,天生的殺手……我想就這些了。”

德拉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麥格告訴你的,是不是?”

“不是,關於盧修斯的事她什麼都不肯說,只叫我離他遠一點。後來我們在魔藥店出了一點小意外,趁麥格教授忙著對店主發脾氣和收拾殘局的時候,我抓住了一個顧客,向他們打聽了一下盧修斯的事。”

德拉科的眼睛再次睜大了。“你真的嗎?”

哈利莫名其妙地看了德拉科一眼。“如果我第一次是在撒謊,你多問我一次我也不會說實話啊。”

德拉科呆了一下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你絕對會給分到斯萊特林。”

“我絕對會給分到拉文克勞,謝謝你。我要的權力只是書而已。”

德拉科格格笑了。“隨你怎麼說吧。無論如何……關於你剛才的問題…”德拉科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嚴肅起來。“爸爸有一次為我錯過了威森加摩的投票。我騎掃把的時候摔了下來,斷了好幾根肋骨。痛死了。我從來沒那麼痛過,以為自己要死了。爸爸因此缺席了一次特別重要的投票,因為他要在聖芒戈醫院陪我,拉著我的手,跟我說我不會有事的。”

哈利尷尬地移開目光,又努力讓視線回到德拉科身上。“你為什麼告訴我這個?感覺比較……私人……”

德拉科嚴肅地看著哈利。“我的一個老師告訴我,互相瞭解對方比較私人的事情有助於建立起親密的友誼。大多數人沒有好朋友的原因是他們覺得太尷尬了,不願意告訴別人關於他們的真正重要的事。”德拉科邀請地伸出手掌。“輪到你了?”

哈利注意到,即使明知德拉科充滿期待的臉多半是成年累月反覆練習過的,也不會減少它的效果。實際上確實減少了一些,不過很不幸,還不能令它完全無效。同樣的,德拉科巧妙地使用了無條件的禮物引起的回贈的壓力,這個技巧哈利在社會心理學的書裡看到過(實驗說明,如果你想請大家填寫調查問卷,無條件地送給每人五美元,比提出付給每個填完的人五十美元要有效一倍)。德拉科無條件地分享了一個私人秘密,現在邀請哈利說出一個秘密作為回報……問題在於,哈利確實感到了壓力。如果拒絕的話,哈利非常確定,等著他的肯定是一個難過的失望表情,說不定還夾雜著一點小小的輕蔑,顯示出他被扣了分。

“德拉科,”哈利說,“我想讓你知道,我很清楚你現在在做什麼。這個在我的書上叫做回贈,他們說,如果你想讓別人做什麼事的話,無條件地送給他們兩個銀西可,比出二十個銀西可去買還要有效一倍……”哈利的聲音低下去了。

德拉科看起來很難過,很失望。“這不是一個詭計,哈利。這是真正的成為朋友的方法。”

哈利舉起一隻手。“我沒說我不回應啊。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找一件比較私人又沒什麼破壞性的事。這麼說吧……我想讓你知道,我不喜歡被人催著做決定。”當你學會辨認這些施加壓力的技巧以後,停下來考慮一下,是消除它們的影響的很有效的辦法。

“好啊,”德拉科說道。“你想的時候我等著好了。哦對了,請你說的時候把圍巾拿下來。”

簡單,然而有效。

哈利禁不住注意到,他的那些為了抗拒被操縱/挽回面子/自我炫耀作出的努力,和德拉科比起來顯得多麼笨拙,生硬,難看。我很需要那些私人教師。

“好吧,”哈利過了一會兒以後說道。“我要說了。”他向周圍看了看,然後把圍巾往上卷,露出了傷疤以外的其他部分。“嗯……從你說的聽起來,你真的可以依靠你父親。我是說……如果你認真對他說一件事的話,他會聽,而且會認真考慮你的意見。”

德拉科點點頭。

“有的時候,”哈利說,咽了一口口水。要說出來令人意外地困難,不過這是應該的。“有的時候,我但願我的爸爸也能像你爸爸那樣。”哈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從德拉科的臉上移開了,但是他逼自己繼續看著德拉科。

這時哈利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是什麼話,他趕緊解釋道,“我不是說想讓爸爸變成像盧修斯那樣的完美的殺人機器,我是說,希望他認真考慮我的意見——”

“我知道,”德拉科笑著說。“好啦……現在我們不是離朋友又近一步了嗎?”

哈利點點頭。“是的。確實是。嗯……請別見怪,不過我還是要偽裝起來。我真的不想去應付——”

“我理解。”

哈利再次把圍巾放下遮住臉。

“我的爸爸對所有的朋友都很重視,”德拉科說。“這就是為什麼他有很多朋友。你應該去見見他的。”

“我會考慮的,”哈利不置可否地答道。他驚歎地搖搖頭。“所以你真的是他唯一的弱點。嗯。”

現在德拉科看著哈利的眼神變得非常古怪了。“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下來喝點什麼?”

哈利這才意識到他在同一個地方站的時間太長了,他伸伸懶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後背。“好啊。”

站臺上的人開始多起來了,不過在離紅色的蒸汽機車頭比較遠的地方還有一片相對比較安靜的區域。他們在路上經過了一個小攤,一個禿頂絡腮鬍子的男人在賣報紙和漫畫,還有堆在一起的一種鮮綠色的罐裝飲料。

攤主靠在椅背上,正在喝一罐鮮綠色飲料。他剛喝了一口,正好看見優雅高貴的德拉科·馬爾福陪著一個臉上包著圍巾,看起來蠢得要命的神秘男孩走過來,不由得嗆住咳嗽起來,鮮綠色的飲料從他嘴裡溢位,把鬍子弄溼了一大塊。

“勞駕問一下,”哈利說,“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啊?”

“笑話茶,”攤主說。“喝了它就會有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讓你把茶濺到自己或者別人身上。不過茶里加持了法術,幾秒以後就會消失——”真的,他的鬍子上的茶漬已經開始消失了。

“太有意思了,”德拉科說。“實在太,太好笑了。走吧,銅先生,我們去找個別的——”

“等一下,”哈利說。

“噢不會吧!這也太低齡了!”

“不行,對不起,德拉科,� �必須要調查一下。如果我喝笑話茶的時候拼命保持嚴肅,一點也不開玩笑,會怎麼樣呢?”

攤主神秘地笑笑。“誰知道?一個朋友打扮成青蛙從你身邊走過?反正一定會發生意料之外的事——”

“不。對不起。我不信。這在如此之多的層面上折磨著我對荒唐設定的忍耐系統,我都沒辦法用語言描述了。一杯天殺的飲料不可能改寫現實,讓它產生喜劇效果,不然我就徹底放棄,退休到巴哈馬去——”

德拉科哀嘆一聲。“我們真的一定要這樣嗎?”

“你不用喝,但是我必須調查一下。必須。多少錢?”

“五個銅納特一罐,”攤主說。

“五個銅納特?能改變現實的碳酸飲料,一罐賣五個銅納特?”哈利把手伸到莫克袋裡,說道“四個銀西可,四個銅納特”,把錢拍在桌上。“請給我來兩打。”

“我也來一罐,”德拉科嘆了口氣,把手伸到口袋裡。

哈利馬上搖搖頭。“不用,讓我來。不算請客,我想看看它對你是不是一樣有效。”賣給他的飲料堆在櫃檯上了,他拿起一罐扔給德拉科,把剩下的放到莫克袋裡。莫克袋的自動擴張袋口一邊吃一邊小聲地打嗝,讓哈利對於終有一天他會為所有的這一切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的信心不禁有些動搖。

莫克袋打了二十二個嗝以後,哈利把最後一罐拿在手裡。德拉克期待地看著他,他們同時拉開了飲料罐的拉環。

哈利把圍巾卷起來露出嘴巴,他們一起仰頭喝了一口。

不知道為什麼,茶的味道是亮綠色的——有很多泡沫,比青檸還要綠。

除此以外,什麼也沒發生。

哈利看著攤主,他正善意地看著他們。

好吧,如果這傢伙利用一個偶然的意外賣給我二十四罐普通飲料的話,我要先為他的創造性的創業精神鼓掌,然後殺了他。

“不一定會馬上發生,”店主說。“但是一罐之內一定會發生一次。如果沒有,我退你錢。”

哈利又喝了一大口。

還是什麼也沒發生。

也許我應該把這罐東西一口喝完……然後希望我的胃不會因為過多的二氧化碳爆掉,並且喝的時候不會打嗝……

算了,稍微耐心一點也沒什麼。不過說實話,哈利還是覺得不可能。你不能走到一個人面前,說:“現在我要讓你大吃一驚”或者“現在我來告訴你這個笑話最好笑的地方,很可笑哦。”這就會破壞令人驚訝的效果。以哈利目前的思想準備,就算盧修斯穿著芭蕾舞女演員的衣服走過他面前,他也不至於把飲料噴出來。現在這個宇宙得玩出多古怪的花樣才能成功啊?

“不管怎麼樣,先找個地方坐吧,”哈利說。他準備再喝一口就開始走向遠處的座位。這時他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剛才的小攤在展示一份名叫《唱唱反調》的報紙,上面的頭條是:

‘大難不死的男孩’讓

德拉科·馬爾福懷孕了

“啊!”德拉科尖叫起來,哈利噴出來的亮綠色的茶水濺了他一身。德拉科轉過身,怒火中燒地瞪著哈利,拿起他自己的那罐。“你個泥巴種養的!讓你也嚐嚐被噴一身的滋味!”德拉科故意喝了一大口,就在這時,他自己的眼睛也落到了報紙的標題上。

茶水向他噴過來的時候,哈利出於本能的條件反射把臉擋住了。不幸的是,他用來擋臉的那只手還拿著笑話茶,於是罐子裡剩下的綠色飲料全潑翻在他肩膀上了。

哈利瞪著手裡的飲料罐子,拼命地咳嗆了一陣。這時德拉科袍子上的綠色已經開始消失了。

然後他抬頭再次瞪著報紙的頭條。

‘大難不死的男孩’讓

德拉科·馬爾福懷孕了

哈利的嘴巴張開了,說,“可——可是——可——……"

問題在於,有太多抗議在互相打架。每次哈利想說“可是我們才十一歲!”的時候,“可是男生不會懷孕!”就會要求優先發言,又隨之被“可是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取代。

然後哈利再次低頭看著他手裡的飲料罐子。

他感到一種很深的渴望,想要一邊拼命尖叫一邊跑掉,直到缺氧倒下為止,唯一令他沒有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他曾經讀到過,這種驚惶失措的感覺往往意味著你遇到了一個真正重要的科學問題。

哈利怒罵一聲,狠狠把手裡的空罐子扔進附近的垃圾桶,走回那個小攤。“請給我來一份《唱唱反調》。”他付了四個銅納特,從莫克袋裡取出另一罐笑話茶,走到淺金色頭髮的男孩坐著的那張野餐桌前。他正以一種坦率的欣賞態度看著自己的飲料罐。

“我收回剛才的話,”德拉科說,“這個還不錯嘛。”

“嗨,德拉科,你知道還有一個比交換秘密更有效的辦法可以讓我們變成朋友嗎?謀殺。”

“我有個老師也是這麼說的,”德拉科同意道。他把手伸到袍子裡,瀟灑自如地地撓了撓癢癢。“你想殺誰?”

哈利把《唱唱反調》重重拍在桌上。“寫這個頭條的傢伙。”

德拉科哼了一聲。“不是男的。是女的。十歲的女孩,你敢相信嗎?她媽媽死了以後她就瘋了,她爸爸是這個報紙的主編,確信女兒是個預言家,有什麼不知道就去問盧娜·洛夫古德,她說什麼他都信。”

哈利心不在焉地拉開第二罐笑話茶的拉環,準備開始喝。“開什麼玩笑?這比麻瓜的新聞報道還糟,我以前還以為那是不可能的事呢。”

德拉科怒罵一聲。“她對編排馬爾福家的人有一種變態的愛好。她爸爸在政治上是反對我們的,所以不管她說什麼他都登出來。等我長大了我要強暴她。”

綠色的液體從哈利的鼻孔裡噴出來,把鼻子上的圍巾弄溼了。肺葉和笑話茶和不該互相接觸的,哈利在接下來的幾秒裡都在劇烈地咳嗽。

德拉科的目光銳利地盯著他。“有什麼問題嗎?”

在這一刻,哈利開始意識到(a)德拉科把手伸進袍子裡的時候,從火車站臺傳來的聲音變成了模糊的白噪聲;(b)當他建議用謀殺作為建立友情的手段的時候,只有一個人認為那是在開玩笑。

對了。因為他看上去完全像個正常的孩子。其實他就是個正常的孩子,一個普通的男孩子如果有達斯·維達那樣的溺愛的父親,就會變成這種樣子。

“嗯,沒有,”哈利咳嗽道,哦上帝這下他該怎麼給自己圓場呢,“我只是有點驚訝,你怎麼公開談論這樣的事。你好像並不擔心被抓住之類的。”

德拉科嗤之以鼻。“你在什麼開玩笑?盧娜·洛夫古德的證詞,想贏過我的?”

真是活見鬼。“也就是說,沒有魔法可以用來查出發生的真相了?”也沒有DNA測試……目前還沒有。

德拉科向四周看了看,眯起了眼睛。“也是,你還什麼都不知道呢。這樣吧,我來解釋給你聽,我是說,真正的解釋,就好像你已經進了斯萊特林,來問我這個問題一樣。但是你必須發誓保守秘密。”

“我發誓,”哈利說。

“法庭上用的是吐真劑,不過那其實是個笑話,你只要在上庭作證之前消除自己的記憶,然後一口咬定對方植入了假的記憶就行了。當然,如果你只是普通人的話,法庭在未經審判之前會優先推定是一忘皆空的法術,而不是假記憶術。但是法庭還是可以自行裁定,而且如果牽涉到我,這件案子的判決就會影響到貴族的榮譽,在這種情況下,審判權會上交到威森加摩,爸爸在那裡掌握著多數的投票。我被宣判無罪以後,洛夫古德一家就必須為汙衊我的名譽賠款。他們也知道整件事會這樣發展,所以在一開始就會閉上嘴巴。”

哈利感到一陣惡寒,伴隨著惡寒而來的是一個指令,要求他保持正常的聲音和表情。備忘錄:儘快抽空推翻魔法英國的政府。

哈利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喉嚨。“德拉科,請你一定一定一定不要誤會我。我說過保密就一定會做到,可是就像你剛才說的,我也許會去斯萊特林,所以我想瞭解一下,從理論上來說,如果我上庭作證說我聽到過你計劃這件事,會怎麼樣呢?”

“在那種情況的話,如果我不是馬爾福家的人,我就要倒黴了,”德拉科得意洋洋地回答道。“不過我是馬爾福…爸爸掌握著多數的投票。之後他會滅了你……嗯,我想不會太容易,因為你是‘大難不死的男孩’,不過這種事情爸爸很拿手。”德拉科皺起眉頭。“再說了,你說過要殺了她,你怎麼不擔心她忽然死掉了,然後我去上庭作證說,聽到過你計劃這件事呢?”

天啊,我這一天怎麼會錯到這樣離譜的地步?哈利的嘴巴在他仔細考慮前就開口了。“我那時候以為她是大人!我不知道這裡是怎樣,不過在麻瓜英國,殺死一個孩子是會激起陪審團的義憤的——”

“也有道理,”德拉科說,看起來還是有點疑心。“不過無論如何,最聰明的做法還是不要驚動傲羅。如果我們小心點,不做醫療法術治不好的傷害的話,只要在事後消除她的記憶就行了,下個星期還可以照樣再來一次。”淺金色頭髮的男孩格格笑了,孩子氣的尖銳的笑聲。“不過想象一下,如果她說德拉科·馬爾福還有‘大難不死的男孩’都侵犯過她,連鄧布利多都不會相信。”

我要把你們這個小得可憐的黑暗時代的餘孽撕成比原子還小的碎片。“我說,我們把這個計劃放一放好嗎?在發現寫那個頭條的人是個比我小一歲的女孩以後,我想到了另外一個報復的辦法。”

“啊?說來聽聽,”德拉科說,喝了一口笑話茶。

哈利不知道笑話茶的法術是不是一罐只有一次,不過他確實知道可以賴在什麼頭上,所以他小心地選擇了正確的時機:

“我在想,有一天我要和那個女人結婚。”

德拉科發出一聲可怕的嗆住了的聲音,綠色的液體從他嘴邊流下來,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壞掉了的汽車散熱器。“你發神經啊?”

“正相反,我的理性正像冰塊一樣燃燒。”

“你的品味比萊斯特蘭奇家的人還怪,”德拉科說,聽起來似乎有幾分敬佩。“這麼說,你想她完全歸你所有咯?”

“是的。我會欠你一個人情——”

德拉科搖搖手。“不用啦,這個免費。”

哈利低頭盯著手裡的飲料罐,感到血液在逐漸變冷。德拉科迷人,快樂,對朋友慷慨大方;他並沒有反社會的人格障礙。[7]最可悲和最糟糕的部分就在這裡:哈利對人類心理學足夠瞭解,他知道德拉科不是一個怪物。在世界歷史上,能讓類似的談話發生的社會少說也有一萬個。不是的,我們目前的世界距離一個只有邪惡的變態才能說出德拉科剛才的話的世界還差很遠。他的言行其實非常簡單,非常人性化,如果沒有外力的介入,人類就是這樣。對於德拉科來說,他的敵人不能算人。

在這個時間的流逝似乎放慢了的國家,就在此時此地,像在理性時代之前的黎明前的黑暗一樣,一個擁有足夠權力的貴族的兒子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凌駕於法律之上,至少在受害人是農家姑娘的時候是如此。即使在麻瓜的世界裡,也還有些地方仍然是這樣。在有的國家,貴族仍然存在,他們也仍然這樣思考;甚至於在更黑暗的土地上,凌駕於法律之上的人不止是貴族而已。所有沒有繼承理性時代的文化的地方都是這樣。魔法英國看起來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即使他們已經在文化的互相滲透作用下引入了拉環的飲料罐子。

如果德拉科不改變他想要報仇的想法,如果我不想放棄獲得終身幸福的機會去娶一個可憐的瘋子女孩,那麼我剛才爭取到的只是時間,而且時間不長——

只能救一個女孩。救不了其他人。

不知道列一張血統論的領袖的單子,把他們挨個殺掉有多難。

他們在法國大革命的時候基本上就是這麼幹的——把所有反對革命的敵人列一張單子,去掉他們脖子以上的部分——哈利記得好像效果不怎麼樣。也許他需要回去複習一下爸爸給他買的歷史書,看看法國大革命的問題是不是很容易解決的一種。

哈利抬頭望天,在萬里無雲的天空中,可以看見蒼白的月亮的形狀。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是崩壞,殘缺,瘋狂的,而且殘忍,血腥,黑暗。這是新聞嗎?不管怎麼說,你以前就知道了……

“你看起來好嚴肅,”德拉科說。“我來猜一下,你的麻瓜父母告訴你,這樣的事情是不對的。”

哈利點點頭沒說話,他不太信任自己的聲音。

“嗯,就像爸爸說的那樣,學院也許有四個,可是最終每個人不是斯萊特林就是赫奇帕奇。坦率地說,你不是赫奇帕奇那邊的。如果你願意在暗地裡和馬爾福家結盟的話……我們的力量,加上你的名望……你能比我更為所欲為。想試試看嗎?感受一下那是什麼滋味?”

我們是多麼狡猾的一條小蛇啊。才十一歲,已經知道怎麼哄獵物出洞了..

哈利想了想,權衡了一下,然後選定了他的武器。“德拉科,你能跟我解釋一下血統論的理念嗎?我是新人,還不太懂。”

德拉科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你真的應該見見我爸爸,問他這個問題。你知道,他是我們的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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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一個三十秒的版本。”

“好吧,”德拉科說道。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變得略微低沉,開始抑揚頓挫地演講。“麻瓜出身的巫師汙染了魔法世界,令我們的魔力越來越弱,一代不如一代。曾經薩拉查·斯萊特林和戈德裡克·格蘭芬多和羅依納·拉文克勞和赫爾加·赫奇帕奇以他們的力量建立了霍格沃茨,製造了掛墜盒,寶劍,王冠,聖盃這樣的魔法寶物,近代的巫師沒有一個人能和他們比肩。我們正在變弱,在往麻瓜的方向退化,因為我們和麻瓜出身的人通婚,讓沒有魔力的啞炮(squib)孩子活下來。如果任這樣的汙染繼續的話,很快我們的魔杖就會折斷,我們的藝術就會失傳,梅林的傳人就會滅絕,亞特蘭帝斯的血脈就會從此沉淪。我們的孩子們會像麻瓜們一樣在塵埃裡刨食,黑暗會永遠籠罩這個世界。”德拉科喝了一口茶,看上去很滿意;看起來,這就是他的整個的論點了。

“很有說服力,”哈利說,不過他指的是修辭手段,不是內容。這是一個標準的模式:光榮的時代的墮落,為了保護僅存的珍貴部分必須保持純潔,抗拒汙染,過去是上坡路而未來是下坡路。而這個模式也有它的天敵…“不過我必須糾正一個事實。你關於麻瓜的資訊有點過時了。我們已經不再在灰塵裡刨食了。”

德拉科猛地回過頭。“什麼?你什麼意思,我們?”

“我們。我們科學家。弗蘭西斯·培根的傳人和啟蒙運動的血脈。[5][6]麻瓜們沒有呆坐著哭訴沒有魔杖的悲哀,我們有我們自己的力量,有沒有魔法都沒關係。如果你們的力量消失了,對我們大家都是巨大的損失,因為對於我們來說,你們的魔法是指向這個世界的真正規則的唯一線索——但是你們不會在灰塵裡刨食的。你們的房子還是會冬暖夏涼,你們還是會有醫生和藥物。如果魔法失傳了,科學會讓你活下去。那會是個悲劇,但決不會是世界的光芒熄滅的時刻。我是這麼認為的。”

德拉科往後退了幾英尺,臉上滿是恐懼和不可置信。“以梅林的名義,你到底在說什麼,波特?”

“嗨,我都聽了你的說法,你不能聽聽我的嗎?”太生硬了,哈利指責自己。不過仍然有效;德拉科不再後退了,開始聽他說話。

“總之,”哈利說道,“我要說的是,你們對麻瓜世界發生的事似乎沒有太多關注。”也許魔法世界認為地球的其餘部分是一個巨大的貧民窟,所有值得關注的新聞都類似於《經濟時報》對蒲隆地水深火熱的狀況的報道。“好了。問個問題。巫師們去過月亮嗎?你知道,那個東西?”哈利抬手指向那個遙遠而巨大的星球。

“什麼?”德拉科說。很顯然這個男孩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去月——它只是一個——”他的手指向天上那個蒼白渺小的東西。“幻影移形不能用來去你以前沒去過的地方,你第一次的時候怎麼去呢?”

“等一下,”哈利對德拉科說,“我想給你看一本我帶來的書,我想我記得放在哪個箱子裡了。”他站起身來,跪在地上拉開了行李箱底通往地下室的樓梯,飛奔下去,把一個書箱從另一個書箱上拽開了,幾乎到了無禮對待他的書籍的程度,一把拉開箱蓋,快速而小心地抽出來一摞書——

(哈利遺傳了維瑞斯對於什麼書放在哪裡的近乎魔法的記性,哪怕只見過一次也記得在哪裡,其實挺奇怪的,因為他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然後哈利飛奔上樓,把腳後跟把樓梯踢回到箱子裡去,一邊喘氣,一邊翻書,直到他找到想給德拉科看的那張照片。

那張有著乾裂的白色的環形山的土地,穿著宇航服的人,天上掛著藍色和白色交織的星球的照片。

那張照片。

那張照片,如果全世界上只能留下一張照片,就是這一張。

“那個,”哈利說,他的聲音因為控制不住內心的自豪在發抖,“就是從月亮上看地球的樣子。”

德拉科慢慢地俯下身來。他的年輕的臉上有一種奇怪的表情。“如果這照片是真的,它為什麼不動呢?”

動?哦。“麻瓜們也能做會動的照片,但是需要一個更大的盒子才能放出來,他們還不能把會動的照片放到每頁書裡。”

德拉科的手指移動到一件宇航服身上。“這是什麼?”他的聲音開始動搖了。

“這是人。他們穿的宇航服覆蓋全身,是給他們供氧的,因為月亮上沒有空氣。”

“不可能,”德拉科低語道。他的眼睛裡是恐懼和完全的迷惑。“麻瓜不可能做到這個。怎麼才能……”

哈利把書拿回來,翻到他想要的那一頁。“這是火箭發射。火箭下面的火焰會把它越推越高,一直到月亮為止。”再翻一頁。“這是火箭在地上的樣子。旁邊的那個小點是人。”德拉科倒吸了一口涼氣。“去月球的費用是……大概十億個金加隆。”德拉科嗆住了。“這是很多人一起努力的結果……總的人數恐怕超過魔法英國的人口總量。”當他們到達了月球以後,他們留下了一塊牌子,“我們為和平而來,代表全人類。”不過這句話現在還不能說給你聽,德拉科·馬爾福……

“你在說實話,”德拉科慢慢說道。“你不至於為這個假造整整一本書——我從你的聲音裡也聽得出來。但是……但是……”

“怎麼做到的呢,如果沒有魔杖和魔法?這個說來話長,德拉科。科學不是揮揮魔杖,念念咒語的事情,而是透過深刻地理解事物執行的規律,從而確切地知道要怎樣讓這個宇宙去做你要它做的事情。如果說魔法就像對人施展奪魂咒,讓他們為你做事的話,科學就像深刻地瞭解別人,可以說服他們主動去做你希望的事。這比揮一下魔杖難很多,但是即使魔杖失敗了,它還是能成功,就像如果奪魂咒失敗了,你還是可以試著說服一個人。而且科學是一代一代不斷壯大的。你做科學研究的時候必須真正理解自己在做的事情——當你真正理解一件事的時候,你就可以解釋給別人聽。一個世紀前的最偉大的科學家,我們現在提起他們的名字還是滿懷尊敬,但是他們的力量和現代最偉大的科學家比起來已經微不足道了。在科學裡沒有失傳的秘密這種事,我們的力量每年都在增加。還有我們已經開始理解生命的秘密和遺傳的原理。我們可以研究你所說的血統,看看到底是什麼讓你成為一個巫師,然後在一代或者兩代之內,說服血統讓你們的孩子也變成強大的巫師。所以你看,你的問題根本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因為再過幾十年,科學就能為你們解決這件事了。”

“但是..”德拉科說,他的聲音在發抖。“如果麻瓜有那樣的力量……那麼……我們算什麼呢?”

“不是,德拉科,不應該這樣看,你還沒明白嗎?科學利用的是人類的理解力,通過觀察世界找出事物的規律。只要人類還在,這種力量就不會消失。也許你的魔法會消失,你會痛恨這樣的事,可是你還是你。你還會活下來,用餘生懷念它。但是科學存在於人類的智慧裡,它的力量是奪不走的,只要我還在,這種力量就在。即使宇宙的規則改變了,以前的知識都沒用了,我還是可以去探索新的規律,就像從前一樣。這不是麻瓜的力量,這是人類的力量,每一次你看到不懂的東西問‘為什麼’的時候,這種力量就會得到淬鍊。你是個斯萊特林,德拉科,你難道看不出這意味著什麼嗎?”

德拉科抬起頭看著哈利。他的臉上露出理解的神情。“巫師也可以學著使用這種力量。”

現在,要特別小心……餌已經撒下,輪到鉤子了……“如果你學會把自己當成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巫師的話,你就能訓練和強化你作為人的力量。”

如果這條規則沒有寫在所有的科學教程裡,德拉科也不用知道,對吧?

德拉科的眼睛露出深思的表情。“你自己……已經在這麼做了嗎?”

“在某種程度上,是的,”哈利承認道。“我的訓練還沒有結束。十一歲還太早。不過——你看,我爸爸也給我請了私人教師。”當然了,他們只是些缺錢花的研究生,而且也只是因為哈利的睡眠週期是二十六小時,不過這些可以暫時不提……

德拉科慢慢地點點頭。“你覺得你能同時掌握這兩種藝術,把它們的力量合起來,然後..”德拉科瞪著哈利。“讓自己成為兩個世界的主宰?”

哈利邪惡地笑了一聲,因為感覺在這時候這麼做很自然。“你必須知道,德拉科,你心目中全部的世界,整個的魔法英國,在一個更大的棋盤上只是其中一格而已。這個棋盤包括月亮,包括夜空裡的星星,它們其實像太陽一樣光明,只不過離我們難以想象地遠;還有比地球和太陽都大很多很多的星系,只有科學家能看到它們,你都不知道它們的存在。可是我真的是拉文克勞,不是斯萊特林。我無意主宰這個宇宙。我只是認為它們可以安排得更合理。”

德拉科的臉上露出敬仰的表情。“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

“哦……懂得真正的科學方法的人不多——第一個去試著理解一件事,無論它讓你覺得多麼不可理喻。我需要幫助。”

德拉科張著嘴巴,瞪著哈利。

“但是要搞清楚,德拉科,真正的科學不像魔法,不可能像你學一個新咒語的發音那樣,可以在學會的同時不改變自己。這個力量是有代價的,代價很高,以至於很多人都拒絕付出這樣的代價。”

德拉科點點頭,好像終於聽到了他能理解的東西。“代價是什麼?”

“學會承認你是錯的。”

“嗯,”德拉科在接下來的戲劇性的暫停延續了一會兒以後說道。“你準備解釋一下嗎?”

“在深入研究事物執行的規律的時候,你想出來的前九十九個解釋都是錯的。第一百個才是對的。所以你必須學會承認自己錯了,一次又一次地承認自己的錯誤。這個聽起來好像沒什麼,可是實際上非常困難,大多數人因此不能從事科學研究。要不斷地質疑自己,不斷地重新審視你一直覺得理所當然的事物。”比如魁地奇裡的金色飛賊球,“每次你改變自己的想法的時候,你也改變了自己。不過說這些還太早。實在太早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和你分享我知道的知識。只有一個條件。”

“嗯哼,”德拉科說道。“你知道,爸爸說過,如果有人對你這麼說,這決不是一個好跡象,永遠不是。”

哈利點點頭。“好了,不要誤會我,以為我的目的是在你和你爸爸之間造成什麼隔閡。不是這樣的。但是我希望和我合作的是我的同齡人,而不是盧修斯。我想你爸爸應該會同意的,他也知道你總有一天會長大。這個遊戲裡的每一步都必須由你自己來走。這是我的條件——我希望合作的人是你,德拉科,而不是你的爸爸。”

“我該走了,”德拉科說。他站起身來。“我需要離開考慮一下。”

“不用著急,”哈利說。

在德拉科離開以後,火車站臺的聲音又從模糊的背景變成了嗡嗡的雜音。

哈利慢慢地籲出一口氣,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他看看腕上的手錶,爸爸給他買的時候專門選了簡單的機械款式,希望它在魔法環境裡也能正常工作。手錶的秒針還在滴答滴答地走,如果分針的位置沒錯的話,現在還離十一點還有一點時間。也許他應該趕快上火車開始找那個女生,不過最好還是先花幾分鐘調整一下呼吸,看看他的血液會不會回暖一點。

哈利看完表抬起頭的時候,他看見兩個人向他走過來,臉上蒙著冬天的圍巾,看上去可笑極了。

“你好,銅先生,”蒙面人中的一個說道。“有興趣加入我們的混亂聯盟嗎?”

餘波:

不久以後,在整個白天的混亂終於結束之後,德拉科伏在桌前,手裡拿著一支羽毛筆。他在斯萊特林的地窖有一個私人的房間,有自己的桌子和壁爐——遺憾的是,連他也不夠資格讓這個壁爐和飛路網連通起來,不過斯萊特林至少沒有荒唐到讓每個人都住宿舍的地步。私人房間並不多,你必須在學院裡處於金字塔的頂端才能弄到,不過這樣的待遇對馬爾福家族來說是理所當然的。

親愛的爸爸,德拉科寫道。

然後他停住了。

墨水慢慢從他的羽毛筆上滴下來,把字跡附近的羊皮紙弄髒了。

德拉科並不傻。他還小,但是他的私人教師們把他訓練得很好。德拉科知道波特對鄧布利多的好感恐怕遠比他表現出來的多……但是德拉科覺得可以把波特引誘過來。不過非常明顯,波特也在爭取德拉科,就像德拉科想要爭取波特一樣。

同樣非常明顯的是,波特聰明絕頂,而且不止是一點點瘋,這個巨大的遊戲是怎麼回事,他其實基本上都不懂,就是飛快地見招拆招,像橫衝直撞的美洲鴕鳥一樣毫不掩飾。但是德拉科對波特選擇的策略不可能無動於衷。他承諾給德拉科一部分他自己的力量,打賭德拉科如果使用的話,就會被他同化。爸爸曾經說過這是一種高階的策略,而且警告德拉科說,這種策略以失敗居多。

德拉科知道他還沒有理解發生的所有事情……可是波特給了他一個加入遊戲的機會,現在這個機會是他的。如果他把整件事情說出來的話,這個機會就會變成爸爸的。

最終就是這麼簡單。比較低階的策略裡面,策略的物件不能知情,或者至少不能確定。奉承看起來必須像是真心的讚美。(“你該被分到斯萊特林的”就是一個經典,對於有些型別的人極為有效,如果成功了還可以反覆使用)。但是如果你發現了撬動一個人的真正的機關,他們知不知情都沒關係。波特以他的瘋狂的速度,猜中了通向德拉科靈魂的一把鑰匙。即使德拉科知道哈利猜中了——即使其實很容易猜中——也不能改變什麼。

所以現在,在生命中的第一次,他有了真正的秘密。他要自己玩這個遊戲。這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痛苦,可是他知道爸爸知道以後會為他驕傲的,這樣就沒問題了。

他沒有擦掉信上的墨跡——這個墨跡也是一個資訊,爸爸會明白的,他們不止一次玩過這種微妙的遊戲——德拉科寫下了在整件事裡一直非常困擾他的一個疑問,這個部分似乎他本來應該懂的,可是他不懂,一點也不。

親愛的爸爸:

如果我告訴你我遇到了一個霍格沃茨的學生,以前不是我們認識的圈子裡的人,他把你稱為“完美的殺人機器”,還說我是你的“唯一的弱點”。你會說他什麼呢?

家裡的貓頭鷹很快送來了回信。

我親愛的兒子:

我會說,你很幸運,遇到了我們的朋友和寶貴的同盟,西弗勒斯·斯內普的密友。

德拉科盯著信看了一會兒,最終把它扔進了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