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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暴就要來了。即使是最年輕的打漁人,也能輕易看出這一點,就算有天大的膽量也不敢貿然出海。持續不斷的疾風驟雨從空中劈落,讓南海鎮所有要道都變成了泥濘水窪。畢竟在不久前,這還只是一個小漁村。

作為一個從來不用出海的人,獄卒傑奎因同樣討厭風暴。事實上他討厭一切雨季。每到這種時期,他執勤的地牢裡就會變得一團糟。天花板縫裡滲下泥漿水,令人作嘔的白色蟲子在牆壁上蠕動。它們喜歡潮溼。今天午餐的時候,一滴暗綠色的發臭液體落到了麵包上,讓他咧著嘴詛咒了好一陣子,發誓要殺了那個當初用所謂“工作輕鬆,在這個艱難時節還包三餐,不容易”的理由,把他從採石場騙到這兒來的中間人。

所以,當那個陌生的年輕人突然出現,並且要求探望某個重要嫌疑犯的時候,傑奎因還以為自己找到了發洩怒氣的目標。

年輕人身材結實,但過於沉著的眼神和下垂的嘴角,卻使他顯露出一副非常疲勞卻要強打精神的樣子,讓傑奎因聯想到一塊沾滿苔蘚的的討厭頑石。何況眼前這傢伙穿的衣服,並不比自己在採石場的工作裝光鮮多少。

“我要見大衛·朗斯頓,他應該是昨天晚上從臨時拘留所轉移到這兒來的。”

“你是他什麼人?兄弟,債主?你得到了馬雷布治安官的允許嗎?快些回答,否則就閉上你那鞋跟似的嘴巴給我滾出去。……聽著,如果你想給我找麻煩,那……”

年輕人從前胸兜裡掏出一塊黃銅色的銘牌,在傑奎因的眼前出示了一下。一秒鐘前還準備抬高音調繼續揶揄的傑奎因,此時就像喉嚨裡被踢進了一塊滾石,還猛地眨了一下眼睛。

“噢。我不知道……原來您……”他咽了咽口水。“要找大衛·朗斯頓是吧?他就在最裡面的左側房間,……”

“謝了。”年輕人收起銘牌,徑直走過傑奎因的桌子邊。

“按規矩,或許您應該登記一下……”傑奎因掏出藍色的小簿子,只捻開了半頁紙,就自個兒合上了。看來那個人沒有登記的意願;而且從來沒有人告訴傑奎因,他這麼一個啃著滲泥漿水麵包的獄卒,是否有記下一名軍情七處探員名字的權利。

“好吧。遠離麻煩。享用我的午餐。”他收起了小簿子。

這名軍情七處探員絲毫不顧及走道兩旁鐵柵欄後刺來的目光,快步走向最深處。在最後一間——即第二十間牢房,他看見自己想找的人畏縮在角落,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打盹,面部被鐵柵欄的陰影分成了三部分,就像一排古怪的鋼琴鍵。

“大衛·朗斯頓?”

大衛從淺睡中醒過來,迷迷糊糊地用左手兩根指頭按了按自己額前的一縷頭髮,然後才睜開眼睛,背貼著牆角慢慢地站起來。他以一種與生俱來的順從語氣,小心翼翼地說:“我就是。先生,您找我有事嗎……?我不認識您……”

“我叫喬貞,為軍情七處工作。我需要對你問話。”

“哦,不。先生,我沒有做,我沒有殺死他——”

“我不是來定你罪的法官,只是來瞭解一些情況的。你最好合作。離開那個牆角,坐到床上。這樣好說話。”

即使再沒見過世面的嫌疑犯,“軍情七處”這個詞也足以使他戰悚。喬貞的語氣中沒有威脅,卻讓大衛感到加倍地不安。喬貞能清晰地辨認出大衛眼神中的畏縮和自卑,雖然今年二十五歲的他為軍情七處工作還不到一年,卻已經見過不下百次這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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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坐到腐朽木板搭成的床上。床是貼著垂直鐵柵欄的牆壁擺放的,所以他此時只有硬梆梆地扭過頭,才能看見喬貞。這種不自然的姿態更加深了他的不安。

“喬貞……長官,您不坐下麼?我想,您可以找傑奎因要把椅子……”

“你和亨利認識多久了?”喬貞完全不顧大衛的提議。他明白嫌疑犯越是討好你,就越不應該給他放鬆的機會。

“二十年了,長官。”大衛嘴裡馬上迸出這個數字,就像已經回答過百萬次。“幾乎從出生起就認識了。我們曾經像兄弟一樣……”

當地富商亨利,一週前被發現死在自己臥室的鏡臺前。他的喉管被割斷了,噴濺出來的鮮血染滿半面牆壁。雖然沒有目擊者,但是大衛立刻被作為首要嫌疑犯抓起來,是有明確原因的。

“我們一起從合夥的行腳小販,做到今天這一步。艾澤拉斯沒有哪一片土地是我們倆沒有去過的!可是沒想到……”在大衛眼裡出現的光芒一瞬間黯淡下去。

“‘做到今天這一步’?他靠買賣布匹成了富翁,而你卻破產,到處被人追債。我看你們倆一定有什麼不同之處。”

“我們確實有過爭吵,然後整整一年沒聯絡。然後他突然就這麼富有了,對於這事,我只能說做生意很需要運氣,長官。特別是這時節……,”

喬貞打斷了大衛的生意經。“知道你為什麼會被帶到這兒來嗎?大衛。你在至少三個人面前說過,如果亨利不借錢給你抵債,就是背叛了二十年的兄弟情誼。”

“我也許是說過類似的話,可是長官,我是在酒醉的時候……”

“對,酒醉。就在亨利被殺死的那天晚上。你在酒店當眾說出這些話,然後就離開了。四個小時後亨利被發現穿著睡衣死在臥室裡。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這四個小時你在哪兒?”

“我醉倒在了酒店後面……真的,長官。”

“目前還沒有人能證明這一點。沒有人看見。”

“一定會有的,長官。你們仔細找找,”大衛有些坐不住了,“有人能證明我的清白的。”

好幾秒鐘,喬貞都沒有說話,彷彿也沒有聽見大衛的懇求似的,只是盯著他。那是不帶絲毫感情色彩的注視,就像看著一片佈滿疤痕的樹皮。這幾秒種讓大衛感覺幾世紀那麼長久,一直扭著的脖子僵硬到了極限,頸椎彷彿被鉗子死死夾住一般疼痛。

“他們打了你嗎,大衛?”喬貞看著大衛胸口上方的一塊淤青。這塊青紫色皮膚的下半部被隱藏在了衣服裡,所以可以想見如果脫下衣服,喬貞還能看見更多的傷痕。此外,大衛的右眼上方也剛剛消腫。

“是的,在抓住我的時候……關進這牢房之前,我已經吃夠苦頭了,長官。我真的沒有殺亨利。您和那些本地的糊塗治安隊員都不一樣,我能看出來……”

喬貞絲毫不理會這廉價的奉承,轉身離開。再次經過獄卒桌子旁邊的時候,傑奎因使勁連人帶椅子地往牆邊擠,彷彿他這麼一擠就能給喬貞讓出更寬廣的走道似的。

喬貞走出地牢。雨已暫時停了,籠罩在南海鎮之上的天空卻仍然顯得昏黃混濁。衣襟溼透的行人們在眼前的泥濘街道上來來回回。

他來到南海鎮本不是為了調查殺人案的。他的目的是亨利本人。軍情七處認為他一夜之間成為富翁的神秘過程,和希爾斯布萊德地帶越來越猖獗的辛迪加組織有所聯絡。現在他死了,留下一棟豪華大宅,價值六十餘萬金幣的財產,和一個被指認為嫌疑犯的前任生意搭檔。

有些關鍵的情報,本已降低了大衛的殺人嫌疑,但這不應該是大衛該知道的。其中之一是:亨利那金碧輝煌的臥室中沒有丟失任何值錢東西。要麼大衛真的醉得只記住殺人而忘記了自己殺人的根本原因——為了湊錢還債;要麼他就不是兇手,或者他就是一個純粹的蠢貨。

總之,還得關他一陣子,喬貞心想。畢竟辦案這檔子事,關鍵還得看手裡握住了多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