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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當看見多雷斯懸掛在自家橫樑上的屍體之時,喬貞立刻回想起兩天前多雷斯要求“一天”的時候,那懇切的眼神。一意尋死的人是不會有如此眼神的。但現在,他瘦長的肢體從房間中央懸下,脖上緊緊勒著繩圈,這番景象讓喬貞覺得他當時要求的不僅僅是“一天”,而是“多一天的生命”。

他一走進屋,就感受到那種熟悉的氣息。一邊是僵硬的屍體,一邊是忙忙碌碌搜查的探員們;生命和非生命的古怪平衡。

現在,喬貞手裡拿著一張信紙,是在死者的書桌上發現的,就在離屍體不到五步遠的地方。上面寫著:

“十五年前我做出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把愛我的人引入了地獄。懦弱和偽善讓我多活了十五年,舊的罪孽在積累,而我甚至還不停犯下新的罪。甘邁羅·鐵椎發現了我作為暮光教徒叛徒的身份,所以我殺死了他。我很抱歉。該是時候為一切贖罪了。”

這封信被發現的時候,左上角被墨水瓶壓著。墨水瓶似乎打翻過,因為從瓶口邊緣留下的墨水,把信紙給浸溼了一大片。

“你怎麼想?”埃林問道。

“筆跡上和多雷斯本人的看不出什麼不同。但遣詞未免太過講究了。”

“偽造的遺書?”

“也許。我們稍後再談,這遺書是個麻煩……先看看別的吧。”

“需要把它放下來嗎?”一名助手問喬貞。

“不,還不用。”喬貞繼續仰頭觀察了一下屍體,然後轉向埃林說:“我來之前,還有什麼發現嗎?”

“喔,雖然不是很多,但即便是坎農那樣的蠢蛋,在看過這些可疑點之後,也會明白這不是自殺。首先,在這裡——這邊的地板上,我們發現了一些海沙。這些海沙的位置在書桌後,也就是屍體的對面。”

“死者的鞋底也有一些海沙。或許他當晚去過海灘。”

“這倒不是關鍵,”埃林指示一下屍體左腰的衣服表面,“看,這兒也沾著一些海沙。”

“他在被吊上去之前,曾經倒在書桌前的地面上。”

“對。他很可能是被擊倒在地上,因為屍體沒有別的外傷,兇手也許是直接扼住他的脖子,造成昏厥後,再把他吊起來。關於海沙本身,也許說明他本人去過海灘,也許是兇手去過海灘,也許兩人都去過——這個我們還不清楚。”

“這個證據不夠有力。”

“如果說要靠這個來證明是他殺,那確實不夠有力。但我們是在認同這是一起謀殺案的基礎上來討論的,對吧?我們倆之間就沒必要說那些套話了。那封所謂的遺書,幾乎已經可以下結論了。更何況,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發現。”

埃林從一名助手那兒接過來一小塊布料,展示給喬貞。

“這個色澤和圖案,我們都清楚是什麼,喬貞。”

深紫色的布料,用金絲和黑線鑲著邊。

“暮光教徒長袍的一部分。應該是袖子部分。”

“有一些線脫掉了,邊緣有些破損。你猜如何?多雷斯一直儲存著,為我們打探情報的時候所穿的那套暮光教徒長袍,不見了。那玩意一直放在沙發墊層下,至少前天還是如此——但現在已經不見了。再來談那封信。假若那是兇手偽造的話,那麼他顯然很瞭解多雷斯的私人情況,當然也有可能是故弄玄虛。但是兇手把甘邁羅的案子也牽扯進來是怎麼回事?”

“我們從未停止過懷疑多雷斯就是殺死甘邁羅的兇手。”

“但我們什麼都沒有做。”埃林揮了揮手,表示回到當前話題。“好了,現在你知道我們面臨一種什麼情況了嗎?”

“‘漏漁網’。”

“沒錯。”

“漏漁網”是暴風城的探員們發展出的行話。假如將案件的真相比作大海中的一條魚,那麼線索和證據就是構成漁網的繩,線索越多,就越容易捕到這條魚。但所謂“漏漁網”,是指線索雖然多,但全都指向不可理喻的方向,如同漁網天生破了洞,永遠也捕不住那條魚。

一遇上這種情況,喬貞都相信:線索都是沒錯的。只是手中少了最關鍵的一部分,來把它們聯合成一體。

“埃林,”喬貞說,“你注意看了屍體的雙手嗎?”

“什麼?”

“右手平展垂直。左手指卻是蜷曲的。”

“喂,老兄,難道你想說屍體死後還有一隻手抽搐過?這種細節會嚇到女孩子的,雖然在場的都是男人。”

喬貞拔出匕首,用鈍面略微移動屍體左手手指,隨後又握住中指,把它提起來,用匕首在中指前端像雕刻一般做著微小的移動。片刻後,他把匕首從屍體掌內抽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擱在自己掌上。

“發現什麼了?我什麼都看不……”埃林說。

“湊近點。這些是從中指的指甲裡找到的。”

埃林把臉放到喬貞手掌前,眯起眼睛。

“我看見金色和黑色的絲線。難道……”

喬貞把那塊暮光教徒長袍碎片也放在掌中。碎片上絲線斷裂的部分,長度正好和方才發現的這一小截一致。

“埃林,你最先是在哪兒發現這塊布料的?”

“就在屍體左腳跟下。你的意思是……”

“這塊碎片原先是在多雷斯左手中攥著,後來才掉在地面上。”

“所以呢?這條線索更雜碎了。漏漁網還是漏漁網。”

“不對,”喬貞說,“你再想想看。這塊碎布片既然是在多雷斯手中的,且不問它為什麼會在他手裡——現在關鍵的問題是,它是什麼時候掉落的?你剛才也看到了那手指的僵硬程度,從那樣的手指中,是不會掉下東西的。更別提我們就在屍體的左腿下發現了碎布片。”

“你是說,它是在屍體被吊起來的時候——”

“對。之前無論是海沙,遺書,都無法直接證明行兇過程。但這塊布片可以。兇手擊倒了多雷斯,寫下遺書,再把他吊起來。這聽起來很殘忍,但兇手卻十分不冷靜,他留下了海沙,打翻了墨水瓶,在吊起多雷斯的時候,沒有發現他手中的這塊布片——且不問它是怎麼來的——它正是在屍體被吊起的一瞬間,手指還沒有完全冷硬的時候,掉在地面上。總的來說,這是一起很倉促的,意外的謀殺。也許有所預謀,但預謀情況和實現的結果,實在差了太遠。”

“我們還得多注意那套丟失的暮光長袍。這塊碎步片是不是來自於那套長袍,又會引往不同的結論。當然那玩意不太好找……”

屍體被放下來後,埃林說:“你覺得真的是多雷斯殺死了甘邁羅嗎?就像遺書上寫的,因為他的間諜身份被發現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多雷斯殺死了他。但就算是,這個原因也顯然說不通。矮人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種族,而且像甘邁羅這樣整天就知道挖來挖去的矮人,更是不會攪進暮光教徒這淌渾水。就算他真的發現了什麼,多雷斯也可以告訴我們,讓我們來和甘邁羅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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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不過……假如的確是多雷斯殺死了甘邁羅的話,你能想到什麼理由嗎?”

“不……我們顯然還需要更多調查。”

“也許甘邁羅真的發現了別的一些東西。一些多雷斯對我們瞞著的東西——我們對多雷斯的瞭解實在還不夠多。這就得怪你了,喬貞。你對他太和善了。我們不應該讓他擁有自己的秘密。你覺得他在地獄裡還會感激你嗎?”

喬貞沒有說話。多雷斯如今躺在地上,眼窩陷落下去,嘴唇不再有一絲顏色。喬貞真想把他搖醒,讓他說出在自己索求的“最後一天”中,到底做過了哪些事,而招致了死亡。

我也許並不應該答應他的要求。喬貞想。假如在火焰節前把他強行遣送,那麼他也不會死了吧?

埃林並不是第一次指責喬貞對多雷斯過於寬容。這樣的指責在如今多雷斯死後,顯得更有力度。但喬貞自己產生如此態度的原因。

每一次接受任務,多雷斯看上去都很痛苦,承受很大壓力,但卻又不停地做這些事,從沒半句怨言——就像一次長期的自我懲罰。而且他的眼神總是如此誠實。這就像帶著易碎的信念,去做那些不能不做的事。

喬貞覺得多雷斯很可憐。由這種憐憫中,生出了一種古怪的敬佩和認同。

“我對他懷著過度的同情心。”喬貞自言自語似地說。

“你終於肯承認啦?”

“對,而且我現在還要做一件看上去更同情他的事。封鎖消息。”

“封鎖消息?你是指……”

“先做普通的自殺案上報。特別是遺書這件事,絕對不能透露出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現在的上頭人是桑迪斯·織風。但這些情況還不能讓他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相信我,不能讓他知道。否則會出亂子的。你也希望保留對這謀殺案的調查權,對吧?埃林。問題是,一旦讓桑迪斯知道了,我們很可能會失去調查權。我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為我們一定要抓住殺死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