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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夢臥花叢何所處?

顧白聽到後楞了一下。

誠一郎繼續說到“我也開啟過修羅世界,‘千心’根據食材的特徵,相互之間的變化組合演變過無數的世界。因此我稱自己的廚心世界為‘千心’。比如之前的‘春之繽紛米紙卷’,充滿生命氣息的水果和蔬菜作為主要食材,以清甜、浸潤心脾的口感,和多種鮮明顏色為主題,因此有春天百花齊放的世界。但絕大部分人的廚心都是一個固定的場景,並不向千心會千變萬化。換句話說顧白,你的廚心和我的廚心能共鳴,因此也有這樣的特點。不過我的是因為食材的理解在變化,你的世界為什麼而變?”

誠一郎說完後看向顧白,聽到顧白的答案,誠一郎已經意識顧白到這樣的廚心世界,僅僅是因為當前這份料理而演化的,和自己有不少潛在的相似之處。

但絕對沒有兩顆相同的廚心,因此誠一郎也很好奇,顧白是怎樣的心意可以幻化出感化人心的世界。

“這…誠一郎先生,我之前說要把文章融入到料理內,所以我的廚心世界其實是文章和我心中的一種意境。”顧白說著低頭回憶自己展開廚心世界時候內心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淡然,很舒適。萬物皆藏於一心,念頭一動,富士山頂的便有萬年積雪覆蓋,再動,櫻花樹下片片或粉或白的紅陌隨風而起,與白雪共舞。顧白感覺像是在寫詩作畫,腦海中的每一筆,揮毫之間,廚心的世界裡萬物生滅。

這與修羅之心是兩種體會。

修羅之心像是一棵樹,在無邊際的心中,灰暗的地方發芽,然後瘋狂肆意的生長,樹皮褶皺,只有一顆猙獰果決的種子,加上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的黑色汁液,汲取營養才能成長。當這棵樹長到雲頂,刺穿天穹,就會有一股一人之力敢可逆千萬人的心。

而如今的廚心是一盞燈,漆黑有輕紗籠罩,浮光躍金,可照皓月千里,可生海上蓬萊。每當深沉玄奧的文字傳來香火,燈盞便燃了一滴油,燈焰如豆,慢慢浮起,細小的火苗炫目美麗,流光溢彩。

有達官、有隱士、有騷客、有遊子…這盞燈是每一個靈魂產生悸動的作品。

他們在宇宙萬物間找到的一點靈犀,匯聚於此,燈火長鳴。

這顆廚心,顧白更願意稱為詩心,並不是指寫詞作賦,而是在料理上一種似有若無,可化萬物,可通人情的心意。像詩詞一樣沒有所為的條條框框,只要顧白心中有一根弦被撥動,不妨就藉著手中的廚刀,將之收納於料理之間。但有客人能懂得料理中的心意,靈魂和意識就能步入詩心的千滋百態。

顧白收了收心緒,像誠一郎解釋起來“我的廚心還得從古詩講起。華夏有一種文章體裁叫古詩,簡單的說是寫文章的一種手法。從詩句的字數看,有所謂四言詩、五言詩和七言詩等。即四言是

四個字一句,五言是五個字一句,七言是七個字一句。自古而今,傑出的詩人與其作品不朽,傳承至今。古詩極簡,短的不過20字餘,每一個字都精雕細琢,一字千金。短短數十字就能勾勒出博古通今的意境。”

誠一郎聽到後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因為古詩簡短,因此留給人遐想的空間就很充足。”

“比如蘇軾的一句詩詞‘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顧白希望能透過舉例讓誠一郎先生更好的理解,繼續說著“這首詩詞的作者是蘇軾,中國古代的文豪,整句詩的意思大概是姑且點上新火來亨煮一杯剛採的新茶,作詩醉酒都要趁年華尚在啊。”

誠一郎聽著顧白如此稚嫩的外表卻說出這樣豁達的意境,彷彿歷經千帆而過的苦澀一樣,挑了挑眉,精簡文字的背後是複雜的精心雕琢,想到這誠一郎不禁有些動容“這倒是很有意思,不過十字餘,竟然能讓讀的人心中彷彿受到呼喚,喚醒內心歷經滄桑後豁然釋懷的感覺”

聽到誠一郎的答案,顧白眉宇間也開朗了起來,詩詞華夏文化的瑰寶,一字一句就如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顧白舒了一口氣,解釋自己如何構思這到料理“古詩的文字,字字有透射人心的力,文字展現出來的世界能透過紙張,刺入讀書人的心裡,化為一方世界。這就是我想說的,將文章融於料理。”

從未聽過這般方法引導廚心的世界,誠一郎在那時一愣,雖然對詩文的概念還是很模糊,但從‘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中反覆咀嚼每一個字,心卻有了比之前更堅定的某些東西“詩文竟然有如此魔幻的能力,我對你這份‘櫻花蝦野菇炊飯’的期待值更高了一層”

蘊含著文章的料理,會給人怎樣的夢幻?

顧白回過身,看了看時間,準備揭曉這個答案。將電飯鍋開啟,炊飯讓自己感到與眾不同的一點,就是滿滿一盆的料理,就在身邊,吃的時候,自己用勺子一勺一勺舀出炊飯的時候,是讓人最容易產生滿足感的時刻。美味,分量,任何時間地點,這兩個字結合到一起就喚起腸胃無盡的食慾。而炊飯,恰恰如此。

顧白將電飯鍋取出,右手拿過木勺,左手抬起鍋底,將一整鍋的炊飯倒入木盆中,嫣紅色瑰麗如寶石一般發著柔和的光芒,櫻花和米酒發酵在空氣中的香氣既不濃重,也不輕佻,恰如櫻花花瓣生長開來,花心能嗅到沁人心脾的滋味。

隨著整鍋的炊飯倒立在木盆中,顧白雙手帶上一層塑料薄膜手套,小心的將木盆下方的香菇碎粒繞著米粒鋪好一個圓周圍起來,然後將米飯聚攏,輕壓聚合成富士山的外觀形狀。

誠一郎靠近兩步,從木盆的上方看去,就好像此刻自己正站在富士山這方天空之中,雙眼俯視著山口,直至山地,他的眼神變柔和了一些,此刻這份料理看上去就像名師作畫,雖然還有些粗糙,

但富士山的輪廓和基底已經有了幾分韻色。

顧白轉身走向冰箱,拿出之前冷藏的寒天液以及三明治袋。用手指隔著紙袋輕戳兩下,顧白點點頭,冷藏的程度恰好。

誠一郎心頭一動,木盆裡的炊飯此刻還是富士山畫卷的胚胎,現在顧白手上的道具,就如畫師指間的勾勒筆,要為這幅畫點上最後的神韻。

顧白拿好兩樣秘密武器,走過誠一郎身邊回到操作臺前。在櫥櫃的抽屜中取出一把剪刀,用剪刀在三明治袋輕開一個指尖大小的孔洞,將乳霜一絲一絲塗抹在炊飯表面。

看到顧白的做法,誠一郎之前的疑惑此時找到了答案,向細緻操作的顧白問起“這個做法是慕斯吧?慕斯這種奶凍式的甜點,配上冷凍後的寒天裝點,似雲似霧的朦朧感,就如真正在上空俯瞰雪頂裝飾的富士山頂峰一般,達成神隱的視覺效果”

“對,用乳酪打成奶油,混入草莓紅,草莓的酸甜中和奶油的膩味,而且新鮮亮眼的紅色與乳白色對調,也可以做出櫻花雪漫天飄落的意境。”顧白一邊輕壓三明治袋擠出慕斯,一邊和誠一郎交流自己的構思。

“而最後的寒天,則用來點綴遠觀富士山雪景時候,雪景映入眼眶,雪花反射陽光閃爍的細節,另外寒天液沒有凍實,隨著滲透作用會逐漸從山頂融化,帶著慕斯均勻浸透炊飯。寒天清爽的口感,也可以彌補一些炊飯口乾的短板。”

看到顧白化身雕刻家,用食材在料理上雕刻出迷你版的富士山雪景,慕斯和寒天相輔相成,‘櫻花野菇炊飯’整道料理完成。

誠一郎定睛看去正午的富士山在陽光的照射下煥發出了活力的光彩,天上有很多雲,幻化成不同的形狀,在富士山上空飄蕩。山頂到山腳由純淨的白色漸變成一望無際的黑色,給人以視覺上的強烈撞擊,雖然白色和黑色相互對立,但是在富士山上,確是和諧的恰到好處。

冬宿寒天魄未眠,一朝春雨洗塵煙。

風暖燻開花萬朵,醉人寰。

似錦嫣紅盈媚眼,幽香淡淡逗蜂癲。

夢臥花叢何所處,富士山!

隨著料理的完成,顧白雙手合十,廚心世界中,雲深不知處的富士山頂,漫天櫻花飛舞,嫣紅素白的世界縮影,逐漸凝合,復刻在木盆中的富士山,美不勝收。

“啪啪啪”誠一郎的掌聲率先響起,緊接著老人和幸平創真也鼓起掌。

顧白撓了撓頭,轉身看向眾人,有些不好意思“滑的時間有些長,都餓了吧,我的胃已經開始咕咕叫了,我們開吃?”

幸平創真大步走過顧白身邊,睜大雙眼仔細看向櫻花蝦野菇炊飯,漏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顧白,我第一見到料理能做到這樣的地步,這份料理已經不能稱為料理,這是一件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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