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社長能寫出什麼樣的故事，你之前不是說過，也想寫一個龐大的架空世界嗎？”韓若一滿懷期待地說道，“只是空想是不會有結果的，還是快快動筆吧。”
司見肖之所以發表這一番關於反派角色的長篇大論，本意只是替韓若一掃除障目之葉加以拋磚引玉。結果到頭來韓若一反倒對自己推崇備至了，這讓他一時間有點無所適從。
“不，我覺得動筆是一件需要慎重考慮的事……僅靠著最初的一腔熱血是不夠的。”司見肖雖然心中被韓若一鼓動起了洶湧的海潮，但他還是冷靜地將那股提筆就寫的慾望給壓了下去。
他其實希望文學社中每一個有志於創作長篇小說的夥伴們都能明白，創作不是簡單的想到一個點子便馬上圍繞它去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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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太多的三分鐘熱度的先例讓司見肖明白，提筆的熱情和表達的慾望是創作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僅靠這些還不足以支撐人們善始善終。
每一次的半途而廢都是對自己引為夢想的東西的踐踏，所以他才說需要慎重考慮。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到……”
“那就等以後吧。”他笑了笑，“說不定以後我會寫的。”
不是說不定，而是一定吧。司見肖在心裡想著，總有一天他會開始慢慢地為筆下的那個世界添磚加瓦豐滿形神。
“加油。”季燃默默地在邊上發出了聲音，原來他聽到了司見肖和韓若一的對話。
季燃的聲音讓司見肖恍然回過神，之前他一直沉浸在和韓若一討論小說創作技巧的二人境界中，這時才想起他們此行的要事。
林天正在和店主交談，司見肖看著他一邊說話一邊時不時用手比劃輕鬆自如遊刃有餘的樣子，忽然想到在他們這群人之中林天的交涉能力或許是最出色的。
“現在怎麼樣了？”司見肖悄悄對安冬苒詢問道。
“店主好像對林副社說的話有點興趣，不過……看起來又不是很信任我們的樣子。”安冬苒眨了眨眼，“畢竟我們連校刊的樣本都沒有帶來……”
他們是假期中間決定的這件事，而往期的校刊都放在學校裡，這樣看起來是有點空手套白狼的味道。
這時候林天轉過來朝他招手：“司見肖，過來一下。”
“怎麼了？”他想大概是店主有事要問他。
“這位就是我們的社長。”林天把手伸向司見肖對店主介紹道。
司見肖儘量讓自己不要顯得太緊張，淡淡地笑了一下點頭：“你好。”
店主並沒有想象中的客套，他一開口直接就進入了主題：“我想大概瞭解一下你們的校刊多久出一期呢？一期又會刊印多少冊呢？”
“一個學期一期，往期基本上都會至少刊印300冊。”司見肖回答的時候心裡有點虛，他後面所說的300冊其實是有水分的，按平均每個班發5冊的水平，其實達不到那麼多。
但是這種時候如果不能展示出足夠的能力，勢必難以打動對方。
“而且這一次我們打算增加數量。”他又補充道。
“那麼如果在校刊上加入我們店的廣告，大概能得到多少的篇幅呢？”店主繼續問道。
這個問題司見肖提前想過，立刻回答道：“大概能有一張16開紙張頁面的廣告，如果要彩色的話就只能放在封底了。”
“也就是一張單面彩印廣告傳單的樣子。”店主點頭，隨後說道：“這樣的傳單即使是雙面印一千張也要不了幾百塊錢。然後再加上請廣告專業的大學生設計廣告頁以及僱人發放傳單的成本……”
司見肖知道他說這些話是為了之後的討價還價做鋪墊，先用一番話語將價值給壓低然後再進行議價，這在成年人的世界裡是談判的慣用套路。
“但是我覺得您應該還要計算一下廣告的持續效應。”他腦子轉的飛快，想到了合適的回答：“街頭發放的傳單廣告和期刊讀物上的廣告怎麼能相提並論呢？我們剛剛從商業步行街那邊過來，路上見了不少發傳單的人，那些廣告傳單絕大多數都是一轉手就被路人們丟進了垃圾箱，他們覺得連看一眼都顯得很多餘。”
“唔，確實有這個問題……”
“但是期刊上的廣告就不同，會得到更長久的儲存和更多被閱讀的機會。”司見肖繼續說道，“我們學校對課外讀物的管制算是比較嚴格的，大多數課外書都會被班主任沒收，這樣一來在學校裡能夠閱讀到的東西並不多見，無非是正規的報紙或者期刊，當然還有就是我們文學社負責的校刊了。”
經過這一番的交流，司見肖覺得自己基本保住了校刊的價值，店主之前想要故意貶低校刊價值的目的已經無法達成了。
“嗯嗯……本來我能接受的價格大概是五百元一期，不過聽社長同學你這麼一說之後，我覺得你們的提議還挺有潛力的。”店主露出了笑容，“這樣吧，我考慮把出價提高到八百元一期，不過有一個小要求。”
“您請說。”司見肖點頭。
“除了封底的廣告頁之外，可否在你們的校刊內容裡加入推廣本店的軟文呢？”店主似乎怕他們這些學生不理解軟文的意思，還特意用手機搜尋了一個專門發商業軟文的微信公眾號給司見肖看。
這個提議忽然讓司見肖和在場的絕大多數文學社成員感到一陣噁心和不適。
寫軟文……那算什麼啊？每個人的心裡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想法。
別說在他們這個天真無畏的年紀，就算是許多已經成年並且在文學之路、寫作之路上摸爬滾打了許多年的人依然會認為寫軟文對自己來說是件難以接受的事。
搞文學創作的人是很容易活在自己的象牙塔裡的，他們會固執地認為自己懷著夢想的筆，怎麼能被那樣世俗的文字糟蹋呢？
“這個要求……我們恐怕不能答應。”司見肖終於為難地開口說道。
“好吧，真遺憾，那我只能最多給出……五百五十的價。”店主在說出價格之前沉吟了一下，似乎是表示那是他經過仔細斟酌給出的合理價位。
沒等司見肖他們回應，店主就繼續說道：“同學你們可以回去再考慮一下，如果覺得能夠接受，那就再來談合作的具體事宜。對了，如果你們下次要來，最好把你們的校刊帶一份過來讓我欣賞欣賞，哈哈哈……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聯繫方式的。”
“好的，我知道了。”司見肖收下店主遞過來的名片，“那我們先不打擾您了，謝謝您聽我們說了這麼多。”
“不用在意，再見同學們。噢對了，下次如果要換眼鏡的話，不妨可以優先考慮考慮我們家啊。”店主笑著說道。
司見肖轉過身，雙眼之中再也藏不住疲憊之色。
一行人出了店門，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各自都有些迷茫。
“今天就先這樣吧，謝謝大家，辛苦了。”司見肖發呆了大概一分鐘，然後才說出了解散的話語。
林天、藍沁和林青羽三人先後與他們道別離開了，安冬苒和季燃在一旁小聲說著什麼，暫時還沒走。
司見肖覺得自己這麼站著有點累而且很奇怪，但是四下張望又找不到可以暫時歇一歇的空座椅。
“終於……”他想感慨一句今天的苦難終於結束了，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凡人的苦難是不會結束的，青春總是伴隨著各種各樣的煩惱。
“至少也不算一無所獲啊。”韓若一在他身邊說道。
“嗯……但是我開心不起來啊。”司見肖苦笑一聲。
“那我要是這麼說你別生氣，我現在啊有一點高興……不，其實還挺高興的。”韓若一望著他說。
“是嗎？為什麼？”司見肖心想韓若一又不是那種性格彆扭惡劣到喜歡看別人吃癟的傢伙，他想來想去覺得韓若一要是高興那唯一的理由只能是剛剛和自己討論了小說的事。
“高興的事有三。第一呢，是聽社長說了一些對我寫小說有所啟發的話，朝聞道夕可死也。”她笑著解釋道。
“朝聞道夕可死這個讚譽太重了，我受不起。”他連連擺手，“那麼其他兩件事呢？”
“第二，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雖然今天尋找贊助的行動磕磕絆絆很不順利，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對我們感興趣卻又提出了那樣的要求……但是，我得以第一次見識到了不得不與成年人打交道的世界。”她伸出剪刀手比作二的樣子說道，“這對我來說是不錯的閱歷收穫。”
司見肖幽幽說道：“見識到成年人殘酷的世界有什麼好的……算了，或許對你寫小說揣摩人心也是很有幫助的。”
韓若一微微一笑，對他點頭：“那既然活動結束，我也回家了，社長，不要忘記你的創作。”
“等等……你還沒說第三件事。”
“噢，第三件事啊……”韓若一佯裝思考了一陣，“我忘了。”
“怎麼可能？哪有這麼一下子說忘就忘的？”
“社長這都不懂嗎？我說忘了，就是委婉地表達不想告訴你的意思。”韓若一振振有詞。
“這……”司見肖無言以對，有點沮喪。
“再見。”
“再見……那個……路上注意安全。”他象徵性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