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晚答疑下課的時間，高三五班門口的走廊，面臨著高考越來越近壓力的高三學生很少有像學弟學妹們那樣歡騰吵鬧的，他大多數人都只是在休息的時間出來安靜地透口氣而已。
因為封閉的教室內氣氛實在太過壓抑了，無論想努力的人還是不想努力的人都會在那種被刻意營造出來的緊張氛圍中感到壓抑。
努力的人會感到時間與效率的壓力，不想努力的人則會讓內心受到煎熬，這就是學習氛圍的力量。
走廊的扶欄幾乎每一段都被先出來的人佔據了，戴詩言就默默地靠在了牆的一側發呆。望著面前隔幾步站著兩三人的景象，她忽然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個俗氣笑話，大意是如果一個男廁所設定了五個便池，那麼能同時使用的最多只有三個，因為沒人願意和別人挨著，所以除去兩頭和中間之後剩下的兩個位置就被“將軍”了。
倒是和眼前的場景有些相似，分成不同派系小團體的同學們有各自的圈子，即使是在走廊上透氣隨便說幾句話也不願意和其他小團體挨著。
戴詩言不屬於任何一個小團體，所以她無法融入任何一段走廊扶欄，也沒有融入的慾望。因為到了高三，即使是那些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小團體內部，也開始漸漸瀰漫起緊張的氣氛。
有的人壓力大到好好的聊著天突然就哭了起來，有的人則是對除了考試之外的任何話題都表現得漠不關心。
作為旁觀者的戴詩言覺得他們的友誼真是脆弱，以至於她毫不羨慕也沒想過擁有。
原本在課間的時候，她是很少會走出教室透氣的，但今天有些例外。
高三學子的假期在十月四號那天就結束了，他們一回到學校就迎來了一場月考，由各班任課老師們組成的閱卷組高效地給出了成績。
戴詩言的這次考試總體的結果還算不錯，至少年級排名沒有退步，比她自己預期的要好一些。可儘管如此，公佈成績之前的等待帶來的那份壓力還是讓她久違地覺得自己需要大口呼吸新鮮的空氣。
這時一個人影停在了她面前，那個人似乎是跑過來的，停下來之後還在喘氣。
“學姐……太好了，你在外頭，省的我麻煩別人叫你出來了。”司見肖彎腰雙手撐著膝蓋，弓著背氣喘吁吁地說道。
課間休息的時間很短，他幾乎是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從高二跑過來，可即使這樣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在下一節答疑開始之前回到教室。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能在上課前來到她面前就足夠了。
戴詩言被突然出現口中還說著奇怪的話的司見肖弄得相當詫異，她首先想到的是高三教學樓和高二教學樓之間一個來回的距離緊緊靠課間休息的十分鐘恐怕不夠，其次才是奇怪司見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怎麼了？你是來找我的嗎？”她關心地問道。
“我是來……向你表白的。”他仍在喘氣。
戴詩言愣了一下，笑道：“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吧？話說真羨慕你們年輕人啊，玩個遊戲都這麼認真拼命的，像我們高三狗就不一……”
她的話說到一半忽然斷了，因為說不下去了。
司見肖已經喘夠了氣，重新站直了身子，目光直直地盯著戴詩言姣好的臉，那堅定的眼神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在玩懲罰遊戲的人。
“不是什麼遊戲輸了的懲罰，”司見肖說道：“詩言學姐，我喜歡你很久了。從高一開學之初你來到我們班進行文學社的招新宣講的時候我就對學姐產生了好感，加入文學社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想有更多見到學姐的機會。”
戴詩言默默地聽著，不經意地抬手把幾縷鬢角的頭髮撥到耳後。
“一開始的時候，只是被學姐天然文藝的外表所吸引，但是在文學社待的越久，越能明白自己內心懷著的是一種怎樣的憧憬。也在和學姐漸漸變多的接觸中，確認了自己所憧憬的是一個怎樣優秀的人。倦怠的時候，疲憊的時候，想要放鬆的時候，只要想起學姐曾經的鼓勵和陽光的笑容，就會勉勵自己還要再多努力一點。”
戴詩言輕輕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對學姐來說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後輩，一個沒說上過幾句話可有可無的人。但對我來說，學姐卻是一道不得不越過的險峻關山。越是憧憬，就越是迷茫，莫名的煩惱縈繞心扉，那些無法驅散的念頭每天折磨著我，轉瞬間的清醒又讓我看清自己。”
戴詩言開始搖頭。
“我越是看清自己，便越是覺得配不上我所憧憬的人，只是這份感情若不能暢快淋漓地說出來，又著實令人難受。一個朋友告訴我說假如感情是場戰爭，那告白不該是衝鋒的號角，可是她沒有說完全，有些戰爭自出征起就無凱旋之日。想通了之後，我今天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只不過是自私地想讓自己得到解脫。所以學姐不用猶豫該怎麼拒絕我，都無所謂的，這一次，就讓我嘗受一下失敗的滋味，可以嗎？”
他說話的聲音終於引來了旁邊人的側目，但戴詩言沒有因此而覺得窘迫，她微微抬起下巴視線越過司見肖的頭頂看向走廊外的星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說完了嗎？”她輕輕問道。
“我說完了，接下來輪到學姐了。”
“還有多久上課？我的表放在教室裡了。”
司見肖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
“還有不到四分鐘。”
“四分鐘。”她點了點頭，“我問你一個問題，下雨的那天早上，你是不是去了廣場舞雩臺？”
他的眼中猛然露出驚慌，心裡還在糾結該說實話還是繼續修飾謊言，但戴詩言在看了他的眼神之後說道：“好，我已經明白了。”
“是嗎……”
“我滿足你的意願，誠如你所願，這是一次死亡衝鋒。”她伸出一根手指，嚴肅又認真地對司見肖說：“抱歉，司見肖同學，我無法接受這份告白，感謝你把我想象的那麼美好。但你憧憬的那個人不是真實的我，我不是你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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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心裡就是……”
“那麼我們就永遠不可能在一起，這和你配不配無關，而是自視為凡人的你與被你視為神明的我本身就不對等。”戴詩言說道，“如果我放任故事這樣進展下去，只會迎來一個最後無人得到幸福的結局。以上，就是我拒絕你的理由。”
他閉上眼沉默了大概十秒鐘，驀然發出了一聲輕笑。
她真的很善良啊，甚至在拒絕的話語中都不吝嗇給失敗者留下一點幻想的可能性。
“謝謝你配合我，學姐。”他向戴詩言鞠了一躬，“比起之前，我現在反而感覺心裡好受多了。”
“不用謝。”
“有求必應，學姐真是我的神明。那……我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希望我的胡鬧不會給學姐你帶來什麼困擾。”司見肖往後退了兩步，事情的發展和他想象的八九不離十，甚至比想象中還要順利一些。
戴詩言微微一笑：“不會困擾的，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