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將寫完的數學作業上交給課代表，司見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松了一口氣，那種如釋重負又筋疲力盡的感覺不亞於剛剛結束了一場馬拉松，這還得多虧了712同學的誨人不倦。
差不多到該去食堂的時間了，說起來自己和712同學也不算熟，難得她能這麼耐心地給自己講題，司見肖覺得請人家吃個晚飯好像也是情理之中，至少請一份飲料是合情合理的。
而且他自己的可樂癮又犯了……進行高強度的腦力活動之後身體總是會想補充糖分。
“那個……”司見肖轉身準備提出一起去食堂的邀請，但是話還沒說出口，就看見駱璇楚起身和另外一個看起來很溫婉文靜的女生手挽著手往外走去了，好像邊走還邊在商量今天晚上要吃什麼好。
好吧，他忽略了一件事。經過一個月的學習生活，周圍至少百分之八十的人已經形成了各自固定的搭檔組合，不管是吃飯聊天散步放學還是去洗手間基本上身邊陪伴的都是相同的人。
畢竟像他這樣習慣了獨來獨往行動的人只是少數派中的少數派，對他們來說獨自行動意味著更高的效率和更高的自由。
司見肖走出教室，腦子還沒思考決定今晚要去新食堂還是老食堂用餐，後門外趴在走廊扶欄上的女生引起了他的注意。
俏皮的雙馬尾和紅黑格子裙，這不是樂見曦嗎……
“你在這兒做什麼？”他走上前問道。
手掌拍到她肩膀時司見肖的人也剛好走到了側面，他詫異地發現樂見曦居然眯著眼睛趴在扶欄上打盹。
“啊……欸？”被他拍醒過來的樂見曦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司見肖的臉之後吃驚地張了張嘴。
“你在這兒站著都能睡去啊？”他覺得簡直不可思議。
“夕陽照著有點舒服，不知不覺就……也可能下午在KTV唱歌玩的太累了……”樂見曦不好意思地說道。
他還以為這個人永遠都不會累呢，一度懷疑她身體裡藏著精密的機械。之前都沒有仔細注意，現在才發現她眼睛下方有兩片淡淡的黑影，準是昨晚熬夜了。
“你最近……根本沒有好好睡覺吧？”
“有啊，我剛剛在教室裡就睡了好一陣。”
司見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她那副笑嘻嘻的樣子也讓人無從責備，或者說從他的立場上根本沒有去責備的理由。
“來找部長大人嗎？她不在，之前出去了就沒回來。”過了一會兒，他問道。
“這樣啊……那找頭兒也一樣，我們一起去食堂吧。”
“你沒有固定的吃飯夥伴嗎？”
“一般就是部長大人嘛。”她不解司見肖為什麼要這麼問。
“我指的是自己班裡的同學那種。”
“頭兒不也沒有嗎？”
嘭，是命中要害的感覺。
雖然很想反駁，比如說自己其實還是可以很輕易地找到一起去食堂的夥伴的，比如阿哲，但是事實上阿哲是屬於無論誰找他一起去食堂都不會拒絕且會欣然接受的型別。
這個傢伙好人的性格如果不能得到正確的引導，恐怕會一發不可收拾，最終成為某種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典範。
也就是俗話說的那種人人得而誅之的中央空調型暖男。
因為是在內心胡思亂想的詆譭，所以司見肖心中的愧疚感並不嚴重，這就像某些時候的口舌之快一樣只是為了悅己。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沒有知己者悅己者往往更懂得自娛自樂，這是他們的處世之道。
樂見曦見他久久不出聲，只好主動問了一聲：“去吃飯？”
“那走吧。”他覺得自己應該認命，接受現實。
“我剛剛看到駱同學在給你講題。”
“嗯，她是文科年級第一，你不知道嗎？”
“這麼厲害啊……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哈哈哈，怪不得我覺得頭兒在她面前聽講的時候就想當初的我一樣。”她笑著說道，“就是那種在絕對實力面前低頭心悅誠服的樣子。”
司見肖唉了一聲，樂見曦的這番話讓他想起自己曾經也是個“擁有絕對實力的強者”。然而世變滄桑國無恆強，如今他竟也成了一個半吊子學渣，卻還總是自命不凡給自己戴上好學生的光環，果然是由奢入儉難啊。
兩人最後還是選了去近一些的新食堂，司見肖今天補作業花了太長時間，再趕去高三那邊的老食堂不太合適。
樂見曦和他就在一樓隨便要了兩碗拉麵，那裡雖然掛著蘭州拉麵的招牌，但司見肖一直覺得這拉麵不正宗，只是身在籠中沒得選擇而已。
樂見曦報了兩碗拉麵，他就提前拿好了一副塑膠餐盤等在視窗前。飯卡是各自刷的，但一個盤子裝兩碗面綽綽有餘，幫忙端盤子也是男生分內之事，樂見曦則是去拿了兩人份的筷子和勺子和小菜，分工明確合作愉快。
他們倆就近在拉麵視窗前找了空位坐下，入座的時候司見肖感覺到周圍有幾道好奇的目光，但他已經不在意這種事了。
下午在KTV洗手間外於清夢問自己和樂見曦不是傳說中的那種關係時他就已經有種釋然的感覺，別人怎麼想那是別人的事，沒必要為了那些無關之人去改變自己的行為和想法。
“要加點醋嗎？”樂見曦去視窗前拿回來了裝著醋的小壺問道。
“加點辣吧。”他覺得麵湯太清淡了，本地人明明是慣於吃辣的。
樂見曦就給自己的面里加了點醋，然後回去幫司見肖拿了辣椒。
“謝謝。”
“客氣。”樂見曦用勺子替他舀了一勺辣椒末。
“喂太多了！”望著面上一層刺眼的紅色，司見肖臉色沉了下去。
肇事者快速地吐了吐舌頭，隨後露出無辜又幸災樂禍的笑容。
司見肖無奈地望著她，心想她平時和呂漪瀾一起吃飯的時候也是這樣胡來的嗎？不過以呂漪瀾的警惕性很可能會做到防微杜漸。
“頭兒今天是幾月幾號來著？”
“十月……十四。”
“噢那也快了。”
“是啊。”
“還有一週……兩週……三週……”
“嗯？我們說的是同一件事嗎？期中考試的具體日期還沒有公佈吧，只是說可能會在十月底十一月初的樣子。”
“啊……我是算的是演唱會的日子啊。”她不滿地鼓了鼓腮，“頭兒你就算再擔心考試也不要一天之內數次對我提起好吧。”
說起來他們來學校的時候就談論過這個話題……
“演唱會是什麼時候來著？”
“呃……具體哪一天……我忘了，十一月的第二個週六吧，好像是的，回頭拿門票看一下就知道了。”
司見肖粗略地心算了一下，這個時間點應該在十一月前中段，搞不好就是期中考試剛剛結束的那個週末。
如果真是這樣，希望籠中閱卷老師們的效率不要太高吧……好歹把成績留到他們回來再公佈。
雖然這種心理就像鴕鳥藏頭一樣可笑，但卻能給人帶來一種有效的虛幻安慰。
“確認一下時間吧，畢竟是要去隔壁城市，出行訂票什麼的要未雨綢繆啊。”
“說的也是，那我今晚回家就確認一下。”
然後等到今晚放學的時候，樂見曦已經完全忘了這件事，她回到家之後練了幾遍社長胡顏交給她的譜子，實在困得扛不住，就倒頭睡去了。
城市的另一角，司見肖的房間裡只剩床頭櫃還亮著檯燈，他靠在床頭捧著一本小說在讀，書看起來有些陳舊。書脊上貼著圖書館藏書的標籤和編號蓋掉了出版社資訊，但書名和作者名還露在外頭。
《霍亂時期的愛情》，加西亞·馬爾克斯。
他讀著讀著眼皮越來越沉，終於忍不住拿書籤夾在了自己閱讀進度的頁面，合上書打了一個哈欠。
呂漪瀾推薦這本書的時候居然說什麼比《百年孤獨》要好啃，司見肖現在覺得根本就是胡扯，他覺得馬爾克斯老爺子的任何一本書都不好啃。
或許是自己太浮躁了，這些年沉浸在劇情節奏明快刺激的小說中，已經漸漸失去了欣賞經典文學名著的耐心。
高一的時候他有過一段住校的經歷，同寢室的一個哥們送了一本《聖經》給他，直到現在他還覺得《聖經》舊約裡一部分故事比某些文學名著更有意思，但是最終還是被那些繁多又複雜的外國人名給勸退了。
不過聖經裡倒是有不少名句給他提供了啟示和創作的靈感，雖然那些句子現在也已經漸漸被作者們用濫了變成爛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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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當初在讀一本奇幻小說時，讀到結尾看到作者寫的那一句“愛是永不止息的”，不禁心馳神往為之驚豔。然而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不過是聖經戈多林前書中的原句，心中對那位作者的敬意頓時激減。
但有時候，他又會忍不住也在自己的筆下引用這樣的句子，甚至會寫在語文考試的作文中。這種引用沒什麼意思，反倒有時純粹是為了炫技。
所以這就是所謂的文人相輕嗎……我用得別人用不得，不知是種什麼扭曲的心態。
司見肖關掉了檯燈，躺在床上望著黑暗的天花板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