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餐盤穿梭在人滿為患的老食堂餐廳尋找座位，司見肖的視線在人群中幾度流轉。
真是失策，由於體育老師狡猾的兵不厭詐法，等他來到老食堂的時候這裡已經被高三的學生佔領了。雖然這裡自古以來就是高三的勢力範圍，但司見肖已經習慣了體育課提早退場來這邊享受隨便點餐的樂趣。
果然，任何一件事養成習慣之後，稍有變化也會讓人猝不及防。
從一張又一張坐滿了人的餐桌之間穿過，幾乎從食堂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司見肖漸漸開始感到絕望——人山人海，座無虛席。
在老食堂餐廳轉第二圈的時候，他彷徨四顧的目光與迎面而來的另一個人相接了。
呂漪瀾同樣端著盤子，皺著眉頭在尋覓座位，她在看到司見肖之後努了努嘴角。
真是不美好的邂逅。
空著的位置其實食堂裡還是有的，只不過零零散散夾在在用餐的人之間，而他們兩個都不太習慣在擁擠的環境下和別人拼桌，尤其是那種需要擠入已經入座的兩人之間的空位。
這時在他們的旁邊剛好有一個靠過道的座位空了出來。
本著女士優先的風度，司見肖後退了一步，對呂漪瀾示意了那個空位：“請。”
他早就注意到呂漪瀾的橙色塑膠餐盤裡裝的是一隻小砂鍋，不管哪路神仙都不可能端著砂鍋站著吃飯，而他自己盤子裡是一碟炒粉幹，相比之下他覺得呂漪瀾更需要這個座位。
但是呂漪瀾好像沒有領他的情，端著盤子徑直朝他走了過來。
“你不要坐嗎？”司見肖發現她走到了自己身側並且沒有停止的意思，奇怪地問道。
他在心裡吐槽，不明白有些時候呂漪瀾表現出的這種執著到底有什麼意義，難道那份高傲是與生俱來的嗎？為什麼最近他們的關係看起來就那麼彆扭呢……他想起中秋那天在鐵路橋公園遺址的長椅上聽她娓娓自述平生時，身邊坐著的明明就是一個溫柔中帶點多愁善感的女孩。
“不用讓來讓去的，後面有空位啦。”呂漪瀾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噢……”司見肖恍然，原來她是因為看到了自己身後有空出來的位置才拒絕的。
他默默地端著盤子靠近那個本打算讓給呂漪瀾的空位，忽然聽到身後再次傳來她有點煩躁的聲音：“你磨磨蹭蹭的在幹嘛啊？我說的後面有空位，是指有兩個人以上的空位！”
這不就是在表達“你給我過來”的意思嗎？司見肖轉過身跟在她身後，心想她從一開始就說“後面有更多的空位一起過去吧”不就好了？
不過人類在交流中做出捨近求遠的不坦率行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就座之後呂漪瀾一邊用筷子將砂鍋裡的各色配菜配料攪拌均勻，一邊詢問道。
那語氣彷彿在表達“司見肖現在出現在這裡是很不合理的事”。
“當……當然是吃飯啊。”他聳聳肩表示無辜。
“我指的是往常你不是早就從體育課溜走早早來這裡用餐了嗎？”
“我也想啊，可是今天被體育老師給詐了，一本正經地說什麼下課前要集合點名，結果還是和往常一樣自由解散。”
呂漪瀾像是確認了什麼一樣發出一聲輕笑：“我就知道是這樣。”
啊？所以你之前那麼問就是為了聽我親口承認吃癟的事情？他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小聲嘟噥道：“你的性格也很差勁啊。”
“近墨者黑。”她顯然是聽見了。
看，又變成這樣了。他已經記不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他們兩個人只要呆在一起就很容易在語言上變成針鋒相對的冤家，這也太奇怪了吧。
而且呂漪瀾牙尖嘴利的本事有漸入佳境的勢頭，司見肖總覺得自己落下風的次數越來越多，快要不是她的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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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暫避鋒芒吧……他決定之後不論呂漪瀾說出多麼挑釁的話自己都不會再試著去接招了，要讓她嚐到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期中考試好像還有兩週不到。”呂漪瀾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是啊……”這是早上在英語課上盧月老師親自強調過的事情。
“你有復習計劃嗎？”
“沒有。復習計劃？那是什麼？能吃嗎？”因為呂漪瀾的問題太像是明知故問的挑釁，他一瞬間就把自己片刻前的決心給忘到九霄雲外了。
面對呂漪瀾時，自動還擊真的如同程式碼一樣被刻進了他骨子裡。
但這回呂漪瀾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平靜地說道：“我打算週六再組織一次學習會，還是去那個貓咪老師的理想國，我已經約好了見曦，你也來吧。”
“啊？不，我就算了吧。”
“怎麼了？我聽見曦說你不是還挺擔心期中考試考不好的嗎？不複習就想拿好成績，和不勞動就想有收穫有什麼區別？”
“不勞動就能有收穫不是挺好的嗎？實不相瞞那就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司見肖一頓胡侃，“你說咱們現在還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那什麼時候能實現想要啥就有啥的共產主義社會啊？”
“請你不要歪曲共產主義社會的含義。”呂漪瀾臉色不悅地說道，“如果像你這樣滿腦子不勞而獲念頭的社會蛀蟲沒有被清理乾淨，那就永遠不可能實現共產主義社會。”
“那不就等於根本無法實現嗎？”他笑了笑。
“夠了，說正經的事，這週六我打算幫你補補數學。”她嚴肅地瞅了瞅司見肖，“省得你又想週日下午來學校抄作業。”
又來了，那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那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難道說我不是我媽親生的，您才是我的母上大人嗎？司見肖搖了搖頭。
“我週末有事。”他想到了拒絕的理由，週末他要和韓若一去繼續做調查，爭取找到適合校刊的贊助。雖然沒有定下來具體的時間，但總之週末有事這個說法沒有問題。
“你週末有什麼事啊？”
“打聽別人的隱私不太好吧……”這一次他把握機會佔住了道德高地。
呂漪瀾果然露出了猶豫的眼神，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讓步了：“好吧。”
“祝你和見曦學習愉快。”
呂漪瀾放下筷子，起身端盤子離開：“我吃好了，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