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司見肖走進高二文科第一考場的教室內時，他腦海中還在回想週六下午呂漪瀾給自己將的題。那天下午他帶著滿滿的問題去了書吧準備好好臨時抱佛腳一把，可是直到五點鐘散場各自回家時，那些問題他也沒能完全弄懂。
因為他本來就已經去的遲了，呂漪瀾同時還要兼顧樂見曦的問題，不可能把時間完全耗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而他心裡清楚，那天所帶去的問題，不過是他日積月累遺漏下知識盲點的冰山一角罷了。
此時此刻，坐在貼著列印著自己名字和學號、考號桌籤的座位上，他的心情不可能不緊張。
考場座位是完全按照上一次年級考試的成績排名來安排的，作為文科班中翹楚的九班佔了這個第一考場的大半數座位，呂漪瀾坐在第三位，她的前面就是上一次考試技高一籌的王亭璐和駱璇楚。
天吶，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會和這些怪物中的怪物們在同一個考場考試，司見肖覺得雖然自己不喜歡學習怪物們但是能在此地見證一下怪物們的交鋒他也與有榮焉。
畢竟一整個高一他都與這種年級第一梯隊所在的考場無緣，不僅無緣而且相距甚遠。如果把考試比作武林大會，那麼第一考場就是什麼喬峰張無忌之流的絕世高手們比試的最內圈，而他司見肖的保守定位則是距離喬幫主張教主1.5公里開外，搖旗吶喊的小嘍囉後三排混在丐幫低階幫眾和不知道哪裡來的西域雜毛們當中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那種。
感謝文理分科，感謝分班測試，讓他稍稍體驗了一把作為上等人或者一流高手的感覺。
可惜這種感覺不能永久體驗下去，它是有保質期的，不過這也很正常，畢竟武林大會華山論劍什麼的還五年十年一屆，想要一舉奪魁然後享受無限連任待遇什麼的根本不符合邏輯和基本法。
第一場考試，照例是語文，語文和英語一樣是唯二不分文理全員統一難度統一考題的考試，也是司見肖唯一比較有自信能手到擒來的科目。
雖然他常常覺得寫作的才能和語文考試的成績根本是兩碼事，並且私下裡挺鄙夷語文考試的應試作文的，但不知為什麼他的語文成績一向都可以毫不誇張地用優秀來形容。
在面對呂漪瀾的時候，唯有語文這一門功課司見肖能夠絲毫不心虛地表示自己強過她。除此之外即使是另外一門他擅長的功課歷史也不行，他在歷史上的天賦造詣其實比呂漪瀾更高，但像呂漪瀾那樣的優等生真的太能背了。而在文科的較量中能背就是一個巨大的優勢，這也是為什麼文科生裡女生的成績往往比男生好的原因。
考試預備鈴響起，兩名監考老師走進教室開始拆封試卷分發，印刷試卷的紙張質量考究得讓人意外，和籠中文印室平日裡印刷資料和習題的劣等紙張簡直有雲泥之別。試卷的抬頭用肅穆的加粗黑體字印著“之江婺衢地區十一校聯考專用試卷”的字樣。
這次是來真格的了。
在答題紙密封線外依次填寫好學校班級姓名考號等必要填寫的資訊，司見肖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始快速地通覽試卷。語文試卷整整有三張紙五面十頁的體量，題型上也是完全參照高考樣式設計，滿分一百五十分。
而在眾多的考試科目中，語文考試有些特別，它既不像數理化一樣有著極高的得分上限，又不像政治歷史一樣有著相對比較高的得分下限。
對於極端優秀的學生來說，數學物理化學這些存在絕對正確答案的考試題都是有可能交出滿分答卷的，相應的對於一般普通的文科生而言，政治歷史這些大段論述按點得分的文綜題即使掌握的知識不夠全面也能說出個一二三四點來，想要大片失分反倒是比較困難的事。
語文，卻完全不一樣。因為大多數得分點都存在比較高的主觀性，佔全卷比重百分之四十的作文又是其中的重頭戲。正如一千個讀者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樣，一千個閱卷老師眼中也有一千份高分作文，想要寫出能夠取悅各路閱卷老師的優秀作文沒點道行還真的不行。
更可怕的在於，雖然語文考試充斥著大量主觀題，卻偏偏不是寫上字就能確保得到一定分數的。姑且不論讓大多數人頭疼的古文解讀，光是現代文閱讀理解就可能存在著小說、散文、議論文等多個題材的變種，若是以為寫上答案就能得分那就大錯特錯了。
綜上所述，司見肖堅定地認為作為一門遭到絕大多數人輕視、學科地位遠遠低於數學英語甚至文綜理綜的語文其實並非什麼善類，如果有合適的機會的話他一定會警告文學社的後輩們千萬不要輕信所謂“因為語文拉不開分數所以不用太在意”的這種說法。
語文真的拉不開分數嗎？或許在面對絕對頂尖的對手，比如像是第一考場三傑那個級別的傢伙時確實不怎麼顯出拉分數的能力。但是做人首先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先捫心自問一下自己是不是配當那三個人的對手，再好好審視語文的價值。
在司見肖的眼中，語文簡直是他戰場上救命的鋼盔，傍晚林間的小鹿，死後唯一的墓誌銘。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即使是放眼整體成績比其他班級突出一截的九班，語文能夠考到120分以上的人已經是少之又少，125乃至130的更是鳳毛麟角，大部分人對於自己的語文成績能夠維持115分上下的成績已經頗為滿足了。相比之下，上一次考試司見肖所得到的141分確實為他如今能夠坐在年級15的座位上考試立下了汗馬功勞。
“這一次考試也拜託了。”他在心中默默祈禱，做題的時候也全力以赴，因為這是他唯一有十足信心和絕對自信的考試了，換言之這就是他的主場。
如果主場尚且不能打出氣勢穩住優勢，那還談什麼保住年級排名進而獲得下一次呼吸權的保質期呢？
周圍的所有人都在奮筆疾書，安靜的考場內只剩下筆尖在紙上摩擦發出的沙沙聲。兩位監考老師一靜一動，講臺上的定點監考和過道內的來回巡視形成了密不透風的誠信考試防線。對比一個考場只有一個監考老師的上一次分班測試，這次聯考的嚴格程度可見一斑，基本上讓心存僥倖想在之後的其他考試中作弊的人在語文考試尚未結束時就已經心涼半截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答題紙上的答案也日漸豐滿，看著一道道橫線被填上墨跡，司見肖覺得自己此時狀態正好勢如破竹，很快就要結束常規題的作答進入作文環節了。他在考試一開始就已經瞥過這次作文的題目要求，恰好在自己的素材儲備中有能夠用得上的墨水，正是宜將剩勇追窮寇的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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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是作文了。”當這個念頭出現在他心裡時，他正在寫最後一道古文閱讀理解，至於詩詞默寫是一開始就已經完成了的。
但是十幾秒之後他的筆忽然停住了，睜大眼睛望著答題紙上多出的一條紅線空行發呆。
那條刺眼的空行出現在詩詞默寫和古文閱讀理解之間，空行是不會平白無故出現的，出題人早就一個蘿卜一個坑地設計好了答案和答題線，而像這種莊嚴鄭重的聯考也基本可以排除試卷紙印刷不嚴謹出現紕漏的可能性。
所以他能看到多出空行的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答漏了題，並且導致從答漏的那道題開始所有題的答案都向前挪動錯位了。
毀滅性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