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背燥熱地冒著汗，明明是入冬時間的天氣。
司見肖忽然說出口的那句“和我交往吧”讓她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樂見曦心想，自己一直以來所期待的旗幟鮮明義無反顧的告白，不該是這樣的。並不是說這句告白的本身有什麼錯誤，而是她能聽出他語氣中的微妙態度，有那麼一點勉強。
她向來不是拘泥於學校規矩的聽話好學生，對早戀這件事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但這並不代表著她可以隨隨便便地接受交往要求。
“那個……在給你回答之前，我想先確認一件事。”她對司見肖晃了晃手掌，示意他抬起頭來。
“什麼？”司見肖迷茫地抬頭。
“頭兒你是真的想和我……談戀愛，還是說，你只是想透過這種方式來證明你成功地反抗了枷鎖呢？”她的眼中是一片清澈的湖水。
司見肖啞口無言，呆呆地望著她。
“我覺得，可能還是後一種更多一些。”她自己接著自己的話說了下去，“頭兒你一直都對校園裡的早戀抱著敬而遠之的觀望態度，我想你也沒太大可能突然就改變了想法。”
他流露出愧疚的眼神算是預設了樂見曦的推測。
“果然是這樣啊……”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轉過身背著手說：“那我的回答只能是——對不起，我做不到。”
不是做不到和你在一起這件事，是做不到把向往已久的美好感情作為反擊的武器。帶著不純粹目的的告白，理所應當被乾脆地拒絕。
“頭兒你還是先冷靜一下吧。”樂見曦一邊邁步繼續往前走一邊說道。
司見肖沒有任何的言語地跟著她往前走，平靜地接受了自己再一次被髮卡的事實。
兩個人不出聲地走了好長一段路，氣氛有些沉重。
原來即使是他們兩個人呆在一起的時間也不完全是歡樂無厘頭的，司見肖在感受到這份沉重的氛圍之後想到。
自己應該為剛才的行為向她道歉嗎？他猶豫不決，雖然樂見曦到現在為止沒有表達任何責怪自己的意思，但是從她乾脆拒絕的態度裡，還是能明顯感覺到她對這種目的不純的告白的牴觸心。
其實在說出那句“和我交往吧”的瞬間，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懷著什麼樣的動機。人的大腦常常會因為自我保護而選擇性地進行自我麻痺和欺詐，如果不是樂見曦洞察了他真實的想法，他還沒有那麼快認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麼惡劣。
之所以會那麼莽撞，歸根結底還是潛意識裡的自私在作怪吧，抱著“如果是我的請求的話見曦一定會同意的”這種念頭去告白，卑鄙又可恥。
他忽然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吃快餐怎麼樣？”她忽然問道，因為前頭有一家快餐店。
“好。”他的回答聽起來沒什麼精神，病懨懨的。
“怎麼啦？”樂見曦敏感地問，她的神色有些猶豫不決，“難道……你剛剛是認真的嗎？我誤解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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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嗯？”她愣了愣，“為什麼要道歉？我沒有生氣呀。”
“為什麼不生氣呢……”他反倒更加自責了，“你有生氣的權利的。”
“因為你今天好奇怪啊，有種重新認識了一場的感覺。”她在點菜的視窗前徘徊，隨手把一隻塑料託盤遞給了司見肖。
“……”
“來一份梅菜扣肉，謝謝！”
司見肖捧著托盤，看著她漸漸點齊了兩人份的菜，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她說的“有種重新認識了一場的感覺”。他也有這種感覺，樂見曦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了很多了不起的東西，察言觀色洞悉氛圍，在任何境況下都能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直到坐下就餐，他還沉浸在這種恍然如夢般的感覺之中。
“總覺得好像我的拒絕給了你不得了的打擊……”她望著司見肖無精打采的臉苦笑，“那要不要重來一次，這次我就答應好了，反正頭兒想要的是一種對大人們反抗的姿態的對吧，配合你一下也無妨啦。只是……不知道這樣欺騙到最後會傷害什麼人，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真心想去傷害的。”
司見肖“誒”了一聲，驚疑地看向她。
“我反正無所謂啊，就算因為和你假裝成情侶被罰去國旗下念檢討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她一邊想象著那種場景一邊說道，“但是你想要欺騙‘敵人’的話就得連著‘自己人’一起欺騙，應該會有不少麻煩的事吧，可能會有人因此感到困惑，說不定也會讓某些本來對頭兒抱有好感的人怯步。我也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對於不知道結果的事情，我做不了決定。”
“是嗎……”他想的遠遠沒有那麼多，被憤懣填滿內心的時候人的視野就會變小，專注於報復的時候就會看不見除了自己和目標之外的東西。
“是啊，就是這樣的。”她放下筷子，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疼痛的感覺已經不明顯了。
“你倒是罵我兩句也好啊……”他嘆息著說，“為什麼啊……”
為什麼從一開始就堅定地站在我這邊啊。雖然我也很想被人無條件無原則地遷就包容，但那並不代表在接受這些偉大的善意時心中不會愧疚難當。
“罵你是永遠正確的部長大人的責任。”她笑了笑，“我就不必了。”
“……”如果呂漪瀾知道了她離開之後的事，想必真的會把自己罵一頓吧。
“所以頭兒的決定是什麼？”
“吃飯吧。”他搖了搖頭。
“那就是放棄的意思吧。”她伸手按住了司見肖握著筷子的手，迫使他與自己對視，然後用認真的語氣對他說道：“重新選擇一次，現實中這樣的機會是很難得的，我也只想給頭兒這樣的機會而已。”
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聽起來有種委婉地反向告白的感覺？是錯覺吧，自我意識過剩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改掉啊……他暗暗自責著。
“既然你選了和第一次相反的選項，那就把第一次的選擇忘掉好了，可以嗎？”
“忘掉第一次的選擇……”
“還有今天的事，不要讓除了我們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好嗎？”
她的語氣聽起來已經近乎哀求了，司見肖來不及思考，便肯定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