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鼠的游標在單獨分組的好友欄來回移動,幾度移到那個兔子頭像上又跑開,彷彿在表達坐在電腦屏幕前的人內心的掙扎。
司見肖幾經猶豫,深呼吸了幾輪,終於還是鼓起勇氣點開了學姐戴詩言的聊天框。
他懷著一種複雜難言的心情開始十指敲打鍵盤,在對話方塊內輸入了一行字:“詩言學姐,下午好。”
對著螢幕遲疑了片刻,司見肖就咬著牙把這行字刪掉了,因為覺得看起來特別蠢。
他甚至在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去百度一下“與女神聊天用什麼開場白”,而且是“急,線上等”的那種。
司見肖鬱悶地開啟了百度,但是並沒有真的去搜尋這個問題,因為他覺得這會讓自己看起來比直接發那一行字更蠢。
他覺得自己平時也算是伶牙俐齒能說會道風趣幽默,為什麼到了戴詩言這裡就莫名其妙地怯陣了?
回想起自己迄今為止和樂見曦無數次白爛對話,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他媽和女生說話聊天的經驗全是樂見曦陪著練出來的。
但是很不幸,樂見曦不是一般女生。
在司見肖看來,戴詩言也不是一般女生,但如果有一張X軸正無窮為高冷負無窮為逗逼、Y軸正無窮為聰慧負無窮為蠢萌的四象限表格,戴詩言和樂見曦絕不是一個象限之內的甚至截然相反。
戴詩言不是個宅,所以他和樂見曦練出來的即興玩梗接梗的功夫在戴詩言這裡完全沒用……
像學姐這樣的文藝女青年,是不是用王家衛風格的語言作為開場白比較好呢?司見忽然肖腦洞大開。
比如,“詩言學姐,每一次找你聊天對我來說都是久別重逢。”
又比如……“在我16歲之前,從未見過什麼‘女神’,沒想到現在最虔誠的信仰,是你。”
他還在腦海裡羞恥地胡思亂想的時候,奇蹟般的事情發生了,那個兔子頭像跳動起來,對話方塊裡出現了一條新的資訊。
“嘿,學弟,週末愉快,在寫作業嗎?”
司見肖捂著自己的胸口,他能感受到心臟加速跳動的震感,戴詩言發過來的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話,但卻像是一道命令啟動了他體內的核反應爐。
“沒在寫作業。”他飛快地回覆道,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詩言學姐,下午好”。
敲下回車的那一瞬間,他心生自嘲,到底還是把那句刪了的話又一模一樣地發了過去。
“哈哈哈學弟你真有禮貌。”
如果這個時候突然斷電,司見肖就能從黑掉的電腦屏幕反光上看到自己傻笑的臉。
戴詩言三言兩語,他的高興就多的彷彿要從身體裡溢位來了。
還沒有斟酌好該回什麼話,那邊戴詩言又發來了新的訊息。
“招新進行得還順利嗎?”
這個問題倒是不難回答。
“學姐放心,挺順利的,自從那天招新宣講之後,我們陸陸續續收到了很多報名的作品,其中也不乏有讓人眼前一亮的。”
“嗯嗯,那就好。”
“我們打算明天到圖書館碰頭把稿子篩選一下,挑出有潛力的邀請他們參加之後的面試。”
“哈哈哈,我怎麼感覺學弟你們完全在複製去年我們的做法啊?”戴詩言在句末跟了一個調皮吐舌的表情。
“向學姐學長們學習經驗。”
回完這句,司見肖對著聊天視窗等了很久,看見視窗上方戴詩言的狀態是斷斷續續的“正在輸入中”。
他心情忐忑滿懷期待地等了五分鐘,沒有見到戴詩言發新的訊息過來。
詩言學姐在做什麼?司見肖想象著另一邊的戴詩言欲言又止的樣子。
“正在輸入中”不知道是哪個惡魔的偉大發明,讓處在和暗戀物件聊天中的蠢貨們總能在腦海中延伸出無限的幻想。
司見肖又等了五分鐘,也沒有再見到過“正在輸入中”的狀態,耐心終於耗盡。
“學姐?你還在嗎?”
“嗯?怎麼了?”這一次對面回覆的很快,伴隨著一個疑問的表情。
看起來戴詩言似乎是預設他們兩個人都結束聊天了。
司見肖愣住了,他遲疑自己是否應該詢問詩言學姐剛剛是不是有什麼想對自己說的話又刪掉了,如果兩個人的關係更加親密的話,他一定會問的,但是現在卻覺得不方便如此直白。
暗戀中的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一方面小心翼翼唯恐自己的感情變成司馬昭之心,一方面又非常期待暗戀的物件能夠憑自己的能力找出關於這份感情的蛛絲馬跡並為之感動欣然接受。
現實卻是,往往很多人要到N年以後,才會漸漸明白“我怎麼知道你喜歡我?你喜歡我你要對我說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喜歡我”這個淺顯易懂的道理。
“沒什麼……”司見肖心情有點難受。
對面的戴詩言沉默了五秒,回了一個生氣的表情:“有話就說啊!”
司見肖對著聊天框若有所思:看起來有的時候和女生聊天,反其道而行會更有效果,或許這就是兵法中說的欲擒故縱?
“……”他回了一串省略號。
“幹嘛啊?學弟,你是不是想讓我幫你送情書?話說上次你到底是想找誰啊?我就一時興起稍微捉弄了你一下,結果你話都沒說幾句就跑了。我還挺不好意思的。”戴詩言的腦洞也挺大的。
司見肖見到這些話不免臉一黑,他痛苦地放開滑鼠,雙手抱頭把臉壓在鍵盤上一通蹂躪。
但是他忘了自己現在還開著和戴詩言的對話方塊,於是臉滾鍵盤一番之後……
戴詩言估計看著這句莫名其妙的“歐is空間大彼此耳熬枯受淡撒嬌sa看能否大家能充點卡難吃的開戶費”懵了,半天沒有回覆一句話。
司見肖抬起頭看著螢幕也有點懵,不過幸虧他才思敏捷瞬間就想到了補救的辦法。
“學姐,抱歉,剛剛是我堂弟惡作劇,我已經把他打了一頓了。”
騙你的,我堂弟不在這兒,我也向來打不太過他。
戴詩言回了一個擦汗的表情。
“學姐,我先下了,拜拜。”司見肖沒等戴詩言回應就飛快地把自己的QQ狀態調成了隱身,那效率絲毫不亞於那天從戴詩言面前落荒而逃的時候。
另一頭的戴詩言憂鬱地望著頭像暗下去的對話方塊,不知不覺嘟起了嘴:“什麼啊這學弟……”
司見肖靠在椅子上發了許久的呆,忽然覺得自己開著電腦也無事可做,要是打遊戲的話一會兒母上大人回來又該給自己臉色看了。
就在他準備下線關機的時候,又有一個頭像跳動了起來。
瞥了一眼,司見肖居然再次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
是林天。
他迅速地點開了聊天視窗。
“在?”是林天的說話風格。
但是司見肖印象中之前他們兩個關係好的時候,林天找自己都會發“在嗎?見肖。”
“在,怎麼了?”司見肖回應。
“隱身線上?”隔著螢幕司見肖都能感覺到林天那副鄙夷的表情。
“有事說事。”司見肖心想自己不能太慣著這傢伙,雖然他一直覺得自己對林天有些愧疚,但這不意味著林天到了他這兒就事事佔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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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招新的事情,和你商量。”
“說。”
“明天篩稿子,我不來了,你和易誠把關看著辦吧。”
“好的。”司見肖也沒想去問林天臨時鴿掉週五放學前約好的事是什麼原因。
“不過有兩個人你幫我留一下。”
“啊?”
“嗯,拜託了。”
隨後司見肖就看到林天發過來兩個人名,後面跟著他們各自的班級。
對著那兩個名字研究了五秒,司見肖覺得這兩個名字的主人似乎都是女生。
“為啥?”他奇怪林天為什麼要特意留這兩個人。
“噢,是這樣,她們兩個所在班的宣講是我去的,後來她們聯絡了我,都說很想很想加入文學社。”
“……你答應了?”
“女生的請求有時候很難拒絕啊,而且我看她們挺心誠的,是真的想加入。”
司見肖十分頭疼地想道:“真的想加入文學社”和“真的想好好為文學社活動”是兩碼事吧?
林天性格裡一個不知道該算優點還是缺點的地方就是,他對待女生特別寬容,有的時候甚至有點不講原則。
如果堅持原則的話,司見肖和易誠肯定會以公平公正為基礎對所有人的作品進行評判,然後擇優錄取。但是林天在這個時候這樣拜託自己,他心裡不禁也猶豫了。
這一次他們和音樂社聯袂演出的招新宣講效果還不錯,截至週五收到的作品稿件有一百餘封。
而司見肖和易誠準備在這一百餘位報名的新生裡篩選出一半左右作品還算可以的人進入面試,也就是明天碰頭的作品篩選結束後就要踢掉一半,留下進面試的人要控制在五十個左右。
在五十個名額裡面不看水平幫林天留下兩個人,這樣做可以嗎?司見肖在心裡問自己。
如果這兩個人的水平不足以進入面試,但他為了林天而留下了她們,並且因此擠掉了原本該進面試的人的位置,這就有失公平了吧?
司見肖對著聊天框苦思對策。
直接拒絕林天雖然能夠恪守自己的正義,但卻會陷林天於非常為難的處境之中。眼下在韓若一一通莫名其妙的操作下兩人關係才剛剛有所緩和,司見肖同樣也捨不得在這個時候和林天再起衝突。
唯有一個辦法,就是在公平篩選的基礎上,強行增加兩個位置給那兩個拜託林天的女生。雖然這樣做對那些被淘汰的人依舊不公平,但至少這樣的不公平比影響到本該進入面試的同學的不公平來得稍微能讓司見肖的良心接受一些。
這是他現在為了修補友誼的裂痕所能夠對林天作出的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