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晚答疑臨近結束，距離放學還有十五分鍾，盧月老師在辦公室內剛剛結束明天的備課工作，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報告”。
“司見肖？你們現在不是在進行語文考試嗎？”她認出了那個聲音，詫異地抬起頭。
“我已經交卷了。”他走過來說道。
“這麼早交卷，你有認真考試嗎？”
“已經全力以赴了。”
“是嗎，那麼說說你提前交卷的理由吧。”
司見肖撓了撓頭髮：“老師，我有很多想說的事情，不知道從何說起。”
“要我給你紙和筆嗎？”盧月老師半開玩笑地問道，“是不是用寫的比用說的容易？”
司見肖猶豫了一下，說：“那您給我紙和筆吧。”
“可是我不想看你匆匆忙忙寫的很難看的字啊。”她嘆了口氣，“是很急的事嗎？如果不急，明天再說也行。”
司見肖搖頭：“是很急的事啊，我們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分崩離析。”
“你指的是什麼？”
“排練。”他開始往外倒苦水，把自己週六在日料餐廳受了她的啟發然後去找林子彥之後一系列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盧月老師給他泡了一杯茶，安靜地聽他說完了這些事，暫時沒有開口。
“我只差一點就成功了。”他語氣中不無含恨不甘之意。
“在我看來你差的還很多，不能叫只差一點。”盧月老師抿嘴輕笑，“你覺得她們為什麼會接受不了你的方案選擇退出？”
“因為名義變了，從代表九班到代表文學社，失去了那份正當的歸屬感。”
“我認為這不是最主要的理由。”
“那……會是什麼理由？”他疑惑不解地問道。
“你再想想，為什麼秦瑾會心灰意冷，為什麼原本組裡的所有人幾乎都對你的方案有牴觸之心？”
“沒到那個程度吧。”
“駱璇楚是從大局的考慮才選擇支援你的，如果她真的贊同你的做法，應該會和你一起把排練堅持下去吧。畢竟你們兩個是主角，戲份比其他人重要的多。”
“您在揣測他們的想法嗎？”
“是合情推理。”她說，“我原本最擔心的是你們組和呂曉桑他們組的對抗產生難以調和的矛盾，但是沒想到你們組自己會出這種情況。”
“按您的說法，我已經傷害了組內的所有人，是嗎？”
“我確實是這麼認為的。”她喝了一口水，繼續開導他：“不過可能還沒那麼嚴重，你應該去向他們道歉。”
“我所做的事也是為了大家排練所付出的努力能夠轉化為成功的演出，您就不能考慮一下我的委屈嗎……”他低下頭難過地說。
“那你是不是忘了你們是一個整體，雖然你是主角，但並不代表你的意志可以凌駕於其他同學之上。”
“我沒有……”
“那為什麼全程只有你在採取行動呢？去找林子彥同學也好，修改劇本也好，尋找新的成員也好，為什麼這些事情至始至終都是你一個人在做？”
“單獨行動效率更高，而且結果也證明了我有能力單獨完成這些事。”
“不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
“什麼？”
“回到之前那個問題，你覺得她們為什麼會接受不了你的方案選擇退出？”盧月老師重新問了一次。
司見肖之前的回答是名義和歸屬感，但是那個答案已經被盧月老師否定過一次了，他在這裡陷入了沉思。
“算了。”盧月老師嘆了口氣，“雖然我很想讓你自己悟出來，但老師存在的價值也包括直接為學生解惑，我就告訴你吧，她們生氣更多是因為你在做這一切的時候都只按自己的想法來，絲毫沒有商量與徵求意見的念頭。”
司見肖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最初聽完這番話還有些不服，但是隨著對盧月老師所說的話思考漸深，他不免開始在心中自我矛盾起來。
“她們真正在意的，是我沒有提前和她們商量這件事嗎？”
“本質上她們從你的行動中感覺不到你尊重集體的態度。”盧月老師說，“雖然你的行動沒有問題，出發點也是為了集體，但是繞開了商量的那一環就會顯得獨斷專行。你啊……還記不記得自己一開始為什麼對呂漪瀾的做法有意見？當局者迷啊。”
他愣了一下，恍然明白過來，之前在一起吃日料時，自己還對盧月老師小小抱怨過呂漪瀾在演出節目選擇上的做法近乎獨斷，沒想到那份指責這麼快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司見肖忽然覺得羞愧難當，同時也對為自己指點迷津的盧月老師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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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明白了，謝謝老師。”
“你真的明白了嗎？”盧月老師還是有點不放心他。
“我會去想辦法補救的，應該……還來得及。”
盧月老師嘆了口氣，看了看已經不再冒熱氣的那杯茶：“在去補救你組裡的同伴之前，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司見肖不明白她的意思，以為她在說那杯到涼了他都沒有喝一口的茶，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還不習慣喝茶。”
“我是說，你不打算為你的獨斷專行道歉嗎？”
“我打算道歉的。”他額頭開始冒汗。
“那麼，難道不該從我開始嗎？”盧月老師對他露出一個和善但意味深長的微笑。
糟了，他心中有種想抽自己一巴掌的慾望，原來盧月老師剛剛暗示的是這個……確實他如果要為自己的行為道歉，首先應該對她道歉才是，因為在領受委託之後他做的一切都沒有和委託人商量，是真正的獨斷專行。
這種做事時不找她商量，出事了來找她訴苦的行為，真令人感到難為情。
“對、對……對不起。”
“算啦。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知道你喜歡這句話。”她交叉十指託著下巴，“跟你開個玩笑，不要緊張，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是嗎……”
“這個嘛，也有看在你這次英語考的還不錯的份上。”她翻了翻手邊已經批完的試卷，“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離開辦公室回到教室等候晚答疑結束的那幾分鐘裡，司見肖感覺自己的心情好受多了，盧月老師的一番話如同清風驅散了他心中的暗雲。
他望著不遠處還在檢查試卷的秦瑾的側影，心裡已經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有了安排。
晚答疑下課鈴響起，身為語文課代表的秦瑾跑上講臺負責收卷，已經提前交卷的司見肖跑出教室，在後門外截下了他已經盯好的目標。
“沈芸同學，楊子琪同學，我能和你們談談嗎？就幾分鐘。”
兩個女生一開始都被他嚇了一跳，隨後兩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副班長，你想和我們談什麼？”
“下午排練的事，是我的錯，我不該沒有提前和大家商量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那些事。”他誠懇地道歉，“結果讓你們產生了困擾，還給大家製造了麻煩。”
“這個……”
“請等一下司見肖同學，這種話只對她們兩個人說，是不是有點不妥？”不知何時出現的駱璇楚拉著還抱著準備上交的語文試卷的秦瑾，另一位排練組的同學也在她們邊上。
司見肖看著他們發呆。
“我們都有接受你道歉的權利的吧。”駱璇楚微微一笑，“你可以繼續了。”
他在大家的目光注視下，低下頭沉重地說：“對不起，沒有考慮到大家的心情是我的錯，給你們添麻煩了，還白白浪費了一天的排練機會……”
“但是我真的很想和大家一起完成這次演出，雖然一開始我是被秦瑾半強拉進來的，但是經過這段時間和大家一起練習過來之後，我發現它對我已經有了重要的意義。我知道自己的表現其實挺讓人不滿意的，也很感激之前大家的包容和幫助，現在斗膽厚著臉皮求你們也像之前對待我拙劣的演技一樣……寬恕我這次獨斷專行的錯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