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大家晚餐留下的垃圾統一收進塑料袋之後，司見肖最後一個離開了排練教室。秦瑾拿著鑰匙鎖門，嘴裡悠然哼著小曲。
“心情不錯嘛。”
“當然，照這個樣子下去，我已經有點期待登臺演出的那天了。”秦瑾笑著眯起了眼，將鑰匙轉了兩圈後拔出來，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
“不知道我會不會怯場，一想到要在那麼多人面前表演，心情就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司見肖抬起拳頭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自嘲一笑。
“你還說呢，我已經觀察過了，班長念旁白的時候，你的表現又顯得特別緊張。為什麼啊？”秦瑾對他瞟來不滿的一眼。
“這個……”他也解釋不了為什麼呂漪瀾代替秦瑾念旁白的那段時間自己會那麼緊張，想說大概是因為不適應不習慣可是這個藉口拙劣得連自己的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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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漪瀾同學對你來說是特殊的人嗎？”秦瑾試探性地問道。
“大概吧，我也說不清楚。”
“社長喜歡她？”
“誒？”司見肖意外地眨了眨眼。
“沒必要這麼吃驚嘛，就算你毫不猶豫地回答‘是的’我也不會奇怪啊。”秦瑾雙手插在口袋裡往前走，“呂漪瀾同學很優秀不是嗎？人也好看，學習也好，而且執行力很強做事讓人放心，這樣的人受歡迎是理所當然的。”
司見肖快步跟上了她：“你……真的這麼想？”
“真的啊。”秦瑾微微一笑，“我還沒有扭曲到不願意承認別人優秀的地步好嗎？”
“可是你會不覺得她有時候也很討厭什麼的嗎？爭強好勝、固執、驕傲自大、刻薄毒舌……”
“正因為如此才不討厭她吧。”
“什麼意思？”司見肖沒聽懂。
“如果呂漪瀾同學身上沒有這些缺點，我一定會討厭她的，因為掩蓋住了所有缺點的人一定是虛偽的。”秦瑾肯定地說。
司見肖點頭贊同：“人無完人。”
“是啊。”秦瑾低下頭抿嘴而笑，過了一會兒又問：“所以我又繞回來了，社長喜歡她嗎？”
“算了吧即使我能說出她那麼多缺點，我還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我感覺自己也挺卑微的，在一些優秀的人面前連產生喜歡這種情緒都會令自身感到羞愧。”
秦瑾“嗯”了一聲，喃喃道：“原來如此。”
司見肖聽她的語氣似乎領悟了什麼，好奇地朝她看去。
“你的毛病在於妄自菲薄，和呂漪瀾同學恰恰相反。”
“哈哈哈是嗎，我倒是覺得自己這份謙遜難得可貴。”他把裝滿垃圾的塑料袋扔進了樓梯轉角的公共垃圾箱，轉身對秦瑾說：“妄自菲薄是不容易受傷的，驕傲自大卻不一樣，所以我還是喜歡我自己的這種性格。”
“你是這樣想的？”秦瑾聳了聳肩。
“是啊，這種做法還挺有效的，從小到大不知多少次保護了我幼小的心靈。”
“你說的不完全對。”秦瑾搖頭，“妄自菲薄是不容易受傷，因為你自己已經先把自己傷害過一遍了，就像模擬測試或者預防針。但這種做法也使你失去了接觸其他未知的可能性的機會。”
這個比喻真毒辣啊，但是確實很恰當。妄自菲薄之人確實是在別人否定自己之前先在內心進行了更沉重的自我否定，就像模擬測試或者預防針，他們堅強的內心防線源自自我殘忍的百般摧殘千錘百煉。
“又不是所有人都有冒險精神，都對未知感興趣。”
“但我覺得你是口是心非。”
“嚯，無端揣測別人的內心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不是無端揣測，是合情推理。劇本的最後徐之森為什麼會選擇復讀為什麼重新撿起了畫畫？如果遵循你的原則，不是應該忘掉瞿慧穎平靜地接受自己虛度光陰碌碌無為的人生才對吧。”
“那種劇本怎麼可能過審……創作者和作品之間的精神內在聯系是可以割裂的，請不要拿這種捕風捉影的證據來論證我的思想核心。”
秦瑾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副勝券在握的笑容：“那你前後奔波為了促成我們班兩個節目共存的那股賣命勁又怎麼解釋？妄自菲薄之人，不是應該老老實實混完這段日子等著被淘汰嗎？”
司見肖忽然啞口無言，他清楚其實他們兩個人都在詭辯，只不過這場詭辯中秦瑾的技巧更勝一籌。
秦瑾看他不回答，也沒有繼續追擊逼迫，而是換了一種平靜的語氣說：“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因為現在既然是共事袍澤，對你有什麼看法就直接說了。”
“嗯，沒有這番解釋我也能理解。”
“會長同學的那句話不知道你聽進心裡沒有。”
“什麼？”
“這麼好的劇本，你可別演砸了。”秦瑾複述林子彥的這句話時，還順便模仿了他當時用左手做出的開槍的動作，“我指的可不僅僅是這次演出。”
不單單指這次演出，還有人生，你可別演砸了。
司見肖心裡有些震撼，不過他還是採取了玩笑的態度回應道：“秦瑾同學也想做一回人生導師嗎？”
“正如我一開始來找你入夥時表達的想法那樣，我希望我們的青春都少一些遺憾。”秦瑾說，“為了防止你理解有偏差我覺得還是多解釋一下好，我可不是在勸你去和什麼人告白早戀之類的，我的意思是希望你正視自己的內心。”
司見肖愣了一下，喃喃問：“那你覺得我在逃避嗎？”
“說不上來，但就是覺得你好像有什麼鬱結不解的事在心裡。”秦瑾說著報以溫柔的目光，“作為一個無關的人我說這些可能有點冒昧，不過也不完全是為了最後演出能夠順利進行……只是……”
“沒關係。”司見肖對她點了點頭，“還是給了我一些啟發的。”
回到教室之後，距離晚答疑開始大概還有幾分鐘的時間，司見肖剛走到自己的座位拿上水杯準備去樓下打水，餘光瞥見呂漪瀾捧著一疊已經批好的試卷從辦公室回來。
沒想到昨晚考的語文卷子這麼快就批完了。
他剛準備過去幫忙，秦瑾已經搶先一步去從呂漪瀾手裡分了近半的卷子， 畢竟她是語文課代表，這些算是分內之事。
“要幫忙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問了一句。
“不用了，把你自己的卷子拿去就好。”呂漪瀾從最底下抽出了一張試卷遞給他，似乎她早就找到了司見肖的試卷並且放在最底下。
“呃……你是提前找出來對比過了嗎？”
“沒有啊，是按分數排好的，你是最高的，一開始放在最上面，我以為你還沒回來所以移到了底下而已。”
“真的嗎……121分就是最高了？我還以為這次要被甩開了呢。”司見肖忍不住流露出興奮得意的神色。
“這次整體分數都評的比較低，作文和閱讀都挺難的。”呂漪瀾幽幽說道，“我作文沒到50分呢。”
司見肖翻到答卷後面看了一眼，自己也才得了49分：“哦，我也沒到50分。”
“哼，為什麼你的語文每次都這麼高？”
“大概唯有在這個科目上我稱得上天賦異稟加勤學苦練吧。”他挑了挑眉毛，“你以為我那幾千字幾千字的劇本是白寫的嗎？”
呂漪瀾對他這番自矜自誇只能無奈地笑笑，從他身邊繞開繼續去發試卷了。
哦，難得沒有出言挖苦打擊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