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能的話他一點都不想去考慮高考的事情。
試問假如一個人得了必死無疑的絕症，醫生告訴他你還可以活一年半，難道這個傢伙需要經常去考慮一年半之後該怎麼辦嗎？
但很遺憾，他們幾乎無時不刻都被來自周圍的各種壓力所提醒，高考距離他們的日子在逐漸減少。
每當一想到這些，司見肖的心裡就莫名煩躁和憂慮，畢竟他的成績算不上好，而且還很不穩定。他也不知道在高考真正到來的那一天自己會有多少信心，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無論成績好壞到那個時候都沒法逃避。
儘管“一考定終身”這句話聽起來很誇張，但高考對他們每個人未來的影響都有著不可估量的重要意義。
司見肖說過，那不過是決定他未來要去哪個城市念哪所大學遇到什麼樣的人，他也不介意隨波逐流。可他也知道有些人是和他不一樣的，比如呂漪瀾，她不願意隨波逐流也不必隨波逐流，她是可以把選擇權握在自己手中的。
那麼高考對自己來說有什麼意義呢？如果只是被選擇的話，聽起來未免也太悲哀了。
他經過一番思考，得出了結論，高考對自己而言的正向意義就是，那將代表著他高中生涯的結束。
“高考結束之後就能離開這個該死的學校了。”
呂漪瀾和樂見曦對視了一眼，一起用不滿和不理解的眼神望著他。
“怎麼了？”司見肖對她們兩人的反應感到奇怪。
“剛剛我和部長大人還在為高考結束之後要彼此分離而感到擔憂，沒想到……”樂見曦嘆了口氣，“頭兒你想到分離，難道一點都不覺得不捨嗎？”
“人生在世，分離難免，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你說的輕巧。”
“反正我是這麼想的，”司見肖聳了聳肩，“本來就沒有什麼人非要陪伴到最後，也沒有誰是離開了什麼人就活不下去的。”
樂見曦顯然對他的這番話感到很沮喪，她朝呂漪瀾看了看，發現她似乎沒有反駁司見肖的意思，於是便把頭低下去了。
呂漪瀾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說的其實沒錯，不過沒關係，即便分離在所難免，至少現在我們還待在一起。”
“所以我才討厭長大啊……”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長大。”司見肖說，“不過這也很正常，畢竟現在你活得也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不像我們，只能盼望著透過長大這個唯一的途徑來獲取這份自由無拘。”
“每個人的境遇不同，你的話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呂漪瀾似乎對他剛剛說完的話有所不滿，但表達的較為剋制。
司見肖擺了擺手解釋說：“我知道，但對我自己來說就是這樣，越過高考是我通往人生自由的第一步。所以我希望我的高考成績只要還過得去就行了，我會坦然接受它對我的安排，去往它為我挑選的城市念大學見該見的人。”
呂漪瀾不認可地搖了搖頭，不過她還沒有開口說什麼。
倒是低著頭聽他說話的樂見曦率先說道：“什麼叫去見該見的人……頭兒你說的話，為什麼我聽不懂呢？部長大人剛剛說無論我去哪裡她都會先來看我的，難道對你來說，朋友不是最該見的人嗎？”
他愣了一下，心想女生真是麻煩，為什麼連這種話都要摳細節摳出一番薄情寡義的解釋來呢？雖然他覺得自己可能確實算是薄情寡義的那一類，記憶中也出現過很多曾經相處甚歡，後來一夕離散便再無音訊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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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維繫感情羈絆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啊，而且這個勞累的程度是和羈絆的深度廣度成正比的。
當你只有一個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時，你的全部感情都被寄託在這個唯一的人身上，你們之間的任何互動都是維繫感情羈絆的一部分。
但即使這樣，你也不能要求對方也和你一樣，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哪怕未來的某一天因緣際會你們把這份羈絆由朋友昇華為戀人甚至更高一層的東西，強求對方心無旁騖都是自私且控制欲強烈的表現。
而通常，一個人要麼沒有朋友，要麼就會有不止一個朋友，因為人際關係會在社交之中不斷地被拓展放大，猶如逐漸被探索明確的迷霧，而維繫這張羈絆之網所消耗的心力也會越來越大。
在此過程中，沒有人能避免厚此薄彼，也沒有人能避免表面朋友的產生。一個成熟的社會人對此應當了然於胸習以為常，並且長袖善舞地周旋於這張羈絆之網的各個角落，以此來滿足自己的社交需求。
但是那和我一個立志成為自由工作者的人有什麼關係呢？司見肖時常會這麼想，自由工作者在收入保障上所承擔的風險要比一般社畜大的多，但是以此為代價他們能夠得到別人無法想象的自由。
“自由不是無代價的”，這是美國人在朝鮮戰爭的紀念碑上寫下的文字，站在天朝的角度上這或許是帝國主義粉飾戰爭的花言巧語，但毫無疑問為自由付出的代價應當是值得的。
所以他才喜歡做一個獨來獨往的自由工作者，最好隔斷除了工作必要之外的一切溝通，沒有應酬自然也不用為羈絆之網的擴大而感到煩惱，可以將自己獨行客的人生模式貫徹始終。
眼前搖晃的手掌把司見肖從無邊無際的聯想之中拉回了現實，他為自己的思緒迷失中斷感到不悅，瞅了搖晃手掌的樂見曦一眼。
“頭兒你聊天聊著聊著也能發呆的嗎？”
“畢竟上課能當著老師的面打瞌睡呢。”
司見肖用一副“你們懂什麼”的孤傲眼神無聲地回應了他們，試圖重新追尋自己腦海中迷失的聯想線索。
然而就像醒來之後忘了做夢的細節一樣，他發現自己無法找回繼續聯想的線索，並為之感到深深苦惱。
那些關於未來的想象，終究還是建立在他目前所經歷的事和儲備的知識上，還沒有得到任何的論證。
畢竟很少有人能夠在自己的高中時代就明確地規劃好未來的職業生涯，現實是許多人直到大學畢業答辯時依然不明白該如何迎接作為社會人的明天。
迷茫和無措在所難免。
老師們通常會說，迷茫的話你就多讀書，因為書讀的好了自然就不會迷茫了。
司見肖對此抱著懷疑的態度，因為他覺得經過自己的觀察，強如呂漪瀾這樣的好學生也並非沒有迷茫的時候。
這主要還是得怪這個世界的規則，維護規則的人們總是想為規則找一些堂而皇之的理由。
其實完全沒必要。
學習就是為了高考，高考就是為了成為人上人。這種殘酷的現實法則，沒必要遮遮掩掩。
因為世界本來就有它極其殘酷的一面，早點讓籠中鳥們認識到這一點，也不是什麼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