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班級的最後一個座位上，遠遠望著舞臺上載歌載舞，司見肖並沒有像其他大多數同學一樣興致盎然，而是由衷地覺得一陣索然無味。
倒不是說學生的表演水平太低，他的失落情緒來自於自身內部原因。
廢話，剛剛被盧月老師抓著英語聽寫的把柄懟了一頓，還要接受抄寫重聽背書一條龍酷刑，這誰頂得住啊。
而且這個時候盧月老師也沒有走遠，在後面和其他幾個班的老師聊天，司見肖甚至偶爾還能聽到他們的聲音傳來。
恐怕沒有比“如坐針氈”更適合用來形容他現在體驗的詞語了。
“接下來有請大家欣賞來自高一六班的節目……”
穿著紅色長裙禮服的女主持人在臺上說著轉場臺詞，司見肖從她的聲音裡能聽出一種強忍凍意的感覺，他之前已經看到了那位擔任女主持的女生一下舞臺就立刻披上羽絨服躲到幕後的樣子。
看起來出風頭也是件挺辛苦的事，光鮮亮麗引人注目的背後是只有自己清楚的辛酸。
但是他其實不是那種喜歡悲天憫人的大好人，只是偶爾看到一些怪異的情景會聯想到自己的境遇。
身不由己，他現在所聯想的境遇就是身不由己。
站在臺上穿著紅色長裙禮服的女生身不由己，坐在場下最後一排離老師很近的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啊，真悲哀。
司見肖下意識地回頭朝後面的老師們看了一眼，結果還恰好和盧月老師的目光撞上了，因為盧月老師雖然在和其他老師聊天但目光始終還是在注意自己班級的方向。
這種偷看時和別人目光撞上的感覺要多尷尬有多尷尬，他露出了悻悻的表情，不過盧月老師好像沒有在意。
第三個節目在臺上演完了，呂漪瀾等人紛紛離開位置前去舞臺後面做上場準備，第四個節目的表演者正在陸續上臺。
呂漪瀾走之前朝後排望了一眼，目光逐一掃過九班的同學最後落在司見肖身上。
司見肖舉手比了個OK的手勢，意在告訴她自己會注意班級秩序的，讓她儘管放心去好了。
呂漪瀾最後一瞬間的眼神有點複雜，不過她很快就扭頭走了。
盧月老師也注意到了自己班的節目馬上要出場了，從交談的老師們之中抽身退出，站到了司見肖身邊。
“下個節目就是我們班了呢。”
她是在和我搭話嗎？我要接腔嗎？司見肖坐在椅子上腦子緊張地運轉。
“唉，今天的鞋子穿著有點不適應……”
司見肖又聽到她低低地自言自語一般說話。
這是暗示吧，不，已經是明示了吧？俗話說做人要有眼色，做下屬更加需要眼色，這種時候就是表現自己情商的時刻。
“老師我去前面轉轉，你坐吧……”司見肖騰地站了起來讓出自己的座位。
盧月老師吃驚地朝司見肖看了一眼。
“怎……怎麼了……”司見肖不太明白她的眼神所代表的意味。
“沒什麼，那我就欣然接受了，謝謝。”盧月老師在他的椅子上坐下了。
“哦……”他松了口氣，但是隨即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這麼後排的座位坐著恐怕根本不能好好看演出。
悄悄瞥了一眼，果然發現盧月老師坐在那兒很明顯地在刻意昂首，似乎不這樣做她的視線就沒法越過前方的人山人海。
更重要的是，盧月老師前面的人也在做昂首的動作，那是昱哥。
司見肖覺得自己如果要把狗腿精神貫徹到底的話，這個時候應該上去一巴掌拍在昱哥的後腦勺然後惡聲惡氣地質問“頭抬那麼高做什麼呢，不知道擋著盧老師看表演了嗎？”
不不，那樣就太狗腿了，會令人惡心的。
“你不是要去前面轉轉嗎？”盧月老師忽然奇怪他怎麼還沒走。
“呃……”司見肖拖長了音調，因為還沒想好怎麼回答。
“啊，莫非……那只是你想給我讓座的藉口？”盧月老師在一瞬間好像明白了。
其實也不是，畢竟自己還是答應了呂漪瀾要幫她照看一下的，到前面去觀察一下情況也是職責所在。
“我這就走。”
這句話說出來就覺得有點奇怪，好像顯得他是被盧月老師趕走的樣子……不過說出口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眼下也只能硬著頭皮走開了。
其實文藝匯演期間文科班的秩序要比理科班容易維持很多，因為女生之間講話聊天吃點零食什麼的都不用管，只要她們好好待在座位上就行了，所以司見肖往前走了一圈只是數了數空出的座位和呂漪瀾他們組的人數是不是對的上號，對的上就沒問題了。
反觀其他理科班，時不時出現男生離開座位追逐打鬧的情況……
他一時好奇心起，往三班所在的方向走去，沒有發現自己原班主任“光頭”的身影。
嘖，光頭不在，班長簡直就是擺設，根本鎮不住那幫娛樂鬼才，他已經預想到班裡會是一派群魔亂舞的景象。
不過實際走到三班的所在區時，眼前的情況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男生們雖然不太守規矩，但卻沒有到處亂跑給會場治安帶來太大困擾，只不過他們都在幹一些可能會被老師們禁止的事情……
最後排的地上蹲著五個男生在下軍棋，前面則是兩張椅子拼在一起湊成的牌桌，還有男生坐在椅子上女生坐在他腿上兩人旁若無人聊天的……
見鬼，天知道呂漪瀾高一當班長的那半個學期是怎麼過來的。
其實準確的說他是知道的，呂漪瀾堅持的方針無非就是針鋒相對寸步不讓，和男生們鬧的很僵，結果第二個學期就心力交瘁早早退役。
嚴格來說作為呂漪瀾繼任者的第二任三班班長其實一開始也是個狠角色，據說自習課的時候隔壁班都能聽到她維持紀律的河東獅吼，只不過看起來她也和呂漪瀾一樣對整個班級難以改變的大環境絕望了，此刻正悶悶不樂地坐在自己位子上看書。
果然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三班班長的這本經特別難念。
趁著沒人發現自己，司見肖早早溜了，他本來也沒有過來敘舊的興趣，只是一時興起走過來看了一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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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班級所在區域時，他發現盧月老師已經站起來看了，因為呂漪瀾他們正在走上舞臺。
“你不是到前面去轉轉嗎？”盧月老師看到他從旁邊別的班級的區域走過來，揶揄著問道。
司見肖尷尬地抿了抿嘴，答不上來話。
“他們的衣服是哪裡來的？挺有範兒的。”盧月老師望著舞臺上穿著西服西褲和短裙的男生女生們問。
“大概是淘寶定做的……”司見肖聳了聳肩。
“誒，那這筆錢是不是也該班費出？”
“不，不可以，您想加重財政赤字的危機嗎？”司見肖緊張地勸諫道，“苛捐重稅會引起民心不穩的！”
不管在什麼情況下，向大家釋出收班費通知總會聽到幾聲怨言，這是無法避免的。最好的情況自然是每個學期只收一次班費，然後由相關負責的班幹部把班費的收支狀況明細定時公開，方能起到穩定人心的作用。
如果憑空多出一筆服裝道具費，這個學期的班費預算就一定會超支的，到時候吃苦頭的還是負責去徵收的他或者呂漪瀾。
“我隨口一說，你別全部當真。”盧月老師笑了笑，“開個玩笑嘛，我會慎重考慮的。”
“這樣啊，只是在拿我尋開心而已嗎。”司見肖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