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架上取下嶄新的英語磁帶時，司見肖的手不小心碰翻了擺在第二層的一隻口香糖罐子。
罐子落在地上放出沉悶的聲音，裡頭夾帶著悅耳的金屬碰撞聲。
司見肖把罐子撿起來，開啟蓋子看了一眼又滿意地蓋上了，裡頭是快要存滿的一元錢硬幣。
其實他是有正兒八經的存錢罐的，而且還有兩個。一個是一隻白白胖胖的搪瓷老鼠，還有一個是鍍了金色錫紙的豬，此刻這兩傢伙正像鎮妖辟邪的神獸一樣擺在書架最上層的兩端，一邊一個。
只不過司見肖已經很多年沒忘那兩個傢伙肚子裡存錢了，他嫌兩個存錢罐的蓋子都太緊開口都太小，把錢從它們肚子裡拿出來太麻煩，還不如用口香糖的罐子裝隨時想取就取。
雖然這個理由已經和存錢罐本身存在的意義背道而馳了……
把磁帶放進復讀機裡頭之後，他還正兒八經地拍了個照片給呂漪瀾發過去，以示自己履行承諾沒有偷懶。
“希望你最好不是做秀。”
呂漪瀾回覆的速度快的驚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好在玩手機。
像她那樣自律的人，在晚上八點這個標準的學習時間會玩手機還挺奇怪的，司見肖心想。
“你看我像是做秀的那種人嗎？”他為自己的人格鳴不平。
“我說過了，勸你別騙自己。”呂漪瀾的話後面還跟了一個翻白眼的表情。
“我記得呢。”
“那就好，聽完告訴我結果吧，我繼續看書了。”
看書還把手機放在一旁？這樣真的看的進去嗎？難道不會時不時想拿起來劃幾下再劃幾下嗎？司見肖搖了搖頭，心說不知道誰才是在做秀。
不過他可不敢把這番心裡話直說出來，他已經漸漸學會剋制自己沒事找事的慾望，懂得趨利避害了。
放下手機，司見肖開始調整英語磁帶，他把磁帶快進到盧月老師要求自己重新聽寫的那個單元。
“學習上的事情你騙誰都沒用，騙自己更是可笑萬分。”呂漪瀾臨別前的那句話在他腦海中冒出來，聽著非常刺耳。
所謂“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呂漪瀾有時候說出的話很不好聽，但是三觀正的出奇。司見肖覺得有必要反省一下自己，為什麼自己時常會覺得一個三觀正的出奇的人說出來的話刺耳……
最近這陣子，班上的幾次小測驗下來他的成績都不太理想，尤其是數學和英語有比較明顯的退步。盧月老師為此找他談過兩次，不過都是旁敲側擊沒有把話說的很直白，大概也是體恤他這陣子為文藝匯演還有文學社的事情兩頭忙活。
可是再怎麼體恤再怎麼找理由，期末考試都迫在眉睫了。就算期末考試過後意味著寒假和新年，但是無論是誰都很清楚如果不能帶回一份還算說得過去的成績，恐怕寒假和新年都會過得很不舒服。
尤其是過年的時候走親戚，遇到親戚家有同齡或者年紀相近的小孩時，家長們都很喜歡互相攀比虛榮，自家小孩成績越好攀比起來越有底氣越驕傲。
煩死了，那些大人的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垃圾，盡想著透過這種有害身心健康的攀比來獲得一時的驕傲和虛榮，完全沒有顧慮到孩子們的感受，一點也沒有同理心。
如果稍微有點同理心的話，恐怕都能夠換位思考，如果逢年過節自己的孩子總是和別家孩子攀比各自家長的收入和家境好壞，那身為收入較低的一方家長該有多窘迫和顏面無光了吧。
為什麼非要和別人攀比呢？安分守己不好嗎？他想，所謂安份守己也不是指不思進取固步自封的意思，而是內部矛盾內部解決。就好比做家長的對孩子的成績不滿意，那就在家裡好好說清楚，並對孩子寄予能夠進步的期望。或者即使做家長的覺得孩子的成績很出色值得稱道，最好在攀比之前也詢問一下孩子自己的意見。
因為不是所有人都和你們一樣喜歡被四方矚目稱讚的，尤其是有些小孩雖然還沒有成年但是已經聰慧到能夠分辨出那些稱讚是虛偽的、是言不由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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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讀機忽然發出“咔噠”一聲，提醒他磁帶已經放到頭了。
司見肖恍然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筆下只寫了兩個單詞，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沉浸在了自己的遐思之中忘了聽寫這檔子事。
一連串“壞了壞了壞了”閃過他的腦海。
沒想到自己連聽寫都能走神，感覺有點無可救藥了。
手機螢幕亮了一下，顯示有一條QQ的未讀聊天記錄。
“聽完了嗎？合格了沒有？”
呂漪瀾還真是陰魂不散啊！他膽戰心驚地關掉了手機螢幕，旋即覺得這麼做還不夠，又把手機扔進了抽屜裡。
調整復讀機，倒帶，暫停在合適的位置，深呼吸一口氣，開啟認真模式，按下播放鍵，開始聽寫。
十分鐘之後，他對著草稿紙上錯漏的單詞發呆，對結果有點不服氣。
只差一個就達到盧月老師的80分及格標準了，雖然離沈大魔王的標準還差的很遠就是，不過他現在是在盧月老師手下讀書，所以標準也適當靈活調整……
可是，很尷尬的就在於只差一個詞就合格了啊。
他怨念地來回掃視那幾個錯掉的詞，心想你們隨便哪一個爭氣一點也好啊，隨便哪一個誒，真令人失望。
“我聽完了。”司見肖從抽屜裡拿出手機向負責此事的監督人匯報情況。
“結果呢？正確率怎麼樣？”
“差一個詞80分。”
“那就是不合格咯。”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是難道就沒有法外開恩網開一面的說法嗎？司見肖撓著頭髮，尋思著該如何開口求饒。
“80分都不到實在太說不過去了，繼續努力吧。”呂漪瀾直接一句話把他還未構思完成的退路給堵死了。
“班長……”
“省略號是在表達可憐的語氣嗎？別浪費時間了，如果你真想逃避就該直接騙我說滿分透過了。”
不是，滿分透過這樣太假了吧，我自己都不信自己有這樣的操作啊。為了增加可信度，要編也該編自己剛剛好80分運氣過關才是。
“好吧，那我再來一次吧。”
有個嚴格的監督人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從長遠的目光來看應當是好事吧，倘若呂漪瀾能夠全科都這麼緊盯自己，提升成績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哦，不對，語文就沒必要了，他對自己的語文還是很有自信的，畢竟是唯一能經常勝過呂漪瀾的科目。
可是學習說到底是自己的事，偶爾向別人請教他已經覺得麻煩了，要別人拿出那麼多精力來顧著自己，本身也很不合理。
他咬了咬牙，把對話方塊裡那條沒有發出去的“以後也請多督促督促我吧”給刪掉了，繼續和單詞本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