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讓我不要再糾結小安的事了？什麼意思，難道你又偷偷把問題解決了？”呂漪瀾拿著筷子的手懸在了半空，筷子夾住的一塊茄子肉搖搖欲墜。
“她想自己去面對，並且已經有足夠的信心了。”
“你怎麼突然就轉變了想法？小安之前不也是一直推脫不讓我們插手嗎？可是……”
“那不一樣，之前她是被動承受，現在她已經決定主動接招了。”司見肖說，“我認為她最大的麻煩在於內心的障礙，而不是流言蜚語和明槍暗箭。”
呂漪瀾皺眉思索著他的話，忽然聽他用關切的語氣對自己說：“班長，你該改一改這個一想事情就皺眉的習慣。你才十七歲，常皺眉會老的很快的。”
這份突如其來的關心讓呂漪瀾很不適應，如果他是用往常那種調侃帶幾分沒正形的語氣說出來的她反倒更能接受一點，大不了橫眉冷眼懟回去就是了，可現在這麼做會顯得她有點不識好歹。
她只好幽然嘆了口氣：“這麼多年的習慣，改不了了。”
“那你就記住我這番話，以後每次想皺眉的時候就想一想。”
“記不住。”
“那就只記住我，司見肖，提醒你少皺眉。”他說著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呂漪瀾哼了一聲，說誰要想你，不要臉。
司見肖隨即埋頭扒飯，沒有接她的話。
食堂裡人來人往，噪音不絕於耳，只不過這種吵鬧已經融入了背景，他們也早就習慣了。呂漪瀾漫無目的地張望了一陣，忽然心中有點感慨，說了一句：“一個學期都快過去了。”
“嗯，你覺得快還是慢？”正在喝湯的司見肖聞言停下來問她。
“快啊。”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感覺和你認識好像也沒多久。”
“喂，我們高一就是同學了。”司見肖抗議地用拳頭敲了敲桌面。
“是啊，高中就三年六個學期，一晃一半過去了，不快嗎？”
司見肖這才明白原來自己誤解了她的意思，她剛剛就是在說從高一到現在相識好像也沒多久。
要不是她現在這麼說，司見肖還真沒想過，高中的一半已經過去了。
“你現在還能回想起，剛來學校時的事嗎？”呂漪瀾問。
“你說高一入學？”司見肖笑了笑，“能啊，歷歷在目，我的第一個同桌是小黃……”
“我不是問你這個。”呂漪瀾打斷了他，她對高一三班那些男生之間的沙雕日常沒有什麼興趣。
司見肖奇怪：“那你問的是什麼？”
“想法，說的矯情一點就是初心。”
自己剛來到籠中時的初心？他下意思地用手指撓了撓臉頰，這個問題可不是那麼好回答的。
剛從初中升上來的時候，他的成績還挺不錯的，在文理沒分科時整個年級的入學測試裡也能拿到前百的排名。要知道籠中每年高考能超過重點大學分數線的人數常年維持在三百人左右，如果能夠穩定使自己保持在年級前一百名那就等同於光明的未來觸手可及。
“當時的想法……大概是繼續做一個成績中上的好學生，安安心心度過這三年然後去擁抱自己想擁抱的自由世界吧。”
“那現在呢？”
“您又想抓著我說教了嗎？”他嘆了口氣，“比起這個我還寧願您抓著小安的問題不放。”
呂漪瀾沒有生氣，罕見地在他對自己用“您”這種明為尊敬實則嘲諷的稱呼時露出了微笑：“就隨便聊聊。”
“現在也差不多。”他含糊地說。
“聽說省內的教育制度馬上要有所改革了，我們也許是最後一屆或者倒數第二屆有文理分科的學生，之後的學弟學妹們大概是另一種模式。”
司見肖也聽說過這個，老師們早就在他們面前吹過風，說往後的升學模式可能會有所變化。不過他不知道呂漪瀾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疑惑地望著她。
“等我們高三就能見分曉了，如果小安他們也分文理科，那他們就是改革前的最後一屆，也是最倒黴的一屆。如果他們不是，那我們就是最倒黴的一屆。”呂漪瀾平靜地說道。
“最倒黴是什麼意思？”
“我指的是對那些不甘於最後的結果，想要再來一次的人來說，是最倒黴的。”呂漪瀾把話跟他挑明，“如果下一屆的模式有變，復讀會面臨更多的困難。”
“嗯，確實如此。”司見肖點頭。
“所以啊，搞不好我們只有一次機會了。”
“您不必擔心這個吧。”司見肖挑了挑眉毛，發覺她面色不佳，於是換了語氣：“莫非你已經打定主意，非清北復交不去？”
清華北大復旦交大，高考學子心中的頂尖學府，放眼海內再無出其四者之右。如果呂漪瀾一直能維持她現在的狀態直到高考，能去這四個地方也不奇怪，不過也不是說百分百的有把握。對他們這些外省的考生來說，要上這些最頂尖的學校，除了要有技壓群雄的實力，還得有那麼一點點天眷神顧的運氣。
司見肖向來是覺得，這些地方能去則去，不能去也罷了，如果說有人心存著去不了這四所學校就復讀的念頭，他會覺得這個人太愣頭青。
不過呂漪瀾若是這麼想，他還真不敢小看她。
“我沒有那麼想過，清北復交，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呂漪瀾淡淡地回答道。
“那不就好了，何必杞人憂天，班長你是不會淪落到復讀的，安心吧。”
“那你呢？”呂漪瀾注視著他，“你就不怕到時候現實的發配和你心裡的遠方不一樣？”
“那我也會學著坦然接受。”他似笑非笑地回答，重複了一遍她剛剛說過的那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呂漪瀾忍不住又皺起了眉。
“學習就是競爭，高考就是你死我活踩著別人上位，大家都忙著顧自己的事呢。”司見肖又說，“哪有功夫和心思回頭看別人。”
呂漪瀾聽出他的話是在指摘自己，大概有嫌自己多管閒事的意思。
“萬一……到時候要是真的只差一口氣，你別倔強了，重來一次沒什麼不好的。”
“我才不要，和小安他們變成同屆生，我情何以堪啊。”他擺了擺手回絕，“我還是要點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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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逼自己一把。”
“不是說好了隨便聊聊嗎……”他的表情不太開心。
“好好，我不說了。”她委屈地低了低頭，“言盡於此，期末加油。小安的事……”
“小安的事我們先作觀望吧，也別太擔心，還有季燃呢。”他安慰道，“我們在高二季燃在她身邊，有事肯定是季燃反應更快一些。”
“那我們之前那些動作……”
“就當是庸人自擾吧。”
呂漪瀾緩緩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他不再主動去介入安冬苒的問題。
“找我吃飯，就是要和我說這些吧。”
“還有幫小安轉達一下對你的感謝。她說，她現在有點害怕見你，所以讓我代替她對你說聲謝謝。”
“害怕我？”呂漪瀾不知所措，“我……那天兇她了嗎？”
“她覺得你表裡如一，令她時而有自慚形穢之感。她還說，想變成更加出色的人，把你當努力追趕的目標。”
“這不是你編出來的吧？”呂漪瀾狐疑地問道，“小安她自己難道不是表裡如一的人嗎？”
“有些事，你並不知道。”司見肖笑了笑。
“什麼事？”
“別問了，我答應給她保密了。”司見肖說完就準備開溜，他已經吃飽了，端著盤子起身對呂漪瀾丟下一句“慢用”。
“喂！我們才是同盟。”呂漪瀾不滿地叫道。
“誰規定結盟只能和一家的？對了對了，之前語文課上講的那個詞你還記得嗎？縱橫捭闔，我覺得這個詞好酷啊。”
呂漪瀾白了他一眼，低低唸叨了一句“中二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