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包圍的雪峰終年寒冷。
對煉氣者來說,這裡是離天最近的地方,也是離另一個世界最近的地方。
與凡塵俗世相比,寒山一直都是修煉者嚮往的聖地。因為這裡的靈氣永遠都要比其它地方充裕一些。
而坐擁這一福地的靈隱宗自古就顯得很神秘。
只有最為核心的弟子才知道,這個世界真正的秘密,一直藏在寒山之巔的禁地中。長青並不是靈隱宗的弟子,連最外門的算不上。
但他偏偏出現在寒山頂峰的聖壇中。
這只因為他是一名練氣者,也是吾輩修士中最有希望突破天禁的人。
與外界的神秘印象不同,靈隱宗的禁地對這些天賦異稟的弟子來說,從來都不是秘密!在門派之間不為人知的頂層世界,他們很清楚在這個缺少靈氣的世界,只有把資源全都共享出來,給那些最有希望的飛昇的人,才是正確的選擇!
長青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已經到了大圓滿境,僅一步之遙就可去往未知的神秘世界!
這無疑是震驚整個修煉界的大訊息!
但知道這一訊息的人卻寥寥無幾!而靈隱宗的主人,佛子顯然是見證奇蹟的少數人之一!
他還知道長青已經在山頂入定半年之久,這半年來他沒有吃一點東西也沒喝一口水,天天被頂上的寒風折磨。
佛子知道他還活著,雖然他體內的生機很微弱,但那都是假象,當他睜眼的那一剎那,他的體內將有無窮生機。
對一個大圓滿者來說,這點苦難算不了什麼。
所有人都對這位天之驕子充滿信心。唯一讓佛子感到擔憂的是,明天就是神峰的大限之日,如果對方不能趁此突破那道門檻,他將再等百年才有機會敲響異世界的大門!
靈隱宗的人,都將寒山稱為神山,因為這裡確實是神留下的遺蹟。也是修士們離開凡間最後的希望!
在聖壇中心打坐的長青,雙目緊閉頭首微垂,無論周圍的寒風如何猛烈,他始終靜坐在天地之間,感悟著世界的真理。
雖然閉著眼睛,他卻能感覺到周圍的變化,風起雲動,積雪化水,萬物變化的每一瞬間他都看得很清楚。
當額上的第三只眼睛開啟時,他看見的世界也變得更緩慢、更清晰!
時間殘存的痕跡、道法運轉的軌跡,一切都是如此的繁雜,最後又變得無比簡單。
忽然!
大地震顫!
他整個人如墜地獄,腳下熔岩翻湧烈焰滔天,整個世界不再奇妙美好!
長青睜開眼睛,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神情肅穆如臨大敵,他知道阻擋他飛昇的最後一關即將來臨!
他的敵人將從深淵中爬出,帶著烈焰來到這個世界,如果他不能斬滅對方,他將被永遠困在心魔之中!
他注視著深淵,三隻眼睛緊緊盯著熔岩深處。
腳下的顫動變得更加劇烈,彷彿隨時都會落入地獄!
長青默誦咒法,一個個金色大字,從他體內鑽出,那些零散的字元越來越多,當它們匯聚在一起,整個變成一條長龍般金色條幅。
那些符文像條滑溜的小蛇,眨眼便纏繞上身。他額頭上的第三只眼突然神光大放,對著深淵的裡翻騰的熔漿照去!
像是受到神光的刺激,那些熔岩突然噴湧,滾燙的岩漿濺射得到處都是。熔岩深處,卻有一隻巨大的手掌,緩慢而堅定地從深淵裡伸出,朝著上面的長青抓去。
長青的神情很凝重,那看是緩慢的手掌,卻如佛祖的五指山,令他內心感到無比絕望。他知道自己逃不出,只能殊死一搏!
他身上的神紋如鐵鎖般緊貼在聖壇之上,將懸浮在空中的聖壇緊緊包裹。
光芒流轉!長青的身體也變得夢幻起來。他盯著那只巨大的手掌,堅定道:“既然逃不了,就摧毀你!”
他以下定決心,就算死也不能被困在心魔中。
說話間,他的身體已經分崩離析,只有金色的符文帶著巨大的聖壇,朝心魔的手掌飛去。
就當對方要抓住聖壇時,長青從幻境中清醒過來。
他望著漆黑的夜空,無比迷惘道:“失敗了嗎?”
“你成功了!”
讓長青意想不到的是,天空突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沒等他開口。
那黑雲密佈的地方,已經亮起紅光。
一顆火紅的太陽高掛在天空。
注視著紅日,長青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
經歷過剛剛的生死大戰,他知道那並不是太陽,而是一隻眼睛!
……
……
金烏初上,天罡宗內門弟子早早起了床,他們要開啟新一天的修行。
在一片讀書聲中,一名弟子來到老師的房間。
“你真執意如此?”
屋內仙霧裊繞,正坐道主畫下的長鬚長老,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心裡生出諸多感想。
“弟子去意已決,還望師傅成全!”那名弟子懇求道。
“為何如此想不開?”長鬚長老不解道。
弟子聞言一怔,想了一下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有些事情必須去了結,等弟子處理完這些瑣事,定會返回山門。”說完他像是得到解脫,整個人都輕鬆不少。
長老搖了搖頭,說道:“也罷,緣起緣滅,你我師徒一場,為師贈你伏魔劍,願你能活著回來。”他說話的語氣流露著悲傷。
常青朝師傅行了三拜九叩,背起寶劍直徑朝下山走去。
他的命是長鬚長老救的,初入這個世界,他什麼都不瞭解,如果沒有遇到天罡宗下山收徒,他可能早已變成一堆白骨。
“師兄你要去哪兒?”
“師兄你還會回來嗎?”
“師兄……”
出了大殿,望著身後那群熟悉的同門弟子,常青心裡湧起一股難言的不捨。
這個生活了快十年的地方,已經在腦海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
但他必須離開!
即便冒著身死道消的危險,他也必須前往那個地方!
因為他答應了那個人,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只要對方需要,他都會不遠千里地趕去!
臨別前,常青忍不住朝山上多看了一眼,那裡青煙飄渺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此別不知能否再回到這裡?
不知道。
他搖了搖頭朝山外走去。
……
蒼南。
常青離開天罡宗後,日夜不停地趕赴這方禁地。
蒼南的地域十分廣袤,也是出了名的荒涼。自打常青來到這個世界後就不斷有人告誡他,永遠不要靠近這裡。因為這是神魔的戰場,是遠古的遺蹟,就算擁有大神通也不可能活著離開。
一直以來,蒼南都被神秘的面紗所籠罩,常青決定進入這個詭異的地方,他要揭露一些真相。
揹負伏魔劍的常青,一步踏入神魔的棲息地。
剎那!
天地色變。
卻轉瞬間恢復了平靜。
彷彿是地下的亡靈,以此歡迎常青的到來。
看著滿目的焦土與貧瘠的山脈,常青能夠想象那場大戰令天地都為之震顫。
他平息內心的諸般想法,從懷裡掏出一張破舊的人皮圖,這是常青偶然從某處遺蹟中獲得,裡面似乎記錄了蒼南某些秘密。
“古書上說,蒼南的夜晚有諸多怪事,此時離日落不過數個時辰,先找個藏身之地!”常青看著天邊的太陽心想道。
“據圖所示離此不遠有個叫天宮的地方。”
“既然是神遺不妨查探一番。”
常青從包袱中找出兩張神行符貼著腳上,隨即施展天罡絕學,身輕如燕踏空而行,穿梭在荒涼陡峭的群山間。
奔行約莫一個時辰,常青終於看見那名叫天宮的遺蹟。
整個宮殿墜落在黑土之上,斷垣殘壁早已不復昔日光彩,讓常青懷疑裡面是否還存留上古神威。
日落西頭,常青也顧不上多想,直徑鑽入殿中。
剛邁入殿門,濃霧遮蔽了視線,當霧氣消散耳邊仙音裊繞,成片的宮闕落在常青的眼中。遠方飛舞的神女穿梭在宮殿中,赤輪的邊際有從凡間飛來的神鶴,載著童男童女向天宮落去。
見此景象,常青臉上露出神往之色,他正想邁入宮殿與神子神女同樂。後背的伏魔劍突然大放劍威,一段靜心定神的道文湧入常青的腦海。
他心神一震,急忙默誦前世靜心訣,雖然道法變了,前世的法門都沒法施展,但靜心訣這種秘術依舊能穩定心神不被神魔擾亂。
片刻後,眼中的盛景如煙消散,剩下的只是荒涼破敗的宮殿,裡面堆滿了人骨。
看著這些屍骨,有很久之前的也有腐敗不久的,常青後背卻冷汗漣漣,剛剛差點著了道,要不是師傅送給自己的伏魔劍,他此時恐怕已經淪為死屍的一員。
忽然一道黑影從常青身邊掠過,他還未防備耳邊又響起某種聲音,像是女子的歡笑又像男子的哭嚎,最終變成竊竊私語在常青的耳中唸叨不停。
那些聲音如魔咒直擊道心,令他頭昏腦漲心煩意亂。
“我不管你們是誰,都給我閉嘴!”
伏魔劍出,道法如火將魔音驅散,道文流轉仙音不絕,常青心神漸漸穩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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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殿內神光大放,散落在地的枯骨居然自行拼湊起來,它們坐落在神殿之上,一道道神音大作居然與伏魔劍對峙起來。
常青臉色一變心想不好,立刻喚回寶劍扭頭就跑。
伏魔劍遁去,殿內神威更甚,神音絡繹不絕響徹整片地域。
藏匿在蒼南深處的異獸,突然躁動不安。
常青背起寶劍,直往殿外跑去,還沒跑出殿門,一陣神威爆發,他整個人如斷線一般直飛而出。
落地後,一口鮮血從喉頭湧出,他感覺身體快要散架了。
急忙取出幾枚護體丹藥,吞下後就地運轉功法穩定傷勢。
神威過後,天宮的流光消失,整個地域陷入一片黑暗,靜……
死一般的寂靜。
常青心裡湧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剛才伏魔劍觸發天宮殘存的神威,這番聲勢必然引起大亂,必須儘快療傷逃離這地方。
他剛想著大地震顫了起來,天宮在震動中倒塌,混亂中一道道神光沖天而起,天空異象不斷。祥雲聚集,巨大的鼓聲如雷聲在天空作響,一排天神矗立雲端,俯視著地上的一切。
大地還在震顫,常青背後的伏魔劍不受控制地沖天而起。
“叮!”
一聲脆響,伏魔劍斷為兩截,從天而降落在地上變為廢鐵。
常青內心駭然,接著他發現接連有殘破的神兵從天上落下。
越來越多,就像是下雨一樣。
常青左右閃躲堪堪避過那些兵器。
“怎麼回事?”
他心裡充滿了疑問。
沒人回答他,大地震動的越發厲害,常青腳下的土地卻在四分五裂,一聲哀嚎響徹整個蒼南,一隻巨大沾滿熔岩的手臂從地底伸出。
轟隆聲中。
常青看見了這輩子最恐怖的畫面。
一隻巨大的眼睛在注視著他。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螞蟻被巨人俯視,靈魂都要消散了一般。
那個龐大的身軀推開泥土,一點一點從地底爬了出來。
這是一尊魔神!活著的魔神!
從上古時代一直到今天!
他一直被埋在地底,現在卻被天宮的神威所喚醒!
結束了。
天崩地裂,神魔交戰的畫面都消失了。
因為常青跌入了無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