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擰著劍朝海底繼續下潛。
隨海水擠壓,他如白瓷般盈透的身體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
這具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但沒辦法,他必須冒著粉神碎骨的風險朝海底繼續遊去,因為魔主就在那裡!
寧王已經死了,這具身體的主人早在海難發生時就已經死了。他本能奪取對方的肉體,沒想中途遇到個老對手。
早在夢中與神秘男相見的時候,他隱約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與對方一樣,都是魔主操控的傀儡。
但他想不起更多事情,他被封印在魔主煉製的法器中。
他神力全失,要不是魔主為了得到大日神盤,將他帶往青銅山,他可能會渾渾噩噩地一直被人操控!
寧王在山頂遇到的神宮,乃是他萬年前的宮殿!如果不是自己的靈獸發現端倪,將他領入地宮,找到埋葬金烏的棺槨,他無論如何都掙脫不出魔主的禁制!
當他握住那把劍,他的腦海多出了很多東西,他記起了前世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但他沒做任何事,他在等待,等待魔主算計之外的變數!
變數則是對方苦苦尋找的“大日神盤”,因為那本就是他煉製的寶物!
魔主為了破壞封印,不惜讓傀儡在海底拔動神劍。這也讓寧王的神識出現一絲感應,他趁機借用神劍的力量破除魔主的封印!
現在他的神力又回來了,他要去尋找魔主的真身,搞清對方的意圖!
龍王宮已經消失了。
屍奴人也不見了。
寂靜的大海除了海水什麼都沒有。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太日神盤造成的,金烏的神魄是一切陰魂的剋星。
神秘男利用寧王的夢境,找到大日神盤的下落,在身體破碎前將其帶回黃金海。
寧王的甦醒後,拔出寶劍導致大日神盤中的金烏神魄失控爆發,將所有的屍奴都煉成了灰燼。
他的身體只是一件法器,魔主之所以還讓他“活著”,就是因為毀壞極陰之地,必須得到大日神盤!
屍奴人將他困在神宮的目的只有一個,阻止神秘男透過他找到神盤。
但她註定會失敗,因為這一切本就是魔主算計好的。
“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利用的那一天。”寧王臉上露出譏笑,虎落平陽被犬欺,現在早已不是萬年前的那片天地,還知道他身份的人只有那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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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重獲前世記憶,他現在依然被矇在鼓裡,像個死人一樣,毫不自知的活著!
所以他要找到魔主,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沒人知道天帝將魔主封印在何處,寧王以前不知道,但現在知道了。
因為大日神盤本就是他煉製的法器。
只要順著感應尋去,他總會找到魔主的真身。
幽靜的海洋深不見底,被汪洋覆蓋的深谷,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寧王卻像一匹識途老馬,不需要辨別方向,順著靜謐的洋流向深淵內部尋去。
他無需用眼睛去看,雖然時光匆匆已是萬年,萬年前的模樣卻依舊印刻在他腦海。
在悠久的記憶中,以前的黃金海還是一片陸地,那是一處極其偏遠的地方,遠得讓神明都不曾管過那裡的生靈。
而現陸地被海水淹沒了。
隨寧王深入,幽暗的峽谷顯露出許多難以發覺的痕跡,那是一座又一座宮殿的輪廓,數萬年來它們被水一遍又一遍的沖洗著。
天庭未墜落時,陸上曾立有數座神宮,這些宮殿寧王當然還記得!
但他並未看這些遺蹟一眼,哪怕很多神宮都與他有著深厚的淵源。因為身上的裂紋越來越多,他的時間早已所剩無幾,如果不儘快找到魔主真身,他將永遠葬身海底。
越是深入,從遠古遺留下的建築也就越多,穿過群山萬壑,寧王終於看見那座最高的山。它拔地而起像一把插在地上的寶劍,山體周身纏繞著粗大的藤蔓,像是一條粗獷的蛟龍,緊緊環抱著山峰。
寧王仍記得萬年前,這還是一座青山,是一座玄之又玄的山峰,它叫玄山!
但現在不是了,不知發生了什麼,玄山已經變成光禿禿、黑漆漆的孤山,它高聳雲霄的山頂,不知被誰斬落一大截,裸。露的斷頂就像是人的白骨露在外面,顯得很是“悽慘”!
與大日神盤的感應斷了。
寧王望著那座筆直的山峰,知道魔主的真身就藏在這裡。
他並沒急著上山,因為黑暗中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個人,那是個死人,一個早在萬年前就死去的人!正因是死人,所以才讓寧王感到很麻煩。
那個人穿著一襲白衣,兩手空蕩蕩的,不知是怎麼長的,白淨無暇的面孔生得跟天仙似的,讓女人看了都會感到自慚形穢。
那人就立在海中,看似很隨意卻剛好擋住上山的路。
即便是黑如濃墨的海底,也依舊遮不住對方身上的神光,寧王甦醒後整個人都變得很淡然,彷彿天塌下來他都不會意外,但看見眼前這人他皺眉了,手中的劍也開始散發出森然寒冷的殺意。
因為這個人就是他。
是他數萬年前的真神之軀!
……
恨意!
如這無盡的汪洋一般,驅之不盡,斬之不斷!
在看見自己的神體後,寧王那顆不會跳動的心,湧起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恨意!
他再也無法保持平靜,那個將他擊落凡間的男人,居然用他的身體當作封印的最後一道防線!
此仇若是不報,即便再活萬年又有何意義……
斷劍被寧王握得很緊,他白瑩的手指都斷裂了數根,他注視著自己的真身看了許久。最終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劍。
即便再如何記恨那人,他還是得承認,將自己的真身放置在此,普天之下再難找出進入封印的人。
有時候自己太過強大也是一件令人苦惱的事情。
就像自己的身軀擋住去路,寧王還真沒有什麼破解之法。
“難道我真要隕落於此?!”
寧王望著自己是身體,滿臉怨恨:“可我不甘!不甘就這樣死去!就像萬年前被那人偷襲!即便落入凡間!即便受盡折磨!即便是天地也無法磨滅我的神魂!”
“我心有不甘,我怎能令他如願!”
”可現在……“寧王對著自己的身體苦笑道,“千算萬算,沒想到最大的阻礙卻是我自己。”
“萬般無奈終歸如此。”
寧王忽然將手中的斷劍擲了出去,對自己的神體道:“這把劍是你的,現在還給你。”
叮。
堅硬的事物撞擊在一起,發出一聲輕響,斷劍撞在屍體上,沒能插進對方的血肉,而是被彈開了。
那肉身不知是什麼做的,居然比天神的寶劍還要堅硬,寧王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老子以前實在是太強了。”
就在斷劍快要消失在黑暗中時。
一雙眼睛忽然睜開了。
那把劍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又自己回到寧王的手中。
“將自己的武器丟棄,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一道古老而冷漠的聲音突然響起。
聲音是從神體口中發出的,聽見這句話,寧王忍不住皺眉,他以前的聲音可沒有這麼難聽,而且屍體怎會說話?
屍體不會說話,說話的是另一個人。
“你是魔主?”寧王直接問出心中的疑問。
“已經很久沒人提起這個名字。”
神體漆黑深邃,猶如夜空的眼睛直視寧王道:“你是什麼時候發覺的?”
寧王知道他想問什麼,毫不隱瞞道:“在夢見羲和女神之後。”
“你曾見過她?”魔主問道。
“見過……”寧王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們之間還有些誤會沒有解開。”
“什麼誤會?”
“我殺了她的兒子。”寧王如實說道。
“那只金烏?”
“沒錯,為了對抗冥界陰魂,我煉製了大日神盤。”寧王神情遺憾道:“只可惜還沒來得及用,便遭人暗算。”
屍體沉默許久,像是在回味剛才的對話,隨即再次問道:“你明知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為什麼還要拔劍?”
“為了找到你。”
寧王負手而立,滿臉傲色道:“只有奪取你的力量,我才能回到從前。”
“你回不去了。”屍體搖了搖頭,它的神情依舊冷漠,冰冷的語氣透著股堅定,“無論是你還是我,都難以回到從前。”
“為什麼?”寧王問道。
“魔主”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知道他們為什麼離去?”
沒等寧王說話,屍體繼續說道:“因為天地變了,賴以生存的靈氣日漸稀少,直到有一天人們驚恐地發現靈氣枯竭了……”
“所以他們放棄了這個世界?”寧王猜想道。
“世界陷入了恐懼與混亂。”
魔主說道:“後來便如你所見,這個世界被凡人佔據了。”
像是無奈又像是感慨,他對寧王嘆氣道:“我們曾是這個世界的主宰,現在卻不是了。”
聽見他的話,寧王也面露追憶之色:“我們的時代過去了。”
數萬年前,這個世界不是現在這番模樣,那時大陸分天上地下兩個世界,他是高高在上的真神。而現在數萬年已過,華麗的宮殿變成廢墟,他的神宮也便成了荒山。
他們只不過是歲月長河中的一段神話。
現在已無人再記得他們。
直到剛剛,他找到魔主,兩人像是萬年前的故人,彼此都有說不完的話。
也許正是這個原因,魔主一直未對寧王動手。
在荒蕪的海底深處,想找個“熟人”說幾句話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但時間最是無情,寧王的臉碎裂了,白瓷般的皮膚像瓷片一樣脫落,他的身體露出空無的本質。
這本就不是他的肉身。
他的身體在海難發生時就已經被海水吞噬。
這具身體不過是魔主煉製的法器,用來容納神魂,這種續命之法雖然少見,但當法器破碎神魂也將不復存在。
“原來一切你早就算好了。“
寧王苦笑著搖了搖頭,望著自己的神體嘆道:“我大限已至就讓我再助你一力。”
說完一道光突然從寧王的眉心鑽入神體之中。
倏忽間一股恐怖的威壓席捲整個海底。
嗡嗡——
玄山頂上的一截斷劍突然飛來。
寧王祭出自己的寶劍,那兩截斷劍像吸鐵石一樣,合在一起就再也分不開了。
待劍復原,寧王輕輕一揮手,那把劍便像一隻疾行的神鳥,帶著劍光向那道山刺去。
轟隆隆。
當劍身插入山中的神盤,海底頓時爆發出一陣刺眼的光亮。
護山的陰屍發出凌厲的慘叫。
光芒所致到處都有屍體化為白骨,原來玄山是用冥界陰魂鎮壓的,想必魔主不惜一切也要得到大日神盤,就是為了對付這些陰魂。
“數萬年前,我曾向上天刺了一劍,現在我又對天帝出劍,這一生……”
寧王的話還未說完,白色的光芒已經落在他身上,待光亮消失,那具神體已經變成一堆骨架。
神盤被毀了,裡面的神鳥精魂變成最潔淨的力量,將海底的一切陰穢都燃燒殆盡。
神劍沒了先前的光芒變得很黯淡,孤零零地豎在玄峰上。
一團黑色濃霧突然鑽了出來。
忽然!
霧中亮起一個微小的光點。
那些光來自一顆豔紅的火球,當火球旋轉,才發現那並不是一顆燃燒的太陽,而是一隻眼球。
那只眼正盯著散落在黑暗中的白骨。
一道充滿歲月滄桑,卻亙古不變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的朋友,天帝會背叛你,但本尊決不會拋棄任何人!”